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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官官相护


    ——永宁县——


    有了皇帝的旨意,永宁县令瞬间胆大了起来,他将衣冠端正,回到了公堂上。


    “奉陛下之命,永宁县将全权受理袁氏一案,在案件查清之前,汝之嫌疑最大,故将你扣押,待仵作勘验完尸首,再做定夺。”县令敲响惊堂木说道,“来人,将疑犯押下去。”


    “明府,押进狱中吗?”都捕走到县令跟前,小声询问道。


    永宁县令看了萧怀玉一眼,“他毕竟是个武将,还立有功勋,暂时先收押于静室,等查清之后再移交给廷尉吧。”


    “喏。”


    面对永宁县的关押,萧怀玉未做任何反抗。


    而后永宁县令又借着皇帝的旨意开始着手调查袁氏一案,由于先前巴陵侯府打过照面,永宁县令遂派人前往巴陵侯府传唤巴陵侯的长孙萧明赫,以及袁氏的父亲孱陵县令袁甫与威远将军王大武,皆是萧怀玉叙述袁氏一案时所提到的重要人物。


    袁甫只是一个小官,且身后没有大的家族与势力,官差们前去传唤便没有什么顾虑,但巴陵侯的长孙,却让他们十分的犹豫。


    “明府,那可是巴陵侯的孙子,咱们去,能要到人吗?”官差们一脸为难的看着县令,他们并不知道永宁县令与巴陵侯的约定。


    永宁县令义正辞严的回道:“永宁县乃是奉旨办案,就算是巴陵侯府也不得抗旨。”


    “可是巴陵侯乃当朝功勋将领之最,就连陛下都对其礼遇,到时候案子结清,他若是想要报复,轻轻一抬手,便能灭了咱们。”官差又小声说道。


    永宁县令听后,脸色有些不大高兴,“汝等若不愿去,便脱了这身袍服,自有他人来顶替,愿做这差事。”


    官差听后连忙应下,“小的这就去。”在这个战乱频繁的年代,底层小吏虽然辛苦,但也能得温饱,养家糊口,为了保住差事,他只得醒着头皮带着手下十几号人前往了巴陵侯府。


    然而此时的萧明赫,浑然不知永宁县的事,袁氏的父亲袁甫因为畏惧巴陵侯府的势力,以及贪恋权势而附和巴结上了自己这个杀害他亲生女儿的凶手,所以萧明赫心中一点害怕都没有,他唯独紧张的就是父亲会知晓此事。


    或许在他心中,自己的父亲与祖父,要比国家的律法更为可怕。


    ——巴陵侯府——


    “姑母。”萧明赫闯进了姑母萧鸢鸢的闺房中。


    “不是告诫过你,进来之前要敲门吗?”萧鸢鸢轻声呵斥道。


    萧明赫嬉皮笑脸的,拿着一幅画走上前,“姑母,你看看这幅画,怎么样?”


    萧鸢鸢便撇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的画像,而萧明赫见她在绣鸳鸯,便知道她是在为婚事做准备,于是瞬间拉下了脸色。


    “为什么翁翁一定要将你嫁给皇子?”萧明赫一脸的不开心,“而且还是一个残害手足,想要栽赃嫁祸他人之人,这种人心狠手辣,姑母嫁过去…”


    “明赫,有些话,咱们姑侄关起门来可以说,但千万不能说出去,这是陛下的意思,你翁翁也没有办法。”萧鸢鸢说道。


    “他怎会没有办法。”萧明赫却不以为然,“他如果想,有千万种方法阻止,我看,这分明就是他的意思,他不顾姑母你的终身,将你嫁给竟陵王,为的都是他自己。”


    “好了。”萧鸢鸢安抚道,“皇权之争向来是残酷的,每一场博弈都是生死之战,仁慈,便成不了大业。”


    “可为什么要牺牲姑母来成全?”萧明赫道,“一个敢残害的手足的人,难保今后不会杀妻灭子,就像…”


    “够了!”萧鸢鸢知道萧明赫想要说的人是皇帝,而竟陵王作为皇帝的儿子,某些方面父子两有着相似的一面,隐忍,厚积薄发,手段卑劣,“祸从口出,有些话,便是同我,也不能这样说。”


    萧明赫嘟囔着嘴,他看着姑母,“姑母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怨言吗?”


    萧鸢鸢坐在凳子上沉默了许久,她看着手中的针,不知如何作答。


    “姑母也是不愿意的吧。”萧明赫看穿了她的心思,“嫁给那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萧鸢鸢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她看着萧明赫,“这或许就是命吧,没有办法选择的命。”


    “姑母…”萧明赫看着姑母哀伤的神情很是心疼。


    “刚刚萧魁说,你今天出门了?”萧鸢鸢调整好状态,并没有忘记萧明赫背着她出门这件事。


    被这样一问,原本还在心疼这不公命运的萧明赫瞬间慌了神,“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没多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萧鸢鸢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盘问道。


    “没有,姑母。”萧明赫嬉笑着回道,“我有事,不都是第一时间告诉姑母的吗。”


    萧鸢鸢越看他的神色越怀疑,“明赫…”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祸事就主动找上门来了,婢女急匆匆跑入庭院,“娘子,小郎君,永宁县派了官差前来,说是要抓小郎君回县衙审问。”


    “什么?”萧鸢鸢惊坐起,他看着萧明赫,并未对永宁县的抓捕令起怀疑,“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不应该啊!”萧明赫大惊失色道,他怎么也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怎么可能呢。”


    “芸儿,你先出去,告诉那些人,让他们等一会儿,我巴陵侯府不会违抗律令拒捕,但这点面子,永宁县总还是要给的。”萧鸢鸢吩咐道。


    “喏。”


    婢女走后,萧鸢鸢一改之前和善的脸色,“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萧明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拽着萧鸢鸢的裙摆,“姑母,这件事我本来以为已经摆平了,谁曾想半路冒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说具体!”萧鸢鸢不耐烦道。


    “是,是数日前,侄儿外出,恰好又碰到了袁氏,于是跟着她去了她所居住的永宁巷,那天晚上,我一不小心…”萧明赫越说越心虚。


    萧鸢鸢听后,气血瞬间上涌,她知道萧明赫掩盖了实情,“我看不是你跟她回去,而是你强闯民宅,她不从,你…”


    萧鸢鸢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看着萧明赫,“你知不知道萧家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嫁与竟陵王为妃。”


    “而且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你知道心疼我,因为我是你的姑母,但她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吗?”萧鸢鸢又说道,“从前那些事,我尚且不说你,但这次,人命关天,我也没有办法了。”


    “姑母,姑母。”萧明赫抬起头,“那袁氏的父亲孱陵县令袁甫已经投靠于我,他不会供出我的,就算这个案子被挖出来,但也没有人证,袁氏的尸体早已成了灰烬,所以不会有事的,我只怕阿爷与翁翁知道,我…”


    萧明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鸢鸢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她虽知道兄长的儿子一直顽劣,但却不曾想到心肠竟也如此歹毒,“一条鲜活的人命,在你这里竟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日里那些教诲,你都听哪儿去了。”


    “姑母,我也不想弄死她的,是她自己…”萧明赫捂着脸解释道。


    “住口!”萧鸢鸢呵斥道,“人家一个清白的女子,凭何要应你这犯贱之举,你以为你是谁?”


    “我…”萧明赫皱着眉头瘫坐在地上。


    “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什么吗,事不过三,况且你还闹出了人命,所以这件事,我不会插手。”萧鸢鸢又冷漠道,“你跟他们去吧。”


    “只要您不告诉翁翁和阿爷,这件事我自会摆平。”萧明赫从地上爬起来说道,他缓缓走到门口,并回头看了一眼萧鸢鸢,而后迈步离去。


    萧鸢鸢后撤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心中生出了万般罪恶之感,毕竟萧明赫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但一直都是她在照看。


    萧明赫走出内院,看见永宁县的官差正在等候,于是不慌不忙的走上前。


    “小郎君,永宁县奉旨查案,还劳烦小郎君与我们走一趟。”领头的官差不敢得罪巴陵侯,于是毕恭毕敬的说道。


    “奉旨?”萧明赫却是一惊,并慌张了起来。


    “是虎贲中郎将萧怀玉告发了您,现在陛下已经知道了永宁巷袁氏一案。”官差回道。


    萧明赫收起了适才傲慢之姿,并拉着领头的官差走到一旁小声差询问道:“袁氏一案,他们有证据了?”


    官差愣了愣,摇头道:“明府只是派人传唤小郎君,还有威远将军以及袁氏的父亲。”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萧明赫似松了一口气,“这怎么还闹到陛下哪儿去了。”


    “是因为明府将虎贲中郎将扣下了。”官差回道。


    “为何?”萧明赫不解。


    “永宁巷袁宅附近今日死了一个老头儿,我们的人赶到时,虎贲中郎将就在场。”官差道。


    “虎贲中郎将去永宁巷作甚。”萧明赫不解。


    “好像是说,那个老头是证人。”官差回道。


    萧明赫瞪圆了双目,脑子开始变得混乱,作为行凶者,他并不知道那天晚上袁宅附近还有其他人。


    “那老头死了?”萧明赫再三确认。


    官差点头,几乎将所知全都告诉了萧明赫,“正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明府才扣下虎贲中郎将的。”


    萧明赫长呼了一口气,随后塞了一袋钱至官差怀中,“很好,等这案子结束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官差没有想到不但没有惹怒巴陵侯府,还尝到了甜头,他受宠若惊的捧着钱,并跟在萧明赫的身后点头哈腰,“只要是郎君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着重写的女性,一般都是清醒的哈,但是萧鸢鸢比较可怜。


    她生在大的世家中,更悲哀,因为她不会拥有平阳那样的权势,也没有底层百姓的自由。


    第182章 袁甫之恶


    ——永宁县——


    永宁县令端坐在公堂之上,王大武最先接到传唤来到了县衙,县令便对其开始了问话。


    “威远将军。”


    “萧将军呢?”被顾白薇告知永宁县扣押了萧怀玉的王大武,进入衙门后迟迟没有看到萧怀玉的身影,便对县令发出了质问。


    “他是重要的疑犯,已被关押起来了。”永宁县说道,“现在就将你知道的全部实情说出来,主簿会将其记录在案,作为呈堂证供。”


    “他是什么疑犯!”王大武愤怒道,“一个守护了一方百姓安宁,立下了不世之功,受到陛下亲自嘉奖的边将,岂能你们这般污蔑。”


    “功是功,过是过,他立有功勋不假,朝廷也给了相应的赏赐,可这里是楚京城,不是战场,功过不相抵,更何况他还杀了人。”县令道。


    “你们有何证据?”王大武问道。


    “县衙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县令回道。


    “是看到了萧将军正在行凶,还是他只是在场。”王大武又问道。


    “够了!”县令拿起惊堂木重重砸在桌子上,“我今日是来传你问话,不要混淆视听。”


    “萧将军绝不可能杀人。”王大武继续道,“因为那个死去的老者,就是袁氏遇害的目击证人,袁氏不是病亡,而是被奸人所害,她的父亲,孱陵县令明知是他杀,却依旧选择隐瞒,包庇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


    “老者的死,也一定与孱陵县令有关,他一定是在我回去的路上时派出人马将消息告诉了凶手,因为害怕事情败露,所以他们排除了一切可能,将人证残忍的杀害,并嫁祸于想要前去保护人证的萧将军,”王大武将顾白薇交给他的话术一一说了出来,“否则永宁县又是如何能够如此迅速的抵达案发现场,刚好撞见了老者的死亡,若不是提前安排好的,怎能如此及时。”


    王大武的话,让县令一时犯了难,他沉默了片刻,而后道:“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空口无凭,事情的真相如何,还要待其他人证前来对质。”


    “那孱陵县令都已经投靠巴陵侯府了,哪里能够算得上是人证。”王大武有些恼怒。


    “你既然觉得县衙的官差仅仅只是看到了,所以不足以当做证据,因为而没有证据,所以无法确定他就是杀人凶手,那么你现在说孱陵县令与巴陵侯府勾结,可有证据吗?”县令问道。


    王大武回答不出来,县令当即冷下脸色,“既然没有证据,那么你又凭什么指认孱陵县令与巴陵侯府狼狈为奸。”


    论口齿,农户出身的王大武又怎敌得过这些混迹官场老奸巨猾的狐狸,而且他的说辞,都是顾白薇所教,仅是一句反驳,王大武就哑口无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一个父亲,又怎会在自己的孩子死后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呢。”永宁县令说道,“就算你没有做过父亲,但身为儿子,岂能感受不到父母之爱子呢,孱陵县令作为袁氏的父亲,女儿死了,定然是悲痛万分的,怎会如此你这般言。”


    “因为袁氏是女子!”县令的话让王大武想起了自己幼年,作为家中独子,双亲的确是疼爱自己,但同时也偏心,他忘不掉被父母卖做粮食,以及活活饿死的几个姐姐,“跟他的前程相比,一条性命算什么。”


    县令顿了会儿,他当然明白王大武所说,也能猜到孱陵县或许真的被巴陵侯府所收买,因为他自己就已经被收买了,袁氏虽然与他没有任何瓜葛,但毫无疑问,作为底层官吏,他们都惧怕巴陵侯府的势力。


    “真相究竟如何,等孱陵县令入京,一问便知。”永宁县令道。


    “明府,巴陵侯的长孙萧明赫到了。”官差将萧明赫带进公堂。


    王大武回过头,看着这个杀人凶手,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动手宰了他,“你这个畜生!”


    “这怎么还骂人呢?”萧明赫一脸淡定的朝县令说道。


    “我杀了你!”王大武越发冲动的想要上前,但却被几个官差阻拦了下来。


    萧明赫则是继续贱兮兮的说道:“县令可听见了,他说要杀我呢,莫不是他才是凶手,想栽赃嫁祸我。”


    “小郎君稍安勿躁。”县令安抚道。


    “我呸!”王大武恶狠狠的瞪着萧明赫,“你三番五次骚扰袁娘子,袁娘子不从,你便逼迫,甚至是将人杀害,焚烧尸体,销毁证据,你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一定不得好死。”


    “说我杀人,你可有证据?”萧明赫理直气壮道,“若是没有,便是栽赃陷害,我是功勋之后,你辱我,便是辱我巴陵侯府,我岂能容你如此放肆。”


    “哼,你自己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王大武道。


    萧明赫却不予理会,脸上也没有丝毫愧疚之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了。”永宁县令拍着桌案说道。


    萧明赫走上前,客气的拱了拱手,“县令,我的确是爱慕孱陵县令之女袁氏,但自知有些事情不可强求,所以从未做过出格的事…”


    “你撒谎!”王大武骂道,“那天夜里你将人逼至巷中,欲行不轨,是被我撞见才罢休的。”


    “本官在问话,其他人不要插嘴!”县令朝王大武怒呵道。


    “那天夜里,不过是我与袁氏打个招呼,是你大惊小怪的。”萧明赫解释道,“以巴陵侯府的地位,我若是真的想用强,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还在夜里偷偷摸摸的。”


    “好了,袁氏的死,是怎么一回事?”县令让主簿记录下,随后又问道。


    “县令有所不知,这袁氏体弱多病,我是顾念她的身体,才多次前往探望,但天不遂人愿…”萧明赫长叹了一口气,并表现得十分悲哀的样子,“具体的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外人。”


    王大武听到这些话,整个人都气得差点晕厥了过去,“你,你…”


    萧明赫扫了他一眼,“我记得威远将军很早就回了京吧,谁知道这期间威远将军是否也去过袁宅呢,威远将军一口咬定袁氏的死与我有关,莫不是贼喊捉贼。”


    “你…”王大武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眼里杀意越来越重,若不是有人拉着他,恐怕此刻就已经在这公堂上打起来了。


    “袁氏的死,只有她的父亲知晓原因。”萧明赫又道,“县令不妨去问问孱陵县令。”


    “自是要问的。”永宁县令道。


    ※ ※ ※ ※ ※ ※ ※ ※ ——


    半个时辰后,孱陵县令袁甫终于抵达了楚京,此时京城上空的雨已经停止。


    “朱县令。”袁甫走进县衙,热情的喊道。


    “袁县令。”永宁县令也十分客气的回礼,“令爱的事,朱某深感痛惜,但斯人已逝,还请节哀顺变。”


    听到此,袁甫顿时伤感了起来,“小女薄命,怨不得别人。”


    “袁县令,威远将军一直污蔑萧某,说令爱为萧某所害,还请袁县令告知朱县令,令爱究竟是如何死的,以证萧某的清白。”萧明赫看着袁甫说道。


    袁甫十分配合的拿出了一本账簿以及脉案,“小女自幼体弱多病,一直靠药物调理。”官差接过脉案与账簿,转呈给永宁县令。


    县令翻阅之后,发现都是请医的支出,以及袁氏的病情与医者开的药方。


    “不久前,小女突发恶疾,袁某因为公事而未来得及请名医,只是按以往做了调理,因此耽搁了,谁成想就是因为这一耽搁…”说罢,袁甫湿红了眼眶,“袁某白发人送黑发人,与小女天人永隔。”


    “不是这样!”王大武吼道,“今日上午在孱陵县衙时,你可不是这般回复我的。”


    王大武的话,使得萧明赫对袁甫也开始产生了不信任,因为萧明赫所交代的便是不要与任何人提起袁氏的死因,显然袁甫是不愿得罪任何势力,所以两面做人。


    袁甫听后心中也是一惊,他立马解释道:“袁某所说没有半点虚假,”他将老奸巨猾的目光转向王大武,“倒是威远将军来访时,不但一口咬定是萧郎君所为,还用官职来威胁袁某,让袁某同他一起举证污蔑萧郎君,以此嫁祸巴陵侯府。”


    王大武怎么也不会想到,作为袁氏的父亲,袁甫不但不替自己的女儿主持公道,反而与凶手联合起来对付想要讨还公道的自己。


    “你们!”本就带着伤的王大武指着阴险的二人,随着气血上涌,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这怎么还昏过去了呢?”萧明赫幸灾乐祸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王大武,“莫不是事情败露,无法接受。”


    永宁县令遂从座上起身,“快带下去,请医者来。”


    “喏。”


    “可记录好了?”县令又问主簿。


    主簿将竹简呈上,“回明府,已经全部记下了。”


    “很好,今日就审到此吧。”县令说道,“待他醒来。”


    “还请二位,今日一同留于县衙。”县令又向二人说道。


    “不是已经说清了吗?”萧明赫不悦道,“怎还要扣人。”


    “案子尚未澄清之前,任何可疑之人都不得离开,本官只是按规矩行事。”永宁县令回道。


    “罢了。”告状的人都已被气晕,所以萧明赫也没有再计较。


    “带下去。”县令挥了挥手。


    离开公堂后,萧明赫对袁甫开始有些不待见,直至一处小院四周无人时,袁甫这才上前赔罪。


    “哼,袁县令这个二臣,倒是做得极好。”萧明赫讽刺道。


    “小郎君,袁某并非是背叛,而是故意而为,”袁甫连忙解释道,“这王大武不识好歹,就算袁某不说,他也已经猜到,并且一定会揪着不放,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给他一些希望,反正口说无凭,待他报官,公堂对质时,袁某不承认又有何用呢,并且还可借此反咬一口。”


    袁甫的心思之深,好似猜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之前在孱陵县衙时是故意说给王大武听的。


    萧明赫听后恍然大悟,旋即惊叹道:“袁甫啊袁甫,让你做个县令当真是屈才,莫说是幕僚,就算是大将军帐下参军,你也做得。”


    “多谢小郎君夸奖。”袁甫凑上前,“能为巴陵侯府办事,是袁某人之幸。”


    第183章 驸马


    ——永宁县——


    得知王大武在永宁县衙的公堂上晕厥,顾白薇提着食盒再次来到了县衙。


    “威远将军已经有人在医治。”然而衙门里的人却不让她入内。


    “威远将军的伤一直都是我在医治,他是楚国的功臣,陛下亲封的五品将军,如若是在永宁县衙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担当得起吗?”顾白薇质问着县衙里的官差。


    官差们心里自然惊慌,于是便回禀了县令,王大武只是作为证人,而非疑犯,并且又是功臣,县令自然所顾虑,于是将顾白薇放了进来。


    衙门的厢房里,王大武躺在一张陈旧的竹榻上,天寒地冻,屋内连盆碳火都没有,他的身侧正有医者在救治。


    顾白薇来了之后,医者与之交代了几句便将病患转交给了她。


    “急火攻心,脉象紊乱。”顾白薇收回把脉的手,随后在王大武的额头上扎了几针。


    没过多久,王大武便醒了过来,但气色不是很好,“伤口开裂了。”顾白薇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


    王大武躺在榻上一言不发,双眸黯淡无光,官场上的黑暗,已让他不知如何开口,“这天底下,竟还有比易子而食的饥荒之地更黑暗的地方。”


    听到王大武的话,顾白薇好似懂了什么,“他们…”


    “他们都是群畜生!”王大武的情绪有些激动,并瞪着满布血丝的眼睛,“根本不配做人。”


    “王将军稍安勿躁,”顾白薇极力安抚着,“二郎在京中势单力薄,如今他身陷囹圄,能依靠的,就只有你我,因此,王将军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绝不能在此时倒下。”


    想到这个,王大武便强撑着身体坐起,“对,大哥是因为我才被卷入这件案子来的,我绝不能倒下。”


    他抬起头看着顾白薇,“顾娘子猜的没错,袁甫的确是投靠了巴陵侯府,并且今日对簿公堂时,还反咬了我一口,说是我威逼利诱,胁迫他栽赃陷害萧明赫。”萧明赫与袁甫的嘴脸,让王大武愤怒不已,“除此之外,那身为主审的永宁县令更是偏袒于他们,丝毫不听我的解释。”


    “袁氏一案虽在永宁县发生的,但涉及的人员却并非普通人,按照规矩应该交由廷尉,但是陛下却下旨让永宁县来审理。”顾白薇道,“这其中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虎贲营的举动,让陛下对二郎起了忌惮之心,可是虎贲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作为禁军当中实力最为强劲的飞骑,能够调动这些人,说明这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我原是想问二郎一些情况,但她不愿说,还让我放宽心。”


    “难道大哥知道?”王大武分析道。


    顾白薇摇头,“她不愿说,但眼里却满是忧患,应该是怕连累我吧。”


    “他总是这样,功劳大家平分,有事却一个人扛着,”王大武道,“那巴陵侯府的厉害,我今日算是瞧见了,这些官员无不讨好与奉承,大哥若是独自一人,如何能与侯府抗衡。”


    顾白薇一边替王大武处理伤口,一边说道:“谁知道她心里边是怎么想的呢。”


    “或许,”想着想着,顾白薇又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个人。”


    “谁?”王大武追问道。


    “平阳公主。”顾白薇道。


    “平阳公主?”王大武愣了愣。


    “她们之间,不是还有着过往么,从她的话中可以知道,她们关系匪浅。”顾白薇又道,“否则二郎又如何说得出那番安抚我的话来。”


    “平阳公主真的会出手吗?”王大武怀疑道。


    顾白薇摇头,因为她也不敢确定,“你们奔波了这么久,先吃些东西吧。”处理好伤口后,顾白薇将带来的食盒打开,“这县衙里的一切都需要小心应对,尤其是饭食与酒水。”


    “那大哥他岂不是更危险?”王大武紧张道,“还是给大哥吧,我不饿。”


    “我备了两份。”顾白薇说道,“一会儿便给她送去,你不用担心。”


    “好。”


    随后顾白薇便提着食盒离开了,并向官差打听到了关押萧怀玉的地方。


    是一间不大的小院子,还有着四个看守,“县衙关押疑犯之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奴家是过来送膳食的。”顾白薇解释道。


    “疑犯的吃穿县衙自会供应…”还没等看守说完,顾白薇就塞了些银钱至他怀中,“里面关押的,是奴家的弟弟,郎君就行个方便,让奴家探上一眼。”


    看守掂了掂分量,“进去吧,但不能太久。”


    “多谢。”


    顾白薇推门入内,发现萧怀玉正静坐在一张破旧的坐榻上,旁侧还放着县衙送来的饭菜,看样子已经放了有一会儿了,但她却一口也没有动。


    “白薇?”萧怀玉抬起头。


    “你放心,我只是来送饭菜的。”顾白薇解释道,她并没有将王大武的事说与萧怀玉,“难道你要一直不吃不喝?”


    萧怀玉看着顾白薇送来的食物,从中午回家一直到现在快入夜,几乎整整一天都未进食。


    饥肠辘辘的人接过碗筷后便狼吞虎咽了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


    就在萧怀玉吃得正香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永宁县的官吏几乎都跑出去了,顾白薇听见动静,也往屋外走了两步,而后就听见了议论。


    顾白薇睁着些许惊讶的眸子,“有大人物来了,”她回头看着正在大口大口吃饭的萧怀玉,“二郎不妨猜猜是谁。”


    “不猜。”萧怀玉咀嚼着食物道。


    “二郎不愿猜,是因为二郎知道是谁。”顾白薇道。


    萧怀玉吃饭的动作渐渐放缓,“袁氏这桩案子,就算我没有参与,她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因为巴陵侯府?”顾白薇问道,“这些时日跟随你在楚京,朝中的争斗,也略有耳闻。”


    “不仅仅是因为与巴陵侯府有关。”萧怀玉回道,“而是袁氏的死因。”


    “这是她,最无法容忍的。”萧怀玉放下已经吃干净的空碗,十分肯定道。


    永宁县衙的门口来了一辆四驾的马车,车中的主人不仅让永宁县令带着全部下属亲自出来迎接,还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


    在众人的好奇之下,车上走下来一个裹着狐裘,仪态万千的年轻女子。


    “下官朱昶,见过平阳公主。”永宁县令趋步向前跪迎道。


    平阳公主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径直走进了县衙。


    永宁县令起身,并与身侧的县丞以及官吏们小声嘀咕道:“平阳公主怎会来此。”


    众人皆是摇头,永宁县令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公主。”


    听到平阳公主驾临县衙的萧明赫也激动的赶了出来,平阳公主的美貌,乃是整个楚国上层阶级都公认的。


    萧明赫作为巴陵侯的嫡长孙,自然是见过平阳公主的,并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平阳公主来永宁县衙做什么?”袁甫对此起了疑惑。


    “管她做什么,这可是接近公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萧明赫的眼里看不到危机而只有美色。


    “郎君,先前京中流言,说平阳公主与虎贲中郎将有染,并且陛下还有意招为驸马。”袁甫担忧的提醒道,“平阳公主来此,怕不是为了虎贲中郎将。”


    萧明赫顿步,脸上有些许的高兴,“一个低贱的下等人,只是立了些军功而已,怎配得上公主,况且,平阳公主原本是要嫁入萧家的,只有我巴陵侯府,才配得上这样公主的尊贵。”


    说罢,他便快步走了出去,果真发现平阳公主进了县衙。


    “公主。”萧明赫殷勤的走上前。


    平阳公主却并不搭理萧明赫,“下官不解,公主驾临永宁县是?”永宁县令紧跟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吾不过是来看看未来的驸马,究竟犯了什么罪。”


    永宁县令顿时大惊失色,皇帝有意招虎贲中郎将为驸马一事毕竟只是传闻,而没有实际的旨意,然今日竟从平阳公主口中说出了驸马二字,那么这传闻便能得九分真。


    “驸马?”周围的人无不震惊,尤其是萧明赫,“公主,那萧怀玉今日在永宁巷杀了人…”


    “吾,准许你说话了?”平阳公主瞬间沉下脸色。


    萧明赫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公主…”


    “朱昶。”平阳公主唤道。


    “下官在。”永宁县令拱手上前,并改了一副说辞。“中郎将并未被关押,只是暂留于静室,等待案件查清。”


    说罢,县令便亲自带着平阳公主前往了关押萧怀玉的地方。


    至于萧明赫,平阳公主自始至终都未曾拿正眼瞧他。


    “一个杀人犯…”萧明赫十分不解。


    “郎君,虎贲中郎将有了平阳公主撑腰,这事恐怕…”袁甫担忧道。


    “怕什么,就算有公主撑腰,他杀了人,难道还可以罔顾律法?”萧明赫不以为意。


    “公主,中郎将就在里面。”永宁县令指着荒凉的院子说道。


    然而等平阳公主入内时,却在院中撞见了提着食盒准备离去的顾白薇。


    二人对峙而立,平阳公主便看清了顾氏的长相,懂医术之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婉。


    顾氏的细心与体贴,是平阳公主所没有的,军中战争频繁,萧怀玉身上的伤必然不少,而顾氏整日都陪伴在身侧,极其亲近。


    “见过公主。”顾白薇上前行礼。


    平阳公主却不搭理,并冷漠的说道:“永宁县衙就是如此关押犯人的?”


    “还不快将人轰出去。”永宁县令听后当即吩咐左右。


    “奴家只是来给萧将军送顿饭,公主怎还生气了。”顾白薇丝毫不慌张的说道。


    “生气?”平阳公主看着顾氏,“因为你,还是她?”


    “公主会来此,不就说明了一切。”顾白薇道。


    “你可知道,她的命,”平阳公主走近一步,于她的身侧停留,“在我手里。”


    第184章 平阳公主的探视


    ——楚京·永宁县衙——


    顾白薇听到平阳公主的这句话充满了灵警告与提醒的时,眼神忽然亮了一下,“原来如此,我说二郎为何让我放宽心,原来这背后,都有公主在相助。”


    平阳公主听到顾白薇对萧怀玉脱口而出的称呼,竟然如此亲密,心中顿感不快,“顾娘子这个军医,倒是做得真真称职,不但救死扶伤,还兼顾起了照看与饮食起居。”


    顾白薇感受到了平阳公主的敌意,“我虽是二郎帐下的军医,但却早已将他当做挚友,军中苦寒,能有人相互依靠,才不至于在漫漫长夜中孤寂度过。”


    顾氏的回答,让平阳公主不自觉的心烦了起来,她与萧怀玉一样,对于顾氏没有丝毫记忆,这凭空多出来的人,一直围绕在萧怀玉的身边,并且对萧怀玉好像还有着不一样的情感,自萧怀玉前往西北戍边的几个月中,顾氏几乎常伴于身旁,二人朝夕相处,甚至萧怀玉被调回京中,顾氏也一同跟着来到了楚京,并住到了萧怀玉的家中,还安排了主家所居住的住处而将双亲赶至厢房。


    如今从顾氏的言语里听到这种含糊不清的态度,更让起疑,若这二人要是没有半点情分,平阳公主定是不信的。


    原本不在意的平阳公主,思绪被一点一点牵动,心底的意识告诉她,她无法忍受有旁的人,即便是觊觎也不行。


    “漫漫长夜。”平阳公主笑了笑,随后眼神越发寒冷,“好一个漫漫长夜。”


    说罢,平阳公主便朝屋内走去,顾白薇回头看了她一眼。


    “请速速离开。”县衙里官差催促着她离去。


    顾白薇随后将目光挪到了县令朱昶身上,“朱县令。”


    永宁县令讨教过顾白薇的厉害,于是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周璇,“县衙重地,尔等赶紧离开吧。”


    “县令一直在京中,应该听过一些流言吧。”顾白薇没有理会他们的驱赶,“虎贲中郎将与平阳公主之间的关系。”


    永宁县令眉头微微隆起,“你想说什么?”


    “巴陵侯府的势力再大,又怎大得过陛下之女,楚国的嫡出公主。”顾白薇提醒道,“论军功,中宫皇后的本家,并不比巴陵侯府差吧,并且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本官不懂你在说什么。”县令依旧装作不懂,并义正辞严道:“天恩浩荡,本官现在所行之事,都是按照规矩与律令而行。”


    “是吗。”顾白薇一阵冷笑,“朱县令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怕大祸临头?”


    “奴家是好意提醒,”顾白薇又道,“以免朱县令到时候出了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休要在这儿危言耸听!”县令怒道。


    “究竟是危言耸听,还是实情,我想朱县令混迹官场多年,应该最比我清楚,对于上位者而言,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罢了,今日可以因利益拉拢你,明日便能因利益而舍弃你。”顾白薇继续说道,“一但失去了价值,结果可想而知。”


    县令本想反驳什么,顾氏没有给他机会,“县令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吧,否则也就不会听我讲完这些话。”


    永宁县令陷入了沉默,因为平阳公主的到来,加上顾氏这番话,使得他的内心开始动摇。


    “平阳公主的手段,我想,作为京官的朱县令您,应该很清楚吧。”顾白薇站在他的身侧又道。


    永宁县令听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平阳公主的心狠手辣,整个楚京无人不知,作为京官,他更是亲眼见过。


    皇帝偏袒女儿,即便平阳公主做出再出格的事,也从未受过重罚,朱昶怎么也没有到,自己接手的这桩案子,不光有巴陵侯府参与,并且还引来了平阳公主,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变得相当棘手,他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却夹在了楚国最上层的贵族之间。


    “你懂什么!”朱昶变了脸色道。


    顾白薇知道这些官员一向轻视女子,被戳到痛楚后,朱昶心中自然不悦。


    “我只是好心提醒县令。”顾白薇回道,“莫要选错了路,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这烫手的山芋,还是尽早扔了的好。”说罢顾白薇便离开了县衙。


    朱昶站在庭院的门楼下思考了许久,无论是巴陵侯府还是平阳公主,哪一个他都惹不起,但眼下已经收了巴陵侯府的好处,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懊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顾白薇离去的方向,想到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或许交给廷尉,才能抽身。”


    ※ ※ ※ ※ ※ ※ ※ ※


    屋内


    平阳公主推开门,只见屋内破旧不堪,房梁上还有蜘蛛网,比起宗正寺关押犯罪宗室子弟的地方不知破烂多少。


    桌案的边角都已被鼠蚁啃坏,正直冬日,天寒地冻,屋外的北风在不断咆哮着。


    站在这四面漏风的屋内,能感受到阵阵寒意,而萧怀玉就躺在那种破烂的木榻上,侧身背对着她。


    除此之外,屋内再没有任何陈设,就连一张被褥都没有,平阳公主看了一眼四周,见萧怀玉听见有人来了也无动于衷,于是不悦的说道:“边境苦寒,萧将军的卧榻之侧,却还有佳人相伴,当真是在孤寂中,多了份温暖呢,想来今夜的寒冬,也不会太难过。”


    萧怀玉从平阳公主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她依旧闭着眼睛,“顾娘子只是我请来的军医,为了方便,所以一直将她带在身侧,她的伯父,因为郑珩而死,她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并且原因在于我,我答应过她的伯父,会照顾好她。”


    “所以呢,萧将军想表达什么,”平阳公主道,“拒绝陛下的赐婚,迎娶顾氏入门?”


    “我与顾娘子之间只是挚友。”萧怀玉回道,“她知道我的身份,我与她之间怎么可能。”


    “那么我与你之间呢?”平阳公主走近一步,“我与你之间所做的,难道也都是假的。”


    萧怀玉从榻上坐起,她侧头看着平阳公主,这才明白她似乎已经想起了很多事。


    萧怀玉睁着双眼,“公主的眼里不是只有利益与输赢么,哪来的真假…”


    啪!——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迎面受了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手掌扇过的地方瞬间滚烫如火。


    “所以在你的眼里,我所愿意做的事,只是因为利益吗?”平阳公主生气的问道。


    “公主可曾…”萧怀玉抬起头,睁着泛红的双眼,“心甘情愿过?”


    “若我不是萧怀玉,只是云梦泽中那个不起眼底层百姓,公主可会多看我一眼?”萧怀玉又问道。


    “公主要的不是萧怀玉,而是那个可以平定战乱,扶持公主成为至尊的萧将军。”


    “公主难道没有想过,我们为何会在这儿相遇。”萧怀玉又道,“又为何带着之前的记忆在这儿醒来。”


    “我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我的不甘心与执念将我送回了这里。”


    “可我,不也在这儿吗?”平阳公主道,“你有不甘心与执念,难道我的出现,就不是了。”


    “如果是这样,我为何也会有那些记忆。”平阳公主又问道。


    萧怀玉说不出话来,她坐在榻上,低头看着布满了灰尘的地面。


    关于平阳公主的这些,她从未想过,明明已经死亡,却又在起点处重新醒来,她唯一知道的就是饮下鸩酒的半刻钟里,她是痛苦与不甘的。


    在泥潭中苦苦挣扎,等待,但最终她也没有等到那个身影的回头,她就这样带着执念痛苦的死去。


    如果是因为这样,才让她重新醒来,那么眼前的平阳公主是否也是如此呢。


    这一刻,萧怀玉的内心有了动摇,“我不知道。”


    “现在,我的命,不就在公主的手中吗,是生是死,全凭公主。”


    平阳公主顿了会儿,“你这是在向我求死,还是求生?”


    “你不是答应了石骁,要照顾顾氏吗?”见萧怀玉沉默着不做选择,平阳公主便又说道,“如果你死了,你的妹妹以及麾下的将士,她们又该怎么办。”


    听着平阳公主的话,萧怀玉抬起了头,她看着窗外,枯叶随风起舞。


    “今年的冬天,漠北一定更加寒冷吧。”萧怀玉突然开口道,“敕勒提前南下,那么柔然的动作,也一定会加快,如果燕国这次没有守住,那么这九州一定会血流成河。”


    “公主可还记得。”萧怀玉回过头,“楚国援燕一战,是何人力挽狂澜。”


    平阳公主与萧怀玉四目相对的眼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快。


    “你是在威胁我吗?”平阳公主挑眉道。


    “不。”萧怀玉反驳道,“公主是绝不可能让局面变成如此的。”


    “朝中可用的将领,并不只有你一个!”平阳公主怒道。


    “是呢,宜城停侯之子,少年才俊,公主扶持他,总比…”


    “萧怀玉!”平阳公主一把拽住了萧怀玉的衣领。


    第185章 袁氏案上


    ——楚宫——


    宫中的晚膳,皇帝特意传唤了李宣陪同,因为冠礼一事,父子二人的关系便没有从前那般自然了。


    从前是父子,而今便只有君臣,竟陵王的野心让皇帝有所忌惮,然而与巴陵侯府的联姻是他亲口许下的,并在筹备冠礼之时,生辰八字就已经送到了太常寺。


    天子一言九鼎,皇帝自然不能反悔,但巴陵侯的威望太高,权势太盛,皇帝害怕当年的事情会再度重演,立下赫赫战功的巴陵侯,扼守着楚国最重要的边关,其威望虽不如当年的薛家,振臂一呼,便能有数万军将响应,但也足够威胁到京畿的安危。


    当年的皇帝作为庶子,靠着薛家的扶持才杀出重围,登了帝位。


    “陛下尝尝这道鳆鱼。”李宣尝了一口菜肴后,向皇帝推荐道,“冬日里的鳆鱼鲜嫩肥美,还能滋补养气,延年益寿。”


    冠礼之前,李宣所表现出来的心思,只有在吃与读书之上,但冠礼过后,皇帝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儿子。


    无心于膳食的皇帝,心思沉重的看着李宣,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如此深的城府与野心,这让他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身为庶子,生母身份低微,母族没有任何势力,所以一直谨小慎微,并醉心于读书,隐忍蛰伏多年,丝毫不敢在兄长与父亲跟前表露出争心。


    “今日永宁县出了一桩案子,你知道吗?”皇帝开口问道。


    正埋头用膳的李宣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叉手,“儿入宫时有所听闻,好像是与…”李宣微微抬眼,“巴陵侯府有关。”


    “太常寺已经将占卜的吉日选定,就在年关之后,你即将迎娶巴陵侯的女儿,但若是巴陵侯府在这个时候出了事…”皇帝停顿下来看着李宣,“怎么说巴陵侯也是你未来泰山。”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宣当即表态道,“若巴陵侯府真的触犯了律法,自当按律行事,律法乃治国之根本,岂能因臣而特殊。”


    “不,”皇帝反驳着李宣,“巴陵侯毕竟是老臣,且为楚国征战一生,居功甚伟。”


    “陛下的意思,是害怕引起非议吗?”李宣小心翼翼的问道,“倘若巴陵侯府真的有罪,陛下因功赦免,会让朝野都以为,是因臣的缘故。”


    皇帝盯着李宣一动不动,因为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猜出来了,聪慧,有野心。


    作为帝位的继承者,李宣达到了皇帝的要求,但是所拥有的野心,也让他十分忌惮。


    除了李宣,皇帝对于彭城王李康也十分忌惮,并且这份忌惮要比李宣深很多,那是来自于民心的支持,人心,即是天下。


    “六郎,你比朕年轻的时候还要聪慧。”皇帝开口说道,“但,还不够沉稳。”


    李宣低着头没有回话,皇帝的帝位是如何来的,宫中的老臣以及一些年长者都知道。


    虽都是庶子,但皇帝却有着薛氏的支持,而李宣一直以来都是靠的自己,之所以过早暴露,并非是李宣愿意如此,而是被平阳公主所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皇帝作为君主,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并不会考虑他们这些人的处境。


    “臣生性愚钝,不敢同陛下比。”李宣弓腰叉手回道。


    “陛下。”贾舟跨入殿内。


    “何事?”皇帝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鳆鱼。


    “平阳公主去了永宁县。”贾舟叉手回道。


    已经变得温热的鳆鱼还没入口,就被皇帝放了回去,“平阳?”


    “她去永宁县做什么?”皇帝挑眉道。


    “陛下,”贾舟抬起头,“虎贲中郎将被扣在了永宁县。”


    一直在思索李宣婚事的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去看虎贲中郎将的吗。”


    “应该是。”贾舟回道。


    “臣听闻袁氏一案,是因永宁巷的命案才被挖出来的。”李宣从旁道,“永宁巷的命案,百姓们都在议论虎贲中郎将,阿姊此刻前去,应当是为虎贲中郎将,看来那民间的传闻,所言非虚。”


    皇帝半眯起双眼,“朕是不是,小瞧了这位虎贲中郎将。”


    “陛下的意思是?”贾舟故作不懂。


    “他才刚接手虎贲营没多久,就能煽动这些士卒替他出头,还有朕的女儿,三番两次替他说话。”皇帝沉着一张脸说道。


    “陛下,据小人所知,虎贲中郎将自被扣押在永宁县后再未与外界有过联系,虎贲营的举动也并非出自于虎贲中郎将。”说罢,贾舟走上前,“这是左陛长孙史的口供,他说是左仆射李侃说永宁县令诬陷虎贲中郎将杀人,将士们气不过,这才跟着李侃出了营,京中禁军,何曾有过这般凝聚之力,这也说明,虎贲中郎将的带兵之才,能在短时间内团结将卒,是楚国的幸事。”


    皇帝看了一眼中侍中省今日对虎贲营几个将领的审讯,“于国之幸,于君未必。”皇帝看后却说道。


    “等案子的真相吧。”皇帝起身道,“朕乏了。”


    御桌上整整一大桌的菜肴,皇帝连一口都没有吃,如今都已凉透。


    待皇帝走后李宣又坐了下来,并拿起筷子继续享用佳肴,“贾中侍这般为一个小将说话,究竟是为何呢?”


    贾舟望着殿门直起了腰杆,他侧头看向李宣,“自然是为了楚国,为了陛下,天下纷争四起,群雄并立,楚国若是在这种时候内斗不断,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贾侍中还真是忠君爱国。”李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道。


    贾舟看着彻底暴露出本性的李宣,“一个目光看不到将来的继任者,是无法带领国家走向昌盛的。”


    ※ ※ ※ ※ ※ ※ ※ ※ ——


    ——永宁县衙——


    平阳公主将萧怀玉从木榻上拽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愤怒。


    萧怀玉没有做任何反抗,也没有再说话,片刻后平阳公主松开了手,“好,既然你不愿意回到从前,我也不强迫你,你不愿做这驸马,自有旁人的人会愿意。”


    “我用不着任何人的真心。”平阳公主又道,“成王的运气,并非天定,既然我能铸造你这把利剑,就能铸造第二把。”


    平阳公主顺着萧怀玉的话,故意刺激道,“即使刀刃再锋利,也比不上一把听话的剑。”


    萧怀玉攥紧了拳头,她看着平阳公主,但最终还是沉默的低下了头。


    “你真是枉费顾氏费尽心思救你。”平阳公主看着闷葫芦似的萧怀玉。


    听到顾白薇的名字,萧怀玉这才抬起头重新注视,“白薇她…”


    “萧将军叫的好生亲切。”平阳公主强压着心中的不快,冷冷说道,“好生关心。”


    “我若是死了,公主便也输了。”萧怀玉突然道。“袁氏一案的背后,真凶是巴陵侯府,眼下竟陵王在与公主之争中失利,巴陵侯府他与诸王抗争的一枚重要棋子。”


    “就算公主想要扶持林万晟,陛下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一个没有任何带兵经验的年轻将领前往燕国。”萧怀玉又说道,“在我与巴陵侯之间,难道公主会选择巴陵侯,让自己输掉这场斗争吗?”


    “你倒是比从前聪慧了不少。”平阳公主说道,“但却还不够,否则也不会如此莽撞,遭人算计。”


    “与公主相比,就算我知晓一切,拼命远离,也终究还是无法逃出这个牢笼。”萧怀玉回道。


    “你若真的想离开,有很多方法不是么?”平阳公主道,“放弃一切功名利禄隐姓埋名,自然就可以离开。”


    “但你舍得吗?”平阳公主又问道,“一但你失去这些,世道不公的命运,便会再次降临到你的身上,你不会甘心,也不会愿意。”


    “不用你管。”萧怀玉说完后,便将头撇过,“这是我的事。”


    这四个字让平阳公主愣了一下,她看着萧怀玉仍在发红的半边脸,“好,好,好。”


    “看来你还是不够明白你自己,我会让你明白的。”


    说罢,平阳公主便转身离开了这间破旧的屋子,当她走出房门时,一阵寒风袭来,将屋内那盏残灯吹翻在地。


    永宁县令朱昶恭恭敬敬的等候在庭院门口,“公主。”


    “如果吾没记错的话,今日这案子,尚未查清真相吧?”平阳公主问道。


    “回公主,是。”朱昶拱手点头。


    “也就是说,她只是有嫌疑,但罪名还未成立。”平阳公主继续道。


    “是。”朱昶点头。


    “那么,”平阳公主侧过头,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朱昶,“永宁县就是这样对待我大楚功臣的?”


    平阳公主的眼神充满了寒意,盯着朱昶背后阵阵发凉,“下官这就另外安排萧将军的住所。”


    平阳公主听到满意的答复后便离开了庭院,临出衙门时,又碰到了巴陵侯的长孙萧明赫。


    不死心的萧明赫,似一直念念不忘的在门口等候,“公主…”


    几个侍卫将萧明赫拦住,平阳公主抬手示意,左右遂退下。


    萧明赫喜出望外的走上前,“公主。”


    “袁氏。”


    然而平阳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紧张并恐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来永宁县不是来看萧的,是来给县令施压的(因为背后是巴陵侯府,她不亲自来,县令会整死萧怀玉,萧为什么不答应呢,因为她知道平阳来了她就等于得救了,既然得救了…懂吧)


    第186章 袁氏案(二)


    “袁氏被你杀害的那天夜里,袁宅中是否只有她一人。”平阳公主走到萧明赫的身后,压低声音问道。


    萧明赫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心中的害怕已经印在了眼里,“明赫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他当然不敢作出回应,于是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吾记得没错,袁氏身侧还有个侍女。”平阳公主又道,“但却在袁氏死后,彻底失踪了。”


    这个问题,萧明赫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那天晚上强闯进袁宅时,便只有袁氏一人在家。


    当出现意外之后,害怕事情暴露的萧明赫当夜便逃回了家,后面的所有事,都是跟着自己一同长大的心腹随从办的,包括销毁尸体。


    袁甫作为袁氏的父亲,不但没有揭发此事,反而帮忙遮掩,伪造了死因,又将尸体焚毁,消灭证据。


    至于那名身份低微的侍女,萧明赫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她,也早已不记得样貌,但他知道袁氏身侧的确有个小丫头。


    “明赫不明白。”萧明赫继续装着糊涂,但心中已是恐慌至极。


    平阳公主撇了萧明赫一眼,“这些下三滥的伎俩,在吾这,你觉得,你骗得过谁,如果巴陵侯知道了他的长孙做出了这般畜生都不如的事,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萧明赫开始慌了,“不,不,不是我…”他看着平阳公主,拼命的摇头,“不是我。”


    平阳公主见他开始着急,并语无伦次,于是又冷冷道:“午夜梦回之时,汝可曾感到害怕?”


    “作恶多端之人,终会自食恶果,倘若天不罚你,必会有人替天行道。”


    萧明赫瞪着双眼后退了几步,他神色慌张的看着平阳公主。


    凤眼之中充满了寒光,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即将向他刺来。


    巴陵侯府与平阳公主的母族郑氏,一直互为竞争,郑氏的功勋不及巴陵侯府,但却因为外戚的身份,门庭一直显耀,没有多少军功的郑珩,更是做上了大将军之职。


    此刻萧明赫才意识到袁甫提醒的那些话,好像并不是空穴来风,平阳公主的语气与眼神,让他感到背后发凉,光是站在身侧,便有一种被宣判的压迫之感。


    她是楚国的公主,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即便巴陵侯府的权势再大也终究无法与皇权抗衡,况且他做出的事情并不光彩,而自己的祖父又偏爱除了父亲之外的其他几个叔叔。


    因家族门庭之重,所以从小父亲便对他十分严苛,稍有不如意,便会遭到严厉的责罚,但后来随着战争的发生,父亲与祖父在家的日子越来越短,没了约束的萧明赫便开始放纵。


    然巴陵侯府一向注重声誉,若这件事真的被人找到了证据,定下了他的罪名,那么很有可能侯府会舍弃自己,来保全家族的名声。


    他不明白的是,明明袁氏的父亲都已不再计较,并还在公堂上替他说话,为何这些身份低微的外人却死咬着不放,并且平阳公主也参与进来了。


    平阳公主为了一个毫无背景与势力的小将竟然亲自来到了永宁县衙。


    “袁氏只是一个普通官宦之女。”萧明赫害怕的追上前,“只要公主肯放过明赫,让明赫做什么都可以。”


    见萧明赫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唬住了,平阳公主当即没有理会,而是转身上了马车。


    萧明赫紧跟上前,“公主。”


    “能救你的,只有你的祖父。”平阳公主提醒道,“漠北的柔然举兵进犯,眼下朝廷正是需要大将之时。”


    “祖父…”萧明赫急急忙忙的回到衙门内,“萧福,萧福!”


    “郎君。”心腹随从闻唤赶紧走上前。


    “快,传信回去给姑母。”萧明赫着急道,“他的侄儿有难了,请她求祖父出面。”


    “喏,小人这就去。”萧福叉手应下,旋即便离开了县衙。


    萧明赫急匆匆的回到院中,并找到孱陵县令袁甫询问道:“你女儿身边,是不是还有婢子?”


    被突然问话的袁甫一脸疑惑的看着萧明赫,“她身边的确是有个婢子,是她母亲陪嫁丫头所生,一直跟着她。”


    “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看见她。”萧明赫越来越紧张的说道,“她现在人呢?”


    袁甫摇了摇头,处理尸首的,是萧家的下人,也就是萧明赫的心腹,“我以为郎君已经处理了…”


    “郎君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袁甫疑惑道。


    “是平阳公主,她突然向我提起了你女儿,并说她身边还有一个婢子。”萧明赫说道。


    “郎君勿要着急,这平阳公主颇有手段与心机,说不定只是为了恐吓刺激郎君的。”袁甫赶紧宽慰道。


    “可是人的确是不见了,因为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侍女,所以所有人都把她遗忘了,卖身为奴的贱籍女子,离了主家,如何生存,若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那她是不是早该回来了。”萧明赫因为着急与害怕,差点吼了出来,“可是人呢,人去了哪里?”


    袁甫陷入了沉默,这一点他的确是不曾想到,袁氏的生母死得早,袁甫对这个女儿也是漠不关心,然袁氏自幼乖巧懂事,极少让袁甫操心,父女两很长时间才会见上一面,连自己的女儿都所知甚少,何况是个婢女呢。


    “如果不是落在了平阳公主手里,她又怎会知道的。”萧明赫越说越恐慌。


    “郎君,空口无凭,仅仅凭借一个婢女的指控不足为证。”袁甫继续宽慰道,“我是她的父亲,难道父亲的话,其可信程度,还比不上一个侍女所说的吗。”


    “况且永宁县令似乎也有意偏向于郎君您。”袁甫又说道。


    “我可是巴陵侯的长孙,这朱昶只要脑子没坏,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经过袁甫的宽心,萧明赫渐渐稳定了情绪。


    “漠北又发生了战争吗?”萧明赫再次问道。


    “是。”袁甫点头,“柔然集结了草原六部大规模南下,有吞并燕国入主中原之势。”


    萧明赫听后眼前一亮,“怪不得。”


    “郎君问这个,是因为巴陵侯镇守北境吗?”袁甫问道。


    “真是天助我也,柔然南下进军得正好,如此一来陛下与朝廷就需要倚靠祖父退敌,若是燕国被灭就更好了。”萧明赫自信满满的说道。“即便我犯了滔天的罪行,朝廷也不敢真的治罪吧。”


    ※ ※ ※ ※ ※ ※ ※ ※ ——


    翌日


    ——永宁县——


    一大早,永宁县便开了堂,审讯袁氏一案,这一次,虎贲中郎将萧怀玉,威远将军王大武,巴陵侯之孙萧明赫与袁氏的父亲袁甫都齐聚在公堂。


    “大哥。”见到萧怀玉的王大武,心情十分激动。


    萧怀玉向王大武点头示意,而后便被押进了公堂。


    “开堂!”


    “经过昨日审讯,袁氏之死,已有定案,永宁巷周氏案,仵作已将勘验的报告呈上,乃是短刀割喉,流血而亡。”永宁县令将整理出来的卷宗展开读道,“其死亡时间,推断为申正三刻,地点,永宁县周宅,疑犯,萧怀玉。”


    “袁氏案的定论,为何不公之于众?”王大武见永宁县令含糊不清的说着状供,于是开口质问道。


    “此案疑杂,且涉案人员身份特殊,本官已经请求廷尉受理。”永宁县令朱昶回道,“半个时辰后,所有卷宗将移至廷尉复审。”


    经平阳公主一番恐吓,朱昶连夜写了一封奏疏送入了宫中,并将所有审讯的内容也一并上呈。


    最终,案子被移交至廷尉审理,由廷尉少卿与御史中丞共审。


    廷尉卿刘汴虽被降为了少卿,但仍旧总管着廷尉,并且皇帝一直未设正卿。


    原本由永宁县受理的案子突然移交廷尉,这让萧明赫再度恐慌了起来。


    “袁氏案既然发生在永宁县,为何要移交至廷尉?”萧明赫开口问道。


    收了巴陵侯府好处的永宁县令,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只得再次搬出了皇帝,“这是陛下的意思,涉案人员的身份,非县衙能够审理。”


    案子移交至廷尉,萧怀玉一点也不意外,昨日平阳公主来时,她便猜到了。


    有着铁面无私之称的刘汴,对于案子,尤其是命案的审理与处置,一向都是严苛不讲情面的,在他的手中,几乎没有冤案以及错判。


    ※ ※ ※ ※ ※


    ——楚京·永宁县——


    楚京城内有永宁、永安两县,永安在东城,永宁县在西城,以楚水相隔。


    前往永宁县的石桥上,一名长相清秀的男子将一女子拦住。


    “顾娘子,烦劳移步,我家主人有请。”男子轻声说道。


    顾白薇看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且没有一丁点胡须的男子。


    “平阳公主不是讨厌我吗,怎么?”顾白薇冷笑道。


    “娘子,请。”然而男子没有理会顾白薇的话,继续做出了邀请的动作。


    顾白薇低头思索了片刻,随后跟着男子进入了一条巷子。


    巷子深处有一家酒楼,来往的人还不少,顾白薇跟着他上了楼,转眼就来到了最顶层。


    小小的阁楼里传出了浑厚的埙声,曲调是先秦的民歌,略为伤感。


    将人送到后,男子便下了楼,顾白薇站在木廊上迟疑了片刻,听了一会儿埙声后,终于提步入阁,“公主好雅兴。”


    第187章 袁氏案(三)


    ——廷尉——


    与袁氏一案所有相关之人都被带到了廷尉,并公开受理,允许百姓围观。


    开堂之前,廷尉少卿刘汴将永宁县送来的卷宗全部仔细阅览了一遍。


    袁氏案与周氏老者之死都发生在永宁巷,两座宅子只有一巷之隔,因而串联在了一起。


    得知案子的大体经过后,刘汴觉得袁氏案存疑,因为尸体焚毁这一点,在他看来,更像是毁尸灭迹,于是便与御史中丞商榷先审袁氏案。


    袁氏案是因周氏老者之死而牵引出来的,由威远将军王大武作为原告。


    然作为疑犯的萧明赫,却在审讯时,反过来状告王大武诬陷。


    “刘少卿,萧某与威远将军王大武曾有过节,也是因为袁氏,威远将军初入京城结识袁氏,见袁氏貌美而心生爱慕,然袁氏与我更早相熟,并互有来往,论我二人的家世与相貌,我想不必萧某细说,威远将军因此记恨上萧某,中间也发生过冲突,所以才在袁氏死后,心生歹念,嫁祸于萧某,并胁迫袁氏的生父,一同栽赃,不仅如此,更是怂恿指使自己同生共死的战友,虎贲中郎将前往永宁巷杀人,从而引发此事,好栽赃于我,而今人证物证俱在,望少卿明察。”在袁甫的教导下,萧明赫振振有词的反告起了王大武,而袁甫就是人证,老者的尸体,则是物证。


    “少卿,袁氏的死,是他所为,那天夜里,我是听到了求救的呼喊才过去的,我撞见时,他正企图欺辱袁娘子,而非他所说的故人叙旧,这些,他府中的下人,还有郑大将军麾下几个校尉也都见到了。”王大武反驳道,“少卿只需要将侯府的人叫来盘问,即可知道实情。”


    “刘少卿,此子歹毒至极,一直苦苦追求袁氏未果,如今还想栽赃陷害我。”萧明赫大声道,“两家的关系,少卿可以问问袁县令,袁县令是袁娘子的父亲,他的话比任何人都可信。”


    “肃静!”刘汴见二人争的面红耳赤,于是拍响了惊堂木。


    对于萧明赫的片面之词,他自然是不会信的,而朝中的黑暗,他也一直都十分明白,所以即便袁甫是袁氏的父亲,刘汴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说辞,因为巴陵侯府的势力,朝野之中几乎没有人不畏惧,更何况袁甫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威远将军王大武虽是个刚刚立了战功的将军,但却出身低微,比起巴陵侯府,这些官员自然更懂选择。


    刘汴看了看袁氏的死亡时间,袁甫为掩人耳目所以举办了丧事,但未对外宣扬,只请了亲朋,也正因为这点,袁氏的死亡时间,他们没办法作更改。


    而刘汴惊奇的发现袁氏的死亡时间,竟然是在竟陵王冠礼过后的第二天晚上。


    “太康四年,十月十一日的晚上,你去了哪里?”刘汴抬起头,看着萧明赫问道。


    “少卿这是什么意思?”萧明赫发现了刘汴问话中的不对劲,“少卿是怀疑,袁氏是我谋害的吗?”他愤怒的问道。


    刘汴执法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当即沉下脸,“本官在问你话。”


    “刘汴…”对于廷尉卿的不识好歹,萧明赫颇为不满。


    “放肆!”刘汴怒呵道,“公堂之上,尔等竟敢直讳本官姓名。”


    萧明赫还想说什么,却被袁甫拦住,“郎君,这个刘汴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咱们现在在廷尉,不比永宁县。”


    “哼。”萧明赫甩了甩袖子,“夜里自然是在家中。”


    “何人可以为证?”刘汴又问道。


    “家中奴仆都可以作证,况且那天父亲回来了,我就更不可能出门了。”萧明赫回道,但他并没有完全说真话。


    因为姑母管得严厉,他是翻墙出的府,除了萧福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外出。


    在刘汴的所知当中,巴陵侯的嫡长子振武将军萧承越,前段时间的确是回来过。


    刘汴又翻看了袁甫所呈的一些脉案与药方,脉案与药方都是旧的,并且有些年头了,“来人,将这些送至医馆,本官到要看看,袁氏究竟是因何病而亡,竟能让一个做父亲的狠下心来烧毁尸体,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刘汴之所以怀疑袁甫,乃是因为楚国的奢靡之风,不仅婚冠讲究排场,就连葬礼也是,并兴盛厚葬。


    袁甫哭丧着一张脸,“下官就这一个女儿,只愿她能平安喜乐一生,谁成想…”袁甫抹了抹眼泪,“痨虫食其心肺,久治不愈,遂一直居京中养病,此病传染性之强,就连医者也不敢轻易接近,故而下官与小女许久才得一见,小女因病亡故,此疾有传尸之称,便是吊丧也极易染上,所以下官才会焚毁尸体,以免造成大疫。”


    传尸作为五大疫病中最厉害的传染病,其最简单的处理方法便是焚烧,袁甫的话倒是并无不妥,刘汴摸着胡须,示意主簿将其记录下。


    “胡说!”王大武再次开口反驳,“袁娘子根本就没有传尸之症。”


    “威远将军与小女才相识多久,”袁甫说道,“对于小女的身体情况,难道会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了解吗。”


    “袁娘子若是有这样的疫病,怎会时常出门,又怎会被这个人缠上,你为了巴结侯府,竟然可以编造出这样的谎话,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王大武看着袁甫怒斥道。


    “编造谎言的,不是威远将军您吗,你为了心中的私怨,不惜将身边之人拉下水。”袁甫反咬道,“幸而当初我没有同意你与我女儿的事。”


    王大武瞬间气上心头,“你…”


    “够了。”刘汴再次拍桌道。


    “少卿。”很快拿着脉案与药方的官吏便回到了廷尉,“医馆的先生说,这是传尸之症,药方也是治理此疾的。”


    袁甫暗自发笑,又拱手道:“如若还有疑问,可请来开此药方的医者询问。”


    刘汴看着底气十足的袁甫,传尸之症不像有假,这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究竟哪一方说的是正确的,以及对自己的猜测持疑。


    “少卿,如果小女之死,真如威远将军所说的那般,是萧郎君所为,周老伯之死是巴陵侯府为了销毁证据而为,那么为何周老伯会死在昨日。”袁甫又道,“小女病故已有不少时日,若要销毁证据,那周老伯早该死了,又怎会留到现在呢。”


    “就是。”萧明赫连忙说道,“永宁巷周家,我跟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分明是你们杀了人之后想要栽赃我。”


    不善言语的王大武自然说不过一唱一和的二人,他看着萧怀玉,“大哥…”希望她能做出解释。


    但萧怀玉却一言不发的站在公堂上,“少卿,凶手都不解释了,还有什么好审问的呢。”萧明赫继续说道,“我看,周老伯就是他杀的。”


    “到底是本官在审讯,还是汝?”刘汴极为不喜欢萧明赫这样的纨绔子弟,因为这种案子他审过太多,其中不乏有花重金贿赂,以及动用家族势力威胁恐吓的。


    随后刘汴便将视线挪到了萧怀玉身上,对于萧怀玉,他并不陌生,“萧将军。”


    萧怀玉客气的拱了拱手,刘汴便问道:“昨日为何出现于永宁巷周宅?”


    “下官的解释,永宁县的卷宗都有记载吧。”萧怀玉回道,“清者自清,为了栽赃一个禽兽,而做出杀人这种愚蠢的事情,我想,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


    “你!”刚刚还一脸得意的萧明赫瞬间拉下了脸。


    “就是。”王大武也像萧明赫附和袁甫一样附和了起来,“萧中郎将乃是陛下亲封的禁军骑兵统领,西北军能以少敌多,并大获全胜,都是萧中郎将之功,陛下曾当着满朝文武嘉奖,如此功勋,又怎会为了一个禽兽而放弃前程。”


    永宁巷周氏案在刘汴看来本就存疑,因为对萧怀玉所有所了解,所以周氏的死,他猜测凶手另有其人,但至于是谁,恐怕还得将袁氏一案破解,找出真凶。


    凭借直觉,刘汴心中已对萧明赫产生怀疑,只是没有证据,毕竟袁氏的生父都在向着萧明赫。


    “少卿,这二人不但血口喷人,还出言辱骂…”萧明赫气不过,于是向刘汴道。


    刘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翻阅着关于袁氏一案,永宁县送来的一些笔录,其中就有顾白薇的话。


    随后又看了看脉案与药方,却发现虽然没有作假,但却过于陈旧,“这几分脉案,是多少年前的?”


    “回少卿,是三年前的。”袁甫回道。


    “三年前?”刘汴抬眼。


    “三年前小女传尸之症发作,经过医治后有所好转,这几年已近如常,却不曾想到…”袁甫皱起了眉头,“小女已经亡故,呈堂的脉案,下官绝不敢造假。”


    刘汴放下陈旧发黄的纸张,又看了看竹简。


    “脉案虽然没有造假,但却并非袁娘子的脉案。”观审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堂下何人?”刘汴半眯起双眼。


    顾白薇遂被放了进来,她走上前行礼,“民女顾氏,见过廷尉少卿。”


    “这是谁?”萧明赫愣道。


    袁甫摇头,昨日审讯,顾白薇并不在场,所以他们都没见过。


    “你适才说什么?”刘汴问道。


    “回少卿,民女说的是,这份脉案虽然并没有造假,但却不是袁娘子的脉案,而是另有其人。”顾白薇回道。


    第188章 袁氏案(四)


    数日前


    太康四年,十月冬,夜。


    ——楚京城·永宁县·永宁巷袁宅——


    咚咚咚!——


    “娘子,快开开门啊!”萧明赫带着奴仆翻墙出了萧府,并趁夜来到了袁氏的住处。


    然而敲了许久都不曾见有人应答,萧明赫很不开心道:“你不是说袁氏答应了与我相见吗?”


    奴仆是为了讨主人开心才如此说辞,他只得解释道:“郎君,许是夜里袁娘子睡着了没有听见,不过她的父亲都已答应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行,我费劲心思才出来的,怎能空手而归。”萧明赫摸了摸摔疼的屁股,心中生起了邪念,“把门破开。”


    “喏。”


    屋内的袁氏听见破门的声音,心中顿感不妙,于是起身朝侍女道:“云儿,你先藏起来,前几次他都未能得逞,这次深夜突然来访,我怕他会来强的。”


    “娘子…”婢女拉住袁氏的手。


    “别担心。”尽管袁氏心中也十分慌乱,但还是尽力安抚着侍女。


    此时门外的萧福已经翻墙入院,并从内打开了宅门,袁氏刚出门就被萧明赫再次逼了进去。


    “萧公子。”袁氏忐忑的喊道。


    “娘子难道听不见我的呼喊吗?”萧明赫有些不悦的说道。


    “深夜闯入民宅,这恐怕不妥当吧。”袁氏后退着回道。


    萧明赫步步紧逼,“知道我为何敢夜闯私宅吗?”


    袁氏被逼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撇过头,不去看令她恶心的面孔。


    对于袁氏的躲闪,萧明赫十分不开心,他伸出手,用力的捏住了袁氏的下巴,“因为你的父亲,将你卖给了我,卖给了侯府做妾。”


    袁氏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她清醒的意识到了父亲的冷漠的自私。


    “所以,你还有什么好反抗的呢。”说罢,萧明赫双眼迷离的抓住了她纤嫩的手。


    即便只是触碰,袁氏都觉得恶心,“放开!”


    然而她越是抗拒,萧明赫用的力气便越大,也越兴奋。


    忍无可忍的袁氏狠狠地踹了萧明赫一脚,那一脚正中要害。


    萧明赫疼得松开了手,袁氏遂向屋外跑去,然而房门已被锁住,而门口也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那是萧明赫的心腹随从,打手萧福。


    袁氏的这一脚,彻底惹怒了萧明赫,他捂着疼痛的□□,双眼变得狠厉。


    旋即追上袁氏,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发髻也因此散落开来。


    他将袁氏狠狠按在桌案上,并伸手撕扯衣物,发现袁氏不肯配合,便拳脚相向,随后又开始解自己的衣物。


    “我告诉你,我看上的东西,就没有能逃得掉的。”说罢,他已经将袁氏的衣物撕扯去了大半。


    面对欺辱,要强的袁氏拼命挣扎着,然而他们的力气相差实在太大,加上袁氏本就体弱。


    “你叫啊,继续叫啊,我看还有谁会来救你。”萧明赫戏谑的说道。


    袁氏突然张口在萧明赫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献血瞬间没入口中。


    所用的力道比刚刚那一脚还要重,萧明赫瞪着怒不可遏的双眼,用另外一只手拽起了袁氏的头,“贱人!”


    他恶狠狠的将袁氏的头重重砸在桌案上,很快额头上就流出了大量的鲜血,袁氏也渐渐失去了反抗,无论他怎么欺辱,都不再有回应。


    屋子里有一间小阁楼,袁氏的婢女就躲在里面,她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好几次她都差点冲了出去,但是心中的恐惧与胆怯,让她最终躲在了这个阴暗的角落中。


    良久之后,萧明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推了推袁氏,发现她一动不动,旋即探了探鼻息,发现异常的冰冷,他猛的后退了几步,并惊恐的大喊道:“萧福,萧福!”


    萧福跑了进来,发现了满地狼藉,以及血迹,“郎君。”


    “你快看看她到底怎么了。”萧明赫指着袁氏,将萧福推上前。


    萧福靠近后查探了一番,“郎君,她死了。”


    萧明赫自知创了大祸,“不,不,怎么可能呢。”


    “这里留给你处理。”心虚不已的萧明赫想要逃离,他将衣服裹上,旋即又道:“通知袁甫,他要是想升官,就识相点,把这件事做干净。”


    “喏。”


    萧明赫走后,萧福看着袁氏的尸体,随后拔出了腰间悬挂的佩刀,“得罪了。”


    婢女通过缝隙,看清了这一切,她瞪着惊恐的眸子,拼命捂住嘴巴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袁宅里的痕迹被清除,彻底安静下来,又过了半日,她才从宅子里逃亡。


    因为在楼内听到了他们的言论,所以连主家她也不敢回了。


    ※ ※ ※ ※ ※ ※ ※ ※ -


    ——廷尉——


    顾氏的话一出,让场上众人无不惊讶,尤其袁甫,许是做贼心虚,他面色慌张的指着顾白薇,“你是何人,廷尉审案,怎敢到这公堂上来?”


    顾白薇没有理会袁甫,自王大武与她说过之后,她便觉得就算是瞧上一眼,也觉得恶心,“刘少卿,民女乃是负责为威远将军治伤的医者,也是虎贲中郎将帐下的军医,两位将军皆是底层出身,不通文墨,面对少卿与众人盘问时,难以自辨,民女通岐黄之术,幸得识些文墨,也是此案的知情者,故而恳请少卿准许民女代两位将军说话,以免误害了我大楚的功臣。”


    “少卿,怎么能让一个与案件无关的人进入公堂。”还没等刘汴开口,袁甫就先反驳道。


    “刘少卿,这无关紧要的人也能进入廷尉吗?”萧明赫也不满道。


    刘汴与御史中丞商议了片刻,随后说道:“虎贲中郎将与威远将军都是大楚的功臣,功臣不容被侮辱与冤枉,故而准许顾氏代为回话。”


    刘汴的话,自然引起了萧明赫与袁甫的不乐意,“一个与案件没有半点关系的女子,怎能代替疑犯说话,难道少卿想要包庇不成?”


    “放肆!”刘汴怒呵道,“尔等可知构陷国家功臣,是何等之罪。”


    “袁县令莫不是因为害怕与心虚,所以才这般紧张。”顾白薇看着袁甫道,“案件的真相,不会因为多一个我而改变,但却会因为有人害怕权贵,而使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


    “如若你二人当真问心无愧,又何惧这公堂之上,多一个说话之人呢。”顾白薇又说道。


    很快,她的话就获得了围观百姓的支持,“说得好,若是问心无愧,就不会在意这些,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楚国的功臣,也是楚人的英雄,国家的英雄,是不允许被污蔑与玷污的。”


    在百姓的呼声之下,萧明赫与袁甫即便有怒火也只能咽下。


    “肃静。”刘汴敲了敲桌子,使公堂安静下来,“回到案件之上,未问到话者,不得插嘴。”


    袁甫提着一颗心,因为顾白薇的谈吐,就像是有备而来,让他隐约感到不安。


    “顾氏刚才说,这份脉案不是死者袁氏的,而是另有其人。”刘汴拿起脉案询问道,“那么是何人,你又有何证据。”


    “回少卿,有传尸之症的,乃是袁氏生母,而这份脉案的患者,也是袁母。”顾白薇回道。


    “一派胡言!”袁甫开口道。


    “袁甫!”刘汴次怒呵,“听不懂本官的话吗。”


    “少卿,此女分明就是在搬弄是非,想以此搅乱公堂。”袁甫说道。


    “话还未说完,是否搬弄是非,本官自有定夺。”刘汴道。


    “袁县令着急什么呢。”顾白薇道,“这脉案究竟是袁母还是袁娘子,你宅中下人,县衙的左右,应该都知道吧。”


    “妇人居内宅,这种无法见人的大疾,自然只有亲近之人知道,难道患病的是妻子还是女儿,我作为丈夫与父亲会不清楚吗?”袁甫继续狡辩道。


    “袁县令还知道自己是丈夫是父亲呢?”顾白薇冷冷道,“当你冷落妻女,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但遭受了屈辱,还被人残忍杀害时,你可曾想过自己是她的父亲?”


    “污蔑之前,也要先拿出证据来。”袁甫回道,“你一个外人如何知道脉案,又怎知道我的妻女,分明就是你们串通一气。”


    “看来袁县令并不死心,要证据是吗?”顾白薇底气十足道。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袁甫理直气壮道。


    “袁娘身边有个婢子叫彩云,那天夜里,她目睹了凶手作案的一切过程,包括毁尸灭迹。”顾白薇回道,“袁县令是不是很好奇,女儿死后,彩云去了哪里。”


    袁甫瞪大了双眼,萧明赫听到后,再次想起了平阳公主的话,他看着袁甫,“袁甫。”


    “彩云,彩云…”袁甫张开颤抖的双唇。


    “因为她知道,是你为了自己的仕途出卖了自己的女儿,所以她离开宅子后,再也不敢回去。”顾白薇道,“但你们似乎都把她忘了,只因为你根本连袁氏母女都不在意,又怎会关注一个陪嫁过来的婢女呢。”


    “少卿,证人彩云就在堂下等候传讯。”顾白薇旋即又向刘汴道,“脉案之事,也是由彩云告知。”


    刘汴听后,当即将视线挪至廷尉门口,“传。”


    “传袁氏案,证人彩云。”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彩云为什么会在这一方。


    其实平阳公主在哪个时代的作为虽然会被男性批判,但也会又一部分女性喜欢与支持,并且羡慕的,比如陈氏,还有这个袁氏。


    第189章 袁氏案(五)


    一名年轻女子闻唤入内,她走进公堂,向刘汴叩拜道:“奴,彩云,叩见少卿。”


    袁甫虽然与彩云接触的少,但总归是家里的奴仆,也曾打过照面,只是印象不深,“彩云…”


    “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袁甫挑眉问道,“你是我袁家的奴仆。”


    “其实,不久前,我回到了孱陵。”彩云回道,“也见到了你,当时,你正在为娘子举办丧事,可当我看到你为娘子写的讣告时,我就知道,我不能回去。”


    “你…”袁甫不可思议的瞪着彩云,“回来过?”


    数日前


    ——楚京——


    卖身为奴后,身籍就落到了主人家,没有身份,便无处落脚,就连旅店也要核查身份才能入住,以防细作,以及各种逃亡的囚徒。


    从袁宅逃离后,楚京开始下起了大雨,彩云变卖了首饰,但所得的银两却并不多,她不敢再回袁宅,但是身契却在主人家,于是便偷偷回到孱陵,想要拿到身契。


    然而京城到孱陵县这不算远的距离,她足足用了一天一夜,并且是冒着大雨。


    当她回到孱陵时,却发现主家正在为袁氏办理丧事。


    “主君,有个乞丐。”宅中的下人将浑身泥泞,蓬头垢面的彩云当做了乞丐。


    袁甫挥了挥手,“轰出去。”


    就这样,彩云袁宅的人被赶了出去,她刚想解释身份,却在门口发现了袁甫亲自书写的讣告。


    此时离袁氏死亡,还不到两天,这让彩云想起了萧明赫前天晚上与萧福的对话。


    家中的主君袁甫,应该是与萧明赫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


    而袁氏死亡的讣告中,对外宣称的是病亡,并且丧礼的规模也不大。


    知晓秘密的彩云,顿时感到惊慌失措,并逃离了主家,幸而刚刚主家将她当做乞丐赶出了门,否则她的命运或许又会如袁氏一样,惨死于这些恶人之手。


    “这袁家小娘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吊丧回来的途中,有几个长舌妇正在议论道。


    “听说是病故。”


    “前些日子见了,也没觉着身体不好啊,气色也挺红润,这才过去多久。”


    “莫不是与她母亲一样吧?”


    妇人们听后个个都害怕得变了脸色,“她母亲可是得了传尸,连丧事都没办,一把火就给烧了。”


    “你们看袁县令为女儿办的这丧事,哪像个官宦人家。”


    “还真是。”


    妇人们越说越恐慌,“这传尸可是不治之症,就是吊唁都有可能染上。”


    “不行,得赶紧回去找个先生瞧瞧。”妇人们晦气道。


    “这对母女还真是扫把星,怪不得袁县令不喜欢。”


    面对亲朋的恶意猜测,以及诋毁,知道真相的彩云十分生气,但她却不敢露面,孱陵也无法呆下去了,她只得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楚京。


    然而变卖的钱很快就花光了,为了填饱肚子,她成了一个真正的乞丐,并还要遭受欺负,在风雨交加中,饥肠辘辘的彩云,看到了一辆路过的马车。


    她瞪了瞪双眼,只觉得这辆马车十分眼熟,“平阳公主…”


    而后她便想起了什么,那是在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


    “娘子,夜色已经深,一会儿该宵禁了。”彩云跟在袁氏身侧提醒道。


    袁氏看了看天色,颇为眷恋的说道:“只怕往后,就再没了这样自由出入的时日。”


    “是因为亲事吗?”彩云问道。


    “不,”袁氏看着天上闪耀的繁星,“是不公平的命。”


    “快跑!”


    “马匹失惊了。”


    忽然一阵哄闹声传来,夜色中,一匹快马疾驰而过,撞翻了许多货郎,袁氏因在街道内侧故而躲过一劫。


    她看着马上好似在发疯的女子,“这不是…平阳公主吗?”


    “奴记得楚京的晚上,是不可快马过街的吧。”彩云看着发疯的平阳公主,“她还真是如传闻那样嚣张跋扈,奴听闻朝野之中,无人不畏惧她的手段。”


    “你我都是道听途说,又怎知传声之人,不是如我们一般呢,传闻这些东西,传得越久,便越会颠倒。”袁氏却表达出了对平阳公主不一样的看法,“你瞧瞧那些在背后议论她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呢。”


    彩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奴不明白娘子的意思。”


    “多是朝中权贵,与宅内受困的一生的妇人。”袁氏道,“掌权者不希望有人盖过自己的风头,他们是男人,所以更不希望有女人出现,妇人在内内宅吃尽万般苦,却突然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快意潇洒,如何能不嫉妒,谩骂与诋毁,皆是因为人的私心,当你身处苦难时,旁人的笑,只会让你更痛苦,心中的不平衡,就化作了言语的诋毁与谩骂。”


    彩云因跟随袁氏,通些文墨,但这些道理,她却是无法理解与明白的,“奴还是听不明白。”


    袁氏摇了摇头,她看着平阳公主离去的方向,作为官宦之女,她对于平阳公主的了解不仅限于传闻。


    “有太多在泥潭沼泽中苦苦挣扎,到最后却不得不选择放弃,无能为力与心死,是多少女子的一生,而平阳公主所追寻的阳光,则是我们触不可及的。”袁氏又说道,“世间能有多少这样的女子呢,我们活在规矩与束缚当中,可不是谁,都甘愿如此,甘愿平庸。”


    “娘子是在夸赞平阳公主吗?”彩云用着自己的理解问道,“可是京中内宅那些有权势的大官夫人们,都好像十分厌恶平阳公主,她们看起来,也比平阳公主和善,更平易近人。”


    “小云,你只需要明白,当我们因为身为女子而遭受到不公平的屈辱时,那些和善待你,祥和的夫人,是不会替我们出头的,但是她们口中厌恶的平阳公主却会。”袁氏向彩云说道,“伪善并非真正的善,而你所看到的恶,也并非只是恶。”


    “奴好像懂了。”似懂非懂的彩云回道。


    “驾!”就在她们谈话时,一匹青白相杂的俊马飞快驶过。


    “娘子,这不是从西北回来的那位虎贲中郎将吗?”彩云看着飞奔而过的身影说道。


    “这方向,是在追平阳公主吧。”袁氏看着萧怀玉的身影说道。


    “她们说虎贲中郎将是陛下为平阳公主选定的驸马。”彩云又道,“看来是真的。”


    袁氏睁着明亮的双眸,“可我却觉得,像平阳公主的那样的女子,当不会被情爱所困。”


    “听说王将军在他府上养伤。”彩云提醒道,“那巴陵侯的孙子一直纠缠不休,这么久了,王将军的伤也应该好了吧。”


    “巴陵侯府不是一般权贵,王将军已经帮过我们一次,又怎能再劳烦人家,将他牵扯进来呢。”袁氏道,“不过也确实要抽个时间登门探望。”


    ————————————


    彩云瞪着双眼,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朝马车跑去。


    由于身上脏乱不堪,护卫便拔刀将她拦了下来,“胆敢再往前一步,刀剑可不长眼。”


    “民女有冤!”彩云竭尽全力喊道。


    车内的平阳公主听到声音后,便抬手喊停了马车。


    琦玉转身来到彩云跟前,“何人喊冤?”


    彩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并重重叩首道:“奴的主人受世家纨绔子弟所害,恳请平阳公主做主。”


    琦玉将彩云的话转述给了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听后,开口道:“让她进来,吾要见她。”


    琦玉微微抬眼,“公主,她的身上有些脏臭,而且来历不明。”


    “无妨。”车内传出了一道平静的声音。


    就这样,浑身脏乱的彩云进到了平阳公主的马车内。


    此刻,彩云不知道民间的传闻,与主人的叙述,她到底该信哪一个,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就连直视都不敢,怕踩脏车内的绒毯,她还擦了擦膝盖上的尘土,“奴,彩云,见过公主。”


    平阳公主见她神色慌张,于是说道:“抬起头来说话,不必紧张。”


    彩云这才缓缓抬起头,当她近距离看见平阳公主的容貌时,便不自觉的被吸引了,而平阳公主接下来的举动,也让她彻底相信了主人所说的话。


    平阳公主递给了彩云一条干净的手帕,“你的脸上。”并没有嫌弃她身上的脏乱。


    彩云呆愣的跪在车内,“公主,奴婢身上脏。”


    “没有人生来就是肮脏的,也不是所有衣着华丽之人都是干净的,你能来到这里见吾,一定是吃了许多苦头。”平阳公主道。


    眼眶中的泪水,因为平阳公主的一句话而不断外涌,“奴是孱陵县令之女的贴身婢女,几天前的夜里,巴陵侯之孙萧明赫突然闯入宅内,娘子提前预知了危险,便让我躲藏起来,紧接着,萧明赫便破门而入,在屋内欺辱了娘子,并将其残忍杀害,最后还指使下人,将娘子的尸体…”彩云的声音越发哽咽与害怕,眼神也变得空洞,“分尸焚毁。”


    听到这种案件,平阳公主的眼里没有丝毫意外与震惊,但是凶手的残忍做法,却让她变了脸色,“巴陵侯之孙。”


    “还请公主替娘子做主。”彩云重重叩首,“奴婢因为害怕,眼睁睁看着娘子死去而没有阻止,这些时日,奴婢总是能听见娘子的声音,于心难安,只要公主能为娘子讨还公道,奴婢愿当牛做马来偿还。”


    平阳公主看着彩云,“世人都畏惧吾,而你,又为何会想到吾?”


    “是娘子生前说的,”彩云抬头道,“娘子仰慕公主这样的人,她说您就像天上的月亮,总有一天会照耀被遮掩住的所有繁星。”


    平阳公主眼眸微动,她似在惋惜袁氏的死,同时也在愤怒这些禽兽的草菅人命。


    第190章 袁氏案(六)


    平阳公主闭上了愤怒的双眼,而后说道:“世间的秩序源于规则的定制,然而种种不公,也是源于规则的出现,礼法,道义,都是上位者所定,约束行为,控制思想,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遵守规则,可若要抬起头来,这必是一场大的变革,是流血与死亡的惨痛代价,没有人会放弃已得的利益,同样,也没有人愿意永远活在束缚与掌控当中。”


    “人啊,是愚蠢又自私的东西,牢牢抓住利益,也终将被其吞噬,往复经年,斗争是无休止的,抗争也永远都存在,失败过后,无非是在这片土地上长眠,等待再一次的苏醒,不断有人睡去,也总会有人醒来,即便不是我,但总有一天,这个世间会变成你家娘子生前所说的那样。”


    “我们都处在同一片天地当中,理应享受一切公平的待遇,既然他们不肯松手,那么我们便要自己夺回来,这世间的规则早该变一变了,旁人的说辞,是否理解,于我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我从没有觉得这世间有对错,善恶之分,我不在乎任何人的言论,他们所做的争辩,只不过是不愿失去已得的利益,对于这种狭隘与自私的人,就算是多看一眼也会觉得晦气,秩序中夹杂着私心,总有一天会被推翻,我们所争取的,是原本就属于我们的,尽管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但只要有人努力,总有一天会有人看到。”


    “子不教,父之过,不管是主谋还是帮凶,吾,一个都不会放过。”平阳公主眼里的悲愤瞬间化作杀心。


    彩云抬头看着平阳公主,眼里生出了一丝倾慕,她开始理解娘子生前的敬慕,在平阳公主的身上,有着十分独特的魅力,不屈的傲骨,不畏世俗的勇气。


    跟随这样的人,也许生命的意义也会变得不一样。


    “想要惩凶除恶,吾还需要你的出力,这或许会让你得罪巴陵侯府,但吾会尽力保住你,吾遵从你的意愿,不会强迫。”平阳公主看着彩云又问道。


    彩云叩首,并坚定的说道:“奴,愿意。”


    ※ ※ ※ ※ ※ ※ ※ ※ -


    ——楚京——


    “公主好雅兴。”


    顾氏入阁,平阳公主的埙声也就此而止。


    “案子已经移交至廷尉,楚国的上层历来不都是官官相护,公主就不怕,驸马会遭人算计,身陨廷尉么。”顾白薇看着坐在阁楼对外长廊门口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放下手中的陶埙,眼睛直视着楼廊外,“所以这不是请顾娘子来了么。”


    顾白薇眨了眨眼,随后走到阁楼外的长廊上,发现这个位置一眼望去,刚好能看见廷尉的署衙,因在高处,故而视线无比清晰。


    “看来公主承认了与萧将军之间的关系。”顾白薇回头说道,“不过,我一个只会治病的医者,公主唤我来,又能做什么。”


    “顾娘子可不止是会行医。”平阳公主说道,“论口才,廷尉里那两个,恐怕绞尽脑汁,也说不过顾娘子。”


    “说起这个,公主不该亲自去么。”顾白薇回道。


    “吾若是方便,又怎会劳烦顾娘子呢。”平阳公主说道。


    “公主当真是为了萧将军?”顾白薇问道。


    “当然不是。”平阳公主回答的很快,没有一点犹豫。


    顾白薇看着她,眼睛里有疑惑,平阳公主便又道:“是为了死去的,千千万万个,我们。”


    顾白薇愣了愣,并呢喃道:“千千万万个…我们?”


    “袁氏并不是个例。”平阳公主又道,“她们惨痛与屈辱的死去,而凶手却不会因此付出代价,无论身份是卑贱或高贵。”


    “死,是对凶手应有的惩罚,但是却无法改变万千人的命运。”


    “我明白了。”顾白薇回道,“但是即便我去了,也没有办法凭借我一个人的说辞来扭转局势。”


    “当然不会让你口说无凭。”平阳公主回道,随后她拍了拍手。


    彩云从阁外缓缓走出,并向顾氏行礼,“奴,见过顾娘子。”


    顾氏回头,并疑惑道:“你是?”


    “奴是袁娘子身边的贴身婢子。”彩云抬头回道。


    顾白薇瞪了瞪眼睛,因为从昨日永宁巷案发至今日,才不过一天时间,“公主的动作真迅速。”


    “不,不是的。”彩云解释道,“是奴先找到的平阳公主。”


    “巴陵侯府做的恶心勾当远不止这些,有什么样的父亲,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平阳公主起身说道,“巴陵侯府应该付出代价。”


    ※ ※ ※ ※ ※ ※ ※ ※


    ——楚京·廷尉——


    彩云的话,让袁甫惊得连连后退,而萧明赫当天夜里行凶时,并没有发现除了萧福之外的第四人。


    他对彩云也没有印象,因为彩云的样貌并不出众,所以他根本就没有记住这个人。


    他的心思都在一直拒绝自己的袁氏身上,楚京城中的官宦女子,大多都是奉承与巴结他的,只有袁氏是例外。


    “你当然不知道我回来过,因为你根本连主人与娘子的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我这样一个陪嫁过来的小丫头呢。”彩云瞪着袁甫说道。


    “还有,我不是袁家的奴仆,我的主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彩云又冷冷道。


    “袁甫。”萧明赫一把揪起了袁甫的衣领,“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卿,下官是袁氏的生父,他们一定是买通了侍女,想要在这儿公堂上继续构陷。”袁甫连忙向刘汴解释道。


    “袁甫,”顾白薇开口喊道,“从彩云踏入公堂到现在,对于袁娘子案,可是什么都没说呢。”


    “少卿…”袁甫还想说什么。


    “够了。”刘汴大声呵道,“你叫彩云对吧,是袁氏的贴身婢女?”


    “回少卿,是。”彩云回道。


    “那么,把你知道的,都详细说来。”刘汴道。


    “数年前,袁甫被外派至岭南,主人随袁甫赴岭南任职,岭南之地多瘴气,娘子去了没多久便染上了疫病,自此之后,袁甫对主人母女态度大变,至主人病故,也未曾前往探望过,得知巴陵侯的长孙对娘子有意,为了自己的仕途,更是将娘子当做礼品送给了巴陵侯的长孙。”彩云回道,“那份脉案之所以陈旧,是因为主人已故去三载,而娘子并非是死于传尸,因为娘子死的那天晚上,”彩云突然将视线转向萧明赫,“我就在宅中。”


    萧明赫往后退了两步,他瞪着不敢置信的眼睛,因为袁宅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宅,连屋子都只有两间,除了大门之外,再没有其它门了。


    当夜除了袁氏外,他们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你看着我做什么!”萧明赫故作镇定的吼道。


    “因为娘子,就是被你这个禽兽杀害的。”彩云愤怒的骂道。


    “少在这儿血口喷人!”萧明赫反驳道,“说我杀人,你可有证据?”


    “是,我是没有证据。”彩云承认道,“因为你在杀了人之后,就让你的人残忍的将娘子的尸首…”彩云流着泪水越发的哽咽,“分尸,焚毁,最后还告知娘子的父亲,让他来处理,替你掩盖罪行。”


    “少卿,他们连说辞都是串通好的。”袁甫向刘汴说道,“亡妻的确是在随下官赴任时染病,但当时染病的的还有小女,只是亡妻体弱,故去的早。”


    “都到这个时候了,袁县令还要狡辩吗?”顾白薇有些看下不去袁甫的嘴脸。


    “狡辩?”袁甫侧头看着顾白薇,“我看是你们好手段,竟能买通我袁宅的下人来指控主家。”


    “没有人买通我,”彩云说道,“少卿,那天夜里,奴亲眼所见,他闯入宅中并强迫了娘子,因娘子不从,他便下了死手,奴躲在阁楼中,才逃过一劫,逃出来之后,心中终日惶恐,昨日听闻有善人替娘子申冤,这才主动找到顾娘子,便是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让世人看看,巴陵侯府的长孙究竟是怎样的禽兽,以及作为父亲的袁甫,为了自己的仕途与利益,不惜出卖自己的亲生女儿,更是在自己的女儿被凶手玷污至死后,还不遗余力的替凶手掩盖罪行,这样的人,也配做父亲吗。”


    彩云的话,很快就引来了许多围观百姓对袁甫的指责。


    “空口无凭,仅仅因为一个婢子的话,难道就能断定事实?”袁甫继续反驳道。


    “看来袁县令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顾白薇侧头道。


    袁甫再次一惊,他指着顾白薇,“你…”


    “少卿,民女有袁甫勾结巴陵侯长孙萧明赫毁尸灭迹的人证。”顾白薇向刘汴说道。


    这让袁甫与萧明赫再次一惊,袁甫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因为就在昨日他派去传话的人并没有及时归来,而他又恰好被楚京永宁县所传唤,所以心腹是否回到了孱陵,袁甫是不知道的。


    “带人证。”刘汴敲响惊堂木说道。


    当人证被带上来时,正如袁甫所猜想以及恐惧的那样,他的心腹下属马维,也落到了他们手中。


    “马维,难道你也被他们收买了吗?”害怕事情暴露的袁甫先发制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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