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个月里,傅边洲时不时会收到苏然的消息,有时候是一张风景照,有时候是当地的美食美景,很少会有人像,也很少会有配文。
也许是在路上,没有信号,也许是着急赶路,苏然的消息回复得并不及时,多是傅边洲发完消息几个小时候,有时候甚至是一两天后,傅边洲才能收到苏然的回复。
苏然这一路骑行,没有做任何遮挡,一路向前。他这一路,惹得众人纷纷回头观望,他骑行的身影被无数粉丝拍下,上传社交媒体。
傅边洲点开一组苏然的偷拍照,是他想象中苏然的样子,苏然仰头灌着一瓶水,目不斜视,有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自由且无拘。
傅边洲的指尖摩挲过屏幕里苏然的脸。
傅边洲一向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但却从未想过要出手改造苏然。
大概他喜欢的,也包括苏然身上的这股劲儿。
某天,傅边洲收到了一个从藏区寄来的一个包裹,大概是一路颠沛,包裹上布满灰尘,脏兮兮的。傅家有专门负责拆卸包裹的佣人,这个包裹原本是不会经过傅边洲手的。
但就是那天,那么巧合,傅边洲回家时,无意间向着包裹收纳柜一瞥,瞥见了来自藏区的包裹,他抽手取出那包裹。
傅粥粥围了上来,蹲在茶几旁,好奇询问,“这是什么啊?”
“苏然寄来的。”傅边洲用着剪刀拆快递,快递袋上的灰尘不免沾染到他手上。
哇哦!一听到是苏然寄来的东西,傅粥粥第一个打起精神。
快递拆开,是两条红色手链,圈口一大一小,明显是一个成人款,一个儿童款。除了两条红手链外,还有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一个宗.教感很强的寺庙,像是布达拉宫,傅边洲翻到明信片背面。
上面有一排字,是苏然的笔迹、
x年x月x日,xx宫。
此时此刻,我身旁有一处指示牌,上面写著,我在xx地方很想你,很多人在拍照打卡。
我一向觉得,花时间去想念一个人,是件非常无趣且无聊的事。
如果非要把想念这件事变得有趣且有意思,我想,应该在“我想你”后面加上一句,我想你健康平安顺遂。
落款是苏然的名字。
苏然的字体遒劲有力,笔锋潇洒,笔尾上扬。
和他这个人一样。
巴掌大的明信片上,被苏然洋洋洒洒的这几句话,完完全全占据。
短短几句话,傅边洲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傅粥粥探过头,好奇询问,“什么呀什么?”
傅边洲将明信片倒扣在桌上,拿过小朋友的手链,按着傅粥粥的手,帮傅粥粥把手链带上。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带。”傅粥粥一脸的嫌弃,只有妹妹才戴手链呢,没有男生戴手链的道理。
傅边洲淡淡,“苏然给你的,戴不戴?”
“戴!那必须戴!”傅粥粥是个墙头草,风向转变的快得很,这会儿非要把手伸出去,让傅边洲给他戴红手链。
在手链的抽绳处,挂着一只小铃铛,伴随着傅边洲的动作,小金铃铛跟着轻轻摇动着,发出着清脆的响声。
第二天,在金太阳幼儿园里,傅粥粥晃着手上的红手链,故作无意地在举手投足间,露出他的红手链,又故作惊讶,“啊呀,这是什么?”
引得不少小朋友们前来围观。
有小男生嗤道,“手链都是女生戴的,哪有男生戴这玩意的?”
傅粥粥倒也不急,冷哼一声,“你知道这是谁给我求的吗,你就胡说。”
“是谁?”小朋友们好奇起来。
傅粥粥骄傲挺胸,“是我家苏然给我求的!”
此话一出,刚才还吵闹的幼儿园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谁不知道苏然啊,那个在节目里无所不能的国民老公苏然,和开了挂一般,能处理好身边的一切事宜,是无数小朋友心中的偶像。
“让我摸摸,让我摸摸!”小朋友们和疯了一样地奔向傅粥粥,其中就数之前讥讽傅粥粥的小男生,跑得最快。
这一切事宜,骑行的苏然并不知情。
直到天后的某个清晨,苏然骑行到一处小镇上,他开了间宾馆,冲了个澡。洗漱完成后,苏然掏出手机,刷了刷新闻,在他这一路上,很多地方都没有信号。
一般遇到有信号的地方,他方才能打开手机,看看新闻,回回消息。
一条订阅相关的新闻弹出来,是关于傅边洲的。
苏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新闻,是傅氏集团和某公司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傅边洲作为公司高层出席签约仪式,他和合作方握手的画面,被媒体拍下,挂在新闻头条。
苏然不太了解那些战略合作的意义,他直接点开了下面的照片,眸光一闪,像是看到了什么,在傅边洲的衬衣袖口处,似乎露出了一点红。
苏然放大照片,确定是条红绳边。
西装衬衣,正式场合,在价值百万的手表上,垂下了半条廉价幼稚的红绳,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擦头发的手变得很快了些,笑意挂在脸上,苏然靠墙,半湿不干的头发垂在他眼前,苏然的指尖敲击屏幕,向傅边洲发去一条消息。
-今晚视频么?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几点。
苏然敲着键盘:你定。
在苏然的计划里,今夜仍需骑行一百多公里,到达下一处站点再休息。不过不确定下一个站点是否有信号,苏然罕见地更改了骑行计划,这是他在这一路上,第一次更改计划。
苏然离开了酒店,在确保信号能收到的范围之内,只向前骑行了几十公里,在一处草原上,他扎下了帐篷。
视频接通的时间是在晚上,苏然在帐篷里,傅边洲刚到家。
让苏然没想到的是,傅边洲没在傅家,居然在他所租的那间房子里。傅边洲坐在卧室的桌前,桌上摆着一沓文件,文件点着一盏昏黄台灯,房间面积有限,办公桌后就是床,条件相当有限。
老旧的出租房里,感觉也没有添置什么家具,甚至连床单,都是苏然之前挑选的最直男最简约款的格纹床单。
但就是莫名觉得家里多了股人味儿,带着让人放心且放松的氛围。
苏然靠近镜头,没见到傅粥粥,“傅粥粥呢?”
“睡了。”傅边洲放下笔和正忙着的工作。
透过手机屏幕,他观察着苏然目前所处的环境。在帐篷里,专业的帐篷内壁里涂着一层保温材料,在镜头下泛着银色的光。
镜头那边有呼呼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帐篷外,此刻正在刮风。
网上都说,去藏区骑行一圈回来的人,不管防晒保护做得如何到位,等到骑行一半时,都会被晒得一身黑,像是块炭。
不过苏然却是例外,他一路上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做,肤色却未变分毫。他原本就比别人白一点,此刻,在帐篷里的太阳能探照灯下,似乎比走之前更白了一些。
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隐约可见,他纹在锁骨一处的纹身。
几个月过去,纹身结痂又脱落,而纹在上面的港湾和海浪,却也愈发清晰。
苏然问,“他在那儿睡的?”
“隔壁卧室。”傅边洲答,又补充,“不是他自己选的卧室么?”
傅边洲这句补充,听得苏然有些想发笑。多大人了,还记仇。无非是之前,他刚租了房子时,让傅边洲和傅粥粥来帮他搬家,当时他让傅粥粥先去选了卧室,没有让傅边洲选卧室。
傅边洲就记仇到现在。
苏然有时候会觉得,傅边洲是个很好玩的人,外表和内里,完全不是一种人。苏然说,“让我看看他。”
“真要看?”傅边洲问。
苏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点头,“嗯。”
傅边洲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揉揉太阳穴。他没有起身往对面房间走去,只是唇边挂着无奈的笑意,“不去看他,行不行?”
苏然:?
“知道为什么我要先让他去睡觉么?”
苏然歪头。不懂。
傅边洲声音沉下去,“他要是醒着,我这会儿能和你说上话么?”
苏然想象了下,确实,就傅粥粥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要是让傅粥粥抓到手机,和他视频,傅粥粥估计能抓着手机不松手,巴拉巴拉像个机关枪一样说一堆。
要是这会傅边洲在举着手机去看傅粥粥,说不准就会把傅粥粥吵醒。要是让傅粥粥发现,是在苏然说话,那傅粥粥必须瞬间清醒,和苏然连说天俺也。
傅边洲穿着睡衣,右手手腕上挂着苏然请来的红绳。一些封建迷信,苏然和傅边洲这俩人都唯物主义的不行,压根不信这玩意,不过却仍戴在手上。
傅边洲,“想和你说会儿话。”
苏然躺下,举着手机,想笑却咬着牙,没有笑出来,“你说。”
断断续续聊了快一两个小时,苏然的骑行计划目前进行了一大半,还剩最后千儿八百里的路途,预计半周抵达终点。抵达终点后,再玩一段时间,随后启程回到京北城。
快的话,一个半月后,就能回来。
苏然向来条理清晰,算的很是精确。
傅边洲拿笔。将这个时间,记在一旁的本上,又在时间上画了个圈。
挂掉电话时,可能是有风吹进帐篷里,睡在睡袋里的苏然,倏地觉得有些冷。
他想,可能是秋天到了,从京北离开到现在,一个月了,秋天了。
时间真的不经数。
-
第二天,一大清早,帐篷传来说话的声音。
苏然探头去看,发现是草原上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扎着两个小揪揪,一张小脸像是苹果,因为气候原因,脸上有两坨高原红。
小丫头看他拉开了帐篷,笑眯眯地将手上的碗递给他,碗里莹白一片,像是什么乳制品。
苏然问,“这是什么?”
小丫头操着蹩脚的汉语,指指自己身后的人,“这是羊奶,爸爸妈妈,给你的。”
苏然往小丫头身后瞥去,就见一对中年夫妻,两人骑在马上,身前围着一堆羊。两人一边牧羊,一边冲着苏然朴实的笑,手上比划着,“给你的,给你的,可以喝的。”
这大概是热情的藏族同胞,欢迎远方来客的仪式。
苏然冲俩夫妻点点头,他从小姑娘手上接过那碗山羊奶,羊奶有点膻,苏然喝不太惯,不过他仍一饮而尽,把碗还给小丫头,“谢谢。”
小丫头拿了碗要走,苏然叫住她。苏然将自己手上的红绳取下,那是他之前在某处宫殿前求来的祈福绳。他拉住小姑娘的手腕,垂眸,将绳子带在小姑娘手上,轻轻拉动抽绳,微微绑紧,“送你了。”
拿到回礼的小丫头很是兴奋,和苏然告别后,她高举着手腕,说着苏然听不懂的藏语,蹦蹦跳跳地向父母跑去,骑上她的小马驹,快乐得没边儿看。
俩夫妻冲着苏然笑,双手合十,比了个藏族的礼节。
苏然冲着他们微微颔首。
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一家口再次踏上牧羊的征程,一家口围在一起,背影看上去和谐且温馨。
苏然盯着人背影看了一会儿,敛眸,拿起洗漱用品,去附近洗漱,洗完回来,收拾好行囊,卷起帐篷,绑在车上。
苏然跨上摩托,扫了眼随身的地图,继而向着前方目的地驶去。
行驶出了不到五百米,摩托突然转弯,改变行程,向着与目的地相反的方向骑去。
轮胎摩擦在地上,卷起一阵灰尘。
-
个周零四天。
傅边洲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再次见到苏然。
上次他记录在笔记本上的,关于苏然回来的日期,是整整六个周后,没想到苏然会提前这么早回来。
提前了两个周零天。
傅边洲见到苏然时,当时傅边洲正和某个项目方谈完合作,对方高层邀请傅边洲一起共进午餐。对方负责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头波浪的卷发,配合上红唇和职业套装,看起来既精明又干练。
两人边走,女人边同傅边洲商议着什么。这是个很有想法的女人,傅边洲侧耳听着,偶尔点头以示回应,他对外话少,很少会发表意见。
傅边洲携带助理,和女人刚一踏出公司们,第一眼看到停在公司门口的熟悉摩托,和靠在摩托车上的苏然。
大概是来得太过匆忙,苏然摩托车上的行李都还未收拾,苏然是和摩托车一起来的。
明显是苏然提前结束了行程,快马加鞭地回来了,而且苏然刚一到京北城,第一时间就快来找傅边洲。
阳光洒在苏然身上,傅边洲似乎闻到了来自藏区草原的味道。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顾不上女人还在说话,傅边洲大步走到苏然身边。
苏然没接话,他用眼神点点被晾在一边的女人,示意傅边洲先去忙工作。
傅边洲以为他是误会了什么,“合作伙伴...”
“我知道。”苏然压根没往别的方向想,只要见到傅边洲,于他而言就够了,昼夜辛苦地骑行,也就不算什么了。他跨上车,“我先走了,你去忙。”
傅边洲现在怎么可能让苏然走,他当即拽住了苏然胳膊。
一旁的女士,多少知道些苏然的八卦新闻。她笑着撩撩耳边头发,“我不介意和苏先生一起吃午餐,能和国民老公一起共进午餐,说出去,也够我吹很久。”
“不了,我还有点事。”苏然冲女人点头,以示回应,他不喜欢社交,不想参与到这种场合去,待着不自在。
傅边洲仍然攥着他的手,傅边洲想让助理带他去赴那女士的午餐约,他这会儿只想和苏然吃饭。这么做,是不合礼数,但他现在就想这么做,就想任性一次。
苏然啧了声,用眼神示意傅边洲去工作,让傅边洲冷静下来,这是干嘛呢,上演什么蓝色生死恋呢?
半秒后,傅边洲眨眼,松开一直攥着苏然手腕的手,重新回到女士身边,继续去赴午餐约。
同时,傅边洲吩咐助理,让助理先带苏然去他办公室。
助理敬职敬业,冲着苏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然点头,跟着助理进了办公大楼。
傅边洲这才放心下来,和哪位商业伙伴一起去吃了午餐。
整个午餐期间,傅边洲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连他身旁的女士,都瞧出不对劲儿,打趣道,“傅总,今天状态不对啊,传闻中的傅总可不是这样的。”
傅边洲没有隐藏,大方承认,“见笑了。”
女人跟着点头,搅动着面前杯子里的咖啡,笑着揶揄,“能理解。要是我男朋友,像苏然那样,提早结束行程,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楼下,我肯定也受不了,一定比您现在的反应还要夸张。”
她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受不了,胳膊上立起鸡皮疙瘩。
傅边洲举起咖啡杯,和那位女士虚空碰了碰杯。
因为有这位女士的谅解体贴,这顿饭局,只用了半小时不到,便草草结束。
等傅边洲回到办公室时,已早不见苏然的身影,桌上只留一张便条,助理小声对傅边洲说着抱歉,“苏先生执意要走,傅总抱歉,我没有拦住苏先生。”
傅边洲,“和你没关系。”
苏然想做的事情,向来谁都拦不住。
“出去吧。”
助理走后,傅边洲翻开桌上扣着的便签纸,上面是苏然的字迹。
一行一行的字迹,一共有行。
没多想。
待不惯。
晚上见(傅家)。
简洁的不能再简洁。
苏然不是小孩,全然信任傅边洲,不会怀疑傅边洲是在外偷吃。
他之所以会答应傅边洲,和助理先来办公室,纯粹是不想让傅边洲多想分心。
办公室这种环境,他待不惯,一分一秒都坐不住。
他待着不舒服的地方,他不会委屈自己,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停,说走就走。
他在家等着傅边洲下班。
着重标出,是傅家。
让傅边洲知道下班后,该回那个家。
傅边洲盯着纸上那个傅字,淡淡笑笑。
就像是个毛头小子,看到喜欢的人,亲手写了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有一个姓,都会觉得无比雀跃。
叠好便签纸,放进私密抽屉里的,最内层。
整理好情绪,面部表情。
继续工作。
-
苏然从傅边洲哪里离开后,回了趟家,把行囊全部放下,仔细冲洗一番后,再出门时,是下午。
他换了辆车,换成了带夸兜的,能载傅粥粥的摩托,骑着车去了金太阳幼儿园。
苏然去的时候,幼儿园还没放学,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金太阳的幼儿园操场是临街的,操场旁有高高的金属杆作为阻挡拦截,将操场和马路分开,不至于小朋友溜出校园。
不过栏杆之间也有间隔,一两厘米的距离,马路上的行人也能看到学校里的情景。
苏然在栏杆旁扫了眼操场,好巧不巧,正在上体育课的是傅粥粥的班。
他们在练习投掷,一个小朋友一个沙包,每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倾斜着的木桶,小朋友站在离木桶五六米远的地方,能将沙包投进,就算是成功。
体育老师在旁边讲了注意事项,让小朋友先练习,他去一旁喝水,补充体力。
那木桶的角度放的有些刁钻,加之口径很小,不太好扔。
一群小朋友们尝试将沙包往里扔,半天都没有人能够成功。傅粥粥小朋友同样如此,绷直了胳膊,努力投掷,怎么投都差点味道,沙包落在一旁的地上。
“噗通。”空中飞来一只矿泉水瓶,瓶子在空中滑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后,直直落在了傅粥粥面前的木桶里。
“哇!”现场的小朋友们登时尖叫起来,“这也太准了吧!”
傅粥粥内心通通直跳,他顺着水瓶刚抛来方向,转头看去。
不出意料的,他看到闲闲站在栏杆外的一道身影,是很久没见的苏然。
苏然正对着他淡淡的笑。
“苏然!苏然!苏然!”傅粥粥几乎喊破了喉咙,他再也顾不上还在练习投掷,扔下沙包,大步朝着栏杆处跑来。
要么说傅粥粥熊呢,他直接跳到栏杆上,手脚并用地扒着栏杆,夹着屁股,不断地往上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是来专门找我的吗!”
要不是学校的栏杆高,不然就傅粥粥这本事,早就越狱潜逃了,逃出生天了。
苏然制止他,“行了,下去。”
傅粥粥只听苏然的话,他从栏杆上滑下去,不过一双手通过围栏间隙,抓着苏然的袖子不放手,苏然苏然叫不停。
体育老师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忙赶过来,训斥道,“不能在这里玩,傅粥粥小朋友,这是上课时间,快回去。”
又看向苏然,“这位家长,咱们不能给孩子惯这个毛病的,要是以后都这样往这里钻,孩子被坏人拐走都不知道。”
是苏然之前考虑不周,他冲老师点头道歉,让傅粥粥去上课,他则退到了一旁。
傅粥粥边往操场走,边转头和苏然认真交代,“苏然,你等我放学啊,你就在门口等着我,我马上就出来了。”
“你不许跑!”
一节体育课,傅粥粥全程心不在焉,动不动就要回头看看,确定苏然是否还在他身后。
直到下课,傅粥粥第一个跑出幼儿园,他还没跑几步呢,便被人拦腰抱起,扔进摩托车挎兜里,同时手上被扔上来一个安全帽。
苏然跨上车,睨他,“回家?”
在众多小朋友艳羡的目光下,傅粥粥挥舞着胳膊,激动道,“回家!”
-
苏然这次在京北城里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时候在傅家住住,更多的时间,还是住在他自己租的房里。
就在苏然筹备着下一次的骑行计划时,发生了一件很抓马的事儿,是傅粥粥发现了苏然锁骨上的纹身。傅粥粥虽不懂这个纹身是什么意思,不过能被纹着记录在身上的东西,一定是格外的重要。
傅粥粥那叫一个生气,愤怒拍床,“苏然,你和我有小秘密了!”
“苏然,难道我就不重要吗,你为什么不把我纹在身上?”
苏然被他吵得头大,加之早上还未睡醒,苏然按着傅粥粥的脑袋,直接把人塞进被子里,翻了个身,腿压在傅粥粥身上,不让傅粥粥再乱折腾,“闭嘴,睡觉。”
都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了,傅粥粥哪里还可能睡得着!
他狼狈兮兮地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一个头,怒气冲冲地瞪着苏然。
苏然还睡得着吗?
良心呢!
不过渐渐地,傅粥粥被困意打败,他打了个哈欠,眼皮轻轻垂下,又窝在苏然怀里睡着了。
苏然定好了下一次骑行的目的地,是南方的一个小镇,沿途四处是海。
约莫再停顿半个月后就出发。
某天,金太阳幼儿园做了一个美术小测,让学生画出一家口,并由老师现场为大家评分。傅粥粥这小孩,压根就没有点亮画画的技能点,他画了个火柴人,两边是苏然和傅边洲,中间是他,可惜傅粥粥的画功简直不敢恭维,歪歪扭扭,让人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像是小孩乱撒尿。
给鸡一支铅笔,鸡画的可能都比傅粥粥好。
于是老师给了傅粥粥并不算太高的分数。
偏傅粥粥还觉得自个画的可好,整个人给委屈上了还,回家拿着自己的画,和苏然掰扯了半天。看那架势真的给气着了,要不是苏然拦着,傅粥粥明天可能真的就扛着炸药包去上学了。
哄着傅粥粥睡下,苏然拿起那张画看了看,对着中间代表傅粥粥形象的,七扭八歪的火柴人,拍了张照片。
半个月后,当苏然即将要开启新的旅程,傅粥粥低眉垂眼地送苏然离开时。
苏然叫住他,“傅粥粥。”
傅粥粥不情不愿,“干嘛?”
苏然,“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傅粥粥扭扭捏捏地走过来,“看什么啦。”
苏然撩起袖子,胳膊一翻,在他手腕侧面一处,赫然有个火柴人的滑稽卡通人物形象的彩色纹身,大概有一个半指节那么大,不算太显眼,但离得近是能清晰看到的。
傅粥粥瞬间瞪眼,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是他画的火柴人,其中这个形象代表着他自己傅粥粥。
傅粥粥:!!!
“苏然!”
苏然只给他看了一秒,立刻抽手,用袖子将纹身盖住,“走了。”
傅粥粥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悲伤,苏然苏然苏然地喊个没完。
苏然骑在摩托上,透过后视镜瞥着身后蹦蹦跳跳的傅粥粥,唇角轻轻勾起,他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
让苏然更没想到的是,他骑车骑过第一个街区,迎面会遇上傅边洲。
傅边洲穿着休闲服,同样骑着摩托,崭新的摩托,配置不低。
苏然被迫停车,上下打量着傅边洲的车,以及本不应该出现在车上的傅边洲,“你有摩托车驾照么?”
傅边洲从怀里掏出一个绿本,扔给苏然。苏然打开一看,嘿,好家伙,还真是摩托车驾照,颁证日期就是前几天。
苏然把驾照扔回给傅边洲,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就这么爱学新东西?”
以前在节目上时,傅边洲就很快学会了做饭。
这次还是,傅边洲俩下就拿到了摩托驾照。
速度快得不得了。
傅边洲颔首,“你可以试试。”
他学这些玩意,纯粹是为了泡苏然。
能泡苏然的技能,他都可以很快学会。
苏然重新戴上头盔,骑车上路,“你和我走了,傅粥粥怎么办?”
“家里有阿姨看他。”傅边洲并肩骑在他身侧,又坦诚,“我也走不了多久,手上还有工作。”
他最多和苏然一起骑车出去玩一个半周。
之后,便得停下车,再从当地坐飞机回北城,一堆工作上的事儿。
意料之中的事,能抽出一周半,于傅边洲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也是苏然第一次在骑行中,有了并肩同行的伴儿。
两人一起向前骑去,等红绿灯的间隙,傅边洲侧眸看向苏然,“接下来的这一路,就请苏老师,多多指教了。”
苏然笑着没接话。
-
两人一路沿着海骑去。
穿过七九八绕,甚至在地图上都未有标注的民间小路,听着导航不断叽歪着,说两人偏离位置,需要掉头,重新规划路线。两人对视一笑,也不关导航,反而骑得更快,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少年,透出一肚子的坏水。
在不知名的,未开发的,无人乡村海滩上,扎着帐篷,在一场大汗淋漓后,抽着同一根的香烟,看着对面的海浪翻滚,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岸边,发出沉沉的声音。
凌晨五点时,靠着摩托,等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跃出海平面时,只需一个眼神,便能交换一个湿漉漉的吻,任凭金色的阳光洒满他们身后。
一个半周到了,傅边洲的行程就此结束,而苏然此刻的行程才走了分之一。
傅边洲的摩托停在当地车行,会有助理来联系车行,帮他把车运回京北城。
苏然骑车送傅边洲去机场,目送着傅边洲通过安检,进了候机室。临进去前,傅边洲回眸,注视着苏然,“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苏然想起了锁骨上的纹身,想起了港湾,想起了岸,想起了他和傅边洲在这次骑行过程中,看到的一切一切。
他向来不服管教,讨厌禁锢,却在此刻,笑着点头应下傅边洲的话,“嗯。”
一刻钟后,空中的飞机飞向北方,地上的摩托继续向着南方行驶。
背对而驰,没有回头,但总会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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