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很久之前,江家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在淮山进行。
那时的江聿修少年郎君,意气风发,一袭雪衣,背着弓箭,骑着马行在山林里,肆意张扬。
风卷起他?的长衫,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裴安作为江家小少爷,随父亲跟着这位舅舅后面,就见?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比那?雄狮还要有气势。
他?就像裴安幼年记忆里,不可触摸的部分。
一想起那?舅舅,涌上?记忆里的,就是?他?凶残冷酷的一面。
那?日,风很大,众人行至到深山里,欲捕些?肉食作为今晚战利品,谁捕得多,便是?今晚的胜者。
裴琳琅依偎在母亲身边,理所当然地开口,“肯定是?我舅舅厉害!你们谁也打不过我的舅舅。”
她年纪最小,声音奶声奶气的,可眼?里头却满是?骄傲。
“爹爹不厉害吗?”裴安不屑,懊恼地看向?她,轻轻拧了一把?她纤细的手背,“父亲才是?最厉害的!”
裴琳琅将手挣扎出来,紧皱眉头,“爹爹没有舅舅厉害!”
裴安不信,在他?认知里,没人比得过他?高大的父亲。
起初,他?对此?信念坚定不移。
直到……
几人行至一处风景秀丽的溪流边,打算接点干净的水喝,裴安不愿去,听闻舅舅射了好些?猎物,他?想去看看。
小孩子?天性健忘,上?一秒还觉得人家没父亲厉害,下一秒,恨不得当场过去抱着人大腿。
裴老将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了笑,让他?跟在江聿修身后。
那?江家少年生得昳丽俊美不谈,言行举止尽是?大家风范,小小年纪便是?高雅矜贵,眼?神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家安儿与那?舅舅多多接触,定也能受他?所影响。
裴安跟着舅舅走至一处深山,空谷足音,静谧异常,落叶掉在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裴安好玩,一直在那?跳着踩树叶。
“救命……救救我……”
远处倏然传来一阵小女?娃的奶音,裴安正踩得乐不思蜀,只是?抬眸看了眼?,见?自家舅舅跟上?去了,便也没在意。
他?那?舅舅无所不能,定能救下那?小女?娃。
深山老林,静谧异常。
层层叠叠的光影透过树缝照了进?来,一圈一圈,随风飘动。
年幼的沈青枝随林家人出来游玩,跟着表姐后面,走着走着跟丢了,意外惊醒了正在沉睡的老虎,那?老虎猛得起身,朝着她扑来。
她被猛地扑倒在地,那?山中之王用厚厚的肉垫踩着她的腿,她疼得瑟瑟发抖,雪白漂亮的小脸满含泪水,只能拼命呼救。
可她叫得越凶,那?虎却仍是?兴奋,它呲着牙,凶狠地看着她,目光炯炯有神,她身上?的味道极香,淡淡的无花果味,老虎嗅了许久,眼?睛又?亮了,终于?凑到她脖子?间要咬她。
沈青枝吓得大喊救命,那?老虎嘴里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死死抓着它的头,用力捶打,可小孩的力气能有多大,还是?这么鲜美可口的食物,老虎恨不得一口吞下。
千钧一发,岌岌可危。
沈青枝闭上?眼?睛,哭着让它轻点轻点,可那?猛虎却仍旧咬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
她绝望得哭了。
忽然,压在身上?的重量没了,除了脖子?上?有些?刺痛,她没有其他?不适。
小小的女?娃,忙抬眸看去,便见?一雪衣少年站在身边,那?哥哥生得极美,雪白的面容,漂亮的五官。
她从?未见?过这么英俊的哥哥。
“能起来吗?”他?温柔的声音响起,宽大的手掌在她面前展开。
很漂亮匀称的手,白皙修长,掌纹根根分明。
“嗯?”低沉悦耳的尾音传来,小小的沈青枝终于?回过神来,忙将手放在他?掌心。
他?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那?里似乎受了伤,修长的手指落在脖子?上?,问道,“你家人呢?”
树荫的光圈落在头上?,整个人像是?天上?的谪仙,高雅英俊,小丫头看呆了,忙眨眼?问道,“哥哥,你是?神仙吗?你是?不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
少年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又?找来些?药草替她涂了涂伤口。
小女?娃看着他?用木棍捣烂的汁水,忙开口问道,“哥哥,这些?东西能救人吗?”
少年点点头,“是?,草药能制药,也能制香,更能救人命。”
“那?哥哥,我以后制出一种能治人的香给你好不好?”她看着近在迟尺,温柔着给她上?药的少年,柔声问道。
“好。”
“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聿修。”他?轻轻答道。
可话到嘴边,被他?一箭射倒的猛虎又?爬了起来。
本欲放他?一马的江聿修没办法,只能用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身体。
鲜红的血液从?老虎身体里不断喷出,那?血喷得到处都是?。
小女?娃看着哥哥华丽雅致的月牙袍被血浸透,又?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猛虎,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事,别看。”
他?潮湿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那?一刻,她幼小的心灵在他?的安抚中静了下来。
后来那?猛虎被他?扔进?了狼群,沈青枝也被他?平安送到了林家所在的栖息地。
*
沈青枝从?梦中醒来,还有些?恍然如梦。
她好像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里的他?年少轻狂,英俊潇洒,骑着马,载着她策马奔腾。
她捂着跳得火热的心脏,还有些?没有走出来。
那?梦似真似幻,似乎真得发生过。
她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纱幔,沉睡的记忆猛然被唤醒。
从?前,她确实在山里迷了路,确切说,是?被表姐丢下。
后来是?一个大哥哥送她回到了舅母身边。
莫非那?哥哥就是?……
沈青枝的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
原来,他?们曾在很久之前就见?过。
她红着眼?,低头摸了摸肚子?。
他?们的孩子?。
如今,他?们已有了孩子?。
一切正好,也真好。
一觉醒来后,沈青枝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推开门,便看见?门口站着熟悉的身影。
她大吃一惊,对这位不相熟的母亲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萧夫人见?到她,忙红了眼?,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抽泣着,“枝枝,我的枝枝。”
沈青枝大惊失色,脑子?里浮现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那?双狐狸眼?不似她从?前见?到的呆滞,竟是?有了神色。
她的母亲,恢复记忆了。
林嫣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是?我的女?儿。”
她从?前,想要掐死的女?儿。
现下想来,心中一阵后怕,幸好被嫂子?及时阻止了,不然她定是?会悔恨莫及。
林嫣拉着沈青枝在一旁坐下,与她说了好多好多,沈青枝在她身边一字一句听着,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她盯着被林嫣握住的手,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这温度虽是?陌生的,可她却真切感受到了她的关怀。
她看着和她相似的眼?,心里酸酸涩涩的。
原来,这就是?被母亲疼爱的滋味。
送林嫣出门的时候,她看见?了角落里的长风,长风呆愣愣地看着两人,见?沈青枝望了过来,忙又?躲了起来。
方才他?的眼?神,分明是?带着向?往和期待的。
沈青枝心颤了颤,忙抓着林嫣的手,目光炯炯有神地问道,“母亲,想不想见?见?哥哥?”
*
沈青枝认回了兄长母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沐浴时,躺在温泉池里,笑得眉眼?弯弯。
她摸了摸肚子?,心里一阵满足。
她有亲人了,她有好多亲人。
自从?遇见?他?,她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只是?她的夫君呢……
他?还在皇宫吗?她真得很想他?。
本来还兴高采烈的姑娘,倏然之间神色黯淡下来,耸拉着脑袋,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近来奢困,沈青枝恍恍惚惚又?趴在池子?边睡着了。
江聿修进?来时,便瞧着美若天仙的妻子?安静地趴在池边睡着了。
他?忙解开衣袍,入了池,将妻子?整个圈在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涌来,他?眷恋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幽香阵阵,他?的眼?瞬间红了。
怀里的美人身姿莹润,骨架纤细,却是?丰盈别致,抱在怀里舒适温暖。
他?握住姑娘的手,轻咬着她的锁骨,许久未见?,对她的想念蚀骨难忍。
在那?皇宫大院,多少次他?差点将那?奸相杀了,可却是?偏生忍了下来。
自打知晓妻子?怀孕后,他?便打算这一年都不见?血腥,于?是?他?携同奸相的心腹,他?的义子?宋戈,一点点将他?的心血掏空。
其实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其中牵扯得事情太多,本欲一点点瓦解那?些?奸相在朝中的势力。
可谁知,他?的夫人竟然帮了他?如此?大的忙,三言两语就逼得奸相侍卫兵们集体为义而?殉。
这场壮举,感染了不少侍卫兵,纷纷举白旗投降,扬言势必要追随首辅到底。
思及此?,江聿修再也忍不住,低头朝那?张殷红唇瓣深深吻去。
沈青枝朦朦胧胧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占据着她的呼吸,她的唇舌。
她忙睁开眼?,便撞入一双乌黑深沉的眸子?,很漂亮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纤细的腰肢被男人揽住,她往他?身上?凑了凑,轻喊了句,“相公。”
声音细腻缠绵。
江聿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亲了亲她漂亮的眼?睫,感受着她心口的跳动。
夜,漫长而?静谧。
沈青枝被吻得全身发软,趴在池边,任由男人抱着。
“枝枝,这么久想我没?”他?问。
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那?手还在捻着她的腰肢。
沈青枝红着脸,颤了下身,轻点点头,“自是?想的。”
“想哪儿?”他?又?问。
“哪里也想。”她捂着嘴轻吟。
“这儿呢?”他?问。
第82章
“无耻!”沈青枝看着被触及之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可她如今已有身孕,虽说趴在池边,但肚子却被男人紧紧用手掌护着,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背,怕她摔着。
大抵是许久未见?,两人之间的熊熊烈火开始燃烧,池子掀起一阵浪花,将地上?打得一片狼籍。
就在男人手流连到她纤细腰肢时时,漂亮的手掌倏然?僵住了。
隽美白皙的脸上?大汗淋漓,漂亮的凤眼亦是一片猩红,可他却及时将手自她腰上?拿了下来,抱着她大力喘气。
沈青枝看着他弧度流畅的下颚,险些没?从方才的漩涡中走出来,她眯着眼,趴在男人肩上?,双手无力地搂着她夫君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
“无碍,忍着些,萧何?说,前三个月身子不稳。”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线撩人,像拿着一把刷子在沈青枝耳边拂过,痒痒的,让她身子骨都有些酥麻了。
她伸手划过他精瘦的胸肌,停留在那处线条优美,触感坚实的人鱼线上?,低声道,“相公……我?来……”
话?未说话?,试图继续往下滑的手,被男人捉住。
江聿修是何?人,大京最?为出色的首辅。
最?为擅长忍耐之术,可今日,却是在妻子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迷恋,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但他也不会欺负一个怀着身孕的妻子。
方才的意乱情?迷,在对?她的呵护中渐渐苏醒,他抱着妻子从水池里走出。
一旦出了水,两人之间?就真正是肌肤之亲,沈青枝红了脸,虽说两人是夫妻,但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紧张地缩在男人怀里,不敢面对?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可偏偏她还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迎她而来。
他气质强势且冷淡,是种带着猖狂与威严的气势。
这个上?次让她休养了好几日的罪魁祸首。
想起来,她双手抓着男人的后背。
吓得动了动。
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也好过在此受这灼热的燃烧,以及心底的颤抖。
“再动就真得忍不住了。”男人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沈青枝忙搂着他的脖颈不再说话?。
这人真是。
沈青枝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胸膛。
那手软若无骨,这般拍打,也只是像撒娇,毫无威慑力。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见?男人雪白的肌肤上?,绯红一片,清晰的抓痕印在上?头,她有些不忍心地摸了摸,“疼吗?”
他拍了拍她的蜜桃臀,低头朝她挑挑眉,“这点对?你夫君来说,就像是被风轻轻拂过。”
沈青枝趴在他怀里,红了脸,娇嗔道,“谁让你那么欺负我?的。”
“我?怎么欺负你了?”他将她擦干放在一旁的木榻上?,那上?头铺着一层绒毯,软绵绵的,雪肤美人,躺在上?头,风情?万种,令人无法直视。
“你……”沈青枝忙拿过薄毯盖过自己的身子,这话?让她怎么说,他怎么这么不知羞。
又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抹了香膏,徐徐朝她走来,漂亮的凤目已然?恢复从前的清冷,他又拍了拍她的蜜臀,轻言道,“侧过来,替你涂香膏。”
沈青枝莫名红了脸,她现在都有些不敢直视他的手指了。
她乖乖翻过身,抱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感受到那薄被被掀开,她光滑雪白的手背全然?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以至于自个儿有些心跳如雷,感受着那温热的大掌带着她自制的香膏,慢慢落在她身上?,又轻轻涂抹开。
动作柔软舒适,全身似是落入云朵之中,这香膏还有安神作用?的,沈青枝闻着舒服极了。
他的手掌每到一处,都激起一阵涟漪。
沈青枝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愈发不能控制自己,昏昏欲睡了。
“枝枝,如若困了便睡吧。”
小女?人就这样睡在了软塌上?,在丈夫温柔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其实她还有许多话?未问他,但忍不住了。
*
再次醒来,已是后半夜了,睡着睡着她热得满身是汗,将身上?的薄被猛得踢开,纤长的腿架在男人身上?,这才舒服点。
但随后,那薄被又回到了她身上?。
沈青枝迷迷糊糊中,将那薄被用?力蹬掉,整个人翻了个身,缩到角落去了。
但随后又被捞到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
正值夏日,可他身上?却是冰冰凉凉,沈青枝被他揽在怀里,他身上?冰凉,沈青枝像掉入了一个冰窟,从头到脚都被他的冷气包围。
她舒服得又翻过来,搂着男人精瘦的腰肢,将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随后那薄被又盖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裹住,这一次,她没?再反抗。
“睡吧。”男人亲昵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两人许久没?再一起过夜,这段时间?来的不安,通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原来,能消除恐惧的便是爱了。
第?二日醒来时,沈青枝方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那男人向来醒得早,估摸着已然?练身去了,他向来严谨自律。
可当她转身时,才发现他竟着一身雪衣,躺在床榻上?,以手支颐,正灼灼看着她。
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盛满柔情?。
沈青枝看愣了神,伸手去描绘他的眉眼,却是整个人被他拖进怀里,沈青枝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精致的眉眼,笑得眉眼弯弯,“相公,你今日终于陪我?赖床了。”
他挑挑眉,啄了啄她的红唇,又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爱踢被子的小姑娘,我?不在时,是怎么过的。”
沈青枝听?闻他这话?,心头微微刺痛。
莫名想起他不在的那段日子,被思念的狂潮吞噬,让她辗转难眠。
将头埋在他怀里,漂亮的双眸泛起一阵雾气,她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下次别离开我?了。”
不知不觉,她竟也离不开他了。
她从小便缺爱,从没?有人真正对?她好,她的姐姐甚至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将她送入虎口,想要她自生自灭。
如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她早已被猛虎啃得渣都不剩了。
思及此,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双手抓住他的双手,两人十指紧扣,“江聿修,我?昨日梦到了。”
“梦到什么了?”他摸了摸她的长发,耐心听?着她的下文?。
“梦到你救我?两次。”她轻声开口。
倏然?又摇摇头,“是三次。”
她知晓的有三次,不知晓的呢?又有多少次?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成长都是因为他,她的每次蜕变也都是因他。
看着他的眼,她掰着手指,回忆着:“第?一次,我?幼年被表姐推入虎口,是你从虎口下救了我?,并让我?知晓,原来路边的草也能救人。”
“第?二次,是我?看上?一件仙女?裙,舅母打我?骂我?,不让我?买,是你送给我?穿仙女?裙的机会,又让我?接触到了做生意,打理铺子。”
“第?三次,是我?被狗官下了药,又是你救了我?,并让我?……”
她说到这里,红了脸,想起初次翻云覆雨时,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让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并让你什么?”他装作不知晓的样子,精致的五官凑近她,感受她急促的呼吸,以及娇羞的眼神。
“江聿修,你知道的,不要问了!”她不禁恼怒起来,伸出脚蹬了他一下,却被男人抓住纤细的脚,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
“枝枝。”他喊她。
“嗯?”
他望着她的眼,有千言万语欲对?她诉说,可最?后,他仅仅是抱着她,笑了笑,“你开心就好。”
她的开心是这世间?医治他最?好的良药。
*
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江聿修陪着沈青枝用?完膳,又抱着她睡了会儿。
沈青枝习惯睡午觉,尽管今日睡到日上?三竿,可她还是疲倦不堪。
自打江聿修回来后,沈青枝愈发离不开他,他去书房她便也紧紧跟着寸步不离,轮到她要入睡了,又眼泪汪汪地盯着江聿修。
彼时江聿修正在批改奏折,一切尘埃落定,奸相被关进地牢,那小皇帝经过这事儿一阵后怕,愈发不安,竟带着宫妃下襄阳避暑去了。
想到这厮弱不禁风,遇事便逃的狼狈样,沈青枝愈发觉得这人不是个好归宿,倏然?想起许久之前的宫宴,裴琳琅眼里的落寞,让她有些难过起来。
她将嘴里的荔枝核吐在桌上?,看着男人,蓦然?开口,“夫君,能否不将琳琅送入后宫了?虽是后位,可那皇帝配不上?她。”
说起裴琳琅,江聿修便想起他的长姐,双手忍不住握紧手中的羊毫,那恶毒的女?人,他到现在还没?有狠下心来去处理。
但琳琅,却是无辜的。
思及此,他点点头,将羊毫搁在砚台上?,抬眸望了眼妖娆妩媚的妻子,“其实本就未想将琳琅嫁入后宫。”
沈青枝松了口气,忙走至男人身边,笑着给他揉肩,可是揉着揉着,就坐到了男人怀里,两条腿缠在他身上?,一双眼欲拒还迎。
不知怎的,她想起许久之前,被男人在后背作画的场景。
心底愈发柔软,她红着脸任由男人抱着她,双手在她后背徐徐拂过,带来一阵颤栗。
江聿修揉着妻子酸胀的腰,望了眼窗外晃动的树影。
他那好侄儿,估摸着是到了上?京了。
大概不久后,便会来江府找他请安。
微风拂过,窝在男人温热的怀里,沈青枝愈发困倦,两条环绕他胳膊的手臂,也渐渐没?了力气,摇摇欲坠。
江聿修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往主院走去。
结果方将姑娘放到床榻上?,那姑娘便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于是,一向不喜白日入眠的他,也笑着摇摇头,抱着妻子沉沉睡去。
直到门被敲响,他才从睡梦中醒来,安抚了下皱眉不安的妻子,他开口问道,“谁?”
便听?闻那头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舅舅,是安儿。”
第83章
清朗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睁开双惺忪睡眼,纤细的长指揪着男人?的里衣,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美人长发如墨,雪肤红唇,近来因着身孕,气?色红润,身子愈加丰韵,本身长相偏妖娆,这如今更为撩人心扉。
沈青枝素常一人入睡时,便喜欢翻来翻去,江聿修回来后?,她?的睡姿更为大胆,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因为翻身的时候幅度大了,肩上的衣裳也滑了下来,露出?雪白细肩。
尤其加上这刚睡醒的憨媚样,实属美得动人?。
江聿修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但不过片刻便恢复神色,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是裴安来请安了。”
“裴安?”沈青枝抓了抓长发,将脸埋在男人?胸膛上,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裴安……”
她?念叨着这人?的名字,片刻后?回过神来,“我未婚夫啊……”
话落,男人?不高兴起来,将她?轻轻压在榻上,单手揽住她?的腰,目光灼热,“枝枝再?说一遍,吾方才未听?清。”
沈青枝吓得忙用手去护住肚子,顷刻间,清醒过来,她?方才大抵是昏了头,才当着这男人?面喊人?家未婚夫。
她?忙用另一只手去推攘男人?,眉头皱起,“我错了,我错了。”
江聿修也只是吓吓她?,见她?护着肚子,满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忙起开身来,看着她?淡淡道,“夫人?,还记得这位未婚夫啊!”
沈青枝忙摆摆手,朝身后?退了退,“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舅舅?”门口倏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裴安站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隐隐约约又听?见屋子里有女子娇柔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熟悉,他听?着只觉得一阵揪心。
这次从边关回来,其实他也带回一女子。
便是那背叛他,刺伤他的异域美人?。
他又找到?了她?,对这害他的女人?,他不但没有怪罪她?,反而怜悯她?,她?亦是一个可怜人?,被人?利用,那异邦雇主又要对她?赶尽杀绝,他实属不忍心他的第一个女人?沦为至此,故而在捉到?她?时,出?手相救。
现如今,那叫阿诗的姑娘对他感?激不尽,尽心照顾他。
裴安亦打算,和沈青枝商量着纳她?为妾。
可那阿诗姑娘却不愿为妾,她?委屈不已,哭着要回故乡。
彼时,裴安身子尚未恢复,躺在榻上,看着瘦了一圈的阿诗,心疼不已。
她?是异邦人?,和中原女子不同,肤色是沙漠里风情万种的异域风情,裴安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肤色,特?别是她?那双带着墨蓝色,如海水般清澈的眼眸。
时而清纯,时而惑人?,让他难以忘怀。
裴安捂着伤口,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那阿诗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她?背叛他时,他恨她?,可看着如今她?遍体鳞伤,像只无家可归的猫时,他又忍不住想要替她?擦去一切苦难。
阿诗红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着一袭破烂的紫色轻纱裙,倒在地?上,摇摇头说,“阿诗不愿为妾,低人?一头,阿诗虽为舞姬,却也是卖艺不卖身,自打遇依誮见将军,便一见倾心,可阿诗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曾想过与将军有何未来,从未想过。”
裴安本就对这个带着自己进入另外一个,活色生香,丰富多彩的世界的指路人?,有着怜悯之心,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心痛如绞,他看不得她?流泪,可他也不愿舍弃沈青枝。
那一个令他一眼,便动心,又有着可耻反应的美人?。
两厢都难以割舍。
裴安只能?先带她?回京,想着一切安定后?,再?娶她?为平妻。
一个美艳动人?,婉约柔弱的江南美人?,一个妖艳迷人?,榻上手段高超的异域美人?。
独享齐人?之福。
想想都觉得幸福,故而裴安今日来找舅舅,其主要还是为了迎娶美人?。
不过离京这么?久,加上沉迷美色的缘故,他已许久不闻京事,也不知他舅舅竟金屋藏娇。
这美人?声音如此娇怜,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知她?和他的未婚妻,谁更谁一筹呢?
想到?那许久未见的未婚妻,裴安又忍不住动了火气?。
在塞外,虽说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论起这姿色与气?质,还得非他的未婚妻莫属。
她?的美是种艳丽张狂的味道,可她?的柔弱却偏生将那份张狂压住了,整个人?美得极有特?色,这世间打着灯笼都难找。
裴安在这边想入非非,而他惦记着美人?,此刻正任由男人?替她?穿着衣裳。
沈青枝似乎是太累了,整个人?软若无骨,趴在他怀里,看着门口那道踱步不安的男人?,颦了颦眉,“夫君,我听?闻他将塞外美人?带回来了。”
“嗯。”他抬起她?的纤细的手臂,将里衣替她?穿好,“这小子实在是目无尊长,眼里毫无王法,依照大京律法,实在要想纳妾怎么?也得先娶妻再?纳妾,可他倒好,直接将那女子接回后?院了。”
说完,他又轻轻叹了口气?,“他母亲也实在是将这孩子教得没个正形。”
沈青枝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安静得趴在男人?怀里,可那一双漂亮眸子却暗淡了几?分?。
她?双手缠绕着男人?的衣袖,望着门口的人?影,轻声叹了口气?。
如若她?未嫁给江聿修,恐怕如今也在沈府等着他得胜归来上门娶亲了。
可这还未成亲,便带着塞外美人?,正当光明,毫无避讳得带回来了将军府。
何曾将她?放在眼里,她?的尊严,她?的委屈,她?的态度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从未想过,他带着美人?回京后?,百姓的吐沫星子足够将她?淹没。
这些,他从未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曾挂着一个他未婚妻的名头,沈青枝都觉得一阵作呕。
衣裳还未穿好,她?便又摇头,含糊着语调,隐隐不安,“我不想见他。”
江聿修没问原因,仅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将妻子安抚好,他转身去开了门。
裴安站在门口,见门被打开,忙走了过来,他朝男人?行了礼,喊了声舅舅。
江聿修应了声,随手将门带上。
门刚打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便飘了出?来,就连面前这男人?身上都带着那股清香。
这味极香,让人?心旷神怡,并且还有些熟悉。
透过半开的门,裴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没看真切,只是那背影窈窕,垂在身侧的皓腕上,戴着玉镯,那皓腕雪白纤细,手指纤长,足以看出?是个骨相绝佳的美人?。
这背影,让他想起,之前在酒楼撞见的,坐在舅舅怀里的女人?。
亦是纤薄的后?背,漂亮的蝴蝶骨,被男人?大掌笼罩的纤腰。
她?坐在男人?身上喘着气?趴在他肩上,软若无骨的葱段白指搭在男人?墨绿官袍上,暧昧到?极致。
思及此,裴安眼里闪过一丝黯淡。
那女子,他曾怀疑是他的未婚妻。
思及此,他忙将那些念头从脑海里挥散。
“舅舅,可否借一步说话。”他抬眸,望向面前比他高上许多的男人?。
许久未见舅舅,他好像更为沉稳霸气?。但偏偏,大抵是因着欢爱,他白皙的脖颈上还有着几?道深紫色吻痕。
那深紫色痕迹极为刺眼,裴安心一沉,有些揣揣不安。
江聿修扯了扯嘴角,眸子冰冷阴沉地?看着他,“就在此。”
“那屋子里……”不知怎的,裴安有些难以启齿,他不想在那女子面前说些他想娶平妻之类的话。
“她?是你舅母,自是我的妻子,有何可怕?”
裴安从未见过舅舅如此温柔宠溺的眼神和语调,当下还有些未反应过来,“舅舅成婚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舅舅不沾女色,一心只顾治国,是何时,舅舅竟娶了妻?
“嗯。”他轻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有话快说。”
不知怎的,裴安心里头闪过一丝不安,他又将目光挪向那屋,可打探上一眼,便被一道冰凉的目光,吓得浑身寒蝉。
他压下困惑,终究是将心里头的恳求说了出?来。
“舅舅,外甥在边关与一女子情投意合,想纳她?为平妻,望舅舅请陛下赐婚。”
话落,只觉得周围更冷了,他觉得舅舅看他的目光沉了沉,并且似乎要将他从院子里扔出?去,他吓得垂眸,不敢吱声。
“怎么??你这么?怕?”
“望舅舅批准。”他颤着声开口。
“这么?怕还敢开口,恐怕是真与那姑娘不可分?开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裴安更是不敢抬头。
见他这样,江聿修不免来了火,他用力握住拳头,目光直直落在裴安身上,问道,“你尚未娶妻,便请陛下让你娶平妻,你可曾想过,你的正妻该怎么?办?”
裴安哑口无言,抬头带着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人?,“她?那么?善良,定会同意的。”
似乎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又鼓足勇气?道,“舅舅,我与诗娘情投意合,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求舅舅。”
“哦?情投意合?”男人?凝眉,带着讽刺的目光看向他,“那你正妻可真倒霉,要嫁给你这么?一个只顾自己,自私自利,满脑子□□,沉迷女色,不顾后?果的窝囊废,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江聿修被裴安这番蠢货气?得头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
如若他未娶了她?,恐怕今后?她?入了那将军府,连个舞姬都要爬到?她?头上去。
毫无尊严。
他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醒他。
那女人?生养的孩子,果然是个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的蠢货。
“舅舅……”
裴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满脸震惊,舅舅即使阴鸷凶残,可从不曾如此辱骂过他,这还是头一次,裴安看见男人?口吐脏话,和他那矜贵高雅的模样,截然不同。
“别叫我舅舅!我江聿修何时有这般愚蠢的外甥!”
男人?气?得眉头一皱,下一秒,那握紧双拳的手便要临到?他头上。
裴安吓得睁大眼,惊恐万分?。
可下一秒,那屋门被推开,男人?握紧的拳头被一软若无骨的手抓住,她?靠近男人?身边,依偎在他怀里,踮起脚,拿起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相公,别气?了自己。”
“我不气?。”本还暴躁凶狠的男人?见了妻子忙温顺下来。
揽住妻子纤细的腰,江聿修目光落在她?披在身上,那件属于他的白色外衣,笑了笑,“怎么?穿我的衣裳就出?来了。”
沈青枝娇嗔地?瞪着他,“不行嘛。”
语气?娇柔,背影婀娜,令人?赏心悦目。
可裴安看着熟悉的身影,也顾不得欣赏。他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幸亏扶住门口的柱子,才不至于摔倒。
一阵淡淡的幽香传来,他看着那美丽精致的侧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84章
裴安未想到,方才心心念念的未婚妻会出现在舅舅的寝室里。
他的未婚妻紧紧依偎在他舅舅怀里,两人呼吸交融,甚至,她优美的线条还被他舅舅的外衣包裹着。
长发凌乱,肤白貌美,软若无?骨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他舅舅的手,娇媚柔弱的小脸染上温柔,裴安快要认不出他的未婚妻了。
可方才他舅舅说内屋是谁?
他的妻子?
他的未婚妻何时成了他舅舅的妻子?
裴安急躁不安,整个?人从脖子到脸愈渐泛红,像只煮熟的螃蟹。
沈青枝也察觉到了背后那人灼热的目光,似是眼中带刺,将她?整个?人要看透刺穿,她?心中愈发不悦,明明是这人背叛了她?,做出这等羞耻轻狂的举动,如若不是她?的夫君,依着她?的性子,她?早已受不住舆论压力自缢而亡。
何谈还有?如此美好家庭,甚至肚子里还有?着两人的孩子。
她?愈想愈燥,干脆整个?人踮起脚尖,凑到她?夫君耳畔,轻声道,“夫君,我不喜欢他。”
江聿修揽住她?的腰,护着她?的身子。妻子吐气如兰,整个?人温婉可人,身上还徐徐飘来淡淡清香,他有?些被蛊惑,竟情不自禁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沈青枝揪着男人的衣裳紧了紧,长长的眼睫颤了颤,依恋地看着他。
两人耳鬓厮磨,目中无?人的样子,直刺得裴安一阵心急,怒火冲上头脑,他昏了头一般,怒吼道,“沈青枝,你是我裴安的未婚妻,如今怎恬不知耻,与我舅舅纠缠不清,你把?我裴安,把?我裴家放在何处?”
话落,沈青枝忙颤着声,愈加强烈地想要缩进男人的怀里,她?娇嗔地瞪了眼江聿修,漂亮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水雾。
那欲说还休的眼眸,让人怜惜不已,江聿修将妻子护在身边,看了眼满脸通红,眼神如火的裴安,训斥道,“没大没小,你母亲就?让你这样和长辈说话吗?”
裴安委屈不已,他那美若天仙未婚妻水眸泪光莹莹,此刻躲在舅舅身边,像只寻求庇护的兔子,甚至她?看向他的眼神里,还含着厌恶。
裴安火了,什么长辈,这明明就?是他的未婚妻,是他惦记许久,一见钟情的娘子。
定是他舅舅使了什么手段,对他未婚妻强取豪夺。
倏然间,他响起之前在酒楼看到的那个?惹火背影,纤薄的后背趴在男人身上瑟瑟发抖,双手攀着他的后背,整个?背影楚楚可怜,无?不在诱人心魄。
定是他舅舅强迫了这柔弱动人的小娘子。
愈想,裴安愈发急躁,上前就?要去拉未婚妻,“枝枝,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凶和你说话,你原谅我,我是太急了,我是爱你的。”
沈青枝躲到男人身边,被他一把?揽过纤细的腰肢,整个?人柔若无?骨般缩在他的怀里。
“裴安,手不想要了是吧?”
男人眼神阴鸷,浑身清冷,裴安最为害怕面前这个?暴戾恣睢的权臣舅舅,他永远忘不了他弑虎的场景,雪白的长衫染上血渍,整个?人像从修罗场出来般,连眼睛都是红的。
江聿修,他杀疯了。
裴安吓得缩回手,理智回归,望向男人的眼眸满含委屈,“舅舅,为何这般羞辱安儿的未婚妻?”
江聿修搂紧怀中的妻子,冷冷看向他,“裴安,真当以?为吾不知晓你的所作所为吗?”
“舅舅,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裴安害怕了,他那龌龊不堪,沉迷女色,日夜颠倒的过去恐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中,他吓得要去拉男人的衣袖,却?被江聿修躲了下?。
“闭嘴!”江聿修怒斥道。
他目光如炬,气质威严,那落在女子身侧的手背青筋暴起,裴安惧怕这样的舅舅,忙噤了声。
“裴安,叫舅母知道吗?”
男人话音刚落,一道靓丽纤细的身影自不远处跑来,少女一身紫色无?袖上衣,裙子更?是四分五裂,暴露出漂亮修长的腿,只不过这肤色和他们中原人不同,是健康的古铜色,她?笑靥如花,搂住裴安的胳膊,轻笑道,“裴郎,奴家等了你许久。”
裴安见她?来,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他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沈青枝,希望从她?脸上看出她?的伤心绝望,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她?极冷漠得依偎在男人怀里,未将任何情绪施舍给他。
他怒了,一把?揽住阿诗的腰,将她?带到怀里,又抬眸看着威严肃穆的男人,沉声道,“阿诗,快喊舅舅。”
阿诗被他揽得腰肢发疼,她?蹙眉,但裴安全然不知她?的难受。
阿诗忍了下?,抬头看去,便瞧见一容貌隽美,颀长如玉的男人,原先她?以?为裴安是中原最英俊的男子,可眼下?,她?的目光亮了亮,明显这男子,比裴安更?为英俊,且气势威严,是那少年郎比不上的。
她?忙将自己从裴安怀里挣脱出来,学着中原女子温温婉婉行了礼,抬眸间,她?咬着唇,细声道,“舅舅。”
谁料那人只是不屑得哼了声,目光落在不安的裴安身上,极为淡漠不耻得道,“我可没你这么风流的外甥。”
说完拉着沈青枝便要转身,裴安看着未婚妻被带走,又急着想要去抓人,却?是被身边的异域美人抓住手腕,亲昵又委屈得说了声“裴郎,舅舅好像不喜欢我呢!”
那男人确切说是压根没看她?一眼,目光沉着冷静,她?阿诗容貌艳丽,身姿火辣,一曲热舞引得多?少儿郎为之倾倒,裴安就?是其中其一。
可方才那男人,却?不似先前那些火辣辣的眼光,他甚至未看她?一眼。
阿诗作为沙漠长大的女子,热情奔放,自信洋溢,此刻遭了冷艳,却?又激起了她?心里的斗劲。
思及此,抓着裴安的手又松了松。
裴安看了眼转身离去的背影,复又低头看了眼被抓住的手腕,皱了皱眉,按耐住那股子冲劲儿,他知此刻追上去也无?用,他的亲舅舅夺了他的妻,他却?无?处说理去。
他终究没去追那女子,而是低头安抚起了身旁的美人。
“阿诗,别气,舅舅性子就?这般,他并无?恶意?。”
“他性子就?是这样吗?”阿诗问?道。
“嗯,舅舅身居高?位,掌握大京命脉,日理万机,估摸着也没时间与我们周旋。”裴安解释道,在阿诗面前,他还是得将舅舅的身份亮出来,以?此来抬高?自己的地位,可他心中,却?还是对那舅舅有?着深深怨念。
“啊……大京的首辅呢,理所应当日理万机。”阿诗点?点?头,复又抓住男人的手,装作好奇得问?,“那位……”她?顿了顿,在脑子里寻找形容词,却?是发现一片空白,不知用何词去形容,终究还是说了句,“那位柔弱美人是他的妻子吗?”
裴安沉默片刻,掌心里一片湿汗,他点?点?头,应了声,“是……”
“这样啊…”她?轻声呢喃,“也不过是朵娇花罢了。”
“什么?”裴安问?道,他方才走神了,未听见她?的话。
阿诗摇摇头,没说话。
她?纤细的腰肢被裴安揽住,少年滚烫的手掌依旧火热,她?觉着从前的爱意?冷淡了,如今她?已有?了更?加想要触及的人。
轻瞄了眼那远去的高?大背影,阿诗的眼里闪过一丝火热。
又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子,她?不禁轻嗤了声,中原大家闺秀,怎及被调教的西域风情女子。
她?懂的花样可比一文弱女子多?得多?。
那女子,不过空有?其貌而已。
*
回到屋子里,沈青枝坐在桌前,双手还在颤抖,她?不知自个?儿眼下?是何想法,看见那个?差点?让自己陷入舆论漩涡的男人,她?一阵后怕。
江聿修端来一杯暖茶递到她?面前,走至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开心?”
沈青枝摇摇头,双眼朦胧地靠近他,有?些委屈,“我只是觉得后怕。”
“怕什么?”他问?。
沈青枝哑声道,“如若没有?你,我定是受不住百姓议论,说不定已经没有?我了。”
“不准胡说!”男人将她?抱到怀里,让她?双腿架在自己腰上,沈青枝纤细的手臂自然而来揽过他的脖颈,委屈不已,“我从前听闻这事时,恨我父亲,恨裴安,我从不曾答应这桩婚事,可他们却?偏生将这我不喜的婚事强加到我身上,我痛苦不已,夜不能寐,我……”
“别说了。”江聿修不忍再听下?去,他清楚知晓从前的她?多?么委屈,多?么脆弱,以?至于?得了郁症,幸好,幸好,不然他定是见不到她?了。
郁症如若治不好,便是死路一条。
还是自己选择的死路。
幸好他救了她?。
“相公,谢谢你。”沈青枝红着脸,有?些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喃喃低语。
声音纤柔,带着一丝媚意?,直让人听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聿修看着妻子漂亮妖娆的眼睛,一个?没忍住,直接低头猛地封住她?的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肩上,让她?哆嗦了下?身子,轻声“唔”了一句,又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脖颈。
这吻在屋子里愈发加深,沈青枝顿感浑身乏力,软绵绵得,只想沉浸在男人的怀中,永不离开,她?握住男人的手,带到衣裳系带处,直接拉着他的手一扯,那宽大的外袍被她?挣脱掉在地上,露出一片雪白莹润的锁骨,再往下?,便是被心衣包裹的柔软。
“里衣呢?”江聿修问?道,方才他明明替她?穿上的。
“你穿得太难看了,脱了。”两人靠在一起,呼吸交融,少女纤细的长臂又迫不及待得伸到他的腰间处,眼见着那长衣要被脱下?,露出白皙精湛的肌肤,以?及肌理分明的腹肌,可男人忙咬住她?的耳垂,轻言道:“夫人可否陪我玩个?游戏?”
“何游戏?”沈青枝颤着身子问?道。
“你猜对,我便脱一件。”
沈青枝漂亮的眼里满是困惑,抓着男人的手又使了点?力,“听上去……还不错。”
第85章
“那如果你输了呢?”
揽在她腰上的力道忍不住大了些,沈青枝往他怀里一倒,柔嫩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衣裳的领口被她拉扯开来?。
“大人,不带这样的……”她忙将他的衣领理了理,看着那漂亮的肌理,漂亮的眼睛不知如何?安放,喉咙一阵发紧,她有些口干舌燥,那手也忍不住想作乱。
“你输了……”男人弯腰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句,沈青枝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眼看着那领口摇摇欲坠,又露出里头白得晃眼的肌肤,她忙将?手?松开。
“你无耻!”沈青枝娇嗔道。
这段时间她算是发现了,之前大理寺说他审讯极快极准,他追踪相爷多年,要不是那些人都被暗杀了,他早就问出一些关键问题了。
他这人,脑子灵光不谈,还总是能够看穿人心?。
他知晓沈青枝虽是抗拒,但却也乐在其中,她亦喜欢在他身上?探索。
两人虽已成婚有些时日,但到底中间分开这么久,小别胜新婚,如今,恨不得将?对方拆之入腹。
江聿修这人,在外人面前清冷自持,暴戾恣睢,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却是将?仅剩的温柔给了沈青枝。
他肤质白皙,交领衣方才?被沈青枝拉了下,此刻微露出里头漂亮的锁骨,上?头还有着牙印。
沈青枝又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那人的锁骨,手?感极细腻,虽说这人年少时上?过战场,除了手?上?有些薄茧,其余比姑娘家?还要滑嫩。
“夫人可?满意?”江聿修一本正经说着,神色自若,一双眸子仍旧清冷淡漠,沈青枝脸一红,慌慌张张就想从他身上?下去,却被男人牵住皓腕,“现在想反悔可?不行了。”
“可?在此之前,你可?没说要我…”她垂眸,压根说不出那句话来?,干脆低头把玩着男人的袖管,噤声不语。
“要你什么?”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沈青枝觉着自己耳根子都红了,全身都酥酥麻麻,软若无骨,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别说推开他来?,只能依偎在他怀里,摇头晃脑,“我不愿。”
“不愿?”
男人挑眉,长指挑起她纤细的下巴,逼着她的双眼与?他对视,沈青枝羞得慌,满脸通红,连带着身上?都红了起来?,整个人又羞又恼,“我……那林子时常有人往来?,万一被看见,我不活了。”
她一头扎进男人怀里,将?脸埋在他胸膛,只听见头上?传来?那人闷闷的笑声,“怕什么,谁敢偷听主子墙角。”
沈青枝抿唇摇头,“我连温泉池都不敢的。”
“你胆子太小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倒也不是想欺负你,而是换个地方体会下?”
沈青枝摇头,“我害怕。”
“那地方怎么可?以?……这事儿不得关上?门,自个儿在屋子里……”
虽说扬州舞姬们也曾教过她许多,可?这在林子里,她还真不敢。
男人吻了吻她的长发,柔声道,“你会喜欢的。”
“我……”沈青枝还想说什么,那人却是低头看向她平坦小腹,摇摇头,“暂时不想欺负你,待你生完孩子,再找你讨要。”
沈青枝心?里头松了口气,抓着男人袖管的手?都忍不住松了下来?,点点头,应了声,“好。”
随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不是这人设的陷阱,先制造一个她不可?能答应的事情?,后来?又用一个简单又遥远的事情?来?遮掩,这样一来?,后面那件事儿就不显得多突兀了。
天爷……
这人怎么这么坏呢……
变着花样欺负她。
真不愧是上?京第一首辅,位高权重,狡猾阴险,设陷阱让她往下跳。
“不过,夫人,现下我们先解决下手?头上?的事儿。”
“什么事儿?”沈青枝惊慌失措看着他,又担心?他制造什么另外一个陷阱让她跳。
男人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沈青枝皱着眉,点点头,漂亮的水眸里满是柔情?,“就一次,我累了。”
“好枝枝。”男人起身一把将?她抱起,两个人往床榻上?走去。
*
再次从床榻上?起来?,沈青枝仍觉得十指酸痛,她举起纤细的手?指就着微光看了眼,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但看了会儿,沈青枝便忙将?手?藏了起来?,再也未多看一眼。
屋子里点着熏香,清清淡淡的味道让她清醒过来?,忽然想起睡梦中男人恍恍惚惚的告诉她,裴安会留下来?吃饭,让她晚些到大厅。
沈青枝揉了揉酸胀的脑袋,看着那扇窗叹了口气。
她不爱裴安,也不厌恶他,莫名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还有那个西域舞姬看她夫君的样子。
但作为舅母,她必须要谨守礼仪,给外甥和甥媳一些见面礼。
想了想,沈青枝看了眼外面未暗下来?的夜色,决定去四月阁一趟。
匆匆忙忙化完精致的妆容,又找来?件妃色襦裙穿上?,她本就是沉鱼落雁之姿,近来?因着身孕,更显柔弱,妃色却衬得她面色红润,冬葵在一旁赞不绝口。
沈青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双手?摸了摸了侧脸,不小心?瞄到纤细的手?指,她脸一红,忙将?手?放了下来?。
那事儿后劲儿挺大,她还有些没走出来?。
沈青枝许久未来?四月阁,这铺子因着她们几个的经营,生意兴隆,彼时傅岑正坐在柜台算账,她父亲被扣押,本是谋反之罪,应当诛九族,可?却因着沈青枝的缘故,生生将?傅岑的家?人保了下来?,傅甄过意不去,远走他乡,了无音信。
傅岑见到沈青枝还有些坐立难安,她的父亲竟伤害了她一生。她本欲不在此帮忙,可?沈青枝却问她,“没有四月阁这笔银子,你该怎么办?”
是啊,她能怎么办?
如今她已不是什么相爷千金,也正因四月阁的存在,她才?得以?养活一家?。
自打父亲被扣押,她便扛下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相府万贯家?财尽都充公?,府中老老小小,都靠着她一人养着,故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为了家?计,她仍旧在此。
沈青枝看着不忍,心?疼得握住她的手?,娇美的脸上?一阵怜惜,“辛苦了。”
傅岑摇摇头,将?头靠在她肩上?,轻言道,“不辛苦。”
“和那个救你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沈青枝问道。
傅岑从前与?她说过,她喜欢上?一个性子极为高冷的少年,可?那人却对她视若无睹。
提及那个人,傅岑脸上?一片黯淡,她摇摇头,“已许久未见到他了。”
“他如若知晓你过得不好,定会出手?相救的。”
沈青枝习惯性地抬起纤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但傅岑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她曾向那人说过她心?悦他,可?……
他却说身份有别。
他只是一随从,不该和她有过多牵扯,他逃了。
傅岑却仍旧放不下他,每每夜里仍会看见他冷着张脸,动作温柔地替她披上?雪白狐裘的模样。
可?距离那日,已过了许久许久。
她神色黯淡得看向窗外,却是看见楼下一黑衣少年郎带着一美丽女子进了屋。
她望着那人徐徐没有回?过神来?。
是她,她的少年郎,她忙提起裙摆往楼下跑去。
可?真当站在他面前,她却哑口无言。
那人神色严峻,尊敬又温柔地看着那徐徐走下楼的女子,柔声道,“夫人,有人找您。”
“你叫什么名字?”傅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说来?真傻,她竟到此刻都不知他的名字。
黑衣冷峻少年,白如玉的侧脸上?有着火焰伤痕,却仍旧俊美无双,他看了眼傅岑,脸上?情?绪淡淡,但仅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
一字也未开口,眼神冷淡,和初见一样。
傅岑红了眼,转身就想走,却被一旁的沈青枝拉住手?腕,笑道,“我来?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哥长风。”
沈青枝自方才?就看见傅岑意外却惊喜的眼神,又到此刻失望透顶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一眼就看穿了少女的心?思,也看见了她兄长的无奈。
“竟是这样……”傅岑有些明白过来?,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如此,她更不敢去看那个少年,也明白他的冷漠是从何?而来?。
如若他就是沈青枝的兄长,那他们的分散便是她父亲亲手?造成的,他恨她,不喜她也是自然。
她将?手?腕从沈青枝掌心?抽出来?,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
原以?为,横在他们之间的是身份差距,可?不曾想,居然她父亲是造成他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
她握紧双手?,垂着脑袋,背影落寞又孤寂,傅岑本就瘦弱,这一刻,更显得她纤细柔弱。
沈青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去追,却是被长风冷静的声音喊住了,“夫人,别追了,别给她希望。”
免得让人失望。
沈青枝站在他身旁,感受一股强烈的冷气袭来?,他握紧双拳,似在压抑自己。
“长风,你对她也不像是那般无情?。”沈青枝笃定得说道。
方才?她可?亲眼看见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
四月阁大厅灯火通明,明晃晃的灯光照在长风脸上?,他又恢复了清冷淡漠,全然看不出先前怜惜的神情?。
“夫人,别问了,长风早已无欲无求。”
身为烈火死?士头领,他最?应做到无情?无义,能找回?自己的身世,已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
烈火死?士随时都得做好为大京牺牲的准备,他能活到如今已是首辅给他的最?大恩典了。
沈青枝没再询问,她抬眸,朝长风身后不远处看去,却是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脸上?带着柔光,神采奕奕。
是她。
她的徐香山。
沈青枝忘却方才?的插曲,提起裙摆笑着朝她奔去。
香山,她逃出来?了。
她自由了。
她一把抱住香山,笑道,“香山,好久不见。”
本以?为此生都不再相见,却不料,她又出现在了她生命里。
她喜极而泣,抱着香山哭了起来?,“香山,香山。”
她与?香山年少相识,她知晓她的苦楚,刚来?上?京时,她便想着怎么解救那帮女子于水深火热中,而她最?担心?的香山,扬州城头牌舞姬竟是第一个逃出火海之人。
徐香山着一袭对襟长衫,风尘仆仆,于逆境中涅槃重生,投奔她而来?。
她将?自个儿攒了多年的盘缠递给她,又揉了揉沈青枝的长发,轻声道,“枝枝,还有位置留给我吗?我懂些制香,不知能不能帮上?忙,我的银两都用来?赎身了,现下仅剩这些盘缠,都给你。”
涅槃重生的香山,将?她仅有的都给了她的好友。
沈青枝将?盘缠复递给她,摇摇头,“香山,我不要这些身外之物,你聪明伶俐,你的头脑便是最?好的投资,有你在,四月阁定能更上?一层楼。”
香山眉开眼笑,抱了抱面前许久不见的好友,“枝枝,定不会让你失望。”
*
晚风拂来?,海棠花飘香。
安顿好香山,沈青枝带了些自制的香囊回?了江府,晚宴开始,江府上?下灯火辉煌,自大长公?主被禁足,这江府已许久都未如此热闹。
沈青枝到时,众人都已入座,只有江聿修尚未到来?,如今因着她首辅夫人,加上?四月阁阁主的身份,已无人敢小瞧她,一路走来?,众人都是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夫人安康。”
这场景,比方才?大长公?主来?时还要更为壮观。
阿诗不禁看呆了,她在沙漠,从未见过这么庄严威武的场景。
而对方只是一女流,还是柔弱无骨的女流。
她拽了拽身旁裴安的袖管,问道,“裴郎,这女子位置竟在你之上?吗?为何?他们都对她低声下气?”
这一问,裴安顿时羞红了脸,如若换作其他女子,从外甥的未婚妻晋升为舅母,定是要被人笑话的,但那人可?是当今权倾朝野的首辅,无人敢笑话她,甚至是无人敢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有些好友遇见他,还会说一句,“岐安,你那未婚妻生得美若天仙,又会打理铺子,听说四月阁是她经营的,另外你舅舅旗下多个铺子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贤惠淑德,美丽娇弱,首辅大人对这个妻子宠得很,你啊,没这个福气啊!”
可?当初他们并非这样说的,他们说他未婚妻是庶女,带不上?台面。
可?如今,当初那些鄙夷歧视,都变成了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裴安忍不住冷笑声,端起酒杯猛灌了口,嘴里低喃道,“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什么?”阿诗不知他与?舅母之间的过往,当即端着酒杯愣了愣。
“没什么,不过是些酒后醉话罢了。”裴安酒气微醺,脸色绯红,一脸醉态,可?他的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沈青枝身上?。
因着沈青枝是他舅母的身份,阿诗没多想,但那痴迷的眼神却是让她不安起来?。
直到当朝首辅走至那女子身旁坐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温润如玉的脸上?洋溢出一丝笑意,那女子亦是低头落在了他的大手?之上?,眼底笑意盈盈。
“那夫人好像有了身孕。”阿诗轻声道。
那一刻,阿诗察觉身旁男子怒得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第86章
裴安未想到,他不过离开半年,他的未婚妻已成为了他的舅母,甚至还怀有身孕。
虽忍着未出声,但那愤怒已然涌上心头,仇恨吞噬他整个灵魂,他只能一杯又一杯饮酒,掩住心头的痛意。
阿诗将他的神情观在眼里,心底顿感难受。
从前在军营,她也曾听说这小将军有一未婚妻,她才那般不屑于这?小将军,是他自己没经得住诱惑,没了大?好?姻缘。
可为?何此刻他看那舅母的眼神,也?带着强大?的占有欲,以及不服输的劲头?
虽说那中原女?子神仙之姿,玉骨花柔,可再怎样也?是他的舅母。
阿诗不解,只能拿着酒壶不断给他斟酒。
裴安心中大?乱,不知该如何面对那未婚妻,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他背叛了他们的婚约,可此刻,他看着两人耳鬓厮磨的模样,不禁心怀恨意。
他恨她。
恨她为?什么成为?了他的舅母,恨她为?何没等他。
裴安再抬眸望向沈青枝时,已然眸中没了委屈,只剩下一片淡漠。
月光如银,照亮了整座江府,今夜江府有喜事,连着那大?长公主也?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她如今被?江聿修禁了足,众多亲信皆离她而去,而她养在身边的李莺画也?早已香消玉殒,大?长公主一夜之间似老了许多。
她坐在高位,将手肘架在檀木椅上,用手撑着头,目光空洞,从前她爱穿亮丽的衣裙,头戴各种昂贵发钗,来彰显自己的高贵,而今日却只着一件素衣,凤钗也?未佩戴,鬓角发白,和从前精致富贵的大?长公主天差地别。
自李莺画离开后,她已许久未笑过,再也?未过问过这?府中事,今日外孙回归,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来此。
她怕,她怕她的长子会因着裴安母亲的事儿,迁怒至他。
她已经失去了画儿,如若她的安儿再有何不测,她恐怕承受不住。
又瞄了眼那端坐在长子身旁,笑得花枝乱颤,愈发明艳动人的长媳,她皱了皱眉,心里愈发不悦。
大?长公主放下手臂,坐直身子,看了眼外孙身旁那妖娆妩媚的异域女?子,又一阵难受。
这?女?子,皮肤暗黄,五官深邃,瞳孔湛蓝,是美的,可她欣赏不了这?样的美人。
异域风情,性子开朗,一颦一笑都带着大?漠女?子的热情奔放,或许她外孙喜欢这?样的女?子,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奔放。
瞧瞧,那裙子短得都能看见腿,光天化日之下,穿着如此暴露,可见内心有多火热。
她愈发不悦。
但如若这?女?子能用来膈应那庶女?,她倒是愿意装作?喜欢她。
这?般想来,大?长公主挥了挥衣袖,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安儿,何不介绍下身边的女?子。”
这?话虽说是对裴安说的,可她的余光却是落在了沈青枝身上。
裴安听?闻这?话,忙拉着阿诗起身,在众人的瞩目中弯腰曲背行?礼,“外祖母,这?是安儿在边关遇见的女?子,她名叫阿诗,为?人善良,在边关那样荒漠的地方,是她陪着安儿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身旁的阿诗听?闻这?话,忙羞涩地笑了笑,学着中原女?子的模样朝着大?长公主行?了个万福礼,“外祖母安康,阿诗从前便听?闻大?长公主的名声,如此一见您,果真是高贵典雅,气?质威严,真不愧是我大?京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喜悦她的称赞,忙让人赏了杯酒递给她,眼眸里的冷意淡了下来,“哦?可不曾想本宫的名声竟传到了大?漠。”
阿诗接过那酒,心中一阵喜悦,一口?将那酒饮尽,又连连称赞道?,“可不是,奴家从小便听?闻大?长公主知书达理?,生出首辅大?人这?样的权臣,又培养出小将军这?样为?国效力的武士,实在是对您钦佩不已。”
大?长公主顿时对这?位异域美人心生好?感,又赏了一番,恨不得将那些锦衣绸缎全然送给她。
事情本到这?边也?就戛然而止了,沈青枝困倦不已,趴在江聿修肩上假寐,就等着宴席散去,她好?回屋好?生休憩,月份越来越大?,她也?愈加疲惫,眼皮子都在打架。
江聿修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一手还落在她的腹部,眼神里布满柔意。
大?长公主忍不住握紧双拳,目光直落在那虚弱无?力的女?子身上。
她笑了笑,端着杯茶,看了眼江聿修,“聿儿,安儿的婚事即将定?下,你也?老大?不小了,何不屋子里再添一房,以旺我江家香火,我看这?西域美人性子便不错。”
顿时,宴厅一片安静。
沈青枝忙从困意中惊醒,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女?人。
她这?是何意?她还在此,甚至怀着身孕,她就想着给她夫君添二?房了?
美人红了眼,心里头一阵委屈,眼看着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江聿修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枝枝,放心,吾永远只有你一人,且先看看,母亲究竟是何意。”
沈青枝点点头,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大?长公主察觉到她的变化,忙扯了扯嘴角,朝阿诗昂了昂下巴,“阿诗,你可有什么姐妹?嫁来中原可与你结伴,你也?不至孤单。”
阿诗听?闻这?话,脸色僵了僵,她红唇微张,想说话,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她抬眸望向不远处英俊高贵的男子,心里痒痒的。
可眼下她又不能自荐,只能开口?道?,“阿诗孤身一人,并无?姐妹。”
“哦,如此。”大?长公主失落地点点头,又看向沈青枝,“听?闻沈侍郎另有一女?儿,名唤青灵,正待嫁闺中,可有此事?”
沈青灵……
沈青枝已许久未听?见这?个名字,当即愣住了,猛地抓住江聿修的袖子,不知所措。
母亲……她竟想要将沈青灵纳入府中,和她分享她的丈夫。
思及此,她肚子都忍不住疼痛起来。
江聿修拍了拍她的后背,夹了块糕点放进她口?中,安慰道?,“不气?,为?夫来。”
沈青枝红着眼点点头,依偎在他怀中,搂住他的腰,安静下来。
其实,她知道?的,知道?他会替自己争口?气?,可她还是很难过。
小姑娘的眼眸在暗处转了转,已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策。
江聿修不知妻子的心思,他薄唇微扬,不慌不忙地端起酒杯饮了口?酒,他就知母亲不安分。
前几日,手下便向他汇报,大?长公主近日见了沈侍郎的正妻林氏,两人相谈甚欢,离别时,大?长公主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那沈姑娘。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把玩着妻子如玉的手指,挑挑眉,“母亲,我看父亲后院空了许久,母亲也?不满我这?儿子,不如给父亲添一房,将来生了孩子,照样是江家的。”
话落,所有目光都投向大?长公主。
“是啊,这?驸马后院空了许久,她又不喜欢首辅,可再让驸马纳一妾回来,生了孩子过继给她不就行?了?”
“我看她如此喜欢西域的姑娘,不如让这?阿诗姑娘推荐个良妾过来了?”
“是啊,大?长公主这?般喜欢给儿子纳妾,定?也?能接受自己郎君纳妾,这?后院定?是一派祥和。”
唏嘘声,鼓动声,惊呼声,声声入耳。
大?长公主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这?好?大?儿竟将这?锅丢给了她。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杯盏,眸子里即将燃起熊熊大?火,就见那方才还在假寐,柔弱不能自已的沈青枝坐直了身子。
她假惺惺地拿起帕子擦着眼泪,眸子里满是委屈,低头看向肚子,抽泣道?,“不知枝枝怎么惹母亲不悦了,这?还怀着身子,母亲便让我夫君纳妾,我这?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听?闻这?话,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
她本就生得柔弱娇媚,如今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加显得那大?长公主就是个逼迫长媳的恶婆婆。
沈青枝朝着一旁的冬葵眨眨眼,冬葵立马领悟过来,忙拿起帕子给沈青枝擦眼泪,“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先前怀着身子被?大?长公主拿东西砸就算了,现下她还想着……”
“小姐,小姐,这?江府容不下我们,我们带着小主子还是回扬州吧。”
冬葵演技高超,一边哭,一边哽咽,眼睛红通通得像只兔子,主仆二?人凄惨不已,那些看客们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这?女?子也?是可怜之人,先是被?未婚夫抛弃,现下这?恶婆婆又逼着丈夫纳妾,要我看,真如首辅所说,给那驸马纳个妾得了。”
“行?啊,那驸马生得玉树临风,后院清净,我愿意将我姑娘许给他,不过要为?平妻。”
人群中不知谁带了头,顷刻间,又有几人纷纷举手,愿意将女?儿嫁入江府。
江聿修嘴角含笑,冷冰冰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母亲,沉声道?,“母亲,要不全纳了?您孤独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享享热闹了。”
说完也?不等大?长公主说话,忙又看了眼人群,清冷的眸子里满是薄凉,“今替吾父征婚,若有合适者,赏黄金千两,另官职往上升一品,这?事儿便交给我母亲身边的大?嬷嬷负责吧。”
顿时,台下热闹起来,个个都抢着要去找那嬷嬷。
只有那大?长公主黑着脸,眼神含怒。
只可惜,如今她已无?实权,压根奈何不了江聿修。
那阿诗看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忙将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掩盖下去。
那姑娘虽柔弱,但却也?是个人精,能让堂堂首辅为?之当众得罪自己母亲的,定?不是个善茬。
她不禁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什么也?未做。
因着江聿修的几句话,一夜之间,那说亲的快要将江府的门槛都踩破了,大?长公主被?禁足,不能出屋子,只能听?着那驸马爷相中了谁家千金。
她心痒难耐,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憋着。
听?说,一夜之间,满头白发。
第87章
大长公主再也未管过府中事务,沈青枝落个自在,除了养胎,便隔三岔五到四月阁转转。
如今四月阁有了香山的加入,生意如日中天,每日客人络绎不绝。
徐香山祖上是制香世家,后来氏族大家被满门?抄斩,徐香山的祖父在扬州也未逃过这劫难。
全家上下,只有她那未在族谱上并怀着身子的祖母逃了出来,但?也隐姓埋名,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皇城脚下,徐香山总是望着城墙轻叹。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的祖母是如何饿死的,是如何在天寒地冻里?,将仅剩下来的袄子?裹在她身上。
想起这一切,她便愁上心头。
沈青枝知?晓她的不易,忙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徐家定会在你手?上重新发扬光大的。”
徐香山笑?笑?,“我不追求这些,我只愿现世安稳。”
她过惯了苦日子?,如若徐家未被抄家,她亦还是世家大小姐,可现实是她只能靠卖艺度日。
如今这不看?人脸色的日子?,她已知?足了。
沈青枝捂着肚子?,看?向那戒备森严的皇宫,心里?也跟着心酸起来。
“不过枝枝,如今的大京比从前好多了,首辅上任后,已帮我徐家伸冤,我已知?足了。”
徐香山揉了揉酸胀的眼,抬起头朝沈青枝微微一笑?,“真的,足够了。”
沈青枝没再多言,只是拍拍她的手?背,嘴角轻扬。
如此甚好。
“枝枝来了!”裴琳琅提着一堆香料自门?外走进,一见沈青枝眼睛亮了亮,放下手?中的香料,便凑到她身边闻了闻,“枝枝,你好香啊!”
沈青枝自怀孕后,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这香味沁人心脾,闻着便觉身心舒畅。
如今沈青枝怀有身孕,大家对她护得很,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吓着她,裴琳琅这些日子?有些忙,一直在外奔波,这下见到沈青枝,忙拉着她的手?到软榻上坐下,又?端来两?杯花茶。
将茶递给?她之后,裴琳琅笑?道,“快喝喝看?,我和阿岑酿的花茶,酸酸甜甜的,极适合怀有身孕的女子?喝。”
沈青枝近来胃口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裴琳琅便和傅岑两?人研制了这个花茶,见沈青枝端起茶盏,轻轻抿上一口,精致漂亮的脸上未露出不适,裴琳琅急了,忙凑到她面前,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她紧张极了,生怕沈青枝吐出来。
但?幸好,沈青枝又?端起那花茶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萦绕在嘴边,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近些日子?,她茶饭不思?,连茶水都不愿饮一口,吃什么吐什么,但?这花茶饮了下去,她竟觉得肚子?空空,有些想食辣了。
裴琳琅听闻,忙唤来丫鬟,让厨子?烧点辣食过来。
屋子?里?极为安静,两?人许久不见,有许多话想说,铺子?里?有香山和傅岑打点,裴琳琅便拉着沈青枝说些悄悄话。
两?人坐在软榻上,靠在一起,屋子?里?放了冰块,凉爽舒适,沈青枝身上穿得薄,裴琳琅担心她冻着,忙拿起薄毯给?她盖上。
“我舅舅对你可真好,听闻我外祖母已经?气得几日不用膳了,整日在府中摔东西,咒骂我舅舅。”
沈青枝用薄毯盖在自个儿肚子?上,摇摇头,“你舅舅这人,就?是说到做到,近些日子?,那嫁进来的姑娘我都数不过来。”
裴琳琅抿了抿唇,揽住沈青枝纤细的手?臂,叹了口气,“我外祖母本就?占有欲强,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青枝身子?有些累了,裴琳琅忙拿了个软垫放在她身后,“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舅舅这么对一个姑娘,不!对人!这么好,他?向来是冷漠疏离,无情无爱的。”
“还好吧……”沈青枝红了脸,他?可不无情无爱,他?这人,火热着呢!
裴琳琅没看?见她通红的脸,又?问?道,“那你还回扬州吗?你肚子?这么大了,可不能回去了,太危险了。”
“你舅舅说,小孩子?百日之后再回去。”
说起扬州,沈青枝的眸子?一片黯淡,她和舅母仍处在不闻不问?状态。
也不是,其?实她托人带过信给?她,告知?舅母,她成婚了。
可那舅母却说,她是狐媚子?,竟然这么爱在大户人家低声下气为妾,那便随她吧。
成婚,一定是为妾吗?
她可是那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与舅母说了,她估摸着也不相信。
在她心里?,沈青枝和她母亲一样,是个败坏家风的狐媚子?,不配为林家后嗣。
*
与舅母的隔阂一直存在沈青枝心里?,但?她在江聿修的细心照顾下,肚子?也愈来愈大,渐渐也没空去想那些糟心事。
她忙着给?孩子?做虎头鞋,做小衣,甚至还跟着江聿修到玉石铺,两?人一块给?孩子?雕刻玉佩。
沈青枝手?比较笨,雕刻的老虎倒像只猫,倒是江聿修心灵手?巧,将老虎打磨得栩栩如生。
“夫君,你可真厉害。”沈青枝忍不住凑到他?身边,看?着那活灵活现的老虎,又?瞄了眼他?腰间的虎,“这也是你做的吗?”
江聿修点点头,将雕刻好的虎佩递到她手?里?,“不管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这孩子?都享有佩戴虎佩的权利。”
在大京,虎为祥武之物,这天下,唯有江聿修一人能佩戴这虎佩,就?是当今圣上,也曾直言,“朕不自喻百兽之王,唯朕之师江首辅方可配其?称。”
而如今,江聿修这话意思?竟是在向她作保,无论?生男生女,他?都一视同?仁,甚至享有继承他?位置的权利。
首辅之权……
是大京兵权,是掌握天下生死的定决权,更是隐藏在大京深处数不清的角落里?,调动烈火死士的权利。
沈青枝有些被震撼到,她没有急着伸手?去拿,她看?了眼满手?的玉石粉末,红了眼,“夫君……”
“哭什么?”江聿修拿起一旁的帕子?去给?她擦手?上的粉末,神色淡然道,“吾不是说过女子?双手?亦可拿刀剑,亦可拿笔墨指点江山?”
“嗯……”沈青枝泪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曾说过这话。
“不哭了。”男人将擦完的帕子?扔给?一旁的白苏,忙将妻子?揽在怀里?,安慰道,“你不是一直想让冬葵进礼部吗?只要她通过科举考试,吾便允许天下女子?皆可和男子?一样入官场。”
沈青枝的心热血沸腾,多少女子?也想和男儿家一样在朝为官,可大京律法是禁止女子?干涉内政的,甚至是太后都没这个权利。
而如今,他?说要给?女子?开放入官权限?
她激动地忙搂住男人的腰,昂起脑袋在他?下巴上落下轻轻一吻,“多谢相公为我等女子?争得权利。”
他?摇摇头,神色自若,“这是应该做的,不必谢。”
应该的……
沈青枝的心又?再次被震撼。
她深深望着男人隽美的侧脸,觉得他?的思?想极为开阔,他?并未被这腐朽没落的思?想束缚,他?理解女子?,善待女子?,在这民风淳朴,以夫为纲的大京,他?竟愿意为女子?发声。
这让她愈发觉得心情澎湃。
“相公,你真好。”沈青枝又?忍不住笑?着贴了贴他?的薄唇,心跳如雷,脸色熏红。
大抵是太过幸福,她竟觉着肚子?一阵痛袭来,片刻工夫,她背都湿透了,整个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虚汗直冒。
江聿修眉头紧皱,忙将雕刻好的老虎塞到宽袖里?,瞪了眼吓得不知?所措的白苏道,“愣着干嘛,夫人快生了,还不快去喊大夫!”
白苏应了声,转身往外跑去。
*
原以为生孩子?是多么遭罪的事儿,沈青枝却极为顺畅。
怀胎十月,有三个月,江聿修请府中的接生婆婆来教她如何发力,又?三个月,亲自为她下厨做可口的美味佳肴,最后几个月时,更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陪着她散心漫步。
沈青枝的肚子?是在丈夫的爱与陪伴下,慢慢鼓起来的。
自然生孩子?比平常人顺畅得多。
那孩子?刚生下时,皱巴巴的,谁也不像,接生婆将孩子?抱给?她时,她还不可置信。
“这是我的孩子??”
“是啊,夫人你抱抱大小姐?可乖了。”
沈青枝皱着眉,被冬葵扶着起身,“她还是个闺女?”
“是啊,大小姐可漂亮了。”冬葵眼睛亮晶晶地瞧着那孩子?,忍住想去抱的冲动,忙端来水递给?自家小姐。
“漂亮?”她皱眉。
这生得跟猴子?似的,是漂亮?还是个闺女?
她简直无语凝咽。
沈青枝虽说极为顺畅生下了这孩子?,但?却也是元气大损,身子?无力,连拿起杯子?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冬葵喂着她喝。
美人即使生了孩子?,也仍然有种虚弱朦胧美,更显柔弱怜人。
她一边喝水,一边打量那襁褓中的婴儿,圆润的肚子?一下子?缩了回去,她还有些没有适应回来,仍觉得那孩子?在她腹中耀武扬威的。
而如今,那孩子?竟已从她肚子?里?出来了。
她恍恍惚惚的看?着女儿失了神。
“夫人,可以喊大人进来了吗?”
接生婆出去报喜去了,冬葵忙替沈青枝盖好被子?,又?拿来梳子?替她将凌乱的长发打理好,身上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自家小姐一向爱精致,这生完小小姐,自然也要好好梳洗一番。
换了身衣裳,顿觉身上干燥舒服多了,她忙点点头,朝她挥挥手?,“去喊吧。”
其?实她可以自己走的,但?毕竟刚生完千金,该依赖丈夫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多装柔弱点。
于是,江聿修抱着女儿进门?后,看?见的便是自家夫人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长发披肩,仍美得倾国倾城,但?脸上却多了为人母的温柔和喜悦。
他?的夫人,连眼神都变得温和又?平静。
“夫君……”
连声音都柔弱不堪。
顿时男人心里?一阵心疼,忙将手?上的孩子?递给?了冬葵,转身朝妻子?走去。
第88章
见男子温柔心疼的目光,沈青枝有些庆幸方才将身上那件沾血的白衣换了去。
她?紧紧攥着床衾,水汪汪的狐狸眼满是柔情。
那小模样哪像是刚生产完的,倒像是个专门蛊惑人心的妖精。
江聿修走至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夫人辛苦了。”
沈青枝摇头,扑进他的怀里,“不辛苦的。”
“等?会儿起来?喝点暖汤补补身子,岳母已经准备好了药膳,待至身子舒服些,给你炖药膳鸡,里头放些你喜欢吃的蔬菜。”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青枝觉着全身酥酥麻麻的,她?本就因生产有些疲惫,此刻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当她?听见母亲准备了药膳鸡时,眼睛瞬间亮了亮,“我想吃口?蘑,竹荪,平菇,总之各种菌子。”
“还有呢?”他坐到她?身边,长臂环着妻子纤细的肩膀,离得近,她?身上的幽香更加浓郁了,自打怀了身子,这姑娘身上的香气愈发沁人心脾,引人垂涎。
男人低着头,恰巧看见妻子雪白锁骨下面一点,那处愈发圆润,更为清香,他忙挪开视线,忍着不去看。
她?才生了孩子,身子虚弱,他忍着便是,她?总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竹林约定。
沈青枝此刻还不知男人的想法?,此刻她?完全沉浸在美食的诱惑中?,“炉子里,再弄点白菘「1」,豆腐泡,再来?点茼蒿,对了,少放些芫荽小米椒。”
“可你不能食辣。”男人握住她?的手,漂亮的风眼里满是认真,“吾问过产婆,你暂时不能食辣,一切清淡为好,其实这药膳鸡都嫌油腻,只能等?过几日再用?。”
他神情认真,让沈青枝不好反驳,但她?眉头却微微一皱,有些不悦,纤细的手拍了拍男人的胸口?,“可是我就是想吃辣,想吃点合口?的,我嘴里很苦的。”
“那我这些日子吃什么??”她?生无可恋地望着男人。
男人想起方才产婆说的话?,看着妻子的目光不禁带了丝怜惜,“夫人等?会儿便知晓了,吾尽量让他们?弄点新花样。”
沈青枝心情一下子一落千丈,趴在男人怀里不再开口?。
察觉到妻子的落寞,男人摸了摸她?的长发,安抚道,“左不过几日工夫,夫人先吃些清淡的,后面定安排些大鱼大肉给夫人补补可好?”
沈青枝这才点点头。
其实她?也没那么?想要吃,只是她?一向奢辣,怀这孩子期间,又不能吃太多辣,就担心刺激她?,引起肚子绞痛,忍了几月,终于孩子落地了,想不到她?还要再忍个几日。
不过都忍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日,她?抿抿唇,想起了男人方才的话?,忙拍了拍他的胸膛,问道,“方才你说我母亲来?了?”
“嗯。”男人抓住她?作乱的手,两人双手交叠,独属于沈青枝身上的那股无花果香在鼻尖萦绕,她?头发因为身子转动落了一缕下来?,江聿修伸手将那缕长发别到耳根后,轻言道,“岳母就在门?口?候着。”
“你怎么?不早说?”她?睨他一眼。
“……”江聿修无辜地看着她?,一向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男人此刻眼里满是委屈。
“好了,好了,把母亲喊进来?吧。”沈青枝有些不习惯这样冷漠无情的男人,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委屈,她?拍了拍他的手背,作势就要起来?,却被男人紧紧握住手。
“指甲都断了?”
因着生产时要发力,沈青枝干净圆润的指甲都断了,此刻江聿修看着妻子断掉的指甲,突然心生怜悯,酸酸胀胀的,颇为难受。
他知晓生产痛苦,可不曾想到妻子的指甲都抓断了。
定是彼时疼痛耐忍,她?只能随手抓着东西,用?力发泄。
可她?偏偏一句也没有叫出来?,她?生产时,他一直在外面站着,场面血腥,沈青枝不许他进去,林嫣是半个时辰后来?的,她?和他一样,一直在外等?着,和他说女子生育是如何?不易,几乎要耗尽半条命。
江聿修靠在墙角处,沉默不语,低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虔诚得朝着那造物?主?祈祷,守护他妻子平安。
林嫣看着这沉稳冷静的女婿,欣慰极了,虽说这人权倾朝野,是个不折不扣的谋士,这样的人最可怕的是有了感情,有了牵绊他的事?。
可这人权利极大,似乎这普天之下都没有他干涉不了的地方。
也就是这样的权臣,竟是爱上了她?的女儿。
原来?,再冷漠无情的人一旦爱起来?,也跟个孩子似的,虔诚得向着那创造万物?的天帝许愿。
林嫣红了眼,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看着静悄悄的屋子,不禁想,她?这女儿可真能忍。
想她?当初怀孕,还是双胎,最后发动时,肚子疼得恨不得直接撕开将两孩子取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可惜无人帮她?,她?那嫂子还在门?口?骂她?,狐媚子,妖精,肚子里的野种终于要出世了,但愿不要和她?母亲一样,最后都不知父亲是谁,丢人现眼。
那些话?,都是林嫣生产时听见的,她?抓着木椅把手,身体走在鬼门?关,灵魂却也是堕落万丈深渊。
“咱们?等?会儿待她?生了,将她?连着孩子一块送出去,丢人。”
“娘亲,把孩子送给门?口?的叫花子吧,让他们?自生自灭。”
林嫣认得那声音,是她?的侄女,小小年轻,本应天真烂漫的年龄,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寒心不已,当时她?退缩了,不想再生了,在此地自生自灭罢了,反正她?和孩子都是不被人接受的。
特别是她?的孩子,尚未出世,便活在了黑暗中?。
她?怎能不疯?
可就在打算放弃时,她?看见两个光溜溜的孩子朝着自己奔跑而来?,一个个都亲昵地喊着她?娘亲。
那一刻,林嫣清醒过来?,她?咬牙切齿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思及此,林嫣泪眼朦胧。
她?抓着门?框,从薄薄的纸窗看见女儿生产时的身影,心疼不已。
幸好,幸好,她?没有放弃她?的女儿。
曾经她?真得疯狂到想捂死她?的孩子,幸好,她?没有下得去手。
*
“枝枝,我们?不生了。”
林嫣被冬葵带进屋时,听见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不生了。
这句话?在大京,是多么?的令人震惊,林嫣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当朝首辅,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男人。
普通百姓家,还要生几个继承香火,可他呢?直接说不生了?
这话?太过让人震撼,以至于林嫣忘了慰问女儿,而是站在门?口?愣了神。
沈青枝同样被男人的话?震惊到了,不过幸好有了之前,他说女儿同样享受继承他之位的权利,如今沈青枝也不至于太过震撼。
她?只是依偎在男人怀里,看着他笑了笑,“夫君,顺其自然吧。”
“嗯。”他点点头。
沈青枝也是在此时看见门?口?的母亲的,忙用?手推了推男人,坐直身子朝着妇人喊了声,“娘亲。”
林嫣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生怕打扰到两人,“你们?继续,我就进来?看看你。”
“母亲,不必拘礼,请坐吧。”沈青枝朝冬葵使了个眼色,冬葵忙扶着林嫣到一旁坐下。
自打两人相认之后,沈青枝也对这个命运多舛,可怜的女人心怀怜悯。
想起她?舅母口?中?的母亲,父亲口?中?的母亲,沈青枝一阵困惑,他们?所说的那个妖娆明?艳,名动上京的美人真是面前这个朴素胆小的妇人吗?
她?不解。
当初上京乱得很,那奸相看上了她?母亲,想要强取豪夺,幸亏她?母亲找到了文质彬彬的中?书侍郎为庇护,虽说沈如令官职不大,但林嫣恰好看上了他的儒雅英俊。
两人也曾有过一段简短的恩爱时光,那时候林嫣是真心想要陪着沈如令,陪他过一辈子的。
但最终她?还是食言了,为了不拖累他,硬是拖着大肚子回了扬州。
这些,都是沈青枝从林嫣口?中?套出来?的,她?明?明?先前也是明?艳动人,勇敢追爱的美人,可如今,却被奸相害得毁了容貌,性格更是阴郁沉默,堂堂第一美人,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想来?,那奸相就是下地狱,落入火海,永世不得安宁也不为过。
他害了的,何?止一个人。
可是沈青枝始终是对他无辜的家人下不了手。
思及此,对这母亲又忍不住多了怜惜。
“母亲,可想外祖母?”沈青枝柔声问道。
“嗯?”林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母亲可想回扬州看看外祖母?孩子百日之后我们?回趟扬州吧。”沈青枝说道。
母亲……
林嫣自是想的,可是一想到那屋子里的其他人,又忍不住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她?还是应了下来?,“好。”
“夫人,抱抱小小姐吧。”
冬葵笑着将孩子递给她?,林嫣接过那孩子,看着皱巴巴的脸,噗嗤一笑,“这孩子和你小时候生得可真像。”
“我小时候有这么?丑吗?”沈青枝忙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倒不是丑,女大十八变,变来?变去,总会好看的,你小时候,生出来?就像个小老头,慢慢养大了,像现在这样多好看。”
说着说着,林嫣红了眼,她?摸了摸这毛茸茸,皱巴巴,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却还在张着,不断吸吮的外孙女,忙说道,“枝枝,这孩子大抵是饿了,喂点奶给她?喝喝吧。”
沈青枝方觉得胸口?有些胀胀的,忙点点头,“好。”
林嫣刚想把孩子递给她?,一直在旁边的产婆朝沈青枝走来?,盯着沈青枝,又看了眼旁边冷静沉稳的首辅大人,这男人气场太强,她?吓得汗都流了出来?,接生都未这么?难过。
“无碍你说吧。”沈青枝柔声道。
那产婆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第一口?奶,小姐恐怕难吸……”
“啊?”沈青枝慌了慌,眼睛直勾勾盯在产婆满是沟壑的脸上,“那怎么?办呢?”
“这不就要看大人的了……”那产婆看着江聿修轻轻一笑。
那笑容神秘又暧昧,直让沈青枝红了脸。
第89章
江聿修瞬间领悟了产婆的意思,进入到此刻,他只顾着和妻子说话,也未看襁褓中的婴儿一眼,现下得了工夫,转头?看去,就?见那?婴儿仍闭着眼,但那?张小嘴却在做着吸吮的动作?。
孩子饿了,就?想找吃的,没办法,这?开头还得他这做父亲的来?,谁让他女儿力?气小呢。
“你们先出去吧。”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男人起身不动声色地挥挥手,冬葵忙抱着孩子跟着产婆一脸坏笑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许久不曾亲密的二人,此刻还有些不知所措,沈青枝抓着被衾往身后?去了去,她方生完孩子,他不会乱来?吧?
江聿修河等聪明,一眼看穿妻子的不安,他将门拴上,走到一旁端来?一碗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沈青枝看了眼那?抓着绿瓷碗的手,还有些紧张。
这?手不知做过多少让她羞得慌的事,如今两?人离得近,她甚至能看见他虎口上的朱砂痣,在那?雪白中微红一点,煞是醒目撩人,沈青枝红了脸,不敢再看。
“别?怕,吾不会伤害你。”男人抓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靠了靠,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将碗递给她,“听闻喝些水,这?奶水来?得更快,不会遭罪。”
“怎么又要喝水……”沈青枝不悦地嘟嘴,抬眸瞥了他一眼,“生前说喝水对孩子好,生完了又要喝水,说奶水多……”
她喝水都快喝吐了。
江聿修知晓她生完孩子,会有段时?间的郁期,这?是无?法改变的,如若这?段时?期女子有了郁症,会更加痛苦,林嫣方才和他说过,她生产时?郁症加重,差点将孩子掐死,故而,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青枝。
这?些江聿修自然?是知晓的,他的枝枝,他定会尽力?照顾好她。
“枝枝,喝水多好,对女儿家的肤质气色都很有帮助。”男人端着碗又再次递给她,眼里满是柔情?,让人舍不得拒绝。
沈青枝心里一软,忙松开手中的被衾,伸手去接那?碗水。
产后?不宜饮凉水,这?水江聿修特意试过温度,正正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冷了。
一杯温水下肚,沈青枝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她依偎在男人怀里,抓着他的衣襟,问道,“相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会吗?”
万年老狐狸红了脸,轻咳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涩,“不会,不过吸吮是本?能反应,应该可以的。”
沈青枝松开攥着他的衣襟,坐直身子,楚楚可怜地看向他,“那?来?吧!”
她本?就?貌美,这?刚生产完,脸色苍白,但那?处柔软丰韵,只是腰肢及四肢仍为纤细,一点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娘子。
肤若凝脂,双瞳剪水。
愣谁看一眼不迷糊,不沦陷。
江聿修已许久未碰过妻子,如今也忍不住悬崖勒马,他动作?轻柔地掀开妻子的衣衫,覆了上去。
沈青枝只觉得眼前被男人高大的身影覆住,她只能无?奈地抓住他的头?发?。
这?一刻,沈青枝想到了宽阔无?比的草原,牛儿在草地上奔跑,牧牛人跟在后?面追,“快下奶,小牛们还在等着喝呢!”
牛儿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惧怕,又得下奶,又要遭罪了。
刚想跑,就?怕牧牛人抓住,那?牧牛人手里拿着鞭子,恶狠狠地对牛说,“嘿嘿,让你跑,我来?挤奶了!”
说完,便动作?麻利地开始挤奶,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
“放松点。”
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柔声道,“难受。”
声音带着女子的娇柔,听得人身上一阵酥酥麻麻,江聿修抓住她纤细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很快便好。”
没一会儿工夫,沈青枝只觉得一阵轻松。
男人抬起头?,沈青枝看着他笑了笑,“你好像是偷奶喝的小孩。”
说完,忙拿起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味道怎么样?”
江聿修神色自若,一副沉稳淡定的模样,他将妻子身上的衫子整理好,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清甜可口,不愧是夫人的味道。”
沈青枝拍了他一下,却是手无?力?,自他胸口滑了下去,落在了不该触碰的地方,沈青枝脸一红,忙用被衾遮住脸,恼怒道,“你出?去!”
“嗯?”江聿修不解,“我可是大功臣!”
沈青枝愈发?羞得慌,特别?是方才不小心碰到的东西,羞得她恨不得将这?男人丢出?去,“出?去,去把女儿抱进来?!”
“女儿还没有名字呢?夫人学识渊博,取个名字?”男人赖着不走,起身站在床边看着她,目光灼热地落在她身上,沈青枝羞得满脸通红。
名字?
对啊,她的女儿如今还未有名字。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他,“江凝如何?”
江聿修摸了摸下巴,似在思考,片刻后?,他垂眸望向沈青枝,点点头?,“甚好,一枝红艳露凝香……”
沈青枝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着凝,定也,意指沉稳,庄重,如你一样。”
“吾也很喜欢。”他盯着她红透了耳朵根,淡淡道。
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是喜欢的。
一向冷漠无?情?的男人,一旦动了情?,比任何人的爱都火热。
替妻子盖上薄被,江聿修走至门口将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口嗷嗷待哺的崽子,心里有一丝心疼,他朝冬葵招招手,“将孩子带进来?吧!”
男人生得高大,站在门口,冬葵只感觉一阵阴影将怀里的孩子笼罩住了,眼见着那?孩子皱了皱眉,更像个小老头?的,她忙轻拍了拍孩子,不断安抚她。
可怀中的小凝儿大抵是察觉到父亲的靠近,眼皮子动了动。
“小小姐醒了!”冬葵惊呼道,这?小家伙刚出?生便闭着眼大哭,哭累了一直睡到现在,大家伙儿可都等着她睁眼呢。
安静,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这?娃娃睁眼。
特别?是江聿修,目光直直落在女儿身上,一向冷淡的眸子都染上了柔意。
沈青枝亦是对这?个从肚子里蹦出?来?的崽子非常好奇,她忙从榻上坐了起来?,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期待。
这?对刚做父母的夫妻,此刻心里暖洋洋的。
与肚子里那?个小崽子相处了十个月,每日都与她叽叽喳喳说着话,这?一出?生,颇有种会见故友的错觉。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那?小娃娃伸展四肢,睁开一双惺忪睡眼,那?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睫毛如鸦羽,乌黑纤长。
她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她母亲般漂亮。
小女娃目光接触到威严高挺的男人,忙笑着眨了眨眼。这?是江聿修第一次看见女儿睁眼,并对着他笑,他不能具体形容这?种感觉感觉,像是糖果儿在他心中化开了,整个人如踩在云朵中,轻飘飘软绵绵的。
江聿修,那?个冷面权臣,他的心化了。
“生得像你母亲。”男人的声线清冷,语调里却带着骄傲愉悦。
那?小孩见父亲夸她,眉开眼笑,笑起来?当真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出?来?的。
沈青枝听见这?句话,立马皱眉,瞄了眼那?小孩,低声道,“我有这?么皱巴巴的吗?”
“小姐,小小姐模子生得俏,越养越好看的。”冬葵笑道。
“是,岳母说,夫人生下来?时?亦是如此皱巴巴。”江聿修转身看了眼沈青枝,极其淡定地说道。
似乎听到母亲说自己不好看,小女儿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眸里含了雾气,当真是楚楚可怜,精致漂亮。
只不过刚出?生,浑身皱巴巴的。
“这?孩子真机灵。”听见父亲的称赞,那?小女娃忙又好奇地看着他。
冬葵看着他对这?女儿如此喜爱,将手中的小女娃抱至他面前,“大人不妨抱抱小小姐,小小姐可喜欢大人呢。”
“好。”男人自冬葵手上小心翼翼接过闺女,方才他虽抱过这?孩子,小小的,软绵绵的,向来?沉稳淡定的男人,却不知所措。
她太小了,他怕摔坏她。
如今再次抱起闺女,江聿修多了丝淡然?,仍是小心细致,脚步都慢了下来?,生怕磕着碰着孩子。
冬葵见状,忙捂嘴偷笑,“大人不必拘谨,大人抱得没错呢,小小姐不会摔倒的。”
寻常冬葵她们几个婢女,总是对这?个冷若冰霜,沉稳霸气的男人心怀敬意,不敢接近,今日也被男人的笨拙感染到了,声音里也少了丝胆怯。
江聿修点点头?,抱着孩子往沈青枝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小婴儿起初还在打量父亲,不知怎的,倏然?转头?朝沈青枝方向看去,见到娘亲,立马笑得更欢了。
江凝这?女娃,刚出?生便睡得昏天黑地,还未享受过娘亲的温暖,如今见到那?温柔漂亮的美人,她忙笑得更欢了。
小孩子方出?生没多会儿,只会笑,但那?小脸蛋儿立马红润起来?,白白嫩嫩的,可爱得紧。
沈青枝觉得心里头?化开了。
“凝儿。”
沈青枝不顾虚弱的身子便想着去抱她,她肤如凝脂的脸上露出?无?比慈爱的笑容。
“凝儿,这?是你母亲。”江聿修低头?对孩子说道。
那?孩子像听懂了似的,又朝着母亲看了看,眼里满是星星。
将孩子递给妻子,又特意拿了块软垫枕在她身后?,“你身子虚,别?抱太久。”
“我就?抱一会儿。“沈青枝爱不释手地看着女儿,低头?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温热的触觉传来?,她又不禁红了眼。
这?是她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她的骨肉,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怎能不爱?
“等会儿嬷嬷给你炖些素汤过来?,先喝喝,喝了再给孩子喂奶。”
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点点头?,继续看着怀中的女儿。
对,喂奶,孩子一定饿了。
她抬头?看了眼男人,羞涩地柔声道,“相公,你出?去,我要喂奶。”
江聿修愣了愣,摩挲着扳指,朝她挑挑眉,“方才都试过了,现下还要避着我?”
沈青枝红了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江聿修,你又无?耻了!”
“逗你的,你喂,我出?去一下。”
男人说完,又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卿卿辛苦了。”
卿卿……
他又喊她卿卿。
沈青枝脸色又红了红,见妻子实在羞得慌,江聿修忙笑了笑拉下帘子,“有事喊我。”
“好。”
男人出?去后?,沈青枝忙掀开衣裳,给依誮孩子喂奶。
当初江聿修是提出?找乳母,但沈青枝想了想还是要亲自喂孩子,毕竟这?样的时?光短暂,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去喝另一个人的奶。
“吧唧吧唧”的声音响起,小凝儿喝起了人生第一口奶,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融化了沈青枝的心。
她摸了摸孩子的脸,嘴角微扬,“多喝点,早日长大陪娘亲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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