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搞得跟个出阁的新嫁娘一样。”


    时间过得飞快, 像是插了鸟儿的翅膀,盛欢出院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在拔了鼻胃管之后没多久,盛小欢那属于年轻人的健康肠道就顺利通气, 顾沨止和熊提见缝插针,当即开始给他顿顿山珍海味的安排伺候着,盛欢吃了两天,吃的脸圆了小一圈,成天生龙活虎的窜上爬下,有事不完的劲儿, 还差点儿把手腕上的石膏给砸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每晚睡觉前他都必须吞两颗安定才肯就寝。


    护士一开始觉得他年纪轻轻就靠这么大剂量的安定睡觉不大妥当,但若是不给盛欢药, 他就大半夜的瞪着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眨都不带眨的, 让巡回的护士分外害怕, 不得不给他药, 再后来, 盛欢觅得了更为行之有效的方式, 他会搬个小马扎坐在护士站, 冲着值夜的护士撒娇耍赖,一口一个“姐姐我好困哪!想睡睡不着感觉人都要枯萎了”。


    故而盛欢出院的那天,VIP病房的护士泪洒走廊, 一个个都依依不舍, 搞得顾沨止和熊提都觉得他们把盛欢带走是逆天而行人神共愤之举。


    顾沨止给盛欢买了两件新衣裳,改头换面的开心同学走到哪儿都是光彩照人, 熊提去地下停车库开车, 盛欢问:“咦, 伍姐怎么没来?”


    “她本来是想来的, 但我让她去帮你准备入学材料了。”顾沨止慢条斯理的说。


    盛欢:“?”


    盛欢:“入什么学?”


    顾沨止:“斯宾塞啊?斯宾塞学院。”


    “不是”盛欢道:“你认真的?”


    顾沨止:“?不然呢?”


    盛欢默了两秒,大吃一惊。


    “不是,你那天明明说你不当真”


    “我说了吗?”顾沨止装傻:“我怎么不记得?”


    盛欢:“”


    “你为什么这么抵触?”顾沨止奇道:“斯宾塞学院是多少虞城学子梦寐以求的学术天堂啊!你看看你现在的反应,再看看杜晨飞那天在校友会上的反应,没事儿吧你。”


    “正是因为是莘莘学子们的学术天堂所以我才惶恐。”盛欢卑微哆嗦道:“我不配啊!”


    “你哪儿不配了?”顾沨止道。


    “我哪儿配了!”盛欢手足无措:“我是有家世?还是有成绩?拜托我都快辍学了耶!数理化史地政通通还给老师啦!而且而且我明年才到参加国考的岁数呢!你是不是记错了!”


    “听着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顾沨止捏着下巴沉吟道:“但那又怎么样呢?”


    盛欢:“?”


    盛欢:“????”


    顾沨止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阿伍保证把你的个人资料捋的顺顺当当逻辑通畅准确零瑕疵。”


    盛欢:“呵呵我就是个废品,你打算怎么个零瑕疵?”


    顾沨止:“你看啊,没有家世说明你是一个不狐假虎威独立自主的人,辍学翘考,成绩单上顶多是空白,不会有不及格啊!至于年纪——你上学早嘛,问题不大。”


    盛欢:“你是懂写简历的。”顿了顿他咆哮:“你把人当傻子呀!”


    顾沨止不以为意的按住他的头:“安啦,走后门儿没那么多讲究。”


    盛欢呼出一口气,没有继续反驳。


    他抿了一下唇角,寻思着也许顾沨止真的给自己提供了一条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在那个叫斯宾塞的地方,也许存在着他人生中那些无解之题的答案。


    可法律在斯宾塞众人的眼中似乎是尽可能要保全维护的存在,这与黑市的行事准则背道而驰,倘若他真的决定随着顾沨止走上那条道路那是一条截然不同的阳光普照的路,他与黑市、与阿提密斯还有过往种种就都要做一个了断。


    这了断当然不是说做就做的。


    “我考虑考虑吧。”盛欢犹豫了一瞬,说:“总感觉你像个传,销集团,等不及的要拉我入伙呢。”


    “行啊,你考虑考虑。”顾沨止说:“但考虑归考虑,不能玩儿失踪,听到没有。”他伸了根手指戳盛欢的鼻尖,“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现在仍然作数,我会说到做到。”


    盛欢眯眼,比了个辱骂他的口型,拍开他的手,这时熊提把车开上来,道:“来,上车吧!小熊为各位大佬服务!”


    盛欢乐了,也不客气,道:“去盛世网咖。”


    “得嘞!”熊提说:“欢哥坐稳啦!”


    SUV一骑绝尘。


    未几,SUV抵达了盛世网咖。


    盛欢跳下车,顾沨止也跟着开门下车,对熊提道:“我送他,马上回来。”


    熊提比了个“OK”。


    盛欢步履轻快的迈向家门。


    自从上次门面房被人砸了之后,他还一直没空顾上来修缮,门店还维持着那离谱的稀碎的状态,盛欢避开一地的玻璃碴,忽而发现屋里居然站着一个人,一个俊美的金发男人。


    盛欢的脚步猛地刹在了原地,他浑身僵硬,表情凝固。


    “怎么了?”顾沨止跟着进门问道。


    盛欢张口结舌:“阿阿”


    顾沨止:“啊?”


    盛欢:“阿西吧哦!!”


    顾沨止:“。”


    比起他的反应,金发男人明显要淡定得多,他斜倚着落灰的柜台,以细长苍白的手指轻点桌案,“上网,怎么缴费?”


    “现,现金吧。”盛欢已经没话说了,目瞪狗呆。


    旁边儿的顾沨止说出了他心底的疑惑,顺带比划了一下这宛如战后废墟般的现场。


    “在这儿上网?你确定?”


    “不然呢?”阿提密斯面无表情的往柜台上丢了叠小面额的纸币,转身道:“方圆一公里,你还能给我找到第二家开着的网咖么?”


    他迈着长腿跨过废墟,还真让他在一堆破烂里面找到了一台完好无损的电脑主机和显示屏,他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沉默着就开了机。


    没一会儿,游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分分钟“Triple Kill”。


    盛欢:“”


    搞得跟真的来上网的一样。


    顾沨止“啧”了一声,倒也没有再提出什么质疑,而是拍了拍盛欢的肩膀,“你看这处地方还有什么挽救的必要么?我觉得没有。”


    盛欢的表情有点儿空,“有没有什么的我再考虑考虑。”


    “行,你好好考虑,考虑完记得告诉我,我先走了。”顾沨止说。


    男人一手抄兜,走的干脆。


    待到那辆SUV驶离街道,盛欢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把顾沨止给他买的新衣服都弄湿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跃过一地的垃圾,冲到阿提密斯跟前,跺脚道:“生怕顾沨止发现不了咱们嘛!吓死我了!”


    “我听说,你准备跟他去斯宾塞?”阿提密斯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看,他翘着二郎腿,肩膀松弛的下垂,打游戏的姿态很懒散,但手指的挪动却快的惊人,指尖轻点轻划,屏幕上的英雄眨眼间又是一波五杀。


    盛欢顿了两秒,没来由的心虚。


    “老朱告诉你的?”


    “嗯。”


    盛欢蓦地伸手摸向后腰,他把那个装着新身份证件的防水袋塞在裤檐,被衣服下摆盖着,此刻不知该不该拿出来。


    “对不起”他敛着眸子,乖乖的对阿提密斯道歉,“我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我善变,让你多此一举的给我搞假身份了——”


    “砰”一声。


    游戏里的敌方水晶爆炸,一局游戏结束了。


    阿提密斯足跟点地,将转椅转了半圈过来。


    他微微仰着面孔,正对着盛欢,表情高深莫测,狭长的眼尾睫毛浓密,像是自带眼线一般,将目光描摹的冷而锐利。


    “我不是故意要甩掉你,跟你断绝关系的!”盛欢被他看的心里一阵慌乱,他对着阿提密斯淡棕色的瞳孔,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的种种,他们一起并肩作战里应外合,他从阿提密斯那儿得到钱,得到助眠的药品,甚至得到一杯甜味的安神的卡布基诺,情绪能有着短暂的须臾的放松。


    瓦尔登蓝就像他的第二个家,而阿提密斯不知从何时起,于他而言已经近一步演变成了比单纯的联络人更深一层的身份。


    他们之间的关系固然见不得人,但却也陪伴了他两年之久,现在他却要为了顾沨止,跟阿提密斯划清界限么?


    盛欢顷刻间被莫大的内疚情绪攻陷了,咽喉处略略哽咽。


    “对不起阿提密斯对不起,我是个没良心的人,顾沨止随便说说画了个饼,我就倒戈了。”他吸着鼻子说:“要么你当我没说过这事儿吧,我收回这个念头我反正也没答应顾沨止呢,我们以后以后就还是好拍档,一起搞钱——”


    “说什么呢?”阿提密斯翻了个大白眼儿,冷笑一声,倾身而起,长臂一探就将他后腰处的防水袋给抽了出来,搁在掌心里颠了两下,“搞得跟个出阁的新嫁娘一样。”


    盛欢:“?”


    盛欢:“????”


    作者有话说:


    你是懂比喻的。


    今天夜班,就一更。明天二合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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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第62章


    把他捆了


    “啥玩意儿?”


    阿提密斯的这个态度让盛欢疑惑了, 他的眼眶微微泛着红,像个被拎了耳朵挟持的可怜兔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阿提密斯垂眼, 将那几份证件从防水袋里拿出来,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打火机,“啪”的燃起了火苗。


    “你想去斯宾塞,我不拦你。”他将证件的一隅凑近了火苗的外焰,“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么久以来我给你接的活计还真没有哪样谈得上是十恶不赦, 而你又是个慈悲为怀的家伙,所以硬要细究起来, 你的履历上并没有什么是抹不掉的污点,不会成为你升学道路中的障碍。”


    盛欢:“唉喂——”他阻拦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舔过的纸张部分一片焦黑, 挛缩, 迅速化为飞灰。


    “这几份证件我弄起来也不费什么事就是了。你不需要, 自然有下家要。”阿提密斯淡然道。


    这算是一种安慰吗?盛欢眨了眨眼。


    “其实我也想征求你的意见来着。”他抠着手指头说:“阿提密斯, 你见多识广, 你觉得,这会是个陷阱么?”


    “陷阱?不至于。”阿提密斯轻嗤一声,“顾沨止还舍不得挖个坑让你跳进去。”


    “所以你其实是支持我去的咯!”盛欢隐隐激动起来, 他握拳道:“阿提密斯, 听说斯宾塞的人都是年薪制,我如果去了, 拿到了巨额工资, 就分你一半!哦不!一大半!”


    阿提密斯挑起眉峰, 眼眸深邃如一口井。


    “谢谢你的孝心, 但我可没有说过‘支持’两个字。”他冷淡的回答。


    盛欢微微一怔。


    “以你的综合素质,去斯宾塞是会有大好的前程,但是你知道斯宾塞人的钱和名望是靠什么换来的吗?”阿提密斯微微笑了起来。


    他的笑让盛欢没来由的浑身发寒。


    “靠什么?”


    “靠命。”阿提密斯说:“哦不,他们称之为‘必要的牺牲’。”


    他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别处,看着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宛若透过这些微尘去追溯一些无处可归的灵魂,“斯宾塞每年的人员死亡率在百分之二十三左右,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一百个人里,会有二十三个人死掉?”盛欢喃喃道。


    “更直观的描述应该是,每五个人里,会有不止一个人死掉。”阿提密斯说。


    盛欢的眉峰拧起。


    “被冲击到了对吧?”阿提密斯懒懒的说;“牺牲本身并不可怕,哪个行业没有牺牲呢?警察、消防员、处处都会死人呢,牺牲是人类伟大品格的体现,所以逝者会被奉为英雄和烈士,可斯宾塞不一样,他们将牺牲视为一种义务。”


    “义务?!”盛欢疑声道。


    “是啊,面对极致的危险时,在自然人的面前,所有的斯宾塞人都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前去以身为盾,在他们看来牺牲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鼓吹宣传,让他们的人以牺牲为荣。”阿提密斯说着说着,怒极反笑,他俊美无俦的面孔微微狰狞着,连呼吸也变得起伏不定,“我最恨他们那副提起死亡淡漠无比的样子,如此荒诞的人生价值观,人活着又不是为了去死的!”


    盛欢哑然。


    许久,他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永远将自然人的利益放在首尾,必要时会牺牲自己,甚至是同为异能者的队友?”


    “没错。”阿提密斯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恢复了先前的冷淡平静。


    盛欢沉默了良久。


    “你好像真的很了解斯宾塞。”他说:“你”


    他下意识的想要旧事重提,关于顾沨止他们口中说的那个离开了斯宾塞的老学长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体会到了阿提密斯的态度和立场,如此激烈,如此的情绪化,与联络人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准则相悖逆,他想阿提密斯完全可以不跟自己说这些,以阿提密斯的性格,不会吃饱了撑的来诓骗他,既然说了,就一定是真的。


    那身份的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求证的必要呢?都是不愿回想的过往罢了。


    “可我还是想去见识见识”盛欢小声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真的想去体会一下群居动物的生活。”


    阿提密斯的眼尾收束。


    他定定的回望盛欢,眸光复杂。


    “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未来可言。”盛欢挠着蓬松的发尾,喃喃:“如果不试着去当‘烈士’,我大概也会自己找个黄道吉日,给自己一绳子上吊了拉倒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阿提密斯皱眉道。


    “因为活着有时候真的很累啊。”盛欢傻笑了一下,耸了耸肩。


    “这话是没错,谁活着不是受罪呢。”阿提密斯闻言呼出一口气,眼底有几分忖度的光,倒也没有刻薄的再挖苦他,更没有追问下去,“你如果想好了就去,你会有光明的未来。”


    “能让联络人说出这么真挚的祝福,好难得呀。”盛欢莞尔,“不过,我也还得考虑考虑,毕竟”


    话音未落,他听到马路对面传来几声难听的叫骂。


    “盛欢!你踏马摇身一变还成了个大英雄了,凭什么?!那老子老子的前途谁来赔!”


    “什么东西这么聒噪?”阿提密斯的眉峰显而易见的拧巴了起来,心情大为不爽。


    盛欢也有些疑惑,他竖起耳朵听了听,对方讲话大舌头,还语无伦次,遂转身放眼看去,在马路对面的烟酒超市门口看见了一个寸头。


    眼熟。


    盛欢愣了愣,而后一拍脑袋。


    “是他!!!”


    “谁?”阿提密斯道。


    “那个——那个人!”盛欢指着这一亩三分田的屋檐底下,无法忽视的电脑尸体,还有碎玻璃和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之前我不知道有人在网上带节奏网暴我,还人肉了我的住址,从滨湖湾分局回来,就有人在网咖里蹲我的点。”


    “蹲你的点?干嘛?”阿提密斯冷笑一声道:“还想学蝙蝠侠在哥谭市替天行道?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哪根蒜。”


    “他当时说‘法律不制裁你!!我们制裁你!!!’,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盛欢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疼,东揉揉西揉揉道:“好在后来顾沨止来了,不然我可能真的会被揍成地毯。”


    “有病,还病得不轻。”阿提密斯说。


    “我以为他被公安局抓进去了呢。”盛欢用手指点着下颌道:“毕竟最近市局一直在抓造谣传谣的人嘛,他现在来这儿干嘛?”


    阿提密斯不知从哪儿抽出一个平板来,对着那寸头“咔嚓”来了张照片。


    “嚯!”他阴阳怪气道:“这不就来了么?”


    “什么什么?”盛欢退了两步,把下巴垫到阿提密斯的肩膀处跟着看。


    阿提密斯简直就是个人形搜索引擎,没两秒就通过寸头的脸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了。


    “呀,怎么是个有案底的家伙呀!”盛欢眯着眼睛道:“□□未遂,入室抢劫妈了个鸡,他这履历怎么好意思制裁我啊!”他勃然大怒。


    “我看刚放出来没多久,大概过得不好吧?”阿提密斯又乐子人上身了,取笑道:“以为揍你一顿就可以让自己的形象转变,变得高大伟岸——”


    盛欢:“呵呵哒。”


    “可谁晓得,事情说反转就反转了。”阿提密斯抑扬顿挫道:“你一下子从纵火嫌犯变成了国民小老公,他的行为也就一下子从见义勇为降格成了故意伤害,没准儿又得去蹲局子,如果你是他,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盛欢:“我恨。”


    “嗯。”阿提密斯点点头:“所以他来了。”


    盛欢:“?”


    盛欢惊了,豁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寸头,此刻那寸头手里拎着个啤酒瓶子,晃晃荡荡,满脸的肃杀痞气,步伐歪歪扭扭,但面对着的行进方向俨然是盛世网咖。


    盛欢微退了半步。


    “人怎么能坏且蠢到这种地步?”他的脸颊犹豫震怒而微微抽动着,声音里裹挟着寒气。


    “这就是人类啊,人性本恶。”阿提密斯懒懒答道:“他们往往还活得很久,比一些好人还要长命呢!”


    盛欢的眼底闪过浓重的墨色。


    下一秒,一辆卡车疾驰而至。


    寸头喝醉了酒毫无平衡感和方向感可言,卡车激烈的鸣笛,他充耳不闻,脚一崴反倒迎着卡车而上,下一秒,他被卡车的保险杠狠狠撞上,酒瓶子飞出去,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哟!”阿提密斯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精彩绝伦的反转大戏,“这个好看!”


    盛欢却不答,眼底的情绪远没有阿提密斯波涛汹涌,毕竟几天之前,他早已预见过这样的事件发展。


    “老天!怎么走路不看路啊!!要了命了!!”卡车司机尖叫着从靠边停止的车上奔将下来,紧握着手机,哆哆嗦嗦的去查看寸头的情况,他显然是个老实人,没有肇事逃逸的意思,反而蹲在寸头身边打起120来。


    盛欢与阿提密斯并肩疾步走到门口的位置,隔空观望着情况,寸头满头是血,颤巍巍的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了卡车司机的手腕骨,咬牙切齿的说了两句什么,卡车司机被他吓得一个机灵跳了起来,像脱衣服似的狠狠的挣脱他。


    “你少讹我!!!明明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这里人行横道的灯是红色的!!”


    路两边停留了不少围观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盛欢和阿提密斯也置身在其中。


    “看样子他伤的也不重啊?”阿提密斯环抱着手臂冷冷道:“还有力气碰瓷,果然祸害遗千年。”


    盛欢不搭腔,他皱了皱眉头,耳畔响起了一声短促的鸟鸣。


    他豁然睁大了双眼,疑惑于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听见那预见征兆般的古怪鸟啼声,并且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什么幻觉也没有出现。


    难不成他还幻听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停靠在路边的卡车忽然发动了。


    小小的惊呼之声在围观的路人当中层叠起伏若浪涌,而站在街角打电话的卡车司机则浑身僵硬的转过面向来,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坐骑,他双手握着手机,手里的电话甚至都没来得及挂,然而那辆卡车却仿佛被幽灵附身一般,猝不及防的加速前冲了一小段,狠狠的碾向了寸头!


    卡车与寸头之间的距离不足十米。


    寸头大抵是下定了决心要讹人了,所以瘫在原地一动都不带动的,卡车的引擎加速效率奇高,不过两三秒钟的功夫,还没等寸头反应过来,车轮胎就从他的脑袋上碾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像是往沸腾的开水中滴了一滴油,于人群中狠狠的炸开。吃瓜的路人四下奔跑。


    这变故来的太过突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卡车司机在内也始料未及,他惊呆了,哆嗦道:“我刹车了,我真的拉手刹了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检查!!!不是我干的!!!”


    没有人理会他。


    路人们已经疯了,报警的报警,抬晕厥者的抬晕厥者,唯有阿提密斯迈开长腿,淡定的跨过一地白花花的脑浆子,去到了卡车司机跟前。


    “放心,赖不到你头上。”他拍了拍卡车司机的肩膀安慰道:“你刹车了,我给你证明,再者这里还有监控呢,这家伙乱闯马路,碰瓷,之前还有一堆的案底,是罪有应得。”


    “你得给我作证,先生,一定得给我作证!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卡车司机像看见救世主一般死死的握住阿提密斯的手臂道:“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的身家性命就全交代在你身上了!”


    阿提密斯频频点头。


    他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乐的见恶人恶果自尝,所以居然十分有耐心的陪着卡车司机等来了警察,还格外细致的录了俩小时的口供,警察虽然疑惑于卡车为什么会突然发动,但架不住现场着实没有能证明卡车司机肇事的实锤证据,也就只好将一切暂时登记在案,找人来拖寸头的尸体。


    阿提密斯美滋滋的回到了盛世网咖,发现盛欢人已经不在门口了。


    “开心?”他喊道:“人呢?”他语气轻快道:“我刚才给那司机留了联系方式,让他如果遭讹了就来找我,嘿,原来做好人也能这么爽。”


    他说着,好半天没得到回应,疑惑道:“开心?”


    他找了一阵,才在收银台后面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盛欢。


    盛欢的面色苍白如纸,他屈膝坐在椅子上,紧紧的环抱着手臂,温润的瞳孔略略收缩着,盛满了恐惧。


    “你怎么了?”阿提密斯拧起眉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魂儿没了?不就是炸了脑浆子吗?你之前见过的场面,哪个不比这血腥?”


    “我没吃饭我饿了。”盛欢文不对题的说了句,“头也有点痛,没什么事的话,我上楼去睡觉了。”


    他没有等阿提密斯回话,步履匆匆的转身走了。


    事实上,寸头急转直下的结局正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放。


    看着像是个意外,但也仅仅是看着罢了。


    盛欢倒在床上,用枕头按住了头。


    他想起了那天寸头来找他麻烦的时候,曾经狠狠的激怒了他。


    他看见了寸头会被车撞的结局,但随后,随着他的情绪起伏,他眼前的画面莫名的续了几秒。


    也就是在那几秒内,寸头的脑袋从有到无,由筋断骨折变为命丧黄泉。


    和从前无数次的经历全然一致,他幻视所见到的统统都落在了现实当中。


    但是不对劲。


    盛欢有种古怪的感觉,寸头真正的结局其实是前者。


    是莫名的超自然的力量替他续写了结局,才导致了如今发生的这一切。


    那么这个所谓的莫名的超自然的力量是什么呢?!


    盛欢的手指攥紧了枕头的边缘。


    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怕再往下想,一切会朝着连阿提密斯都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的履历将不再是清白二字。


    所以他还能去斯宾塞跟着顾沨止展开全新的生活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他太危险了。


    盛欢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复了情绪,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神色淡漠。


    只当是昙花一现的东西,给了他须臾的快乐和希望,不要心存奢望,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灵落差。他想,有什么好心痛难过的,不过是跟从前一样而已。


    他也不是第一次拒绝顾沨止,或是放顾沨止鸽子。


    不过话说回来,顾沨止为他殚精竭虑,付出了那么多,还打点了那么多,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说走就走。


    但这一次,他想体面一点。


    盛欢抄了一把额前乱糟糟的刘海,点开了自己的银行账户。


    救李薇薇得到的那笔钱如今就稳稳当当的躺在他的账户里,他还没找着机会花销。


    这应该就是命中注定!如今,要么就花在他那金贵的前男友身上吧?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花呢?


    盛欢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发现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完全无法想象到顾沨止会需要什么,衣食不愁如顾沨止,穿金戴银如顾沨止等等,穿金戴银?


    盛欢的脑子里灵光乍现!


    他二话不说,点开阿提密斯的聊天记录,在关键词的搜索框里输入了“领带”两个字-


    顾沨止隐约记得好些日子之前他就说过要重新买一套房子住,但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拖着拖着,这事儿好像也就没了执行的必要,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现在手头就有一个让人精神振奋的新计划!


    ——带盛欢回斯宾塞。


    顾沨止觉得世间的因缘际会奇妙至极。


    三年前,他因为去斯宾塞而失去了与盛欢破镜重圆的机会,事后他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若当初他没有去斯宾塞,而是留在虞城市,他是不是会有机会第一时间去找盛欢,跟对方解释失去的前因后果,而非让盛欢带着误会与他错过近三年。


    但同时,他又时不时的会觉得,他的异能秘密是他与盛欢之间难以僭越的一道坎。


    继承者和自然人,终究不太一样。


    但现在,他察觉盛欢也有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这该是怎样峰回路转的绝妙契机!


    顾沨止想,是老天注定要送他一场破镜重圆,他与盛欢根本就是命中注定的神仙眷侣!盛欢去到斯宾塞,那他们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不要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弥补三年的空缺!顾沨止一想到这,就感觉整个人兴奋欲燃,再没有比这更迫在眉睫的事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八抬大轿的把盛欢迎回去!


    与之相比,买房子落脚什么的都不能算是事儿了,顾沨止随便定了个酒店落脚,然后开始扒日子倒计时。


    他的焦虑有几分顺着电波传递给了他的两个拍档。


    熊提和伍琳琅大概活这么大也没见顾沨止焦虑过,纷纷发来贺电啊不是,是安慰。


    “顾哥,我材料都已经递交给小宋了,这次一定没问题的。”


    “就是,欢哥跟我那已经是拜把子的交情!他就算是看在我小熊的面子上!也一定不会鸽你的拉!”


    顾沨止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光影散落在他的眉宇间,像一片薄薄的雪。


    片刻后,他收到了盛欢的消息。


    “你在哪儿?我有事来找你。”


    顾沨止捏住手机的指骨泛出几寸白色,他想了想,将酒店的地址和房号发给了盛欢。


    他一边发一边觉得哪里不太对,耳根微微发热,心跳也紧跟着加速,将沸腾的血泵至四肢百骸。


    真是太久没有这样心猿意马的感觉了顾沨止,你不中用啊!


    他在宽阔的大床上舒展肢体,以手背抵住滚烫的眉心,目中是幻彩琉璃的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敲门声。


    “笃笃笃”


    顾沨止一个机灵从床上翻坐了起来,疾步上前去开门。


    门开,盛欢站在门口。


    顾沨止的眼瞳轻闪,睫毛如蝶翼颤动,像是要承载不住心底喷薄欲出的情绪。


    “开”他刚要说话,却见盛欢猛地举起了一个扎着大缎带的礼盒。


    顾沨止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奢侈品领带,之前盛欢有送给过杜晨飞一条。


    这小子以双手托举过头,姿态恭敬的仿佛递上来的不是什么领带而是一把尚方宝剑,如果他此刻单膝跪下,顾沨止直接就可以现场吟诵“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等等,这都是些什么鬼啊!旧情人深夜酒店相会,怎么着也不该吟豪放诗啊!


    就在顾沨止唇角阵阵抽搐的时候,盛欢慢吞吞的开口了。


    “抱歉啊顾sir,之前为五百万伤害了你的感情,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他拿出了祖传的老实巴交,唯唯诺诺道:“但是我仔细想了一下,我,一个平平无奇的柔弱男高,我还没有毕业,还没有见识过社会的险恶,我还是温室里的花朵你之前提出的那个建议固然很理想但是太危险了。”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害怕。”


    “所以?”


    这两个字儿像是碎冰落地,“叮咣”作响,寒气四溢,盛欢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感觉周围的空气温度都开始往下降了。


    不行,他不能临阵退缩!顾沨止说过给他时间考虑的,这是他考虑后的结果,合情合理,顾沨止没有权利强制他逼迫他去哪里,如果强制了逼迫了!那就是拐卖人口!是违法囚禁!!


    顾沨止!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他盛小欢必须勇敢面对!


    盛欢说服了自己,他铿锵有力的抬起头来,对着顾沨止大声道:“所以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


    话音未落,他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鸟叫。


    顾沨止森寒的俊容从他的视网膜上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帧动态逼真的画面。


    画面中,顾沨止用他精心挑选的这根十几万的豪华领带,把他捆在了床上。


    作者有话说:


    让你逃!让你逃!啥时候了还想逃!【指指点点


    我来啦!!!求白白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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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第63章


    别碰我!


    盛欢石化在原地。


    他想起之前谁说过, 人类存在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所以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思考什么前情后果了,二话不说, 拔腿就跑。


    “呵,又来?”他听见顾沨止在他的脑后狠狠的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一点儿也不像是平日里温润儒雅的绅士了,言辞之间裹挟着几分隐忍不住的暴虐,仿佛一夕之间就将浑身的伪装给撕开,肉食动物露出了掠食的利齿和爪牙,他在怒吼与咆哮。盛欢心想, 这伪装倒也不是顾沨止自己撕开的,是自己头铁活生生给创破的, 实在是活了个大该了,他腿还没迈出去就被一把揽过腰际, 径直拖进了房间内, “哐”一声, 那质量绝佳的防盗门关上, 还带自动上锁的功能, 门把手“咔咔”一阵反向转动, 盛欢觉着自己像是进了个银行的保险库,两三秒愣神的功夫,眼前已经是天旋地转——他被顾沨止扔到了床上。


    床很软, 也很大, 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儿属于男人的体温,以及淡淡的古龙水的气息, 盛欢在床上弹了一弹, 腰先软了。感觉眼下明明算是一处危险至极的境地, 他把顾沨止激怒了, 将面临位置的劫难,他应该立刻反击,或是见缝插针的找机会逃跑!但也不知为何,感官所捕获到的一切信息都与之相悖,一切都是那么的暧昧缱绻,这些信息化作电讯号游鱼似的钻进他的大脑,使得神经中枢不受控制的发出“Relax”的讯号,体温升高,心率变快,脑袋发晕,肢体松弛,呼吸急促,盛欢想他别是疯了吧,他竟然想躺平了拉倒了。


    “那什么!”好在他的脑子里还有点儿仅剩的理智,在床上往后直缩,一路退到床头,随手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做防御状态,干巴巴的笑道:“你在生什么气啊,我我也没说什么呀!”


    “我生气了吗?”顾沨止淡声反问。


    他直挺挺的站在床边,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充满了压迫感,衬衣下摆一丝不苟的扎进裤腰,裹着他的腰胯又窄又利落,显然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绷着的,连衣服下面的肌肉的轮廓都若隐若现。


    “你没在生气吗?”盛欢“咕咚 ”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道。


    怎么看都不像啊!


    “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顾沨止变得蛮横起来,他手里提着礼盒,指尖一勾,慢条斯理的把系的松松的缎带给扯落,天地盖被掀开,一条宝蓝色的领带显山露水。


    顾沨止的眼底掠过几丝波纹般的触动情绪,很快就沉没下去,他微微一笑,懒懒道:“唔,跟杜晨飞收到的不一样呢。”


    “那当然。”盛欢连忙找补说:“这是我精心挑选的,我自己花钱买的!好几万呢!!”


    “真的吗?”顾沨止两手握着领带的两端,缓慢的抽紧,脸上笑的是愈发的灿烂光辉,“收到这样的礼物,可给我高兴坏了。”


    坏了,我看你是真坏了。


    盛欢在心里哀嚎,别再话里有话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惊慌的舔了一下唇角,慢慢的往床的另一侧摸索,干笑道:“你你喜欢就好。”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吗?”顾沨止上前一步,屈膝跪上床,裤子在他的大腿处绷紧,压迫感丛生,“我说如果你再跑的话,我就会——”


    ——把你捆在我的床上。


    这话在耳边重新响起来。盛欢头皮发麻,


    不是你还来真的啊!


    “你是不是当我在跟你开玩笑?”顾沨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盛欢欲哭无泪,“不是,是你跟我说让我回去考虑考虑的,你让我考虑那就是尊重我说‘不’的权力!”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顾沨止一拖足弓拽过,“哗啦”一声踉跄躺平,男人顺势扑上来将他按倒在床头,枕头被扔下地,顾沨止个头高大,又是精通擒拿术的,几个动作就拿捏的盛欢动弹不得,丝滑的领带蛇一样在盛欢的手腕上缠绕来去,眨眼间就成了个结。


    “我只答应让你回去考虑,后半句话是你自己臆想的。”


    盛欢条件反射的挣,发现这个结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像个甜美可人的蝴蝶结,但勒的死紧,他就是挣不脱,甚至越挣还越紧了,果然幻视的东西都一定会成为现实,他都没脾气了,拧着眉头控诉道:“都不让我说不那还考虑个屁啊!考虑的意义在哪里呢?这根本就是形式主义!”


    “本来就是形式主义!”顾沨止彻底不装了,他单手撑在盛欢的脸颊一侧,冷冷一笑,以另一手恶意满满的拍了拍盛欢的脸颊,“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是真不把前男友放在眼里啊!”


    盛欢:“”


    “一次两次三四次,再孬的人也会被你激怒,开心,做人厚道点吧!不能老逮着一个老实人欺负。”顾沨止居高临下道。


    盛欢:“老实人说谁?你可拉倒吧!放开我!”


    顾沨止:“不放。”


    盛欢:“人身禁制是犯法的!”


    顾沨止:“哪条法律能管我们小情侣之间玩儿情趣,你找来我看看?”


    盛欢:“我手疼!”


    顾沨止:“别装,我现在不吃这套了。”


    盛欢:“顾沨止我日你大爷!”


    顾沨止:“别日我大爷,这种苦难让我来承受。”


    盛欢:“”


    盛欢裂开了。


    顾沨止翻了个身,一手支着下颌,侧躺在他身畔,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意一点儿一点儿从眼角漫上来,似乎心情还不错起来。


    男孩子修长清瘦的躯体横陈在眼前,两侧上肢维持着上举的姿势,他今天穿了件长袖衬衫,袖口的扣子崩开了一两颗,整个袖筒松垮垮,顾沨止的手指轻而易举的就插了进去,他带了点力道圈握住,缓缓的抚摸过盛欢的手臂,一寸一寸向上,将袖管堆叠到手臂的根部。


    这动作多少带了点儿不为人知的色气,仿佛他捋上去的并非仅仅是袖管,而是别的。盛欢浑身僵硬,不甚规律的打了个哆嗦,没一会儿,他整条手臂都差不多暴露在空气中,白的像是葱段,皮肤细滑,感觉薄薄的,有几处青筋的脉络纵横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骨肉匀婷,手腕更是玲珑细致,被深色的领带捆着,一深一浅衬的肤色愈发白的惊人,竟真有几分像个送上门来的礼物了,但“礼物”现在气的两腮鼓鼓囊囊,大大的眼睛底部还浸着几分委屈扒拉的湿气,好像谁亏待了他似的,顾沨止看的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去捏他嫩嫩的腮帮子。


    “别碰我!”盛欢扭脸躲避:“你是个混蛋。”


    “少倒打一耙了。”顾沨止已经对他的伎俩差不多烂熟于心了,直接上手把他的小脸捏成了个金鱼嘴,掰回来,“说说看吧,这次又受什么挫折了?”


    盛欢:“?”


    顾沨止:“你每次被生活毒打了,就会想缩回壳里去。”


    盛欢微微一怔。


    他的表情空洞了两秒,后知后觉顾沨止这句话是对他落魄生活最好的总结。


    是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倾诉、求救,只是每一次都求助无门,他累了,不想再徒劳过后反而惹来更多的非议,所以选择了逃避和摆烂。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前男友就把他看的透透的了。


    盛欢的鼻子一酸,一时间竟然有点儿想哭。


    他用力的抿着唇角,把淡色的唇抿到发白的地步,免得自己有所失态,而后顾沨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盛欢被整破防了。


    他不受控制的吸了一下鼻子,哑声道:“你就没有想过,三年没见,我其实变了很多啊,我万一万一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呢?我杀人放火我无所不为!”


    “想过。”顾沨止勾着他的发丝,轻声说:“反复思考过,然后确信你不会。”


    盛欢豁然瞪大了双眼。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知道。”顾沨止凝视着他的眼,认真地说。


    盛欢微有哽咽。


    “可我”他喃喃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顾沨止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那就不想了。”他捏了一下盛欢的耳垂,“睡吧,你不困吗?”


    “我困啊”盛欢带了点儿鼻音,他卷翘的睫毛上沾了点儿晶莹的湿气,看起来愈加的秀美,还有一种遥远的破碎感,“可我不敢睡觉,一睡觉就会做噩梦梦也不受我控制,嗑再多的药也没有用,我就是会梦见很多怪东西,还醒不过来。”


    “这次你会醒过来的,有我在你身边。”顾沨止说,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也修长,能轻而易举的拿住盛欢的两只手,他将盛欢的双手拉下,搁在身前,紧紧的握着,“有我在就什么都别怕。”


    他的话语温暖有力,让盛欢不得不信服,盛欢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闭上了眼睛。


    盛欢起初入眠时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薄薄的眼皮下,眼球在不停地剧烈的颤动着,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受苦折磨的生活必备环节的开场,在梦的世界里,他开始了另一种挣扎与求索,像一个孤独奔逃的旅人,在无穷无尽的荒芜地带永远也找不到停靠的港湾。


    顾沨止轻轻的捏着他的指掌关节,不经意间,他的精神匣触及了盛欢的腕骨。


    与皮肤相贴的瞬间,顾沨止听见苏格拉底道:“精神值检测中,六万精神值无法检测,请重新校准。”


    顾沨止眯眼。


    他发现盛欢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去,呼吸在趋于绵长舒缓,连眉头也松解开来了,而后,盛欢竟然不自主的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了顾沨止的怀里,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作者有话说:


    四舍五入也是上床了。


    今天也是嘎嘎加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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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第64章


    庞贝黑市虞城分据点捣毁成功。


    这大概是盛欢近几年来睡过的最踏实的一觉。


    这一觉黑甜、漫长, 无梦无噩,他睡得差点儿以为自己都不是睡着了,而是暴毙长眠了。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眼皮照射进来, 盛欢感觉眼皮子异常的轻松,说睁就睁开了,半点儿没有拖泥带水,满眼都是金色的光亮,连块黑斑也没有。


    “我这是上天堂了吗?”他喃喃的提出质疑,并下意识的想抬手去遮一下这过于激进热情的刺目阳光。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分不开。


    要知道天堂可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 哪可能绑人呢?


    盛欢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


    他一低头, 就先看见了自己被领带困的严严实实的两个手腕。


    睡饱了觉之后,他整个人堪称如获新生, 什么四肢酸痛背冒虚汗种种不适感一扫而空, 连带着大脑的反应都变快了——昨日发生的种种离谱之事悉数涌至眼前。


    盛欢一骨碌坐起来, 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瞳孔地震, 他双腿盘坐在被褥凌乱的大床上, 犹如一个刚被玷污完的良家妇女般呐喊道:“顾沨止!!!”


    洗手间里, 电动剃须刀的震动声戛然而止。


    “在呢在呢。”顾沨止懒懒的迈着两条优越的长腿溜达出来,他白衣黑裤,领口大氅, 斜倚着门框, 一只手还在摸着线条立体的下巴,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子熟男的性感味道:“哪有一睁眼就想我的, 你未免也太黏人了。”


    盛欢:“?”


    盛欢今天精神好, 所以反抗精神也尤其激烈, 他抖了抖自己的两条并拢的前臂, 气急败坏道:“给我解开!”


    顾沨止挑眉:“不解。”


    盛欢蓄了一夜的水坝急需开闸,炸毛道:“我要上厕所!”


    顾沨止:“这样不能上?”


    盛欢:“?”


    顾沨止:“唔,好像确实不能。”


    男人看起来似乎是良心发现了,扔下剃须刀迈步走过来。


    “急急急急急——”


    盛欢吉吉国王上身,拼了命的往床尾移动,把自己的手往顾沨止面前送,他好不容易够着顾沨止了,为了方便顾沨止行动,他索性由坐改跪,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料顾沨止却抬手朝着他的肩膀推了一把。


    盛欢大吃一惊,整个人又四仰八叉的跌回床上。


    “顾沨止你搞毛啊!!”他大怒,而后这份愤怒就转变成了惊恐,“你扒我裤子干嘛!!!”


    室外阳光明媚,室内擦枪走火,十几秒钟之后,顾沨止就将盛欢同学那条搁二手市场大甩卖三十块钱一斤都不见得有人要的裤衩子给扯了下来,转头锁进了套间最里面的保险柜里,“滴”的上了锁。


    “放心,你在这间屋子里找不到第二条能当裤子穿的东西。”顾沨止体贴的上前去给盛欢解手腕上的领带,“我相信以我家开心的素质也不可能好意思当街裸奔或者是围条毯子真空上阵。”


    盛欢:“”


    盛欢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神采。


    领带被解开的一瞬间,他弹射奔进了洗手间,“哐”的摔上门,这一声砸出了对顾沨止无耻行径的控诉,顾沨止倒是无所谓,他坐在床边,把玩着那条皱巴巴的领带,脑海里浮现出少年两条筷子似的长腿。


    光/裸白皙,扛在肩上应该没什么压力


    该死的,前男友的裤子都被他脱了,他居然什么也没做?这合理吗?


    顾沨止将领带当成前男友细腻的大腿根,手指在上面掐出了一圈印记。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盛欢才慢吞吞的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他怨气深重道:“你把脸转过去。”


    顾沨止“啧”了一声道:“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盛欢面红耳赤的发怒:“我让你转过去!!”


    顾沨止举起双手认输:“OK,FINE。”


    他背过身去,盛欢立刻风驰电掣的冲出洗手间爬回床上,扯了被子过来盖住腰,他握拳,把被子当成顾沨止狠狠锤了两下,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会拿回我的裤子的!你保险柜的密码我已经通过你的手势猜到了。”


    “六个六?”顾沨止旋首看他。


    盛欢:“?”


    就这么坦白了?!


    顾沨止将他脸上风云变幻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强忍着笑,“是的我给出的假动作确实是六个六,你猜的气势挺准的。”顿了顿他道:“可惜这保险柜其实是指纹锁。”


    盛欢:“”


    “看,差点就光着屁股下床白跑一趟了吧?”顾沨止还一幅很体贴的样子安慰道,他装的很惋惜,眼底却分明盛满了乐子,像个把猎物玩弄于鼓掌间的老道猎手。


    盛欢麻了。


    他放弃了反抗,决定躺平当咸鱼。


    顾沨止打电话叫了早餐过来,有中式的粥也有西式的厚切吐司配煎蛋,盛欢也不跟他废话,二话不说就是吃,恨不能把顾沨止吃穷。


    顾沨止含笑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他起身去接电话。


    “有去丽江三义国际机场的航班?”他说:“十点多?可以,正好吃个夜宵出发。”


    盛欢竖着耳朵正大光明的偷听,他嘴里满满当当都塞着烟熏小香肠,含糊发问:“你在买飞机票?”


    顾沨止停顿了一两秒,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需要我提供身份证信息不?”盛欢说:“我身份证什么的还不在自己身上呢!”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而且我行李什么的也没收拾呢!总不能空着手出远门!”


    顾沨止没搭腔,扭头看他,眼神犀利,充斥着忖度。盛欢愣了一下,随即看懂了他在想些什么,无语道:“我不是想逃,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在非常客观的就事论事!”


    顾沨止仍旧是一语不发,眼神微妙,盛欢寻思着自己在顾沨止那儿的信誉度大概已经是负的了,无奈极了,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他的眼睛转了转,想到一个方案,对顾沨止道:“这样吧,你可以派人去找一个人,他会帮我把东西都准备好的,我人不走,就呆在这儿,这样你放心了吧?”


    “什么人?”顾沨止道:“你朋友?”


    “算是吧。”盛欢信口胡诌:“我爸的朋友。”


    “叫什么名字?”顾沨止道:“长什么样子?在哪儿能找到他?”


    “叫阿提密斯。”盛欢说:“一个貌美如花的金发白男,他生活比较小资有格调,经常去一家叫瓦尔登蓝的酒吧。””瓦尔登蓝?”顾沨止道。


    “瓦尔登蓝怎么了嘛?”盛欢心里“咯噔”一声,警惕道。


    “哦,没怎么。”顾沨止说:“等你进学校了就会知道,我们那儿有一处‘小瓦尔登湖’,景色是出了名的好看,有机会带你去。”


    “啊?哦”盛欢没料到他会说这些,当即应了一声,悬着的心也跟着放回了肚子里,敷衍道:“那敢情好啊!”


    盛欢吃饱喝足,盖着软和亲肤的羽绒被,四仰八叉的瘫在床头,又昏昏欲睡了,临睡前,他半眯着眼睛,看顾沨止打电话喊前台来收拾餐具,随后跟服务生交头接耳的叮嘱了好些内容。


    不用想,用头发丝儿猜也能猜到肯定是让服务生不要打理自己的任何求救讯息,顾沨止此人真是不狠即罢,狠起来毫无下限。


    但好在盛欢此时此刻是真的不大想逃了,有吃有喝有好觉睡,乐不思蜀啦,这种神仙日子谁不过谁傻子,就算是及时行乐也够啊!他腹诽完顾沨止就翻了个身,安然睡去-


    顾沨止没有打电话给熊提让熊提去跑这个腿。


    以盛欢那狭窄有限的落魄社交圈,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个“朋友”?还是个能替他打点私人证件和随身物品的“朋友”。


    这种鬼话,骗骗熊子那种缺心眼儿还行,骗老谋深算顾沨止,不得行。


    顾沨止冷笑一声,他坐进车里,打开导航,在里面输入了关键词“瓦尔登蓝”。


    这名字也未免太招人喜欢了,最近出现的频率也委实是有点儿高的离奇了。


    目的地定位在了下城区的一处红灯街,标识还怪醒目的。


    顾沨止挑了挑眉峰,脑子里闪过两个大字。


    “黑市”。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位阿提密斯先生应该就是藏匿在盛欢背后的那位神秘的“联络人”。


    即便没有亲眼见过这位联络人本人,但通过盛欢每次行动的契机来看,这位联络人定然是神通广大。


    顾沨止从车后备箱找了件蹦迪装换上,驱车前往目的地。


    红灯区白天一片萧条,但好在乱有乱的好,至少没有人抓违章停车,顾沨止随便找了处地方停靠,然后就在车厢内窝着等天黑。


    天气炎热,车内空调开的足,顾沨止的头倚着窗户,不知不觉竟困意上头,他眼睫垂落,猛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顾沨止活活被热醒了。


    他大汗淋漓,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肌肉皮肤,让他不太舒服,他皱着眉头去摸空调的出风口,发现不知何时冷气居然停了。


    顾沨止的神经顷刻间绷紧。


    他不是毫无反侦察经验的普通人,此刻立即觉察到了不对,第一时间去四下检查车子的密封性。


    车门车窗纹丝未动。


    但在车后座上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果真有人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入侵了他的车子!


    这个认知让顾沨止心口剧震。


    他迟疑了两秒,倾身过去将信封拿过来,发现信封表面有着钢笔书写的漂亮的手写体,TO Mr.GU。


    顾沨止隔空感受到了一股嘲弄的意味,遂拧着眉头将信封后的火漆撕开,从里面先抽出了一张折叠工整的烫金的信纸。


    “致斯宾塞年轻有为的王牌专员顾沨止:非常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你相见,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这辆车的空调系统实在是配不上它的身价,堪称拉胯,我轻而易举就能在空调风里混入气态□□,让你陷入长达半个小时的昏迷状态,在信纸的末尾我会详细为你标注空调系统的薄弱点,你可以的找时间加以改进,以免被人再次乘虚而入,重蹈今日的覆辙。”


    “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片红灯区,顾Sir洁身自好,不是蹦迪的人,因此即便穿上蹦迪装,骨子里也还有一股浩然正气,遮都遮不住,我隔了八百米就闻见了,所以你来这里大抵是为了找我,我猜是开心让你来找我的,但也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携带着别的目的。”


    “在看到这个酒吧名字的时候,不出意外你应该会起疑,当然如果你没起疑的话,请允许我代表斯宾塞逼视一下你突然跳崖的智商,没错,我曾经属于斯宾塞,但现在,我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谨慎的商人,我跟你们斯宾塞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欲主动找你的麻烦,也请你不要不识好歹,不下我给你设立的台阶,否则我不能保证你是不是可以四肢健全的离开这条红灯街。当然了,离开这里之后,也希望你能够做一个有风度有修养的绅士,遵循最基本的保密原则,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更不要找他们乱聊吃瓜,你要相信,有许多双看不见的小眼睛会在暗处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会知道的,所以再次抱歉无法与你亲自会面。”


    “开心的所有证件包括中学时期唯二得到的两张奖状都在这个信封里,非常全面,你完全不用专门去搜他的家,我可以非常负责的告诉你,他在那个家里居住的时间平均每天不超过四个小时,至于生活必需品,我相信你会全部替他置办新的,对不对?毕竟你顾少爷不差这点儿钱,我的宝贝小开心也值得一些新气象。”


    “PPS,去斯宾塞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我本身并不支持,理由不多加赘述,否则我怕我会骂出几十张纸的脏话。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像琉璃一样易碎,他有许多自己无法消化的秘密,没有跟我说过,我也没有去调查,因为我担心过多的深入调查反而会打碎他,所以希望你待他好,给他真正光明的未来,而不是把他当成你们这群疯子拯救世界的工具。好了,我的钢笔没墨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还有许多没说的麻烦你自己用心体会,懂得都懂,你真诚的——阿提密斯。”


    顾沨止猛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何为高手过招。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种结婚之前被老丈人拎着耳朵揪过去狠狠数落了一通的既视感。


    什么叫耳提面命啊!这就是了!


    这个叫阿提密斯的联络人,果然非同一般。


    顾沨止将信封敞开口抖了抖,盛欢的身份证、学生证、饭卡悉数掉了出来,另外还有两张陈旧的微微褪色的奖状。


    顾沨止将奖状展开,发现一张是三好学生,一张是“亲子交流会安慰奖”,下面写着“虽然你的爸爸妈妈没有及时赶来,但你依然是老师眼中最优秀的孩子。”


    此刻车窗外夜色已经降临,红灯区街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车水马龙,鼎沸喧嚣。


    他的这辆车显然是这条追逐声色的街区里极为引人瞩目的存在,很快就频频有人弯腰过来敲击他的窗户搭讪。


    顾沨止慢慢的将奖状合上了。


    他的心里不太好受,说不出是心疼还是眷恋。


    车头一个急转漂移,他在尖叫四散的人群中调转方向驶离了红灯区,往着来时的路迫不及待而去。


    那厢,瓦尔登蓝的灯牌亮了起来,高处的窗户朝外推开,阿提密斯探出头来,遥遥的注视着渐渐缩小化为一点的顾沨止的车。


    炎热的晚风浮动他鬓边的半长的金色发丝,美的像是朝阳透过云彩的第一缕光,这里的空气中始终有着甜腻的香氛和酒水的味道,十分低廉,阿提密斯却像是这里长出的一朵昂贵而纯血统的香槟玫瑰,根茎婷婷。他始终站在高处,俯视着这里的一切,洗牌着这里的一切,从未让自己陷入过这些纸醉金迷当中。


    但今天,他难得目光空茫,若有所思。


    这时,老朱从后面走了出来,他手里端着一杯拉花的咖啡。


    “老板,这就已经开始想小蛇眼儿了?”


    “我想他做什么?”阿提密斯轻轻哼了一声,没回头,“我是在想他那十几斤的璃黄金该怎么办,蠢瓜蛋小鬼。”


    “对啊!”老朱说:“他人去斯宾塞了,短时间之内回不来吧!”


    “以那小子的老实程度,如果家里有地下室,他铁定会把货都屯在地下室里。”阿提密斯无奈道。


    “那怎么办?”老朱忧心忡忡道。


    “这样,你开车去一趟盛世网咖。”阿提密斯说:“带把铁锹,把他的璃黄金先都挖出来,转移到我这儿,我暂且替他保管着,回头有空再支会他一声。”


    老朱:“成。”


    阿提密斯:“说做就做,避免夜长梦多,你先去开车,我去查一下历史明细,看看他这几年究竟买了多少,核对好总量我把清单发给你。”


    老朱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下楼。


    今天红灯区的人特别热闹,路边几乎找不到停车位,老朱的车停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他不得不先步行过去。


    他钻进他的老面包车,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车厢,忽而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


    老朱诧然转过头,就看见几辆黑色的吉普车横冲直撞的碾过人行道。


    车轮在脏兮兮充满了涂鸦的地面上几乎要碾出火花,那几辆吉普车制式统一,漆黑的车身外面装有一些非比寻常的银色嵌入槽,泛着冰冷的色泽,与整个红灯街的画风格格不入,老朱怔忪了一瞬,车子飞沙扬尘而过,他看见几辆车子的车尾处嵌着一块银色的衔尾蛇的标志。


    “这是”老朱只觉得眼熟,但他上了年纪,平时又只给阿提密斯打打下手跑跑腿,终究是对这些事情不甚敏感,因此半天也没想起来。


    也只是发了个呆的功夫,几辆车就横在了路中央,车灯齐开,瓦尔登蓝的灯牌在车前灯的照耀下黯然失色。


    下一秒,老朱看见那几辆吉普车的车顶朝两侧裂开,粗壮的金属臂射道缓缓的升腾而起,“举”着一只炮/筒。


    老朱的脑子“嗡”一声。


    他猛然间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吉普车”,这分明是一辆辆武装以用的装甲车!


    只有国家指定的军警组织或是某些雇佣兵集团才会拥有!


    当他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时已经晚了,“咻”一声短促的尖啸划破长空,而后便是震耳欲聋的爆裂崩塌之声。


    老朱呆立在原地,魂儿都像是被震飞离体,无数奔逃惨叫的人们与他擦肩而过,他被仓皇逆向的人潮挤得趔趄后退,然而他的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哪一处——


    那是方才阿提密斯所伫立的窗台。


    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准确的说,整个瓦尔登蓝的建筑都不复存在了!化作碎石砖瓦,残垣断壁。


    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天边映的血红,他竟然没有看到人从那建筑里跑出来,因为大门也塌陷了,钢筋折断插入地面,堵住了出口。


    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烧灼的气息,灰烬随风飘荡,呛的人连连咳嗽,无法呼吸,老朱死死的盯着那几辆吉普车,眼珠瞪得血红,血丝如蛛网般蔓延,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却也只能紧紧的握着拳头。


    这时,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黑衣人,他带着墨镜,高昂着头颅,手里举着对讲机样的东西,烈火在他的墨镜镜片上燃烧出熔融的形状,他洋洋得意道:“报告,庞贝黑市虞城分据点捣毁成功,目测无人生还,请集团内部进一步指示!”


    作者有话说:


    卡完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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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第65章


    “你刚才插了它的鼻孔。”


    盛欢原本没想把阿提密斯搬出来。


    毕竟在一切都没有彻底摊牌之前, 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冒险。


    但他架不住顾沨止此人认真起来,那手段太过犀利,雷厉风行。


    盛欢觉得顾沨止身上是百分之百没有拖延症的, 不然也没办法做到前一天敲定给他走关系上学的决定,后一天就直接准备给他收拾行李连人带证件的空运过去。盛欢寻思着为此自己也得负一部分责任,毕竟如果不是他总想着逃,顾沨止也不至于这么有危机感,非要做到这种地步,不给他一丝喘息反悔的机会。


    这就导致盛欢完全没有办法善后, 要知道他家房子里还屯着十几斤的高危稀有金属璃黄金呢!如若顾沨止去他家帮他收拾行李,稍微那么一翻箱一倒柜——老天, 且不说这些东西是他多年来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巨额财产,璃黄金有辐射, 虽说程度不高外面的铅盒都能挡住, 但家里私藏辐射源, 盛欢觉得他又可以被抓进局子里喝一壶了。


    所以思来想去,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 所谓死道友不能死贫道, 他不能让自己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只能祭出阿提密斯这只千年的狐狸跟顾沨止彼此过过招!没准儿能以毒攻毒呢!


    盛欢的手机在裤兜里,可他现在连裤子都没, 就更别提拥有手机了, 跟阿提密斯事先串通显然不现实,但盛欢对阿提密斯充满了信心, 他坚定的相信以阿提密斯的智商, 即时没人事先告知也一定可以透彻领会他的意思, 为他兜底善后, 圆回整个故事。


    故而这一个白天,盛欢就在酒店的房间里刷着顾沨止的账面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其余时间就打开高清液晶壁挂电视看节目消磨世间,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直到晚上十一点,顾沨止才姗姗归来。


    经过一整天优渥生活的腐蚀,有没有裤子穿的问题现在已经不再盛欢的考虑范畴之内了,空调温度打的很低,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实,唯有两只脚交叠露在被子外头,脚踝处的骨骼玲珑精致,肤色雪白如玉,一进门就牢牢的攥住了顾沨止的眼球。


    顾沨止立在原地,他手里攥着厚厚的信封,指尖在信封上留下一点儿压痕。


    而后他喉结一滚,作势挪开目光,迈步走到床尾,屈身坐下,伸手向后一把握住了盛欢的脚踝。


    他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散发着不曾消弭的暑气,掌心也是滚烫的,在空调风里浸泡了很久的盛欢的脚却是冰凉滑腻,两相一触碰,盛欢条件反射的“嘶”了一声,整个足弓都敏、感的紧绷了起来。


    顾沨止垂眼,目光扫过他组背上淡淡的青筋脉络,拇指不经意间自其上摩挲按压而过,淡淡道:“寒从脚底起,你也不怕受凉。”


    说完,他拉扯了一下被子,将这双足以祸国殃民的脚给塞进去,塞到视野所不能及的地方。


    盛欢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他急巴巴的坐直了,伸头伸脑道:“你收获如何?你见到阿提密斯没有?那个金色长头发的大美人!”


    “见到了。”顾沨止说,举起手里的信封晃了晃,“他很干脆,把你需要的东西妥善交给我了。”


    盛欢盯着顾沨止的脸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别的端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就好。”他说:“那现在可以买飞机票了吧!”顿了顿,他俊秀姣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那个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飞机呢,我想坐靠窗的位置,可以给我买靠窗的位置吗?”


    顾沨止的表情忽而有点空。


    片刻后,他回眸,幽幽的看了盛欢一眼,瞳光复杂。


    “可不可以啊!”盛欢依旧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凝视他,大眼睛“blingbling”的闪烁,“顾Sir!!学长~~~前男友~~~~你就答应我嘛!这是我一生一次的愿望!!”


    顾沨止被他看的有点儿遭不住,以拳头抵着下颌用力咳嗽了一声道:“其实大部分人上飞机就睡觉了,哪儿会真的盯着窗户外面看呢。”


    “那是你们!”盛欢撇嘴说:“飞机老油子了,跟我的想法当然不一样,我不管!我就要坐靠窗的位置!!”


    “到时候再说吧。”顾沨止面无表情的说:“我答应你如果有靠窗的位置,我一定给你买。”


    “好耶!!”盛欢欢呼雀跃。


    “饿不饿?”顾沨止说。


    “不饿。”盛欢说:“今天一天都在吃,人都没动弹。”


    “你不饿我饿。”顾沨止说:“我去叫夜宵。”


    “那我陪你吃点!”盛欢现在心情极好,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热情提议。


    顾沨止莞尔失笑。


    他看样子是真饿了,叫了中式的四菜一汤,还有一瓶气泡酒,颇有点儿贵公子下凡在路边吃大排档的既视感,盛欢把被子裹在腰上膝行过来,身子笨拙,行动迟缓,还作势要给他倒酒,顾沨止有被他这副抽象派的离谱造型给无语到,连连摆手说不用了。


    盛欢跟他客气:“用的用的。”


    顾沨止:“不用不用这个真不用。”顿了顿他解释说;“我怕我酒一口没喝全给你洒被子上。”


    盛欢闻言顿感不屑。


    “不就一瓶酒吗!至于么你!”


    “至于。”顾沨止指了指酒瓶,“路易十三精粹装,一千三百多一瓶。”


    “你说这一瓶酒要一千三百多块?!”盛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什么酒啊!喝了难道能长生不老吗?”


    “还真能。”顾沨止挑眉道:“不信你试试。”


    “试就试,我现在就试试。”盛欢不信这个邪。


    他撬开瓶塞,拿了顾沨止桌上还没动用过的高脚杯倒了一小杯,顾沨止在一旁颇具煽动性的说道:“一千三百多块的酒少了喝没意思,多点儿才能品出滋味来。”


    盛欢觉得他说得对,富人阶级的羊毛怎么能往少了薅呢,遂又加注了满满一杯。


    绵密的气泡在淡金色的澄澈酒液上翻滚如珍珠,底部的碎冰块更是璀璨如钻石,美不胜收,那是金钱的魅力,盛欢二话不说,仰头“咕咚咕咚”豪饮。


    冰镇过的酒甘甜微酸,气泡在他的舌尖上跳舞,接二连三的爆开,将冰凉的滋味无限放大,像是有细小的顶针将盛欢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顶开了,爽的他头皮发麻,一个机灵。


    好喝,盛欢在昏过去之前还不忘打一个餍足的饱嗝,脑子里最后升腾起的念头是——不愧是一千三百多块钱的酒,一分价钱一分货。


    “扑通”


    少年仰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他的昏睡来的突然,以至于连身上的被子都没顾得上好好安置,缓缓滑下去,露出他窄而光洁的胯,十分禁忌火辣。


    面对他这“一杯倒”的状态,顾沨止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


    男人放下筷子,起身去将盛欢挪回床上,往他脑袋底下塞了个枕头,又将被子抱回去给他平平整整的盖好,遮住那些付费才能看的部位。


    做完这一切,顾沨止转身去开保险柜,他将盛欢的裤子解放了出来,同时又祭出了那条领带。


    上半身的自由和下半身的自由,盛欢注定只能拥有一个。


    做完这一切,顾沨止风卷残云的吃完了夜宵,摸出手机给熊提打了个电话。


    熊提电话接的很快。


    “喂?顾哥。”他的声音里难得没有戏谑,稳重得当,“我这边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


    “OK,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顾沨止说:“放心,我已经把盛欢药倒了,没十几二十个小时他醒不过来,我骗他是明天晚上的飞机,实际上明天傍晚左右你们俩应该已经到校门口了,亏他跟我嚷嚷着要买靠窗户的座位。”


    “哇,你对前男友下手这么狠的吗顾哥?”熊提发出一声敬畏的赞叹:“还靠窗户的座位我欢哥真是天真的可爱,他一定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搭乘的是一架飞往丽江的货机,飞机上的乘客是一群白驼山本地牛牛,而他即将成为里面唯一的偷渡客。”


    “呵,那也没办法,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顾沨止冷笑了一声,“不是我下手狠,是以他的段位,清醒状态下你根本拿捏不住,坐客机风险太大,搞坠机了可怎么办?”


    “不至于吧!”熊提说。


    “至于。”顾沨止斩钉截铁。


    熊提泪目了:“顾哥,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水准吗?”


    顾沨止:“我都拿捏不住他,更何况你了。”


    熊提的眼泪立马就收回去了,“哦,这样,那是挺危险的。”


    “我可不想临门一脚的时候再出什么岔子。”顾沨止拧着眉头道:“记住了,如果盛欢出现什么精神类的异常状态,就用你的精神匣去靠他的手腕,苏格拉底报错不用搭理,总之一句话,快马加鞭赶路,务必把盛欢这个人,首尾俱全的带回斯宾塞。”


    “收到。”熊提说。


    “我待会儿会将房卡放在诺曼酒店大堂进门左手边雄狮雕塑的嘴巴里,你记得来拿,我就先走了。”


    顾沨止的语速极快,他垂目看了眼腕表,挂断电话,起身从衣架上提了一件外套搭在手臂上,匆匆出门。


    “顾哥你保重啊!”熊提幽声道。


    顾沨止挂断电话,于门楼停顿片刻,复又回眸看了眼熟睡的盛欢,微微一笑。


    “回见了,我的宝贝学弟。”


    离开房间,顾沨止并没有撑着电梯向下去往一楼大厅,而是一路往上,直达顶楼的停机坪,一架直升机已经停在了那里,螺旋桨“突突突”的持续旋转着,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打算,显然只是作短暂的停留。


    “顾Sir!!这里!!!”一个身穿作战服的年轻人正探出半个身体来,朝着顾沨止拼命的挥手。


    狂风将顾沨止的衣摆和发丝吹得飞扬,露出饱满的额头,他顶着风前进。


    “蒙古那边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现在只剩个位数的人还在死守内防线,急需我们的支援,但是异种繁殖的速度远超想象,我们现在直飞帝都北,希望他们可以撑过这两天。”年轻人眉头紧锁,大声道。


    “不,两天内必须搞定这一切。”顾沨止一把拉着半开的舱门钻进去,沉声道:“我回学校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盛欢是在一阵疯狂的颠簸中逐渐醒过来的。


    梦里梦外,他总能听见一阵又一阵的“哞哞”牛叫,跟他以往那些梦境的传统画风堪称一个天一个地,这会子牛叫声逐渐远去,盛欢睁开眼,入目是迷彩色的钢板车顶。


    “说好的飞机呢?”他喃喃的吐出一个问句,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我的飞机呢!”


    适时吉普车一个剧烈的颠簸,差点儿没把盛欢从车座颠到地上去,他积蓄了一个日夜的膀胱在这种程度的颠簸下饱受刺激,盛欢顷刻间脸绿的堪比青瓜,他痛苦的弯下腰去道:“救命”


    随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腕动弹不得,那条八万块的领带还非常礼貌的缠在他的手腕上。


    裤子倒是回来了。


    不对啊他之前明明是在那个叫诺曼的五星级酒店的房间里,跟顾沨止把酒言欢!顾沨止请他喝了一千三百块钱的酒,他干了,然后就——记忆就戛然而止了!


    这一切一切超出人类认知的事物形态都在疯狂的创击着盛欢的脑袋瓜子。


    “呀!你醒啦!”熊提的声音从前面响起来,将盛欢拉回了现实中,盛欢抬起头,看见熊提递了个矿泉水瓶过来,“你手上那个是个活结,你用嘴就能解开,这里不方便停车,内急就先用矿泉水瓶解决一下,反正再过半小时就到目的地了,你忍忍哈!”


    盛欢瞳孔地震,目眦欲裂。


    他满肚子的疑问喷涌欲出,跟他的内急程度不相上下。


    但随着车行山路,上颠下簸,终究还是生理问题的紧急程度占了上风,盛欢用牙咬着领带的一端轻轻一扯,结就松开了,半点没为难他,他二话不说接过熊提给的矿泉水瓶,对准瓶口,一泻千里。


    熊提在前面笑哈哈道:“听声儿就知道我欢哥肾贼好!”


    盛欢:“”


    盛欢已经不想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人稀碎,由内而外。


    急迫的生理问题在解决之后长达五分钟的时间内,盛欢都处于一种放空的贤者状态,他的目光空荡荡落在窗外,入目是一片片茂盛非凡的针叶林,堪称遮天蔽日,吉普车之所以这么颠簸,大抵也是因为山道狭窄崎岖,上面又垫着大量的枯枝败叶所致。


    “这特么是哪儿?”盛欢傻眼了,喃喃道。


    “云南的苍山。”熊提说。


    “我们为什么会在云南?!”盛欢匪夷所思道。


    “你不知道吗?”熊提说:“斯宾塞学院三大根据地,云南,圣彼得堡还有东京。”


    “一个学校,建在山里?!”盛欢错愕道。


    “那当然了,山里安全嘛!”熊提说:“你看这山,多难爬,易守难攻啊!”


    “不知道为什么。”盛欢喃喃道:“我总觉得我像是被绑架来的,你们很专业,我对怎么来的完全没有印象。”


    “哈哈,过奖了。”熊提完全没听出他的画外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盛欢:“”


    过了不知多久,就在盛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辱骂谁的时候,熊提开了车门下车,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招呼道:“哎哟这车开的我,腰都快断了,欢儿!你快下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儿可是天然的制氧仓啊!!”


    盛欢一愣,半信半疑的跟着打开车门,低垂的树枝被车门推搡,发出“沙沙”的声音,淡淡的阳光从树叶之间的缝隙里漏下来,像是一根根条理分明的金线,空气中饱含着湿漉漉的草木的清新气味,的确是与大都市截然不同。盛欢睡了一路也是筋骨酸痛,他学着熊提拉伸,同时做了一个深呼吸,露出解压的笑容。


    “是吧?是不是身心愉悦?”熊提笑道,他抬手指着前方迂曲的山道:“就沿着这个方向走,很快你就能看到洱海啦!我们校门就正对着洱海,那叫一个诗情画意!”


    “这样的吗?”盛欢听他形容,心里不由得升腾起几分期待来,“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等我再检查一下你的行李箱。”熊提说。


    “我还有行李箱呢?!”盛欢诧异道。


    “那可不,你新生入学,不得带生活必需品,换洗衣物还有证件嘛!”熊提说:“顾哥给我列了一张超长的清单,我按照清单一样一样给你采购的,只多不少!保准你跟其他所有的新生一样,能顺顺利利的开学!”


    盛欢心底猛地涌上一股暖流。


    他承认自己有被感动到了,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堪称前所未有。


    “谢谢熊哥”他略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


    “跟哥还客气啥!”熊提乐呵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就是同门师兄弟,是铁哥们儿,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盛欢拼命点头。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总觉得哪里少了些什么了,“那顾沨止呢?我怎么没见着他人?”


    “哦,顾哥临时有任务,去救场啦。”熊提说。


    “救场?”盛欢怔了怔,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唉,你以后就知道了。”熊提打开车后备箱,弯腰进去查看,“像他这种咖位的选手,被拉去四处救火是常态,可以可以,行李箱质量不错,没被颠坏,咱们继续走吧!”


    盛欢若有所思的“喔”了一声,心里说不上是啥滋味儿,好像有点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落寞,他点点头,又重新坐回车里,车子很快启动。


    这回盛欢的心态与先前截然不同,他扒着窗户,竭力眺望着窗外的景,期待着眼前的树影散去,豁然开朗,他可以看见熊提口中说的洱海。


    未几,他的耳边传来了那熟悉的短促而尖锐的鸟啼。


    盛欢猛地一怔,指尖抠住了车框。


    与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在鸟鸣声之后,他的眼前就如同开了八倍速一般飞快的掠过几帧画面。


    “卧槽,熊哥——”盛欢的面色苍白,他猛地伸出手去,按住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熊提的肩膀。


    “嗯?咋了?”熊提正雄赳赳气昂昂的赶路,闻言一头雾水的侧过脸来。


    “这条路不能走!”盛欢抖抖索索道。


    “不能走?为啥?”熊提疑惑道。


    “这里好像不通斯宾塞!”盛欢说。


    “不通斯宾塞?这咋可能。”熊提矢口否认,“这条路我走一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摸着校门,怎么可能不通斯宾塞呢!你不要看这山路好像很曲折很复杂,其实就这么一条路,不会走错的,熊哥保证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去学校,放心!”


    “真的,真的不通!你会找不到原来的门。”盛欢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熊哥,你要不要看看导航有没有别的路线,或者趁天还没黑我们现在原路下山——”


    一个急刹车打断了他的话语,盛欢的脑门一个疾冲撞在驾驶座的后椅背上,磕的他脑袋瓜子“嗡嗡”的。他捂着头,艰难的抬起脸张望,发现熊提正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摆弄着导航。


    “咦,导航怎么突然断了。”熊提说,他眯了一下眼睛,对盛欢道:“你在车上待着,我下车去看看,是有点子不对劲啊!”


    说完,他开了车门下车,脚踩在枯枝上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动静,十分突兀,盛欢这才觉得四周莫名的十分安静了下去,连风声也听不到。


    盛欢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这么让他坐在车里等于他而言不啻于是煎熬,他还是选择推开了车门下车。


    “熊哥!”他几步追上熊提的步伐,发现熊提徒手扫开一堆落叶,露出了一块等身高的长方形钢板门,不知是锈迹还是岁月抛光的痕迹,钢板门泛着青紫色,熊提拧着眉头:“不对啊,什么时候换成小门儿了,我记得这里以前明明是个超气派的镂空雕花的大铁门!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时候要我钻地道吧?”


    “钻地道?”盛欢的脸直拧巴,“为什么上学还要钻地道啊!”


    “啊,基建部门干得出这种挫事。”熊提说:“他们有一段时间每逢单日开放正常校门,每逢双日开放山体隧道,说是为了防止外敌入侵,要我说这他妈别说外敌了,本校人都不见得能找到大门朝哪儿开!就离谱!”


    随着熊提的碎碎念,他将手伸进了那青紫色钢板门下方的一处凹槽里。


    “这大概是门把手吧?”熊提说:“让我看看能不能打开——”说着狠狠一掏!


    他这一掏不好,只听“轰”一声巨响,“钢板门”脱离了地面,急速升高!整个山头都开始了战栗,成堆的落叶“簌簌”被抖落,那些庞然的掩体坍塌!


    熊提和盛欢缓缓的仰起头来,他们连着退了好几步,才得以看清这处“钢板门”的完整的形态。


    熊提喃喃道:“草!这么老一只!”


    盛欢颤声道:“这是——”


    二人异口同声的惊叫:“螳螂?!?!”


    没错,现在杵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二十多米高的巨型螳螂或者说螳螂形态的生物,三角形的头颅上嵌着两个滚圆饱满的复眼,身体两侧是奇长无比如同镰刀般的钳子,它通体油光发亮,方才的“钢板门”是其饱满而平整的腹部,腹部上的凹槽在往外出气,掀起一阵阵风将两侧的竹叶和落枫吹的上下翻抖。


    “那我刚才在干什么?!”熊提呆滞的望向自己的爪子,五指缝里沾满了透明的粘液。


    “我小时候听我爸说,螳螂的出气孔不在头上而在肚子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盛欢惊恐道:“你刚才插了它的鼻孔。”


    熊提:“”


    作者有话说:


    开学第一天就是地狱开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妈没死兄弟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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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第66章


    我必须保证他顺利入学!


    “啥玩意儿?”熊提颤巍巍道:“鼻孔?!”顿了顿, 他似是难以置信,仰头望着这只四层楼高的巨型昆虫,舌头打了个结, “所以它现在这是生气了?”


    “废话!”盛欢痛苦道:“插,你鼻孔你气不气!”


    熊提:“我!”


    话音未落,他们听见了一阵连续的“咔嚓咔嚓”声。


    巨型螳螂毫无预兆的突然活动了起来,他坚硬的外壳彼此碰撞摩擦发出让人牙酸头麻的动静,仿佛在磨刀一般,熊提和盛欢想也没想, 掉头拔腿就跑。


    他们直奔向停在不远处的迷彩吉普车,熊提刚要去拉门, “哐”的一声,巨镰从天而降, 垂直插入了吉普车的车顶!整辆车厢像是一个切割开来的脆弱的易拉罐!金属的车顶密布着纸一样干瘪的纹路!熊提僵立在原地, 从这个距离, 螳螂巨镰上的粗壮茂盛的纤毛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后纤毛忽然根根紧绷, 整齐划一的朝着熊提的方向扭转, 像是一派密集的钢针!


    熊提猛地一个后撤!


    螳螂的巨镰陡然间改变了方向, 裁纸刀一样横切而来!将整个吉普车的车身横断“裁开”,镰刃所过之处,落叶也被粉碎, 在地面上留下光/裸锐利的划痕!若熊提方才反应迟钝半秒, 现在人也被切成两半了!


    熊提呲儿出去好几米,“哐”撞上靠近山体处的冷杉树, 他大气直喘, 脸都狰狞了。


    “熊哥!!!别管车了!!!”盛欢在不远处惊慌失措的大叫:“快跑吧!!!用腿跑!!”


    “娘的!”熊提暴躁的不行, 但架不住眼下他肉体凡胎硬碰硬也确实碰不过这个巨型螳螂目昆虫, 只能一咬牙一跺脚,跟着盛欢撒开蹄子往山下跑!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山道崎岖绵长,又间或变得陡峭,苍山上的生态又是出奇的好,冷山、绿绒嵩、各色杜鹃花随处可见,这些挡路的植物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绵延不绝又梦幻昳丽,但此时此刻在熊提和盛欢眼里看来,不啻于是一条黄泉路!


    盛欢脚底下被盘根错节的枯枝一绊,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连崴带滚的往下瞬移了十几米,一头扎进灌木丛里,亏得他及时举手死死的攀住了一棵蕨类植物,才止住了势头。


    “欢儿!!欢儿!!”熊提大呼小叫的冲上来,手忙脚乱的搀扶他,把鼻青脸肿的盛小欢扒拉起来,拼命掸着他身上的树叶子,“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死不了!”盛欢说:“嘘——!”


    他灵光一闪,用力一推熊提,两人侧身躲到了一棵高大的香果树的后方,肩膀紧贴,香果树粗壮的树干成了绝佳的掩体,截断在了他们和那只巨型螳螂之间,两人大气儿也不敢出,精神高度紧张,冷汗直冒,盛欢能听见那只巨型螳螂目昆虫因为失去了目标而骤然间变得动作迟缓起来,这东西也就像是个谨慎搜查的猎物般,小幅度的挥舞着那两根巨镰,“刷拉拉”的拨开茂密的植物遮挡。这声音在这人烟稀少的郊野环境里突兀又恼人,像小刀一样剐着人的耳膜,挑拨着人的神经,盛欢紧张地汗毛林立,他知道那东西现在跟他们的距离堪称近在咫尺,仅隔着一根树干,躲过去了就是躲过去了,躲不过去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时熊提艰难的从裤兜里摸出微型耳机塞进耳朵里。


    “苏格拉底,打电话给基建部门!!快!!”


    “滴——”


    “欢迎致电全球联合国公共安全保卫署基地,我是您的贴心导航苏格拉底,招生咨询请按1,应聘咨询请按2,商业合作请按3,公关服务请按4,紧急救援请按5,人工服务请按6,如无需要按井号键退出。”


    “不是吧?!”熊提震惊的小声骂道:“这个时候开信号屏蔽?!”


    “什么信号屏蔽?!”盛欢疑惑道。


    “是天水墙设置的对外伪装客服热线,防止自然人误闯用的!客服专攻糊弄学。”熊提痛苦道:“要害死自己人了啦!6666按6!”


    “滴——”


    “欢迎您使用人工服务热线,当前热线繁忙,请稍后~~”


    “滴——”


    “人工客服666号竭诚为您服务。”


    “喂,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客服甜美乖巧的声音出现在了熊提的耳边。


    “集美我叫熊提!!专员工号1555!!我现在人在本校洱海西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来的门不见了!!现在这里只有一只超大型的螳螂!!他的钳子毁天灭地啊我现在十万火急!!!帮我转接基建部!!SOS!!!”熊提连珠炮似的发出诉求。


    那边儿的人工客服顿了一下,声音立马变得没那么甜美了。


    “你说你是熊提专员?报意思先生,为了保证服务品质,我们这里将为您安排一项身份验证问题,麻烦您先回答。”


    “哒哒哒哒,快答!”熊提说。


    “请问熊提专员上学期的涉外经济法和矫正教育学两门课目的考试成绩加起来是多少分呢?”


    熊提:“”


    熊提:“四十八分。”


    “恭喜您,身份验证成功。”人工客服冷漠道:“现在为您转接内部专线,请稍后。”


    “耻辱啊”熊提欲哭无泪道:“这种时候还要被羞辱,我死了算了!!”


    未几,他的耳畔终于不再是那单曲循环的抒情音乐,嘈杂的环境音透了过来。


    “喂?基建部,哪位?”


    “外勤部!!熊提!!!”


    “外勤部的不好好出外勤,打电话来干嘛?不知道现在正忙着呢吗!”对方火冒三丈的喳喳道。


    熊提大怒:“外勤部怎么了!!外勤部就只能在外面风吹日晒不配回家了吗!!”


    “没人不许你回家啊!怎么那么大脾气呢!”对方被熊提吼的一愣怔,有耐心,但不多,“什么事儿啊你倒是说!”


    “校门呢!!”熊提质问道:“你们把正对洱海的校门弄到哪里去了!!”


    “最近洱海西区有不明异种动乱,我们早在半个月之前就把校门挪到西山头上去了,问题解决之前暂无回迁计划。”基建部说:“学校公众号都发推送了,你不知道?”


    熊提:“?”


    熊提:“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居然用公众号推送????”


    基建部:“这么大的事儿我们特意用公众号推送。”


    熊提:“个人终端的群发短信功能是不好用吗??”


    基建部:“不觉得麻烦吗?毕竟现在的短信信箱里不是澳门赌/场的广告就只剩验证码了。”


    熊提:“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人不订阅宣传部那脑残兮兮的公众号!”


    基建部顿了两秒,奇怪道:“会有那种人存在吗?”


    熊提:“不会吗?!”


    基建部那货居然笑出了声,“那这人也太不合群了!”


    熊提:“”


    熊提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行了,有这闲工夫跟我们扯嘴皮子不如赶紧让那不合群的家伙尽早订阅宣传部的公众号,没什么别的事我挂了!”


    熊提:“我有别的事——”


    “滴——”


    一阵忙音,对面挂电话的手速堪称一绝。


    熊提石化在了原地。


    难道要他再打一遍这该死的冗长的服务热线?再接受一次全方位的羞辱?


    人干事??


    熊提的表情逐渐悲愤。


    “熊哥?没事儿吧?”盛欢在一旁试探性的喊了他一声,隐约觉得事情的进展不太理想。


    “没事。”熊提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出了点纰漏而已。”


    盛欢:“”


    你管这叫没事??


    你是懂废话文学的。


    盛欢的目光乱飘,随后就落在了熊提圆滚滚的肚子上,也不知道是熊提把上衣下摆和裤子勒的太紧了还是怎么的,膨隆的肚皮像个光面儿鼓胀的气球,随着熊提的呼吸一起一伏一上一下。


    盛欢居然觉得有点子喜感。


    自己的脑子别是先被吓出bug了吧?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还能自娱自乐的产出搞笑情绪?


    “看什么看!”熊提觉察到他的视线,龇牙咧嘴的冲他比口型。


    “熊哥,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盛欢强压着意图上扬的唇角说:“我小时候还听我爸说过,螳螂的听力和视觉都贼拉好。”


    “那又怎么样?”熊提哼哼说:“这山上鸟语花香,动静多着呢,且咱俩说的是人话,它又听不懂。”


    “不我的意思是——”盛欢抬手指了指他的肚子,“你这个腰围树干遮不遮得住啊!”


    熊提:“?”


    下一秒,两人瞳孔骤缩,各自从对方的眼珠子深处看到了危险来临之前的应激反应,而后集体下蹲。


    “咔嚓”


    赖以遮挡的香果树树干被横向砍断!异种的巨镰贴着他们的头皮疾扫而过!


    “草!!这可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啊啊啊!!”熊提震声道。


    “连国家二级保护植物都保护不了你啊熊哥!!”盛欢震惊道。


    熊提:“???”


    熊提怒吼:“盛小欢!!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盛欢嚷嚷道:“好话不说二遍!!!”


    螳螂的巨镰贴着他们的脊背大开大合,猛凿地面,二人在飞扬的尘土树叶之中连滚带爬,吓得魂飞魄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旁边连成片的灌木丛中突然飙出一辆简装的越野车!


    为什么说是简装!因为这辆越野车压根没有车厢可言,除了最基本的钢筋骨架和发动机之外!什么也没有!乍一看就像是四个橡胶轮胎上装了几块载货板!


    驾驶越野车的突进也不是什么威猛雄壮的特种兵,而是一个单眼皮的年轻帅哥,他身上还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办公套装,胸前的领带飞扬狂抖,直往他脸上抽,显然,他并不太擅长干这种事,整个人的精神高度紧张,面色堪称狰狞。


    “上车啊啊啊!”他直接嚎的破了音,看起来精神状况不比盛欢和熊提好。


    盛欢瞳孔地震,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辆车的存在刷新了他对交通工具的认知。


    他感觉这辆“车”在没装载上他和熊提两个人之前就能自己个儿颠散了板了。


    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熊提发挥出了一个胖子不该有的弹跳力,猛地蹬地而起,扑上车板,盛欢紧随其后,手脚并用的爬上去,中途不忘抱着熊提的小腿作为着力点,俩人活像一根绳子上串着的蚂蚱。


    随着他俩的搭乘,这辆越野车通体剧震,车速肉眼可见的削了一半!


    巨型螳螂丑陋的三角形头颅瞬间冲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抓紧扶手!!!”宋南飞声嘶力竭的呐喊道:“我要加速了!!”


    “这车还他妈能加速???”熊提惨叫,难以置信。


    “能!!”宋南飞面目扭曲,“我测试过!!最快时速能超过四百码!!”


    “啊啊啊啊!!”盛欢和熊提齐声发出惨叫。


    “车板”中间嵌着的发动机冒起了滚滚浓烟,“突突突”的声音震耳欲聋,震动的像是一台爆米花机器,与此同时,巨大的推进力将他们三人狠狠的拍了出去!盛欢整个人甩的差点儿没陷进熊提的肚子里去!


    螳螂的巨镰闸刀似的斩下来,斩了个空,而后渐行渐远-


    车子就这么风驰电掣的在山坡上疯狂行驶了一阵,足以把人的魂儿都颠飞出去,两旁肆意生长的树枝跟他们频繁友好握手,“噼噼啪啪”的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留下巴掌印。


    直到呼啸的山风将盛欢和熊提过热的大脑CPU吹冷却下来,俩人才艰难的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卧槽小宋!”熊提翻了个身,看清了来人的脸,惊喜交加道:“你怎么会来啊!天降神兵啊你!!”


    宋南飞开这车开的满头大汗,头也不敢回,好半天才腾出嘴来说话,嗓子冒烟儿,“是伍姐,伍姐今儿临出发之前给我发了消息。”


    “伍琳琅?她给你发消息做什么?”熊提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纳闷道。


    “她跟我说她突然觉得你可能会出纰漏!”宋南飞一字不落的转述道:“之前宣传部刚启用公众号的时候天天弹订阅消息,影响你给美少女音游刷积分,你一怒之下就把学校的公众号给屏蔽了!她寻思着以你单细胞生物的脑子外加单一枯燥的社交圈有七成的概率会不知道学校搬迁校门的事情,所以如果今天你们傍晚前还没有抵达学校,就务必让我来洱海西区救你们的狗命!”


    熊提的额头青筋暴突:“她有必要这么详细的爆料吗!干嘛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她打了一个你没接!然后人就进组了,进组了谁还有空管你这个!”宋南飞说:“再者算算你人可能已经在苍山了,让你掉头也来不及啦!”


    “哇,伍姐真是千里之外,料事如神啊!”盛欢在一旁听的是目瞪口呆,还很没有眼力见的用胳膊肘去拱熊提,“她真的很了解你唉熊哥!”


    “这算哪门子的了解!她这是诋毁!是诋毁!!”熊提面红耳赤,连躲四躲:“快闭嘴吧!”


    “说起来熊提你不是很能打吗?”宋南飞插嘴说:“怎么会怕区区一只螳螂?”


    “什么叫区区一只螳螂?是这么大一只螳螂!”熊提听得直瞪眼,“开玩笑,这里是山林唉!我要是引一道雷下来,劈出山火,那我还活不活了!公关部直接把我浸猪笼沉塘!”


    “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宋南飞恍然大悟。


    “你这车够有个性的。”熊提听着耳边车子发出那“嘎吱嘎吱”的不堪重负声,不由得拧眉,“咋想的啊!”


    “那没办法!”宋南飞说:“最近我们部门严查考勤,严打带薪摸鱼带薪拉屎等行为,所有人的代步工具都被装上定位系统跟打卡机挂钩,一旦发现工作时间离开办公区域,直接警告!三次扣钱,五次退学!”


    “卧槽!”熊提骇然:“这也太反人类了!”


    “我们部长何止是‘反人类’三个字能概括的”宋南飞一脑门官司道:“我这还是在装备部后面儿的报废区偷渡出来的,你是不知道我开着这辆车上路的时候是抱着怎样视死如归的心情!就为了救你们!!”


    “挚友啊!小宋!”熊提感动的去拥抱他:“你如此待我!!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伍琳琅能交上你这么一个过命的朋友真是她上辈子积德!”


    “你勒着我肿大的甲状腺了你,我要喘不过气啦”宋南飞抻着脖子直瞪眼:“那什么,其实你也不用太客气,还有一点主要也是因为我们部门最近招生任务压力太大,不完成的话每天晨会都会被点名□□的,我受不了这委屈!这位新同学的人头目前为止是算在我的业绩上的,我必须保证他顺利入学!绝不能被熊提你搞砸!”


    熊提:“?”


    他猛地一推宋南飞,面无表情道:“滚。”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盛欢:新学校靠谱的部门有,但不多……


    后来的盛欢:这学校哪有靠谱的部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白的液体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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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第67章


    “原来是顾沨止干的好事。”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熊提从热切拥抱直接改掐宋南飞的脖子, 这么做的结果显而易见,他们三人连人带车的翻进了山沟沟里头。


    此处的空气中含水量显然比山顶上高,地上铺着厚厚的苔藓, 摔着倒是不太疼,盛欢四仰八叉的瘫倒在地上,入目是头顶看着极近的蔚蓝天空,白色的云朵成絮状,一尘不染,无垢的让人心生欢喜。


    盛欢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 抿唇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刚才经历了那么荒唐的事情,险象环生, 他死里逃生,现在居然一点儿也不害怕, 反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


    正是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荒谬, 相比之下荒谬的他反而没那么不正常了。


    那厢熊提跟宋南飞也分开了, 两人各自“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熊哥, 我看你是一点儿形象也不要啊!”宋南飞扯了两下脖子上的领带, 松开领口呼吸氧气, 气急败坏道:“新来的第一天,什么都还没开始呢,就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 你让新同学以后怎么想啊!在心里怎么看待我们斯宾塞啊!肯定觉得我们斯宾塞人均不靠谱啊!”


    “发生这种事!!你以为他们有多靠谱呢!”熊提坐起来, 曲着一条腿骂骂咧咧。


    宋南飞心如死灰,他思考了一下, 还是没有放弃治疗, 伸着脖子冲盛欢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 “同学, 你不要太害怕,这些其实并不是我们斯宾塞的常态”


    “放屁,这就是斯宾塞的常态。”熊提在一旁翻着白眼儿狂拆台,“斯宾塞里面就是一群放飞自我的神经病,我算是里面比较正常的了。”


    宋南飞气的上去掐他脖子:“熊提你闭嘴啦!!”


    两人眼看着又要打起来。


    “噗嗤”一声,他们听见盛欢笑起来。


    熊提和宋南飞二人的动作一僵,你抱着我抱着你,整齐划一的扭头,看见盛欢正盘腿坐在一堆落叶枯枝之间,笑的前仰后合,少年“鹅鹅鹅鹅”了半天,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泪也笑出来了,甚至开始握拳捶地。


    “太好笑了你们”他断断续续的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么好笑的人。”


    宋南飞疑惑的用头撞了一下熊提:“这是在骂我们呢还是?”


    相比他的半信半疑,熊提明显要笃定的多:“不,这是一种很新的夸奖方式。”说完他用大掌照着盛欢的后脑勺拍了两下道,“唉,唉,欢哥,憋傻笑了回头再给笑厥过去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可能我太久没出来放风了。”盛欢喘了两口气,擦了擦嫣红的眼角。


    “那我给你介绍一下好了。”熊提指着宋南飞,“这位是学籍管理科的宋南飞。”


    宋南飞:“你好。”


    “这位是盛欢。”熊提说:“我顾哥倾力挖掘的种子选手!未来的斯宾塞之光!”


    “我知道我知道!”宋南飞激动起来,“顾Sir的直系学弟嘛!号称顾沨止第二!伍姐前两天跑进跑出的就是为了你的事儿呗!”


    杜晨飞的这个名号突然哐哐砸过来真真是叫盛欢措手不及了,他嘴一瓢,急着否认道:“啊不不不不——”


    “不用怀疑,就是他本尊!”不等他把话说出口,熊提就激情抢白,拿出了一幅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风范,“我欢哥那事迹啊!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别提多牛逼了!真叫一个天生的救世主下凡啊!”


    盛欢虚弱道:“别尬吹啊熊哥”


    “真的吗!”宋南飞闻言双目放光,激动道:“看来这下我的季度业绩是板上钉钉了!我有希望了!!”


    “说起来我刚才就没听明白,你们不是学籍管理部吗?为什么还会有季度业绩?”熊提问。


    “不提了,这是我们学籍管理科的新制度。”宋南飞摆了摆手,满脸的不堪回首:“你也知道的嘛,斯宾塞每年的这个人力资源啊消耗的太大,全球各地的跑,经常是供不应求的,去年老部长光荣退休之后,我们部长就上位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引入了新的奖惩制度,他把招生季划分到了每个季度,我们每个人在招生季都必须为学校招进足够量的新人,不然就不算达标,不达标就说明你不够努力,不努力就不能给咱们学校带来足够的价值和利益,就要被□□,全部门上下都得鄙视你!让你长时间的活在羞愧当中,直到醒悟过来知道努力为止!他说这个制度是现在金融业里最流行的,也是金融行业欣欣向荣的原因。”


    “我靠,我说怎么感觉一股子银行的推销味儿。”熊提说。


    “可金融业现在不都是泡沫经济吗?”盛欢小声吐槽。


    “你别是被PUA了吧!”熊提大声质问。


    “管他是PUA还是KTV还是CPU呢!”宋南飞扶额,“我们部长下达命令了,我能怎么办?我都连续被骂了三个季度了,我们部长说我这个季度再招不到人,就要给我专人打造一块儿牌子挂在我的脖子上,上面写着‘部门之耻’四个大字。”


    “小宋,你好惨一社畜。”熊提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但招人这事儿应该很容易啊,咱们学校的名声多响啊!橄榄枝递出去,是个人都愿意来!你广撒网不就能多钓鱼了嘛!”


    “他们倒是愿意来,但也要通得过入学测试还有图腾教会的考核才行啊!”宋南飞生无可恋道:“又觉醒不出图腾力量,又不具备当执行官的资质,留着有什么用?我上个季度递出了四十多根橄榄枝,业绩都没有破零!这是什么世道!”他越说越悲伤,嘴巴抖成了一条波浪线。


    “入学测试,图腾教会,图腾力量。”盛欢越听越玄乎了,试探性的道:“这些都是可以说给我听的吗?”


    “没事啦,你要当斯宾塞人就迟早要知道,就当沉浸式入学教育了。”宋南飞抹眼泪。


    “可你刚才说的入学测试还有图腾教会的考核,我要是通不过的话,不就没办法当斯宾塞人了吗?”盛欢说。


    “那也没关系啊,公关部会出手。”宋南飞不以为意的回答:“他们在把你逐回自然人的社会之前,会把你的记忆大洗牌,到时候你就什么都不记得啦!”


    盛欢:“???”


    他刚想感慨“这么轻描淡写真的可以?你们斯宾塞难道人均法外狂徒吗?”就被宋南飞用力拍了两下肩膀,“不过小盛,你不可以不通过!你要努力啊!!我的个人荣辱就记挂在你身上了!感恩的心!”


    盛欢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我——尽量。”


    “你信我欢哥,我欢哥绝非一般人儿!”熊提说:“他刚才还在车里提醒我说我走的那条路不通校门口呢。”


    “怎么一个新生都知道的事情,熊哥你会不知道。”宋南飞嫌弃的说:“熊哥,你不反省反省自己吗?”


    熊提:“我特么——”


    盛欢觉得这时候他就很有必要说两句了,“啊不是的,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我能看见——”


    他终究还是没机会说下去,高举的手微微颤抖,因为熊提又跟宋南飞打起来了。


    算了,这些事儿以后应该有的是机会说,盛欢叹了口气,撑着地面起身,往那辆翻在沟里的简装越野车走过去。


    不得不说,他还是对这个最感兴趣。


    “小宋哥,你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你穿西装打领结,还以为你就是个文书工作者。”盛欢左看看右看看,巴拉加摆弄,末了蹲在那儿抠车轮胎上的花纹,眼馋的不得了,“没看出来你飙车技术这么好。”


    “我是文书工作者!但我业余参加了攀岩俱乐部!游泳俱乐部还有越野俱乐部!!!”宋南飞怒吼道:“熊提你这么狂躁别是因为暗恋伍琳琅得不到回应搞得雄激素紊乱了吧!!”


    “你才暗恋伍琳琅!!!”熊提勃然大怒,“你全家都暗恋伍琳琅!!!你说的这些俱乐部伍琳琅都参加过!!!你敢说你不是为了伍琳琅才去的!!!”


    宋南飞:“是又怎么样!!!你咬我啊!!”


    盛欢:“?”


    盛欢:“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熊提和宋南飞一直打到互插鼻孔的地步才撒手,俩人气喘吁吁的绕到越野车的两侧,互相搭着手将车扶正。


    “不准跟伍琳琅说这事儿听到没有!”熊提凶巴巴道。


    “你也不准说!”宋南飞直翻白眼儿:“谁还不能暗恋伍姐了。”


    俩人居然就这么达成了共识。


    盛欢在一旁看麻了,由衷的点评道:“你们斯宾塞人的情绪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信我,斯宾塞的校风真不是这样儿的。”宋南飞无奈道:“来,上车,现在就带你去西山校门,见多点正常人。”


    盛欢迈了迈腿,又收回。


    “那只大螳螂就不管它了么?”他略有迟疑道:“我跟熊哥算是运气好的,如果换做是一般的行人游人上山,遇到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这问题宋南飞一个坐办公室的还真没考虑过,他迟疑了一会儿道:“这片山头很少有人能找到上山的路的,应该不至于吧?”


    “你看,你都没法儿打包票。”盛欢认真的说:“既然是异种,斯宾塞没有理由不管啊。”


    “是很奇怪,外勤组就算再缺人手也而不至于放着舞到校门口的异种不管。”熊提想想就生气:“要不是爷爷现在两手空空,才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丑东西搁那儿舞来舞去!不分分钟把他四肢撅了。”


    “熊哥你说真的?”盛欢的语调突然一扬,认真道:“刚才我就发现,咱好像还真不是两手空空。”


    熊提:“?啥意思?”


    盛欢跳起来,双目炯炯的去扒拉宋南飞屁股下面的坐垫儿,“小宋哥你起来一哈!”


    宋南飞被迫起身,一头雾水道:“我坐垫怎么着你了??”


    “你难道没有发现”盛欢使出吃奶的力,猛地把那满是褶皱其貌不扬的皮坐垫拆了下来,指着下方意外复杂的金属结构道:“这底下藏了一个发射台吗?”


    宋南飞:“?”


    宋南飞:“????卧槽!”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特么是个伸缩的高射散弹炮啊!”熊提只凑上来看了一眼,就开始“啪啪”的鼓掌,“宋南飞你居然坐在高射炮上面被颠了这么久,你的屁股好牛逼耶!!!”


    宋南飞:“”


    “装备部这帮傻叉!!”宋南飞颤声道:“在驾驶座下面装高射炮,这是什么阴间设计???是要把驾驶员炸上天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报废区的原因。”熊提怜爱道,随后激动的苍蝇式搓手手,“不瞒你说我有点迫不及待了,死虫子,看爷不把你轰成八段!”


    高射炮的出现让这俩人莫名陷入了一种异样的亢奋状态,宋南飞很难理解外勤组的这种独特的情绪触发点,抬手摸了摸鼻梁骨,担忧道:“熊哥,我觉得你刚才有句话说的还有点儿道理,外勤组就算再缺人手也而不至于放着舞到校门口的异种不管,这里头别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要不还是先打电话给异种部问问吧?”


    “这有什么好问的!”熊提说:“这总不可能是只普通的螳螂??因为在苍山吃得太好了营养过剩才长这么老大个??”


    宋南飞:“我的意思是别回头万一动着异种部的什么珍稀标本——”


    “珍稀标本?你说这破螳螂?都快把老子的命给送了,老子堂堂一个外勤部的执行官不比他值钱!”熊提冷哼一声骂道:“我还寻思着基建部那么难搞一组织居然不提意见,还大动干戈的特意把校门从苍山挪到了西山,唉你说基建部的部长是咋同意的?他跟异种部的部长如果不是有一腿这事儿真的很难收场!”


    话音未落,苏格拉底突然道:“大熊,短号0978向您发来全息视频通话邀请。”


    熊提一愣:“短号?还打全息视频?”


    苏格拉底:“已为您自动接通。”


    熊提措手不及,但精神匣和手机终端已经联合运行,180度景深的全息的画面倏地张开,跟前的空间骤然间发生了割裂,而后被无缝融入了另一处景观,对面的背景是一处布置精美粉粉嫩嫩的单人办公室。


    宋南飞只瞧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人开始往后退,眨眼间退出了摄像头的框,边退还边招呼盛欢,“是异种部的佘宝华,傻孩子!快闪!!千万别被他缠上!!”


    盛欢的眼底浮现出诧异,他没顾得上跑,而是歪了歪头,越过熊提的肩膀,他看见全息的视频画面中有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工作服的年轻男孩子。


    那男生看起来比盛欢还要小上几岁,面容白皙精致,唇瓣嫣红,睫毛卷翘,浑身上下莫名的散发着一股脂粉气,他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玩偶,此时正盘腿坐在宽宽大大的粉色办公椅里。


    年纪轻轻能拥有单人办公室,此人不一般。


    “基建部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外勤部有个叫熊提的二货不看公众号的推送消息跑到洱海西门去了,还撞上了我的KBY78进化亚种的螳螂。”佘宝华细声细气的开口。


    熊提没吭声。


    盛欢看了看画面里那人,又看了看熊提,发现熊提的反应跟宋南飞差不多,嘴角抿的直抽抽,仿佛碰上了什么难玩的烫手山芋般,在竭力的克制自己的脾气。


    “你们外勤部除了顾Sir之外,各个都是没有脑子的莽夫。”佘宝华瞪着眼睛数落,十分刻薄:“我警告你哦,KBY78进化亚种的螳螂是我课题研究的重要对象,不准有丝毫闪失,你要是敢动手伤它,影响了我课题的进度,我会找你算账!后果你绝对负担不起,听到了吗!熊提学弟!”


    熊提用舌尖抵了一下腮肉,面颊紧绷,低声道:“听到了。”


    “哈哈,熊哥没觉得那是异种啦。”宋南飞在旁不忍直视,不得不从画面外伸出一只手来扒拉熊提,试图促进视频通话的挂断,“小佘主任你放心,我们这就离开苍山,挂了挂了。”


    佘宝华对于他们的敬畏和顺从十分受用,骄矜的翻了个白眼儿,似是打算就此作罢。忽然,他听见画面那头,葳蕤杂乱的密林里有人低低的冷笑了一声,嘀咕道:“难怪异种研究部的绰号叫崽种部,原来里面是真的有崽种在。”


    佘宝华的眼珠子一颤。


    说话的人就站在熊提的后方,身体纤瘦,轮廓几乎被身宽体胖的熊提要完全挡住,但架不住个子高,所以尚能看见一双形状姣好的桃花眼和英气的眉,后者的存在淡化了前者的婉约女气,前者的存在却又为后者增光添彩,光是这两个部位就足以让人脑补出这张脸的俊美昳丽,旷世绝伦。


    他大概真的只是忍不住了小声逼逼了一句,没想正面叫嚣,但谁能晓得熊提和宋南飞俩人好死不死的现在都处于的噤声的状态,这句话就尤为突兀,全须全尾的落进了佘宝华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佘宝华那原本就比一般人大的眼睛由于错愕瞪得几乎要脱眶,他猛地扔下了怀里的毛绒玩具,前倾身体,咄咄逼人的靠近了摄像头,“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熊提和宋南飞的表情顿时都变得痛苦了起来,他们齐刷刷回首看向盛欢,冲盛欢挤眉弄眼比口型,一个在说“NONONO”,一个在说“雅蠛蝶雅蠛蝶。”


    盛欢只做看不见。


    他心里头不爽得很。


    要知道熊提多潇洒外放一人,此时居然要被一个涂脂抹粉的细狗当孙子骂,骂的狗血淋头还不能还嘴。


    熊提跟他明明都是受害者啊!受害者得不到一句道歉,还要被迫承认错误,甚至是被威胁,这是什么世道?


    盛欢是个怪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糟心事他能无下限容忍,有时候窝囊的像个乌龟,但对于身边的人,他见不得半分不平。


    熊提大抵是因为顾念着同校情谊不跟对方撕破脸,他可没这份顾虑。


    “说就说,谁怕谁!”屡次死里逃生的盛欢现在看的相当开,一把拉开熊提,迎上去道:“你有什么课题这么重要,重要到让异种在人类活动的地盘上为所欲为!闹出人命来怎么办?还是说你根本没把人命当回事,无辜人的命都没有你的课题重要是吗!”


    佘宝华被捶懵了两秒,脸涨得通红,他怒声道:“你懂什么!我的课题是《论天敌和食物链元素在消灭异种过程当中代替人力资源的可行性》,KBY78进化亚种的螳螂不是异种!它的出现是为了消灭异种!是生物型的高阶武器!研究成功了可以大大减少人力资源的损耗,不要太有价值前景!全校都在配合我!你凭什么指手画脚!你懂个屁!!”


    “啊对对对,把人类都消灭了就不存在人力资源的消耗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盛欢冷嘲热讽:“你考虑的真周到啊大聪明!”


    “你骂我!!!你居然骂我!!”佘宝华说不过他,把手里的毛绒玩具往地上狠狠一扔,尖叫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异种研究部的小佘主任!!我是斯宾塞最年轻的二等功获得者!!我是烈属!!!你这么对我!!你会遭报应的!”


    “你培育出个异种中的异种出来你还有理了!”盛欢莫名其妙,“来呀来呀!你让报应来找我呀!”


    “你你!!!啊我的胸口好痛!”佘宝华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指他,整个人身形虚晃,泪光莹莹,一幅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看见他这副模样,旁边儿的熊提和宋南飞给吓劈叉了,连忙扑上来,一左一右架住火冒三丈的盛欢,使劲儿咬耳朵:


    “欢儿,这人外号叫佘黛玉,体弱多病,作得很,惹谁都别惹他,回头他玩儿晕倒,再倒打你一耙,校领导都得上门找你谈话!”


    “他的身份真的特殊,是职场里最不能惹的那一号人,全校都得让着他,小盛你还是不要当出头鸟了,真被他缠上,以后有的你好果子吃!”


    宋南飞说完,便陪笑道:“小佘主任你冷静!!深呼吸!深呼吸!你放一百个心,肯定没人碰你的螳螂!为了这么点小事气坏身体就不好啦!!你想想看,顾Sir当初救你的时候说你是‘无价之宝’,顾Sir现在人不在学校,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多担心呢!咱不能让他在外面跑外勤还在隔空替你操心不是?”


    宋南飞这话倒是立竿见影的有用,佘宝华跟回光返照似的立刻就坐直了,一本正经道:“没错,你说得对,我不能让顾哥替我操心,顾哥救我,照顾我,帮助我,为的就是让我好好活下去,我不能被垃圾气坏身体。”说完,他看了眼盛欢,冷冷道:“渣滓,等我顾哥回来,有你好看!”


    说完,他“啪”的挂断了电话。


    宋南飞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打发走了。”他心有余悸道,使劲拍了拍胸口。


    末了,他发现熊提在一旁冲他挤眉弄眼,表情十分精彩。


    宋南飞不解其意,而后听盛欢道:“顾Sir,顾哥,哪个姓顾的在给妖孽撑腰?”


    “全斯宾塞讲话这么有分量的还能有哪个姓顾的。”宋南飞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性:“你学长顾沨止呗。”


    盛欢:“?”


    盛欢眨了一下眼睛,瞳孔里肉眼可见的结了一层冰碴。


    “原来是顾沨止干的好事。”他一字一句道,微微笑了起来。


    宋南飞:“?”


    宋南飞依稀觉得哪里不太对,盛欢的笑让他毛骨悚然。


    “你你要干嘛?”


    盛欢没搭腔,挣脱了他的束缚,转而走向那辆越野车。


    他面前的草木猝然间“簌簌”抖动起来,而后“刷拉”一声巨响,竟是那巨型螳螂破开了小半边山体,跟随而至。


    “欢儿!!”


    “小盛!!”


    熊提和宋南飞皆是面色骤变,惊慌失措的大呼。


    然而盛欢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旁若无人的爬上了越野车,将车坐垫下的高射散弹炮的炮筒升了起来,转了个方向。


    螳螂的巨镰在他的头顶挥舞,仅咫尺之遥,眼看着就是开颅之祸,但他每一个动作都超稳,稳的带着一股凶狠的杀气,压到了所有的恐惧,仿佛在眼前狂舞的不是什么巨型螳螂,而是某个粉不拉几的小作精。


    “砰”


    他无师自通般的按下了高射炮的发射钮,巨大的推力将填埋在底部的实心的炮弹送上天空,瞬间炸飞了螳螂的头颅,紧接着又是连续的“砰砰砰”几弹,盛欢一边摇着方向杆,一边将螳螂的残尸打的节节后退,直到在陡峭的悬崖边消失,坠落在无垠的洱海之中。


    宋南飞和熊提在一旁看得呆了,嘴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搐。


    盛欢做完这一切,十分平静的撒开了手,“我小时候听我爸爸说,螳螂感染了铁线虫之后,铁线虫会操纵螳螂寻找水源,跳水身亡。”他一面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一面淡然道:“小宋哥,今天你看到了,是一只铁线虫寄生在了小佘主任的KBY78进化亚种的螳螂的体内,造成了其跳洱海身亡的惨剧,跟我们谁都没有关系,对吧?”


    作者有话说:


    宋南飞:我哪敢说不对。


    今天是醋海翻腾·黑寡妇·欢。


    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球白白的液体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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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第68章


    “你还要去找你的学弟呢!”


    这套说辞听起来倒是天衣无缝。


    就是不知道能瞒得过几时。


    可就算瞒不过宋南飞瞅着盛欢浑身散发的冲天的黑气, 心想我哪儿敢说不对。


    于是他只能说:“令尊懂得还真多啊。”


    在驱车去西山的路上,宋南飞就一直在咽唾沫。一来,他脑海里在反复回放方才那螳螂被打的四分五裂的惨状, 一想到造成这一惨剧的源武器正被他坐在屁股下面颠簸着,他就有种自己不是驱车去西山而是随时要驾鹤去西天的错觉。


    二来,坐在后排原本温温软软的新生盛小欢同学突然变成了个冷面阎罗,全程一语不发不说,周身的气压更是低的要命。都别说宋南飞了,就连平时不说俏皮话就浑身难受的熊提, 此刻都莫名的满脸谨慎,大屁也不敢放一个。


    宋南飞一肚子的问号。


    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 怎么局面猝不及防的就变成这样了?


    好像是从他提了顾沨止的名字开始.


    对,没错, 就是从解谜了那位“助纣为虐”的顾Sir的真实身份开始, 一切就朝着某个无法预料的方向一泻千里, 无法挽救。


    顾沨止固然要为佘宝华目前过于娇贵的校园地位负一定的责任, 但盛欢身为一个新生, 反应未免是过了点儿, 毕竟他们这些被欺负了很久的老生都还没发话呢,宋南飞心里存疑,捉摸不透, 遂偷偷摸摸的腾出手给熊提发消息。


    “熊哥, 我是不是不应该提顾Sir的大名?”


    熊提给他发了个无语熊猫头的表情包,然后说:“小宋啊, 在遇到你之前, 我以为我已经是够没有眼力见的人了。”


    宋南飞:“???”


    宋南飞:“难道盛欢跟顾Sir有仇?”


    宋南飞:“不能够吧, 有仇顾Sir还专门把内推的名额留给他?”


    熊提:“你脑子真是上班上出泡了!”


    熊提:“他是我顾哥的前男友, 初恋,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熊提:“你瞅瞅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壁画,唉!”


    在接下来的路途当中,宋南飞像是被创懵了,再也没有出过声儿。


    天色渐暗,风也渐凉,盛欢坐在颠簸硌人的简陋越野车上,遥遥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山丘,一语不发,却心绪翻腾。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宋南飞与那叫佘宝华的小作精的对话。


    言辞不多,内容闪烁,但一遍一遍,在他的耳边反复播报。


    每一遍他都能从中品出一层新的意思来。


    信息量是RIO大。


    盛欢深吸了一口气,晚间的山风入肺,没了白天的清新爽润,多的是剐人的凉意。


    他想,是顾沨止让他来斯宾塞的。


    是顾沨止求着他,巴着他,非要他来斯宾塞的,顾沨止承诺要给他一个崭新的人生!


    但反过来想,他之所以来斯宾塞,也正是因为对方是顾沨止。


    顾沨止是他的钥匙,是他的敲门砖,是他的引路人,更是他的救命稻草。


    若换做是旁人,他根本不会表现出信任,更不用提同意和服从后面的安排。


    他一直觉得顾沨止于他而言是特殊的,自己于顾沨止而言也一样,否则谁会心甘情愿的彼此内耗折腾这么久呢?


    可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如此,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限制了他的想象。


    顾沨止似乎惯喜欢当救世主了。


    这位救世主专业户大抵是在到处救赎失足少年,收割感恩眷恋之情,目标不止他一个。他不过是诸多落难少年里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故而他所收到的这些照顾恩惠他视为珍宝的邂逅回忆,也就变得没那么值钱和珍重了。


    像是在心口捏开了一把酸橘子,浸泡的胸口阵阵痉挛。


    “欢儿,欢儿。”旁边的熊提用胳膊顶了他两下,小声喊道。


    盛欢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啊”了一声,熊提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盛欢漠然道。


    “你看着可不像没事儿。”熊提嘟囔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盛欢没精打采的低头,用手指抠着一块翘起来的铁皮,“来都来了,就算是被骗来的,也没机会再走了。”


    “这怎么能是被骗来的呢!”熊提大呼冤枉,急巴巴道:“欢儿,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很离谱但是——相信我!是意外都是意外!熊哥待你绝对是真心的!”


    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把盛欢逗乐了,“我知道我知道。”盛欢莞尔失笑:“熊哥是个好人,我说的又不是你。”


    “那就是在说我了。”宋南飞在前面尴尬的擦汗:“小盛啊,对不住,我先给你道个歉,我之前是口不择言。”


    “小宋哥,跟你也没关系。”盛欢撇撇嘴说:“我就是没想到顾沨止在斯宾塞的人际关系这么复杂。”


    宋南飞心想果然还是因为这个。


    “其实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努力的试着去挽救这段儿复杂的多角关系,“顾Sir当初救佘黛玉,帮佘黛玉都是公事公办。”


    “怎么个公事公办法?”盛欢问。


    “唔也就是一年前多点的事儿。”宋南飞回忆道:“那时候异种研究部有一项重大课题在日本开展,历时两年有余,已经快结题了,但是就在最关键的收尾时刻,勘察队在富士山遭遇了火山喷发,全队正好都在火山口附近作业”宋南飞说到这里喉头哽了一下,两三秒后才继续道:“勘察队全队上下除了佘宝华无一生还。”


    盛欢眉峰微蹙。


    “然后呢?”


    “然后佘宝华就一个人抱着他们开采到的珍稀样本在火山口下的一处岩洞里等救援,没吃没喝的蹲了三天三夜,救援团才抵达。顾Sir是救援团队里第一个到的,当时佘宝华已经快被火山灰埋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翘了,还是顾Sir徒手把他刨出来了,没想到他还剩一口气,立马给送医院急救。”


    “那之后佘宝华就落了一身的病根,说是高温炙烤和火山灰吸入引起的,说起来他其实也怪可怜的,十五六岁就跟着当教授的爸妈进了斯宾塞,富士山勘察队的队长和副队长正好是他爸妈,一下子就父母双亡了,且目睹工作团队全灭,他虽然活下来了,但心理阴影大概不轻吧性情大变也可以理解,但他带回来的异种化石标本是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算是用命换的,校长将整件事上报了联合国公共安全署,授予他二等功。”


    “但是讲道理,这二等功也换不回那么多条人命,弥补不了灾难带来的身心伤害。佘宝华住院那阵子,周围有人传谣说是因为他的工作失误导致了全队的伤亡,还有人专门跑去住院部找他的麻烦,用花瓶把佘宝华砸的头破血流,正好被顾Sir撞见,后来顾Sir就在住院部保护佘宝华的安全,直至佘宝华出院,有了这段经历加上顾Sir又是佘宝华死里逃生之后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佘宝华难免产生点儿雏鸟情结。”宋南飞说:“烈属嘛,年纪又小,都可以理解的,闹一闹大家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不然真传出去什么,名声不好。”


    “喔难为顾沨止觉得他是无价之宝了。”盛欢面无表情的说。


    不知怎么的,听宋南飞说完这些有关佘宝华的悲惨经历,盛欢心里并没有产生多少悲悯和体谅的情绪,反倒是烦乱加倍,他看着宋南飞长吁短叹,不免疑惑,甚至有点儿自我怀疑,是不是感情让他变得盲目而恶毒了。


    他应该可怜佘宝华吗?应该去体谅顾沨止吗?


    谁还不是没有爸妈,谁还不是经历了九死一生。


    这些难道就可以成为肆意妄为的理由?


    盛欢抬手掐了一下眉心。


    就在这时,他感觉熊提热乎的大掌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喂,小宋说那些不是在责备你啦。”熊提冲他挤了挤眼睛,轻声说:“他只是在客观描述一些事实给你听。”


    盛欢:“哦。”他慢慢道:“可我还是不觉得我有错。”


    “没有人说你错了,只是担心佘宝华万一朝你发难的话,会给你带来麻烦,毕竟我跟小宋人微言轻,都吃过亏。”熊提笑了笑说:“如果铁线虫的故事能把佘宝华的嘴堵上,那欢儿,你立大功。”


    盛欢撇撇嘴:“我觉得可以。”顿了顿,“只要顾沨止不吃饱了撑的去替他撑腰。”


    “不会!这哪可能会呢!”熊提大掌一挥,不以为意道:“顾哥对他那叫逢场作戏,我跟顾哥认识这么久,对顾哥的行事作风还算了解啦!别说当时落难的是佘宝华,就算当时落难的是杜晨飞,顾哥也会去救的!”


    盛欢:“我大概懂你意思,但是你这个类比真的很膈应人。”


    “唉你懂我意思就行。”熊提说。


    “但是”盛欢画风轻转,抬眸看着浩瀚无垠的夜空,层云将月朦胧的遮挡,“救人是一过性的,照顾是持续性的,一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好的。”


    熊提“emmmm”了一阵。


    “欢儿,其实我觉得佘宝华跟你有点儿像。”他冷不丁道。


    盛欢:“???”


    少年猛地扭过头来,脸拧成了个包子,“熊哥,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我!”


    “哎呀我说真的!”熊提龇牙咧嘴道:“你看啊,你俩年纪都不大,人也是瘦瘦弱弱的,长得又都是大眼睛长睫毛,顾哥那时候应该跟你分手没太久吧!一年多不算久,那他会不会把对你的爱移情到佘宝华身上了呢!”熊提越脑补越觉得这条思路通常,捂着胸口道:“你看嘛!顾哥就是把佘宝华当成你的替身了!他貌似是在看佘宝华,其实眼睛里看到的脑子里想到的,全是你!他就想啊,‘我家小开心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但我远在天边,鞭长莫及,实在是痛彻心扉——我现在做好事存好心,多帮一个人,未来也许就会有谁能帮到我的小开心!’”


    宋南飞:“实话实说我快吐了。”


    盛欢的嘴角抽了两下,“我谢谢他啊!”说罢,他翻了个白眼儿,讥诮道:“我才不相信他有这种共情能力呢,顾沨止,老奸巨猾,冷酷无情,满肚子算计,能这么感性?我看他根本就是因为那个粉作精长的细皮嫩肉,动了色心了。”


    说罢他一拍大腿,怒声道:“你们谁都不用替他说话了!我刚刚也突然想明白了,我是来这里念书的,要建功立业赚大钱,为他生气,不值得!”


    同一时间


    蒙古边境锡林郭勒


    一望无际的枯黄野草与天相连,随处可见纵横交错的断裂铁轨,极远的地方有一座孤零零的方形界碑,四周围着残存的汉白玉围栏,事实上它的周围原本还围着三座界碑,但现在都已被摧毁成了碎石块,又被狂风搅碎,低低的天空被时不时掀起的黄沙染成了微微的绿,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从极远之处瞬移而至的龙卷风像是一只动态扭曲的巨大漏斗型搅拌机,里面装着房屋、石块、铁轨、牛羊牲畜,紧接着狂风怒沙借着风势接天连地,形成了百米高的沙墙,须臾间将整个草场完全包裹!如果可以细细的看,便能发现这可怕的沙尘暴之中并非只有一粒一粒的尘土浮沙,而是一只只微小的土色的蛹虫!


    ——这是短短三个月以来让整个锡林郭勒化为无人之境的原因,就连边境线以外的外蒙古国的货车也早早停运,只是因为这里出现了一种繁衍速度极快的沙虫。


    沙虫只有方寸大小,潜沙而行,又靠食沙为生,本身并不是多么可怕致命的存在,但数量规模的迅速扩大导致它们往往成群结队而行,所过之处尘土漫天,叫人目不能及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甚至无法呼吸,最要命的是,它们带来的无休止的沙尘暴里往往会裹挟着许多其他的毒蛇猛虫,短短三个月,锡林郭勒就有近百人丧生,建筑毁坏,运输叫停,民不聊生。


    然而,就在这如同死神降临般的恶劣天气环境之下,两辆重吨级的装甲车正在一前一后,逆风前行!


    密密麻麻的沙虫如雨一般不停的撞击着装甲车的外壳,发出可怕的“噼噼啪啪”的动静,装甲车的门窗密封紧闭,前方的能见度不足一米,黄沙流水一样在玻璃上涌动,动辄积了厚厚的一层。顾沨止在其中一辆装甲车内,他一手持着对讲机,另一手紧紧的抓着车顶的把手,沉声道:“小心避让障碍物!”


    “好,好的!”开车的小男生其貌不扬,唯有半边眼角长着一块青灰色的胎记,他的名字叫符玉成,是内蒙外勤组里最年轻的也是目前为止为数不多的还具备行动力的专员之一。


    内蒙的沙虫之祸已经持续了三月有余,沙虫的繁殖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沙尘覆盖百公顷的草场,堵塞管道水源,范围还在往内陆拓展,他们的组员屡次想要进入尘暴内部探查都以失败告终,因此减员大半,近日还遇上了罕见的地龙卷,符玉成原本都绝望了,直到增援赶来。


    符玉成原本以为学校会给他们派上十几人的强有力的团队,不料统共只来了两个人。符玉成对这两个人的印象就是——俊男美女,不应该来干这苦差事,应该去演偶像剧。


    而后俊男美女自我介绍,一个叫顾沨止,一个叫伍琳琅。


    符玉成虽然没见过本人,但对“顾家军”的名号颇有耳闻,顾沨止到来后的当天就替他们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


    “沙虫的繁衍模式有些像蜜蜂,主要靠的是沙虫巢里的母虫,在外飞行的沙虫其工作职能仅仅是拓展疆土,必要时保护母虫,炸毁沙虫巢不仅可以切断繁殖源头,还会让那些在外飞行的沙虫觉察到危险,原路返回,这招叫釜底抽薪。”顾沨止说:“我们的装甲车密封性足够,在无人区域内,沙尘暴顶多只是影响能见度,不可怕,唯一要做的是避开龙卷风的运行轨迹,顺利抵达沙虫巢的位置,将□□埋下去。”


    三两句话就将他们几个月以来漫无目的的探索救援工作直接拿捏落实。


    “顾Sir,可是我们这里能用的人不多了。”符玉成的心狂跳,提醒道:“之前出了好几次大型车祸”


    “不需要那么多人。”顾沨止平静道:“我们来之前初步界定这里共有两处沙虫巢穴,需要两辆车,四个人。”他按住伍琳琅的肩,“我和阿伍算两个,再出两个人,你们应该没问题吧。”


    顾沨止的话不算多,条理清晰,果断利落,足以让人产生无条件的信任。符玉成心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领导者的魅力。


    他谨慎的开着车,密切观察着风向图和车前景,尽可能的规避着时常突然闪现至视野内的路障,手心里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顾哥,A组炸药填埋完毕!正在返回!”伍琳琅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坏消息,龙卷风往你们那个方向过去了,可能会将我们这边儿的沙虫带去好多到你们那儿,你们务必速战速决啊!”


    “收到。”顾沨止说。


    “快了顾Sir,还有大概不到五十米。”符玉成的声带发紧。


    顾沨止:“嗯。”


    正说着,整辆车忽然间剧震,速度骤减。


    惯性使得符玉成的胸口重重的撞上方向盘,痛的他直皱眉,而后他惊恐的发现,无论他怎么踩油门,车子都没有反应了。


    车前窗的防弹玻璃上变成了可怕的昏黄一片,成百上千的沙虫撞过来,在玻璃上蠕动、滑落,“噼噼啪啪”的撞击声愈发密集,从“雨声”变成了宛若“冰雹声”,


    “怎么回事!!”符玉成头皮发麻,声音发颤,他拼命的踩油门,但于事无补,“顾Sir!我们的车!!抛锚了!!”


    “恐怕不是抛锚了。”顾沨止低声道:“是发动机管道被沙虫堵塞了。”


    “什么?!”符玉成瞳孔骤缩,错愕难当道:“那怎么办!!”


    顾沨止不答,他转眸看了眼窗外,从仅剩一线的缝隙当中,他勉强能看见贯穿天地的犹如理发店灯管般的地龙卷正在以诡异而扭曲的姿态逼迫而来,最多五分钟也许是几十秒,就能将他们这辆重吨型的装甲车“吃”进去,嚼碎。


    符玉成忽然发现顾沨止翻去车后箱拿了TNT。


    “顾Sir,你要做什么!!”他大吃一惊道。


    “我去埋炸,药,你在车上等我。”顾沨止翻出一幅防毒面具带上头,他将炸药揣进怀里,手搭上车门把手,“我会很快回来。”


    “手动埋炸药?!”


    这话叫符玉成始料未及。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炸药放在装甲车特制的机械臂上埋进深沙处,这样可以避免打开密封的车厢,人也不用接触过于危险的外界环境。


    但现在,目标位置还举例他们有几十米的距离,显然这个方案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人工作业是势在必行。


    只是符玉成本以为顾沨止会让他下车去填埋炸/药,毕竟顾沨止怎么看都是一个幕后领导者般的存在,这么危险的事情理当让下面的人去做


    “不不不,不行顾Sir!!你不能下去!!”符玉成冲口而出:“沙虫风暴有多可怕我太知道了!!人一进去就会被各种东西包围!!!我的老师!!还有队长他们!!都是这么受伤的!!!他们到现在还昏迷着!!身上千疮百孔,顾Sir您是来支援的!!您不可以受伤!!!要去……也是我去!!”


    “别胡说八道了,你才几年级,这种事轮得到你去?”顾沨止喝住了他,轻嗤,“怎么看我也比你经验丰富吧!”


    “可是可是万一您有什么事!!符玉成结巴道:“您是尊贵的大人物”


    “真不知道这种结论你是从哪儿得出来的。”顾沨止摇头道:“我承认我长得比一般人帅但是这种时候帅也不好当饭吃——”


    他本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僵硬的氛围,但效果似乎不佳,符玉成的脸色惨白。顾沨止回眸看他,显而易见的一愣,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去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我又不是去送死的。”他鼓励道:“小伙子,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可是可是”符玉成嗫嚅。


    “哪有那么多的可是。”顾沨止温和的说:“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小年轻,我都会想到我学弟我是说我国中的一个直系学弟,跟我关系……很好,特别好,他看起来头很铁,胆子很大,但其实他比谁都需要保护,我现在应该待在他身边陪他办入学手续的,唉但没有办法,使命在肩,他跟我不在一处的时候我总在想,他如果遇到危险,身边会不会有年长一些的人代替我出面,主动保护他。”


    符玉成微微一怔。


    “希望我多做一些,往后他遇到这样的人的概率也会大一些。”顾沨止莞尔:“小伙子,其实在遥远的地方也肯定有人跟我一样在努力的做着什么以祈祷着你的平安。所以,就当是给我一个自我安慰的机会。”


    “那你一定不可以有事。”听他如此剖白,符玉成的心绪稍定,心潮澎湃,颤声道:“你还要去找你的学弟呢!”


    “还用得着你说?我最近缺德事做的有些多,还等着回去向他负荆请罪呢。”顾沨止微微一笑,他降下驾驶舱的挡板,确认密封性完好,这才拉开尾端的车门,身影须臾没入滚滚黄沙之中。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今天是靠谱的成年人顾沨止。


    至于某些事情当然也没那么简单。


    球白白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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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第69章


    “顾沨止的宿舍?”


    承载着三个人的简装越野车在山间驰骋。


    盛欢忽然问道:“小宋哥, 你确定咱们今天晚上能到学校?”


    “能啊,咋不能。”宋南飞道。


    “可我刚才用手机导航了一下。”盛欢拧着眉头疑惑道:“苍山跟西山之间距离三百多公里,还得上高速呢!咱这样你确定能上得了高速??”


    他这话一出, 叫宋南飞和熊提齐齐乐了。


    “果然,这都是每年新生的必经之路。”熊提懒洋洋的拍了拍肚皮,望着漫天星斗道:“把自己的三观从正常变为不正常。”


    宋南飞抬腕看了眼手表。


    “感觉今日份的新生入学教育你是赶不上了。”他叹了口气道:“小盛,那就由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斯宾塞好了。”


    盛欢微微一怔。


    他刚才就发现了,宋南飞的手腕上镶嵌着一个略有几分眼熟的金属圆形表盘,那表盘熊提的手腕上有, 伍琳琅的手腕上有,顾沨止的手腕上也有。


    而宋南飞的另一只手腕上则佩戴着劳力士的腕表, 可见这个表盘其本质并不是手表。


    宋南飞腾出一只手来以指尖触了触表盘,道:“苏格拉底, 开启X3Y9号纵向梯轨, 我们要回家啦。”


    话音甫落, 前方平坦绵长的公路被豁然截断, 一道深蓝色的月拱门凭空出现。


    盛欢猛地瞪大了双眼,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那月拱门是完全平面的存在,没有任何支撑点的矗立在道路的中央,无尽的深蓝色中充斥着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泛着奇异光彩的漩涡, 像是一张老式的油画儿。


    “基建部的第一任头儿是梵高的好朋友, 他最喜欢梵高的一幅画,叫《星空》。”熊提在一旁说:“他说那幅画描绘出了他心目中的职业蓝图, 简单的平面空间里蕴藏了无数的空间, 那是来组不同维度的通道出入口, 他们在一处中转站汇聚, 再四通八达的放射出去,把世界甚至是历史都成倍的压缩,他很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后来,基建部所有的梯轨出入口都将以《星空》的形式存在。”


    盛欢不太听得懂,但心跳已经不由自主的加速了,同时,宋南飞目不斜视的将车飞速驶入了那片泛滥的蓝色光影里,绚烂的星月在视网膜上转瞬即逝,待盛欢的视野重新回归清晰时,他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先的山脚公路上了,他们径直开上了一处盘山公路,一块儿标有“西山”标识的路牌在身畔一闪而过。


    盛欢瞳孔地震。


    他觉得自己别是出幻觉了。


    客观来说,他没有什么野外求生经验,如果把他一个人往着深山老林里一扔,他绝对找不着东南西北,故而这些山啊林子什么的,在他的眼中都差不多长一样,又或者都不一样。


    他对于现在处境难以准确界定,最终还是颤巍巍的掏出了手机,发现手机正处于一种没信号的状态。


    “喔,你重启一下吧。”熊提在一旁一眼看穿了他的困扰,老神在在道:“过地图的时候,一般的5G网是会不好使的。”


    “过地图??”盛欢满头问号。


    “嗯啊,过地图。”熊提说:“RPG网游没玩儿过吗,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是需要时间滴!”


    盛欢的表情一片空白,他低头把他的小破手机关机重启,信号果真恢复了,他二话不说先点开了实时定位,“西山风景区”五个大字赫然在列,而“苍山”的定位点俨然在缩小二十五万倍的整张地图的右上角。


    盛欢大吃一惊:“卧槽?!还真瞬移了!?”


    “你当基建部是干什么吃的?”熊提笑嘻嘻说:“他们人均‘建筑师’,缩放拼接空间都是小意思。”


    “建筑师?”盛欢道。


    “哦,我们把那些拥有空间变换图腾能力的人统称为‘建筑师’。”熊提说。


    盛欢沉默了两秒,去扒宋南飞的驾驶背,“刚才说的入学教育,可以开始了小宋哥。”


    “怎么觉着你们之前是一点儿没跟他介绍过‘图腾’的概念啊。”宋南飞说:“这样你们平时也能沟通?”


    “我看欢儿接受啥都接受良好,跟我们沟通没什么障碍啊!”熊提呵欠连天。


    宋南飞冲盛欢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图腾?”盛欢试着去理解:“你们说的图腾指的就是那些超自然的能力吗?”


    “嗯,可以这么理解。”宋南飞说:“人类认知当中的社会只是这个世界上极小的一部分,他们以科学来衡量和解释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而超出这个界定范围的力量,就是所谓的异能,而目前为我们所知的绝大部分异能的出现,都是源于‘古图腾’。”


    “好深奥,听不明白。”盛欢抠了抠鼻尖。


    “听不明白没事儿,你开学会专门学到一门必修课叫《图腾起源历史》,会专门说的。”宋南飞说:“我们把图腾力量的拥有者称之为是‘继承者’,因为图腾的力量等级远高于科学的范畴,它们往往能够轻而易举的颠覆科学所界定的客观事物,给没有图腾力量的自然人带来巨大的影响,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继承者与自然人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关系,亦有研究称,虽然都是人类,但继承者与自然人的本质并不是同一种物种。”


    “且不说强者与弱者之间无法共情,夏虫不可语冰,物种之间的差距更是如天堑,所以继承者们往往无法在人类社会中立足。”宋南飞说:“而超自然的力量既然存在于人类的群体当中,自然也会存在于人外的群体当中。”


    “你是说那些怪物?”盛欢道。


    “没错。”宋南飞说:“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做‘异种’。”


    “异种和人类自古以来就处于对立面,异种会想要争夺人类生存的自然空间,也会想要猎杀和捕食人类以延续自身,在拥有异能的异种面前,自然人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脆弱的不堪一击。”宋南飞的声音逐渐凝重,“在这种时候如果没有人出来做点儿什么的话,人类社会迟早会荡然无存,所以,斯宾塞学院应运而生。”


    “我们学校里的部门很多,各司其职,外勤组出外勤,基建部搞基建,装备部设计武器装备,异种研究部当然就是研究异种的啦,至于我们学籍管理科,顾名思义就是每年管理人士变动。”宋南飞说。


    “人事变动?”盛欢的脑海里冷不丁想起了阿提密斯的话


    “斯宾塞每年的人员死亡率在百分之二十三左右,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更直观的描述应该是,每五个人里,会有不止一个人死掉。”


    “学校里的人事变动会很大吗?”盛欢问道。


    宋南飞的话语停顿了片刻,他似是在努力的思考。


    “还好吧”他沉吟道:“每年正常有进有出?”


    “你确定?”盛欢道:“我怎么听说斯宾塞每年的人员事故率高达百分之二十三呢?”


    “百分之二十三,高吗?”宋南飞道:“每天的车祸发生率还高达百分之五十呢。”


    盛欢:“这有可比性吗?”


    宋南飞摆了摆手道:“嗨,人躺在家里还有可能被陨石砸中呢,谁都不能保证意外百分百不发生,又不是大仙儿,熊哥,你说对不对?”


    熊提懒洋洋道:“嗯呢!”


    他们的态度寻常到就仿佛在说“谁考试都有可能会忘记带笔的哟”,盛欢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快被带跑偏了,居然一点儿紧迫感也无,他刚想再追问点什么,头顶忽然传来了“突突突”的动静,他诧异的昂起头,发现上方浩瀚无垠的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七八架直升机,成群结队的越过山头,飞往更深的山谷之中,场面蔚为壮观。


    明明几分钟之前天空中还什么也没有,这些直升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盛欢抬手按了按耳朵,只觉得耳边的林海翻腾之声也变得磅礴了起来,仿佛在此之前,感官上都被贴上了一层厚厚的保鲜膜,让他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好家伙,终于过了屏蔽区了。”熊提美滋滋的高举起手机道:“可以连校园网啦!!百兆网速我来也!!”


    盛欢疑惑道:“屏蔽区?!”


    “哦,忘记跟你说了,我们学校的具体运营内容对外一律是保密的,回头会让你签保密协议。”宋南飞说:“为了防止自然人误闯,引起不必要的纠纷,天水墙会在校外布设屏直径约十公里左右的屏蔽区,屏蔽区内的自然人感官接受信息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干扰,他们会忽略一些食物,只会看到最普通的山林景色。”


    “老天。”盛欢匪夷所思道:“这哪里是学校,这根本就是军事基地吧!”


    “唉,被你说对了。”宋南飞说:“斯宾塞学院的全名是‘联合国公共安全署斯宾塞执行基地’,唉看看,这就到了!”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一座砖石堆垒的宏伟校门映入了盛欢的眼帘,一块块完整的洁白的大理石在夜间像是自然光源一般,莹莹折射着月光,圣洁典雅,下方是完全对称的金属雕花,蔓延如藤蔓,古意雍容。


    既是财富的象征,也是学术殿堂的象征。


    仅仅是一个门,就已经将盛欢深深的震慑住了。


    宋南飞找了个犄角旮旯停车。


    “你俩先下车。”他紧张兮兮的说:“我是工作时间从偏门偷溜出来的,再者这破车我也不能开进学校去,这样,熊哥你先带小盛去宿舍楼办理入住,信息我都给他们登记过了,我待会儿安顿完过来找你们。”


    “OK,没问题。”熊提说:“欢儿,跟哥走。”


    盛欢正目眩神迷着,对熊提唯命是从,他下了车,亦步亦趋的跟着熊提,从那奢华的拱门之下缓缓走过。


    他本以为他在此之前所见到的山色林景都已是奇景,却没料到,校门后的这一切才是真正的新世界。


    盛欢停住了脚步。


    在他跟前的,是一条向下的长坡,直通深谷,无数建筑物于这广博深邃的山谷之中鳞次栉比,有哥特式的尖顶城堡,有巴洛克风的豪华殿堂,也有极具设计感的现代主义高楼,其间有草坪、花圃、林场等等等等相连,星罗棋布,乱中有序,在夜间闪闪发光,整一个山中的不夜城,盛欢站在高处,俯瞰着一切,眼花缭乱之余竟有一种错觉——这是一派史无前例的精美的家园模型,他隔着巨大的亚克力的陈列盒,欣赏着这惊艳绝伦超乎人类想象的一切。


    而事实上,校园的范围远远不止他脚下的这片深谷,远处的群山之上也坐落着许多建筑,最高的一处离的月亮极尽,像是一座只会出现在故事里的梦幻的塔楼。


    “不要太惊讶。”熊提慢慢的顺着台阶往下走,懒洋洋道:“要知道基建部的那些人各有各的喜好,所以才导致学校里的建筑风格这么杂糅,校长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丑了,但是没办法,基建部那群人还经常会因为拆迁旧楼和搭建新楼的问题打起来,控制不住的,习惯就好。”


    “太厉害了。”盛欢喃喃道。


    “喏,看到那个长得像十六面魔方一样的建筑没?”熊提替他拖着行李箱,遥遥一点说:“那个就是新生的宿舍楼了,你今天晚上就住在那儿,单人间,条件棒棒的。”


    “那你们呢?”盛欢道。


    “我们住的还是老楼呢,双人宿舍。”熊提说:“回头有机会带你去参观。”


    盛欢点点头,眼中好奇的光芒就没有熄灭过。


    两人一路边走边唠,很快就抵达了新生宿舍。


    盛欢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这个点差不多也该是万物入眠的时候了,他一路上过来也确实是没看见多少人,他还有些担心现在办入住会不会打扰到宿管的休息。


    但当他跨进敞亮的宿舍一楼大厅,看见前台那着装一丝不苟精神振奋神情肃杀如同男公关一般的体面宿管时,竟有一种自己其实是在瑞典银行办存取业务的错觉。


    “怎么这个点才到?”对方的跟前放着三台高清的液晶曲屏,锃亮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镜片映的一片雪白,犀利的要死。


    “哦,中途出了点意外,迷路了。”熊提说:“报意思哈!耽误你休息了。”


    “为了加强宿舍安全管理,防止新生出现异能□□,我们上个星期刚改了白夜轮班制,每小时巡一次夜,二十四小时无差别监控,晚上不睡觉。”对方淡定道:“不存在耽误不耽误。”


    “哇塞连后勤部都在卷啊,真是不容易。”熊提打了个寒战。


    “把录取信息和证件给我,我核对一下给你发ID卡。”对方言简意赅。


    “好滴好滴。”熊提弯腰,从行李箱侧面的小兜里摸出一个小信封,递给对方,笑呵呵道:“叫盛欢,是今年顾沨止顾Sir内推进来的。”


    “顾Sir内推进来的?”对方道:“还挺难得啊。”


    熊提回头看了一眼,见盛欢正在老远的地方自顾自的溜达,好奇的打量那些晶莹剔透的装潢和设计,还没顾上他们这儿的交谈,遂大吹特吹道:“是啊!我顾哥直系学弟,年轻有为!外号称‘顾沨止第二’!我顾哥可看中他了,那什么,能不能麻烦给他安排个面朝南的房间呀?有阳光人心情好,”


    “是‘异能收容’进来的啊?”对方将报名表翻了一眼,认真道:“能大致透露一下是什么类型的异能吗,我安排房间的时候好注意一下,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风险。”


    “这里头还有讲究呢?”熊提疑惑道。


    “那可不。”对方叹了口气,不堪回首道:“我上次把一火系异能的家伙放在靠近烟雾报警器的房间,那一个月,报警器长鸣都给我搞成混合型耳聋了!”


    “哦那还挺难受的。”熊提同情的说:“不过我们欢儿不存在,他的异能应该是——精神类的。”


    “精神类的啊。”对方“嘶”了一声,道:“还挺稀罕的。”


    “这应该没什么禁忌可言吧?”熊提乐呵呵道。


    “唔”对方抬起头来拨弄鼠标,似是在核对系统里的信息,未几,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对啊。”他沉声道:“今年的新生录取名单里,没有一个叫盛欢的。”


    “没有一个叫盛欢的?!”熊提冲口而出,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太大了,在这空旷的建筑物内部产生了莫大的回音。


    他怕吓到盛欢,遂小心翼翼的回眸看了一眼。好在今天盛欢见到的新奇事物多如过江之鲫,暂时没有注意力可分给他,熊提微微松了口气,倾身趴伏到前台,压低了声音质问道:“这怎么可能呢?!”


    “我没必要骗你。”对方沉静的说:“事实上,连虞城附属中学毕业的学生都没有。”


    熊提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沨止当初其实是想不动声色的将盛欢的录取讯息直接替换掉杜晨飞的入学讯息,可现在的情况是,条目里面没有虞城附属中学毕业的学生,这说明杜晨飞的入学信息已经被取消了,这个操作是进入了执行状态的,但盛欢的录取讯息却没有被及时录入这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熊提费解的掐住了下颌,他想此时他应该给伍琳琅和顾沨止打个电话过去,落实一下当初报名的具体情况,但是这两个人如今都去出外勤了,没有一个能联络上,熊提思来想去,转身对盛欢道:“欢儿,你自己先找点儿乐子,我出去接小宋。”


    “好嘞。”盛欢点头。


    熊提呼出一口气,疾步出门,他想,他还是先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盛欢吧,他一点儿也不想看到盛欢露出沮丧的表情。认识盛欢这么久了,先不说他们共同经历过太多生死攸关的情形,熊提时常会觉得,比起伍琳琅和顾沨止这两个“从不回头看爆炸”的狠人,盛欢跟他其实更有几分相像——他们都拥有一份过于柔软的心肠。


    这份柔软说的不是优柔寡断,而是一种强大的共情性,最是看不得别人难过。


    熊提觉得自己受委屈顶多一天他也就消化了,但是今天晚上,如若盛欢千里迢迢赶来斯宾塞却被拒之于校门外无家可归,他光用想的鼻子就已经开始酸了,分分钟要泪失禁。


    这份委屈他恐怕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消化得了。


    他一定得弄清楚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打给宋南飞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一头,宋南飞的声音火急火燎的响了起来。


    “熊哥!你们去办入住了没啊?没办的话先别办!录取流程出了点儿问题!”


    “不巧,已经在办了,也成功被卡了。”熊提皱眉道:“到底什么问题啊?早不说,偏偏人都到了宿舍大门口了才说!”


    “是我们部长!”宋南飞急声说:“我们部长卡了盛欢报名信息的最终审核!刚给驳回了!”


    “为什么?!”熊提大吃一惊。


    “我们部长说他说顾Sir这么做不符合规定!”宋南飞感觉正在奔跑,气喘吁吁的说:“盛欢的情况还够不上‘异能收容’,也远远没有达到‘优势唤醒’的标准,顾Sir这是纯粹徇私舞弊的行为!”


    “放他娘的屁!”熊提勃然大怒:“他到底有没有细细看盛欢的资料!”


    “具体情况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宋南飞说:“总之今天晚上,盛欢的宿舍入住是肯定没办法顺利办理的了!”


    “那怎么办?!”熊提怒声道:“难道要让我把盛欢原路送出校门送下山?送回虞城吗?”


    “我们部长说盛欢已经踏足校区,了解到一部分学校的运营情况,现在是公共保密协议生效的对象,在离开学校之前,必须进行记忆清理!”宋南飞道。


    “放你妈的臭狗屁,你们学籍管理部这是坑爹呢!”熊提气的差点儿把手机摔了,在路边破口大骂,“人千里迢迢九死一生的到了这里,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做成,反而给人大脑吃了一通清除射线?你们欺负人也有个底线吧!”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宋南飞做了几个深呼吸,沉声道:“顾Sir现在在外面出外勤,暂时还不知道这事,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有所行动的,所以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我们部长这时候突然发难,大概率是瞅准了顾Sir人不在,没办法及时处理挽救”


    “走是不可能走的!顾哥不发话,盛欢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去!”熊提咬牙切齿道:“我也不可能任由你们学籍管理科的谁把他抓了去做记忆清理!”


    “对对对,你说得对。”宋南飞说:“记忆清理的审核单现在就在我手上,你放心,我今天晚上绝不送审,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肯定拖到顾sir回来为止!但是这期间盛欢也离开不了学校半步!”


    “那今天晚上怎么着?”熊提不耐道:“让我家欢儿睡学校的长椅吗!”


    “我这不是在想吗!”宋南飞焦头烂额道:“不然先给他藏到别的宿舍去暂住一晚上?”顿了顿,他为难道:“只是这个点儿大家都睡了,往哪儿塞都不合适啊,空宿舍就更不可能有了,无关人等光宿管那一关就过不去”


    “咦!谁说没有空宿舍!我知道盛欢能去哪儿了!”熊提忽的一拍脑袋道:“挂了先!”


    语毕,胖子垫着脚一路小跑着回头,发现盛欢不知何时已经拖着行李箱站在了新生宿舍楼的门外。


    熊提跑着跑着脚步渐缓,他不知道盛欢为什么突然这么整装待发的出来了,不免有些心虚,咳嗽了一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一个人在里面杵着怪尴尬的。”盛欢咧嘴一笑,“出来吹吹风透透气。”


    熊提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举起手臂擦了一把跑的冒热汗的鼻子,但意外的是盛欢并没有问什么,而是歪着头,用亮晶晶的眼睛打量着他,然后贴心道:“需要餐巾纸么熊哥?看你这一头汗。”


    熊提“啊”了一声,接过纸巾。


    盛欢没有起疑,他心里的石头也跟着落了地,遂若无其事的转身道:“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给你准备的生活用品还不齐全,今天晚上你不如先去住顾哥的宿舍吧!他那儿什么都有!都现成的!”


    “顾沨止的宿舍?”盛欢一愣。


    “对啊!”熊提说:“我们那儿是双人宿舍,顾哥在出外勤,卫哥也在出外勤,短时间之内都回不来,顾哥习惯性把备用钥匙放门口的盆栽下头,你去住一晚上,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顿了顿,他冲盛欢神秘兮兮的挤了挤眼睛,“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男神顾的私人空间长什么样吗?”


    盛欢垮起个批脸:“不好奇。”


    他不按常理出牌,熊提一口气没吹出来,被噎的干瞪眼,老半天又道:“那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盛欢慢吞吞道。


    “顾哥是不是答应过你要给你买客机靠窗的座位?”熊提道。


    “是啊,咋了?”盛欢道:“后来我就睡着了嘛,对过程完全没有印象。”


    “其实是他怕你再逃,给你药倒了,然后直接打包捆上的货机。”熊提说。


    “货机?”盛欢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我特么是被货机托运过来的????”


    “嗯,跟一群白驼山本地牛一起。”熊提说。


    “草,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方案?”盛欢的表情一片空白:“顾沨止是个王八蛋吧!”


    熊提跃跃欲试道:“现在给你个机会,在王八蛋的卧室里为所欲为!狠狠泄愤!你可以的在他二百万的海丝腾床垫上吃生煎跳大绳,用他的刮胡刀剃腿毛!把防盗链卸下来换成他的限量领带!盛小欢!你意下如何!”


    盛欢一提行李箱,咬牙切齿道:“朕准奏!熊公公!带路!”


    熊提:“嗻!”


    作者有话说:


    顾沨止:人在前线冲锋,老婆在后院拱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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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第70章


    我真是一个心软到没原则的可怜老人。


    “开心, 虞城下雨了,你出门的时候带伞了吗?”


    “开心,雨好大, 要不你就不要出门了吧?”


    “我们应该也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对吧?”


    “开心,虞城今天又下雨了,虞城的雨怎么不停呢?我淋的湿漉漉的,怎么好去见你,把寒气带给你, 让你感冒了可怎么办?”


    “可我真的好想见你。”


    “想你想的要发疯了”


    “为什么又在下雨最近难道是梅雨天气吗?”


    “这雨滚烫,好像能把人的血肉都融化掉, 开心,我怎么好像变了。”


    “我成了一具白骨。”


    “听说白骨是没有心肝的, 我会忘了以往的事吗?”


    “原来我真的是一具白骨, 连人的样子也没有了。”


    “开心, 我再来找你, 你还会认得我吗?”


    “虞城下雨了, 开心, 你带伞了吗?”


    “不,你还是不要出门吧,这雨好危险。”


    “你终究没有来见我, 是因为害怕我吗?”


    “你害怕我没有错, 正如那些人也害怕我的祖父一样,你没有错, 我的小开心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不所有人都可以害怕我讨厌我, 你不可以!你是我的开心, 我爱你, 我拿出我所有的人性来爱你——”


    “可我不是人啊!”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Et interficiam off in terra pulsus”


    “意识搜索”


    “警告,未检测到无伤求生意志,警告!未检测到无伤求生意志。”


    “刷拉拉”


    一层厚厚的黄沙被拂开,顾沨止皱了皱眉,他依稀感觉到有若干双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将他的上半身托举出尘埃。


    古怪的呓语渐渐远去,耳畔有许多人在惊慌失措的叫嚷着。


    “顾sir!!!顾sir你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还有呼吸吗!!!还有心跳吗!!!”


    “顾哥!!!顾哥你醒醒啊!!!”


    顾沨止艰难的启唇,他刚一呼吸就喷出一口浑浊的黄沙来,整个肺管子就开始剧烈的痉挛。


    “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喉咙里满是干燥的血腥气,那些手有的在给他拍背顺气,有的在给他送干净的水来清洗口鼻。


    “我他妈真服了呀顾哥!!你的求生修复系统是宕机了吗!!你是不想活了吗!!!”灰头土脸的伍琳琅女士在一旁气急败坏的跳脚,她的秀发在沙尘狂风中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结,形象全无,“你堂堂一个特级执行官,要是被沙子活埋憋死了!!!休想我去参加你的葬礼!!!太他妈丢人了!!多亏了符玉成的异能点在了嗅觉上,不然这么大一片沙地我们上哪儿找你去!!”


    她嘴上在狂叫,眼睛里却蓄满了泪水,随着剧烈的动作轻而易举的流淌下来,在她满是尘土的脸上洗出一条清澈的细痕。


    顾沨止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人形沙漏,动一动连耳朵里都在往外出沙子,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难以跟伍琳琅叫板,他被人抬上了担架,运进车厢,而后听见了救护车明亮的笛声。


    这平日里听起来略显聒噪的鸣笛声此刻落在耳朵里却是异常的动听明朗,他不免疑惑道:“救护车都能过来了?这效率也太高了”


    “高个屁啊!”伍琳琅骂道:“距离你当沙场董存瑞已经过去快七十二个小时了!!也就是说,你已经在沙子里埋了三天了!”


    “顾Sir,我们本来都以为找不到你救不活你了!!”符玉成在一旁与另一位出勤的专员紧紧相拥,互相抹眼泪,“那罪过就大了!!”


    “三天”顾沨止双目无神的盯着车顶,“居然已经三天了。”


    □□爆炸之前的几秒钟,他本应该跑远,但龙卷风突然改变了行驶轨迹,他被两面夹击,在两股天灾人祸的巨力当中被搓扁揉圆,埋进沙堆深处。


    意识脱缰,他的灵魂像是飞出了躯壳,午夜梦回般的来到了某些特定的场景之中,那些场景凌乱,杂糅,脱离现实,毫无逻辑,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梦里他仍然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感觉自己像是在反复的被甩掉,梦里万事逼真,负面情绪汹涌澎湃像是灭顶而来的海啸,他仿佛永远也走不出那个阴雨天……


    现在人虽然醒了,但那种冷淡且悲伤的灰色情绪流沙一般兀自萦绕在躯体四周,让他打不起精神来,任凭旁边儿的急救医生托起他的胳膊,一阵剧痛袭来,顾沨止拧眉,他余光瞥见上臂有几个黑色的破口,正在往外流脓,医生道:“小伙子,你的胳膊被死亡蠕虫寄生了,我现在要切开你的皮肤和浅层肌肉,把虫子和虫卵都剥出来,不然这条胳膊就没用了。”


    这些事都在顾沨止的意料之中,他不惊讶,微弱的点了一下头,医生又道:“但是蠕虫受到药物刺激会往深部钻,所以恐怕不能打麻醉。”


    “不打麻醉?!”伍琳琅震声道。


    “不打就不打。”顾沨止的态度很随便,他扭头对伍琳琅道:“我手机呢?”


    “这种时候了,你还找手机?”伍琳琅拧眉道。


    “不能打麻醉,你还不让我上点儿电子丙泊酚啊!”顾沨止无奈道:“关公刮骨疗毒的时候还知道下棋呢!”


    “是是是,你最有理。”伍琳琅无奈。


    拿到手机,顾沨止二话不说先让苏格拉底把外勤模式退出,也就是从那年他出外勤的时候频频接到许念姿的骚扰电话开始,苏格拉底推出了外勤组专用模式这种模式下,不加专码的外部号码谁也别想打进来。


    顾沨止第一反应是给盛欢打电话问问他入学手续办得顺不顺利,然而不等他动作,一个座机短号却拨了进来。


    顾沨止微微一愣,按下接通。


    “喂你好,请问是顾沨止吗?这里是学籍惯例办,我是赵宇森。”


    “赵部长?嘶——”顾沨止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肩膀处的衣服被剪开,医生的尖刀片划开了他的第一个创口。


    尖锐的疼痛直冲颅顶,顾沨止两眼发黑,他过了好一阵子才咬着牙笑出声道:“赵部长打电话过来是有何贵干哪?”


    “你之前内推的一个叫盛欢的学生,他的入学申请我给驳回了。”赵宇森的口气十分淡薄,例行通知一般,“知会你一声。”


    “什么?!”顾沨止额角的青筋一跳,适时医生的钳子剪开了他的皮肤筋膜,他浑身的汗都泉涌了出来,伴随着心脏的急剧下坠,“理由!”


    赵宇森奇怪道:“不符合标准的东西是无法审核通过的,这点你有什么异议吗顾同学。”


    盛欢的入学申请被驳回了被驳回了!那也就是说一天前也有可能是两天之前盛欢没有能顺利入学。


    那盛欢去哪儿了?!他还在学校吗?还是离开了回虞城了?!


    顾沨止的眼前一阵阵眩晕,精神上的焦灼成百倍的放大了□□上的痛楚,他差点儿如鱼一样跳起来。


    “按住他你们快按住他!!”医生大惊失色,沾满了血的钳子进退两难,“这里都是血管儿!!碰断了可怎么是好!!”


    顾沨止被伍琳琅强行按了回去,他听见电话那头的赵宇森发出了短暂的一声哼笑,充满了恶意。


    他是故意的顾沨止喘着粗气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部长,我想请问,有哪里不合格吗?”他咬着牙,忍着痛,哑声问道。


    “哪里不合格?哪里都不合格。”赵宇森散漫道:“最简单的一条,异能收容首先得有异能,那请问,盛欢的异能体现在何处啊?”


    “预见。”顾沨止说。


    “预见。”赵宇森说:“你的意思是他能看见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顾沨止:“没错。”


    “这要怎么证明呢?”赵宇森说:“你亲自入侵了他的视觉系统,替他看见了他所看见的东西?还是说,仅仅是他告诉了你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然后真的发生了。”


    “你什么意思?”顾沨止皱眉道。


    “我的意思是,这里面巧合的概率的太大了。”赵宇森说。


    “巧合?!一次两次三次,你都管这些叫巧合?!”顾沨止的声音虚颤。


    “哦?不是巧合?那我可能就得阴谋论一下了。”赵宇森幽幽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谋划了这些事,促成了这些事,他知道这些事必然会发生,所以提前告诉了你,让你误以为,他有预知未来的本领。”


    一条长长的死亡蠕虫被抽出了他的身体,顾沨止的眼前掠过极白的亮光,他软瘫在平车上,指尖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嘴唇因为大量的失血而煞白。


    “赵宇森。”他一字一句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精神类异能本就是个难以界定的范畴,预见?每年报上来自称自己会做预知梦的精神病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我见太多了。”赵宇森微微笑起来,“顾同学,我伟大的顾sir,你现在体会到被人用权力卡关的滋味了吧?”他慢条斯理的提醒,“去年,我低声下气的问你要这个内推名额你不肯给,跟我装铁面无私,我当时还以为你是真的铁面无私,没想到是因为你有自己的关系户要进!你想都不要想。”顿了顿,他冷笑道:“盛欢,他现在人已经在学校了,他知道了有关斯宾塞的一切,公共保密条例生效后,你就等着他接受记忆清除吧!”


    说完,赵宇森猛地挂断了电话。


    这时,医生取出了最后一枚虫卵,顾沨止的手臂已经被剖开到了骨质层,血肉模糊白骨嶙峋,旁边儿的符玉成已经不忍直视了,用双手掩面,顾沨止的眼皮垂落,他的指尖停止了颤抖,看起来极度疲倦,淡漠。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伍琳琅担心道。


    “是赵宇森。”顾沨止的声音低哑,“他说我去年没肯加塞他的关系户,所以今年他也不会加塞我的关系户,就临时驳回了盛欢的入学申请。”


    他平日里说话言简意赅,此时大抵是脑子不清晰,所以语调绵长,用词又有些饶舌堆垒,伍琳琅闻言暴跳如雷,“他有病吧!他去年加塞他大舅家那二傻子跟盛欢能比吗!!成绩明显就都是造的,两位乘除法都不会算,高等数学能有满分?波比跳都做不了几个,比熊提还胖,浑身的缺陷基因,哪儿来的优势!怎么好意思走优势唤醒啊!赵宇森自从去了学籍管理办,天天就知道PUA下属,引进一些华而不实的新制度,据我所知学籍管理办一半儿的人都想扎小人咒死他!”


    “我现在眼睛看不清,帮我找个0开头的号码。”顾沨止将手机递给伍琳琅,漠然道。


    “你要不要先休息会儿啊?”伍琳琅看着他糟糕的脸色,“我感觉你快休克了耶!”


    “休息个鬼啊,赵宇森正等着抓盛欢去做记忆清除呢。”顾沨止喘了口气道:“你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伍琳琅火急火燎的将手机递还给他:“这什么号码啊?你要干嘛?”


    顾沨止歪了歪头,将脸颊贴上手机,眯着眼睛说:“赵宇森不是说我走关系加塞关系户么?我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走关系。”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


    伦敦 英格马场


    服务生托着一部手机,小跑着穿过微微湿润的草地,奔向一匹正在缓慢前行的白马,这匹白马名叫“弗里斯大帝”,是他们马场里的明星选手,生的马鬃长而秀丽,通体毛色雪白泛银,双目炯炯然,是人人看到都好称一声“英俊”的程度,然而与他背上坐着的老者相比,就显得略逊一筹了。


    “道森先生,您的手机响了。”服务生恭敬道。


    柏德文·道森校长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一头茂盛的银发和那完美的发际线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得不得了,是走在街上都会被各年龄段的女性搭讪要手机号的程度,他是典型的英国长相,鹰钩鼻,薄唇,翠绿色的瞳孔像是上好的祖母绿宝石,骑马装下的身材修长健硕,肌肉线条紧绷,服务生知道他闲暇时除了会骑马以外,偶尔还会去地下搏击俱乐部找刺激,是个优雅狂野两手抓的有情趣的老头儿,唯一的不足是他盲了一只右眼,被黑色的丝绸眼罩蒙着,但这份残缺又给他整体的气质增添了一丝诡异的神秘感。


    柏德文轻勒缰绳朝着服务生靠过去,而后翻身下马,一手轻轻抚摸着马鬃,另一手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了手机。


    “你好,这里是柏德文·道森。”


    “顾沨止。”对面那头的家伙有气无力,直接把能省略的多余的字眼全省了。


    “阿沨?”柏德文昂首叉腰,眺望着天际的蓝天白云,“年假休的怎么样?有没有按照我的推荐去寻找一处无人的海滨吹风?”


    “十万火急。”顾沨止说:“如果你想让我不到二十五岁就浑身失血而亡的话,就继续跟我唠闲嗑。”


    柏德文挑了挑眉,五指插入马鬃轻轻捋着,不愠不怒道:“怎么?头一回用内推资格就被赵宇森驳回了?”


    “你怎么知道?”顾沨止诧异道:“你的读心术已经发展到隔着电话线也能施展了?!”


    “就这点小事儿还需要动用我的图腾?阿沨,是你退化了还是我退化了。”柏德文懒懒道:“喝咖啡的时候稍微算一算也能盘出这些事情的走向吧?”


    感觉他像是个神算子,远隔千里还把学校里的事情码的一清二楚,顾沨止道:“为什么?”


    “你知道你去年以执行监察的身份卡的那个赵宇森的侄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柏德文索性也不骑马了,将缰绳递还给服务生,摘了护腕信步走向休息厅。


    “是什么?”顾沨止道。


    “是赵宇森的私生子。”柏德文语出惊人。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


    “赵部长这私生活够可以的啊!”顾沨止震惊道。


    “果然八卦才是人类力量的源泉。”柏德文啧啧说:“我感觉你现在人已经坐起来了。”


    确实从床上直挺挺弹起来的顾沨止眯眼,伍琳琅甚至还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他下了床,从挺靠在路边的救护车上跳下来,走到僻静处。


    “赵部长跟现任妻子的婚姻是家庭包办的,这个私生子呢是他结婚之前就留下的,感情非同一般。”柏德文说:“是正儿八经爱情的结晶,当然了,我这不是鼓励非婚生子以及精神出轨的意思。”


    “明白,您接着说。”顾沨止道。


    “这个儿子出生之前的产检都是正常的,但是出生之后却表现出了严重的唐氏综合征的现象。”博德文说道:“虽说医学诊断存在低概率的误差,但是如此严重的唐氏特征在出生前没有查出来毫厘实在是不应该,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


    “图腾的力量。”顾沨止道。


    “没错。”柏德文校长说:“图腾力量对基因的修改是绝对强势的,且凌驾于绝大部分科学原理之上,检验技术无法侦测,但是他儿子身上唐氏的症状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严重影响到了前途和生活,所以赵宇森怀着一丝希望,如若图腾不仅仅是修改了人类的正常基因,还带来了超群的力量的话,那么他儿子的人生也许还有希望可言。”


    “所以他当时想方设法的想把他的儿子以侄子的名义加塞进学校来。”顾沨止的心绪一动,低声道:“但是我——”


    “你也不用愧疚。”柏德文要了一杯酒,话风急转,“虽然他怀有丰满的愿望,但是骨感的现实证明,他儿子经过图腾教会的反复操作诱导,确实没有携带任何异能。”


    顾沨止:“?”


    顾沨止:“讲话一定要这么大喘气吗?”


    柏德文的笑声格外爽朗。


    “我说这件事是为了告诉你,图腾会带来数不胜数的异常现象,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实存在的异能呢?没人知道。”


    “我不听。”顾沨止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冷笑起来说:“这个后门你必须给我开。”


    柏德文停顿了两秒,奇道:“同学,你是在威胁校长吗?”


    “赵宇森的儿子连校门都没机会进,那你猜去年是谁给他优势唤醒的机会?”顾沨止冷冷的说:“校长,双标不好吧?”


    “你这样说搞得好像我这个人有多大人品问题一样。”柏德文懒懒道。


    “如果你不同意,以后休想让我再做你的白手套。”顾沨止面无表情的说:“私下调查这种事情,找别人去做。”


    “你说调查佘宝华的事?”柏德文耸了耸肩,语调莫名的低沉下去,“这怎么能叫白手套呢?全队团灭,他所在的位置距离真实的勘察点距离太远,我们对他产生怀疑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你就应该昭告天下,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事儿?”顾沨止翻白眼:“还给他慰问,颁奖,捧成烈属,搞得他像个真正的国宝,全校都得让着他。”


    “还不是因为你说他是“无价之宝”吗?”柏德文笑说。


    “关我什么事?我说的无价之宝指的是他带回来的化石标本ok?”顾沨止被他无赖的甩锅行径惊呆了,而后一个机灵,“哦,我明白了,合着你老狐狸放长线钓大鱼,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我说你怎么想起来那个时候专门支会我去看望他——”


    “okok,算是我对不起你。”柏德文被拆穿了,也不愧疚,笑的前仰后合。


    “Shit!”后知后觉如顾沨止活活给整无语了,“我发誓我不会再给人当无偿保镖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看你不是不想当保镖,是想给某个特定的人当保镖。”柏德文轻轻一嗤,也不拆穿,“你说的那个新生叫盛欢是吧?”


    “嗯。”顾沨止不置可否。


    “我刚给他通过了审批。赵宇森要是看到他的名字前头又盖了我的电子签章,肯定要找我逼逼。”柏德文长吁短叹说:“唉,我真是一个心软到没原则的可怜老人。”


    顾沨止:“你可拉倒吧。”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柏德文道:“通过归通过,赵宇森既然盯上他了,以后一定会对他的身份背景严加深挖,他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会成为把柄所在,且如果他通不过图腾教会的考核,就是上帝来了也留不住他。”


    “这些以后都是我的事。”顾沨止说:“不劳您操心。”


    “你心里有数就行。”柏德文兴致勃勃的说:“看来最近学校很热闹,我决定提前结束考察工作,回去看看。”


    “你去吧。”顾沨止虚弱道:“我感觉我不行了,应该是急性失血性休克”


    心底绷着的一根弦猝然松开,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猛地失去了身体平衡,他不得不扶住郊外的一棵胡杨树,慢慢的蹲下去,剧烈的喘。


    “你行的。”柏德文不以为意的说:“得到这么牛逼的好消息,我猜你现在的求生意志一定爆表,绝不会那么轻易挂掉,期待与你的相见,顾Sir。”


    作者有话说:


    顾沨止:就你赵宇森会当权限狗是吧?


    当当当当,传说中的校长光荣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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