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1
“我能说没空吗?”时予道。
姜沉星愣住, 没想到时予会这么回答,笑了一声。
“这算是拒绝我吗?”
“这算是试探你。”时予道。
长廊天花板镶嵌着圆白小灯,一盏盏明亮的白色灯光往下照射,将姜沉星脸上细微的变化照的一清二楚。
他们离得近, 时予就这么看着姜沉星的神色从微讶变为失落。
从前的时候, 时予就受不得姜沉星这种表情。
无他, 姜沉星那双偏柔和的桃花眼失落起来就是男版“楚楚可怜”,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好声好气去哄他。
美色误人!
“你试探我,是因为我对你来说是外人。”姜沉星苦笑一声,“我以为就算分开, 我们跟别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时予:“……”
前任确实跟别人不一样。
但问题是。
你们都是我前任啊!
“我……”
时予移开视线, 转而看向屋外摇曳的绿叶。
“不想让你误会, 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误会什么?怕我们离得太近,我会以为你有那个意思?”姜沉星说。
时予嗯一声,点头。
“那陆尚行呢?你跟陆尚行亲近是因为喜欢他么?”姜沉星道。
时予脚下一崴, 险些摔倒,惊愕地看向姜沉星。
“当然不是。”
“还有席淮,虽然我看出你对他没那个意思,但你不也没拒绝他么?”姜沉星又问。
时予顿时哑口无言。
“既然这样, 你的话就不成立。”
姜沉星扶起他,淡淡道。
“我明白你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会等你。在这期间你想拒绝我就拒绝我,不用有顾虑, 但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外人。”
姜沉星伸手拨开时予额前垂落的刘海, 低声道。
“我们一起经历这么多,你把我当外人比拒绝我还让我难受。”
时予又哑了。
他实在是没想那么多。
这些天这些事, 一桩桩一件件,四个人四段过去,已经将他的生活和他的心塞得满满当当。
无暇顾虑其他。
有席淮和温止的邀约在先,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现在姜沉星都这么说了,他还怎么说得出口。
时予默了半晌才道。
“其实,红姐跟我说明天有安排,所以我们应该都没空。”
姜沉星顿了一下。
“红姐有说么?我没听说。”
你当然没听说。
因为这是我瞎编的。
时予凑过去压低声音。
“她是没说,但她私下叫我明天空出时间来。我就去看了一眼日期,发现明天是我生日。”
话说到这,姜沉星就已经明白了。
“好吧。”姜沉星说,“也不一定要在生日,改天也行。”
“你想去干什么?”时予问。
姜沉星说:“前些天跑步发现这里有一片草原,阴天的时候待着很舒服,所以就去买了两个风筝。”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
“我买了一个两米宽的老鹰,还有一个触手很长很长的乌贼,飞起来很有意思。”
放风筝,我的天。
时予的兴趣一下子被吊起来了。
“草原离我们这远吗?”时予问。
“不远。”姜沉星说,“跑过去也就半小时,开车更快。”
这回时予是真想去了,但奈何明天去肯定麻烦。
“明天真的不行。”时予说,“改天吧,有空我立马叫你。”
姜沉星笑了。
“好。”-
监控室。
大屏幕中,恋综嘉宾们的身影一览无遗。
厨房里,温止和霍思淼正在做饭。
休息区一楼大厅里,陆尚行、余岭、姜沉星和傅怀橙在研究乐器。
席淮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发呆。
时予路过起居区大厅,推开心动小屋大门往外走。
红姐看着屏幕左下角推门而出的身影,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烟盒塞进口袋,转身出门。
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儿,时予从远处出现,渐渐走近。
不等时予说明来意,她便勾了勾食指,带时予到后屋的秋千处说话。
“这么自觉。”时予坐在秋千上,仰头看她,“是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我哪知道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红姐偏在秋千杆边上,抽出一支烟。
“你的想法难猜的很。”
时予双脚用力踩地,稍稍一蹬,秋千便轻轻地晃。
“还用猜?你看我最烦恼什么事不就知道了?”
红姐点燃香烟,眼珠子一斜。
“他们都想给你过生日?”
时予叹气一声。
“帮帮我。”
红姐笑了:“我怎么帮你?不想跟他们过拒绝不就好了么?”
“还不是你们不让拒绝,要是能拒绝我来找你干什么。”时予说。
红姐吐了口白雾,靠过来一脸坏笑。
“真的吗?真的是因为心动小屋的规则你才拒绝不了么?”
见红姐这一脸看破的表情,时予瞬间噎住。
他抬起脚,任由秋千带着他的身体晃荡,随波逐流。
“他们是认真的。”时予说,“我后悔参加恋综了。”
红姐顿时一口烟吸猛了,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给呛出来。
“你……”她抹掉眼泪,“不是,他们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修罗场修的这么狠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时予啧了一声。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什么?”红姐问。
“我……”
时予开了口才发觉不知从何说起,燥得疯狂挠头。
“总之很烦就对了!”
红姐看着他默了一会儿,又吸了两口烟才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嗯?”时予疲惫道,“你说。”
红姐好奇道:“他们四个人当中你最有好感的是谁?放心,我绝对保密。”
时予秒答:“没有。”
“一个都没有?”红姐满脸写着不信。
“没有。”时予重复一遍,“谁我都不想谈。”
红姐又默了一会儿,时间在渐渐变短的香烟中流逝。
她把香烟扔到地面踩灭,又掏出纸巾,一边把烟头包住一边说。
“你啊,就是因为对自己不诚实才会这么难受。”
时予顿住,红姐又道。
“你看似被动,其实只是因为你不想动。你以为他们看不出来你不想选吗,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是你把你逼到绝境,不是他们把你逼到绝境。”
“逃避解决不了事情,这次我可以帮你,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极力隐藏的事情就这么被点破,本就摇摇欲坠的面具就此脱落。
时予抿着唇,靠在秋千椅背上看着红姐。
“我还是觉得我不该来。”
红姐给气笑了。
“但问题是你来了啊,现在说这个管用吗?”
“不管用。”时予大叫一声,瘫软在椅子上。
“所以你为什么不想谈,不喜欢他们?”红姐悄悄打量他脸色,“还是说,因为有沉星在?”
时予有气无力道:“不全是,但也差不多。”
“害,你管他呢。”红姐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是不想跟他复合就大胆找别人去,他不会因为这个事对你怎么样。前任之所以会是前任,不就是因为不合适麽,没必要勉强自己。”
我的好姐姐,你可算说到点子上了。
“我现在不就是没有勉强自己么。”时予说。
“呃……”
想起姜沉星那张迷倒万千网友的脸,红姐就觉得可惜。
“其实沉星挺好的,长这么张脸还能做到始终专一没几个人。况且他条件摆在那,追求者肯定不少。刚来心动小屋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几个红方眼睛都要长在他身上了,可他眼里只有你。”
好说歹说讲了一通,但时予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眼睛都不带眨的。
红姐叹气一声,放弃了。
“算了,不说这个。你想要我怎么帮?”
“你就说你把我支开了。”时予坐正身体,“明天我会自己出去找个地方呆着,至于别的随便你怎么办,只要别让他们有空找我就行。”
红姐愣了一下,嗤的一声笑。
“你这小子,以后可别再跟我说什么拒绝不了,我看你办法多的是,鬼精鬼精的。”
“那也得你肯帮我才行。”时予挤眉弄眼道,“你说是吧,我的好姐姐。”
红姐笑着瞥了他一眼。
“既然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给我回报?”
“嗯?”时予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要什么回报?”
红姐一脸坏笑地凑过来,语速缓慢。
“昨晚,你和温止在阳台聊了什么?”
闻言,时予马上警铃大作。
“你问这个干什么,又想给我拉郎配?修罗场还没修够吗,你们不累我累啊。”
见他反应这么激烈,红姐哭笑不得。
“不是不是,只是问问。现在大家都有自己的单箭头,我们怎么可能乱点鸳鸯谱。所以……”
红姐嘿嘿一笑。
“这不是看你和温止有点苗头,所以问问清楚,万一弄错了不就不好了么。”
说完,她还冲时予眨了眨眼。
“说实话。”时予面无表情道。
红姐噎住,收回笑脸。
“好吧,昨晚孟导看到你两说悄悄话,但监控收音不好,只听到什么性骚扰、不喜欢、吃醋什么的。听的他嗷嗷叫,非抓着我要我问你什么情况。”
“你们几个也真是的,明知道监控收音不好,还总说悄悄话,有什么是我们VIP节目组不能听的?”
时予:“……”
虽然他们没有听到重点,但听到这几个词也够他们脑补了。
“嘛,谁让你之前说谎,明明以前跟陆尚行是一个乐队的还要假装不认识他。”
红姐打量的视线在时予脸上游移。
“虽说你帅的男女通吃,但我还是觉得只是因为一张脸不会陷得那么深。而温止看你的眼神显然不对劲,所以我猜是不是你又隐瞒了什么……”
时予叹气,问道。
“我和姜沉星的事你告诉孟导了麽?”
“没。”红姐说,“放心,危及到你的事我不会做。”
有她这句话时予的心松快不少。
但其实也没必要担心红姐,从以前开始红姐就很心疼他,不仅是因为他的经历,还因为红姐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温止是我前任。”时予冷不防爆雷。
说完,见红姐愣在那,他再次说道。
“我跟温止谈过,在三年前。”
红姐终于反应过来,张大嘴巴。
“你……!跟他??盛京ECO是你前任???”
“等等等等。”红姐举起一只手作打断状,“三年前,让我想想,我记得那时候你妹妹出事你整天为钱发愁……卧槽!难道你为了钱跟他……!?”
时予额头青筋凸起,咬牙切齿道。
“少看点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我们是正常恋爱。他连我妹妹生病的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我缺钱。”
“哦。”红姐冷静下来,“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温止是你前任,姜沉星也是你前任,那你是跟两个前任一起上恋综??”
是四个,谢谢。
“我的妈呀!”红姐惊得整个人冷静不下来,“那你、那你这些天得多尴尬啊,有一个前任都够你受了,还两个?而且前任互相吃醋?”
是四个!
谢谢!
“我的天!难怪你谁都不应,选谁都会有人爆发吧。”红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你终于明白我了。”时予语重心长感叹道。
红姐看他的眼神顿时更可怜了。
“所以明天你的安排相当于救我一命。”
其实他现在已经脱敏了,哪怕真的四个一起上也能面不改色,只是事后会不会马上去考宇航员去往别的星球……
嗯,应该会吧。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红姐。”时予说。
“行行行。”
这回红姐的神情语气诚恳了很多。
只是应完之后她望着远方,像是发现新宇宙般回味着。
“跟盛京CEO谈过啊……咦?那岂不是霸道总裁现实版?我的天,温止那么宠,跟他恋爱会被宠上天吧。哎对了,小予你跟温止是怎么认识……”
红姐低头一看,秋千上空荡荡的,早就没了人影。
视线往四周一扫,时予已经撒开腿拼命往回跑。
到手的八卦跑了,红姐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也撒开腿追过去。
“你跑什么!姐我对你这么好,可你连恋爱都不告诉我,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吗。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怎么分手,让我吃个明白瓜啊喂!”
但时予的体能哪是红姐能追上的,追没几下时予便没了影。
红姐又气又好笑,指着时予消失的背影骂了一句。
“臭小子!”-
隔天,红姐跟说好的那般将时予支开。
时予本想趁机回去一趟看看妹妹时柔,但摄影小哥说什么都要跟着。
他想了想,还是不愿意让妹妹暴露在荧屏上。
就随便找几个地方打发时间。
能玩的地方有很多,但适合一个人去的地方却很少。
再加上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悠闲地出去找地方玩,很不适应,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回家。
还是摄影小哥见他实在不知道去哪,给推荐了几个打发时间的地方。
早上八点出门,晚上八点回家,时间被掐的死死的。
倒不是他故意,而是红姐和摄影小哥说好了时间放他回来。
会这样掐准时间是因为在准备什么吧。
毕竟是生日,有点表示也正常。
但他心里没什么期待,也没有因为要过生日感到欣喜雀跃。
又不是小孩子,这年纪早就对生日什么的不感兴趣了。
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自己找理由鸽了他们,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时予忐忑地换上拖鞋,心想一会儿要怎么跟他们说。
忽然!
傅怀橙和霍思淼从客厅的大门窜出,霍思淼一把将手里的眼罩套到他头上。
然后时予便感觉自己两只手被人架住,自己被迫往里拖。
时予吓坏了。
“你们要干什么!?”
两人没说话,只是一直拽着他走。
拽着他的两边力气极大,霍思淼就不说了,他的爆发和体能时予是见识过的。
但没想到傅怀橙的力气竟然也这么大。
时予挣脱不过,只能任由他们拖着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下来。
停下来没多久,他的眼罩就被取下了。
时予睁眼一看,这里是余岭和傅怀橙的房间。
房间左右两边风格明显,一看便知谁睡哪边。
余岭站在右边的梳妆台旁,从衣柜里头拿出一件蓝黄色的华美公主裙。
随后下巴往时予那边一点,像古代青楼妈妈教训新人似的道。
“脱了。”
时予顿时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两人的钳制往门口冲。
不过两秒,霍思淼飞速挡在门前,傅怀橙趁机将他拖回去。
“好啦,我们不干什么,只是换件衣服罢了。”
“那是衣服吗!”时予猛烈挣扎,“那是裙子!!”
“哎真的是!”余岭撸起袖子上前帮忙,“等会儿还要化妆呢,搞快点!”
时予绷不住了。
“不要啊!!”
Chapter62
三十分钟后, 房间里出现一位黑发蓝眸的白雪公主。
一米五高的全身镜前,身穿华美蓝黄公主裙的美人面无表情地提拉裙摆,试图露出“她”的小腿。
奈何公主裙里的裙撑太厚实,裙摆提上来抱了满怀, 下面还有几层薄纱挡着。
余岭在后边喊了一句。
“别弄, 好不容易给你穿好了, 乱了又得整理。”
时予叹气一声, 放下裙摆,转过头去。
“然后呢,你们让我穿这个是想干什……”
他一回头, 就被三人同款不同色的打扮惊到了。
“你们……?”
看着三人身上朴素却不失精致的欧洲男子服饰, 时予很快反应过来。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霍思淼笑了笑。
“被你看出来了。”
时予:“……”
白雪公主都出来了, 这还能猜不出来?
而且他们这正好八个人,除去一个公主,剩下的不就都是小矮人……
等等!
那一会儿岂不是会出现一群大男人cos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开生日party的画面??
这……!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时予捂脸。
“这衣服质量怪好的。”
余岭戳了戳衣角, 又去摸霍思淼和傅怀橙身上的衣服。
“看着就不便宜啊。”
“好啦好啦,有空再看,他们都在下面等着呢。”傅怀橙催促道。
霍思淼马上过来扶起时予的手。
“我们下去吧。”
“等等!”
余岭飞速冲到梳妆台,拿出红色蝴蝶结, 把时予头上那顶精美的钻石皇冠换下来。
“蝴蝶结才是白雪公主的精髓。”
傅怀橙憋着笑竖起大拇指。
时予:“喂。”
四人搀扶着下楼,一个人在前头提裙摆, 一个在后头提裙摆,还有一个在旁边扶着看不到地面的时予。
时予在中间跟着他们的步伐慢慢走,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当“公主”的感觉。
幸好配这套裙子的鞋子不是高跟鞋, 不然要是踩到裙摆可就是一滚四命。
下了楼, 一行人来到长廊前。
一时间,时予被眼前美轮美奂的景色惊住了。
长长的走廊天花板吊着两排精致小灯, 每两盏小灯中间挂着一颗颗彩色小星星,下方的地板两边铺满紫色勿忘我。
长廊的装饰品不少,可一眼望去却不觉得缭乱,反而给人一种温馨浪漫的美感。
这一看时予就猜出是谁的手笔,因为有个人非常擅长玩这些花样,以前经常装点家里给他制造惊喜。
那个人还告诉他,勿忘我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勿忘我。
不许忘了我。
长廊尽头,一个身穿小矮人服饰的人影从侧边走出,停在走廊尽头。
时予抬头一看,席淮在走廊尽头笑着等他。
那一瞬,鼻子酸了,眼睛也酸了。
时予用力咬着下唇,没一会儿姜沉星、陆尚行和温止也出现了,三人和席淮一起站在走廊尽头等他。
布满勿忘我的走廊尽头,是他们四人。
脚底的鞋被地板吸住,时予不敢抬脚往前走。
这条走廊仿若被赋予特殊的意义,蛊惑他、诱惑他、在他耳边低语。
看啊,有这么多人爱着你,宠着你,把你放在心上,为什么不过去呢?
“怎么不走了。”余岭提起一边裙摆,低头看他的脚,“是不是鞋子磨到脚了?”
“没。”时予抬起头,把湿意憋回眼里,“走吧。”
见他这样,余岭笑了一声。
“现在就哭,还早呢。”
霍思淼和傅怀橙也笑了几声。
时予啧了一声。
“没哭。”
说完,轻轻勾起唇角。
大抵是心理作用,时予感觉这条走廊比以往长了不少,走起来很慢。
但他也因此将对面四人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
最左边的温止神色温柔,一如最初相识时让人心生好感。
其实最开始温止占有欲并不强,作为盛京掌权人没有多少时间能花费在私人生活上。
自己也是因为温止足够理性并且能力强,能给他十足的安全感才选的他。
后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旁边的姜沉星看着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闪亮亮的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
想来是因为自己女装吧,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别说女装了,出格的事都没干过。
这些时间的自己对姜沉星而言应该很新奇吧。
最后边的陆尚行不知怎么的,与平时情形相反,竟然一脸害羞。
一边害羞还一边偷瞄,想看又不敢看的。
看的时予想给他来一拳。
最看不懂的还是中间的席淮。
这人以前明明是个醋罐子,谁挨过来都要闹脾气讨好处,现在居然大大方方地跟情敌们一起给自己过生日。
还笑得这么自然。
看不懂。
红姐说的对。
逃避解决不了事情。
就算没有这档恋综。
席淮拍完戏一定会来找他。
姜沉星还是会找红姐牵线联系他。
陆尚行继续写歌,依旧满世界找他。
温止……应该会使别的手段重逢吧。
哎,下次一定要分的和平,分的干净。
不过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时予一步一步走向他们,到跟前时,扬唇一笑。
“玩的挺花啊,是谁的主意?”
即便他化了妆,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但这笑容依旧骇人的很。
陆尚行吓得说话都不利索。
“予、予哥,不!予姐!是他的主意。”
陆尚行的食指指向席淮。
虽然问出了主使,但这声予姐直接给时予喊破防了。
席淮噗嗤一声咬唇憋笑,只是不太成功,引得温止和姜沉星也跟着笑了两声。
时予脸色一沉,席淮马上收了笑容过来搀扶道。
“公主驾到,小的扶您上座。”
时予:“……”
七个小矮人簇拥着白雪公主入厅,起居区的客厅也被装饰的琳琅满目。
与长廊的浪漫不同,客厅里摆满了气球和各类装饰品,最长的沙发铺满了礼盒,只留出一个人坐的空位。
时予被搀扶到空位坐下,两边的礼盒因沙发下陷微微倾斜。
席淮眼疾手快地扶住礼盒“们”,再一个个放好。
“这些都是我家宝贝公主的礼物,可不能摔坏了。”
时予:“……”
真的,能别这样吗?
虽说女孩子可能很吃这一套,但他是男的。
男的!
“呜哇。”余岭嫌弃道,“你能不能正常说话。”
“我不正常吗?”席淮毫不在意道,“我很正常,对吧予姐。”
说完,席淮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这回时予直接拿起一个小礼盒往席淮脑门上敲。
也不知道小礼盒里装的是什么,咚的一声十分清脆,席淮直接捂着脑门蹲下了。
余岭嫌弃的眼神顿时变成怜悯。
家暴啊。
忽然,哒的一声,周围暗了下来。
不等时予反应过来,厨房方向传来明黄亮光,姜沉星举着插了蜡烛的蛋糕缓步走来。
好听的生日歌随之而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整个厅里都是姜沉星娓娓动听的歌声。
陆尚行下巴都给惊掉了。
“他、他他他、原来他唱歌这么好听?”
时予也是第一次听姜沉星唱歌,惊讶程度没比陆尚行少多少。
姜沉星举着蛋糕走的越近,时予周围也就越亮。
蛋糕放在茶几上,照亮围着蛋糕的八张脸。
然而时予却只记住了被烛光照亮的姜沉星。
因为烛光下的姜沉星眼眸实在太耀眼,望过来时比烛火还亮。
明明是给他过生日,可姜沉星比他还高兴。
“小予,快许愿吹蜡烛。”温止柔声道。
“是啊,快许愿。”傅怀橙道。
时予闭上眼,但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愿望。
是因为没什么想要的么?
或许,是因为现在就已经足够幸福。
三秒后,他睁开眼,吹灭蜡烛。
紧接着客厅的灯重新亮起来,霍思淼拿着透明的塑料刀小跑过来。
“寿星切蛋糕。”
时予接过塑料刀把蛋糕切成八份,又拿起碟子要给他们装。
第一块蛋糕还没装好,席淮就摁住他的手。
“装什么蛋糕,先收礼物,你一点都不期待么?”
时予收回手,见席淮在抛媚眼,抿一下唇往后靠,静静等待下文。
席淮嘿嘿一笑,扭头看向众人。
“你们谁先来?”
七个小矮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傅怀橙首先出来。
“我先吧,你们是重头戏,留在后面。”
傅怀橙往时予坐着的沙发走,旁边的人给他让路,他走到时予左边去翻那堆礼盒小山。
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小礼盒,递给时予,微笑道。
“时予,生日快乐。”
时予说了声谢谢,接过礼盒,放在腿上。
傅怀橙又道:“不拆开看看么?”
当面拆人礼物不太礼貌,所以时予打算结束后拆的。
但傅怀橙竟然这么说,时予就有些惊讶。
“现在拆么?”
傅怀橙就笑。
“不然他们为什么这么隆重,因为大家都很期待你收到礼物的反应。”
时予微微张唇,又合上,勾起一抹真心的笑。
“谢谢。”
傅怀橙愣了一下,半拢着手微微掩唇。
“你是真的好看,应该多笑笑。”
席淮马上护犊子似的抱住时予,拧着脸呲傅怀橙。
“去去去!叫姜沉星笑给你看。”
姜沉星顿时皱眉。
时予啧了一声,握住席淮的脸将人推开,并且打开礼盒。
一支简约却不失精致的手表静静躺在礼盒中。
这只表时予在网上见过,是时下流行的款式,价格不低,少说好几万。
以他们的关系送这样的礼有点重了,但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又是他的生日,时予笑着收下。
接下来是霍思淼。
霍思淼的礼盒有点大,递给他时手心都是汗,脸上强撑着笑,看上去很紧张。
时予拆开礼盒,里头是包装的很精致的玩偶熊,约莫一米多长。
他直接拿出来抱着,表示很喜欢。
霍思淼的肩膀顿时松下来,笑着后退。
之后是余岭,余岭送了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发卡。
一个吉他样式的发卡。
拆开礼盒时,余岭很是紧张地解释这是他收藏了很久的限量版饰品,知名设计师亲手制作。
时予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以为他送了个不值钱的东西,笑着调侃了几句。
好一会儿余岭才发觉时予在逗他玩,气得扭头就走。
“下一个下一个。”
红方均已送完,接下来就是蓝方的重头戏。
时予好奇地看着他们。
四个男人互相给了个眼神后,姜沉星走出来。
他没有走到时予坐着的沙发翻礼盒,而是走到沙发边的角落用力端起一个大大的方形礼盒。
光看姜沉星搬礼盒的模样就知道里头的东西重的很,时予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
其他人也跟时予一样伸着脖子看,想必他们也很好奇。
姜沉星把方形礼盒放到茶几时,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拆吧。”
时予:“……炸弹?”
姜沉星笑了。
“炸弹可没我的礼物好听。”
听到好听二字,时予眼睛一亮,一边看着姜沉星一边拆礼盒。
拆开包装后,里头装着一个方形的木盒。
木盒表面光滑,显然是工匠精心雕琢过的,光看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
打开盖子后,一个迷你精致的小钢琴在露脸的那一刻狠狠戳中时予的心。
……有点狠啊。
虽然时予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容是掩盖不住的。
姜沉星笑着靠过来,将小钢琴从木盒中取出,放在桌面上。
骨节分明的五指在小小的黑白琴键上弹了一首生日歌,清新明亮的音色宛如丘比特之箭疯狂射向时予的心脏。
这音色、这音调,这么小的钢琴是怎么做到的?
太绝了。
时予一手扶额,一手握拳,极力控制自己的激动。
姜沉星笑的更开心了,问道。
“喜欢吗?”
时予狠狠点头。
陆尚行上前去按了几下,琴音清脆,丰富且余音长久。
他复杂地看着姜沉星。
“你哪弄的这么好的钢琴,真是作弊。”
其他人虽不懂这些门道,但看时予和陆尚行的反应就知道这小钢琴的价值。
温止脸上挂着笑,声音却不带笑意。
“沉星的礼物准备的这么好,我的礼物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他走向时予的右边,拿出最下面的两个礼盒。
一个巴掌大小,一个却有小钢琴那么大。
“不过我的礼物很实用。”温止把礼盒交到时予手里,“你一定用得上。”
时予撕开包装,一大一小分别装的是笔记本电脑和无线耳机。
果然实用,他的笔记本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正想换呢,温止就先给他买了。
他翻开背面看了看,发现这台笔记本电脑竟然是他盯了很久的那款。
他时常搬家,因此一直都是用笔记本电脑。
有时要剪辑一些高像素的视频时电脑配置总不够用,挑来挑去看中这款。
可这款不仅贵不说,还特别难抢,他抢了很久都没抢到。
时予抱着笔记本做深呼吸,抬头眨了眨湿润的眼。
“我一直觉得,生日是件很狡猾的事情。”
听见自己的声音有鼻音,时予吸了吸鼻子。
“明明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因为生日,就能毫无理由得到别人的好意。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用心。”
席淮轻轻拍打他后背,无声安抚。
陆尚行被他的情绪渲染,眼睛蒙上一层雾。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都是些小东西,你想要什么时候都能给你买。”
时予笑了笑。
余岭马上过去撞一下陆尚行后背,对他使眼色。
“那你倒是快点把你的礼物拿出来。”
陆尚行嗷了一声,扭扭捏捏地走过去,在沙发边缘翻找礼物。
翻找时不小心碰到时予的裙摆,那只手像触电般猛地回弹。
时予:?
急忙收回手后,陆尚行偷偷瞄了时予一眼。
见时予在看着他,慌乱的低下头,露出红红的耳尖。
时予顿时一头雾水。
这家伙怎么了?
陆尚行翻出自己的礼盒后,就在远处递给时予,然后蹲下来躲在沙发扶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时予。
时予:???
“他这是怎么了?”温止问。
姜沉星也不太明白,摇了摇头。
看陆尚行这样子,时予以为是礼物有问题,小心翼翼地拆包裹。
可拆出来的盒子比先前任何包装都要精致。
盒子是纯黑色的,盒面上有一条十字交叉的黑色蕾丝,不仅手感柔软,右侧上方的蕾丝蝴蝶结还镶了钻。
时予特意拿起来在灯光下照了照。
似乎是真的。
以陆尚行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他不敢想象手里的东西价格多少。
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礼盒,与纯黑截然相反的纯白映入眸中。
时予顿了一下,拿起那片白。
一件精美华丽的纯白燕尾服外套被他握在手中。
“这是……?”时予疑惑地看向陆尚行。
陆尚行小声道。
“上次约会看你弹钢琴觉得你很适合穿燕尾服,就给你挑了一件。本来想让你马上穿的,但是……”
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席淮敲一下陆尚行脑壳。
“说话大点声。”
陆尚行动了动嘴。
席淮又敲一下。
“再大点声,听不见。”
陆尚行干脆豁出去,大声道。
“但是我觉得予哥现在更好看,还是不换了!”
音落,客厅一片寂静。
五秒后,席淮趴在墙上狂笑。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陆续加入爆笑队伍,一时间厅里笑声遍布。
时予皮笑肉不笑地朝陆尚行勾了勾手指。
“小鹿,过来。”
陆尚行从沙发边起来,扭扭捏捏地走过去。
人刚挨着边,就被时予一把拽住,狠狠锁喉。
“我看你是活腻了!”时予咬牙切齿道。
陆尚行挣扎着要起来,却挣脱不开脖间的钳制,只能一边拍打一边道。
“别、别这样,你身上好香,再不放开我会觉醒奇怪的癖好,快放开我。”
席淮笑的更疯了。
“哎哎哎!”余岭笑着过来,拍了拍时予的手,“够了够了,他要被你勒死了。”
时予歪头一看,见陆尚行确实憋得脸上通红,手一松放开他。
一得到解放,陆尚行便趴在礼盒堆上咳嗽。
余岭怂了怂脖子,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
“看来要跟你在一起得经得住家暴才行啊……”
“那是。”时予皮笑肉不笑道,“趴墙的那位,笑够了么?”
趴墙的那位马上收了笑容,大长腿一蹦,三两步便蹦到时予跟前。
“公主殿下,属下来迟。”
时予摊开手心,冷冷一瞥。
“礼物。”
席淮在盒子堆里翻了翻,掏出两礼盒塞到时予怀里。
“给你。”
时予嗤了一声,一边嘀咕一边打开礼盒。
“我倒要看看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笑得这么欢。”
然而打开盒子后,看到里面躺着一条鱼。
一条生鱼。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前几年很流行的玩具鱼,摁下开关会摆来摆去的鬼畜鱼。
时予拿起那条鱼,果然摸到布料的触感。
把整条鱼翻了个遍,找到开关,那条鱼开始手里啪嗒啪嗒摇摆。
时予把鬼畜鱼扔地上,鱼尾巴不停地拍打地面,众人一阵沉默。
“就这?”时予问。
“啊,是啊。”席淮憋着笑说,“生鱼不行吗?不行的话我还有别的鱼。”
席淮拿过时予腿上另一个礼盒,拆开,掏出里面的木鱼和犍稚,笑着说。
“这还有木鱼,敲一下加100功德。你霍霍这么多人,我觉得你很需要这个,来,多敲敲。”
说完,席淮把木鱼放他腿上,又把犍稚塞他手里,抓着他的手一下一下敲。
梆、梆、梆、梆。
席淮一边敲一边数:“加100,加100,加100……”
时予抽出手,转而敲席淮脑门上。
“加100,加100,加10086。好了功德够了,还给你。”
然后连木鱼带犍稚扔到席淮身上,翻了个白眼。
席淮再次哈哈大笑。
时予回去翻看那套白色燕尾服,做工是真细致,仔细看可不得了。
以前比赛时他也买过不少礼服,那会儿仗着家里有点钱买礼服也是大手大脚的。
可他穿过所有的礼服都比不上这一套。
如果可以,他想试试。
一旁的席淮见他盯着陆尚行送的礼服若有所思,笑容淡了下来。
但很快,他又扬起贱贱的笑容凑过去道。
“怎么?是对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满意吗?”
时予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实话,确实不满意。
倒不是要席淮送多名贵的东西,只是比起其他人,席淮哪像是送礼物,更像是糊弄。
哪怕是像霍思淼那样挑一个玩具熊也行啊,至少人家用心了。
席淮忽然一脸哀怨,深深地叹气道。
“我为了给你准备礼物忙活了一天,你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我好伤心。哎,我太伤心了。”
时予服了他这倒打一把的功力,无语道。
“你确定这两玩意儿要准备一天?”
席淮还是掐着嗓子叹气。
在分蛋糕的傅怀橙笑着解释道。
“其实席淮的礼物是给的最早的,你身上穿的公主裙就是他的礼物。还有七个小矮人的衣服也是他准备的,还有这屋子里的装饰,今早你一出门他就开始弄了。”
音落,余岭过去踹了傅怀橙一脚。
“要你多嘴,白白给人助攻。”
傅怀橙却不在意。
“迟早是会知道的嘛。”
时予愣住了。
不说这八套衣服要多少时间准备,单说这装饰,这安排,肯定不是一日之功。
他扭头问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席淮还在叹气。
“我这么用心,就为了让某人过个开心的生日,可是他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瞥向时予。
“太伤心了,我真的太伤心了,没有十个亲亲好不了。”
时予:“……”
姜沉星、温止登时看向两人,就见时予伸长手勾住席淮脖子,要把席淮勾过去。
吓得两人抬脚就要扑过去。
然而扑之前又见时予仅仅只是勾住席淮脖子,跟刚刚勒住陆尚行一样勒住席淮脖子,急忙刹车。
“你撺掇他们给我穿女装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还想跟我要亲亲!?”
时予猛地抬头,大喊。
“小鹿!”
陆尚行反应极快。
“我在!”
“过来帮我摁住他。”时予抓住席淮挣扎的手,“我要让他也尝尝女装的痛!”
“遵命!”陆尚行飞奔过来,但第一步就卡住了,“不行啊予哥,他这样挣扎还怎么换。”
说完就扭头搬救兵。
“余岭快来帮忙。”
余岭早就看他不爽,有此等机会怎会放过,撸起袖子就加入队伍。
“你们……!”席淮挣扎着大叫,“要不是我你们能看到时予女装吗!忘恩负义的家伙!”
“一码归一码,时予女装和你女装又不冲突。”余岭道。
“时予女装这么好看,你应该也不错。”傅怀橙撸起袖子。
他两都加入了,霍思淼左看右看,也加入了。
霍思淼都加入了,温止和姜沉星对视一眼,也笑着加入了。
时予豪迈地撸起裙摆脱掉公主鞋,跟他们一起把席淮搬进房间,对席淮“上下其手”。
没一会儿,时予身上的蓝黄公主裙就到席淮身上去了。
原先时予穿这套裙子过于合适,导致他们忘了这是一群大老爷们。
现在席淮一穿,那种违和感扑面而来,笑得陆尚行在地上打滚。
倒不是区别对待没给席淮好好打扮。
而是席淮身上那股气质与裙子过于不搭,厚得看不到地面的裙摆都挡不住他的痞气,活脱脱像穿着女装的怪癖流氓。
余岭笑得蹲在地上发抖,缓过劲后发现时予已经换上陆尚行送的那套纯白燕尾服。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时予身上,屏住呼吸。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陆尚行凑过去,围着时予打转。
“这也太他娘帅了!量身定做啊!”
时予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照照镜子。”
“这!这这这!”
陆尚行赶紧拨开几人,给时予拨出一条去卫生间的路。
时予走到卫生间,几人的视线就跟到卫生间。
看到镜子前穿着华丽纯白燕尾服的黑发蓝眸青年,时予自己都惊呆了。
确实……
很帅。
出乎意料的帅。
“诶!予哥。”陆尚行兴奋道,“要不你穿着这套礼服去弹钢琴试试,我想看。”
闻言,时予抓着洗手台的边缘狠狠一捏。
心脏在胸口打鼓,打鼓声就在耳边,咚咚咚一声又一声。
他很清楚。
自己越了一次又一次的界。
一次比一次离底线远。
现在终于要穿着礼服去弹钢琴了么?
下次是什么,是上台演奏?
陆尚行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怜兮兮道。
“好嘛,这套衣服花了我不少钱呢,我买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你穿它弹钢琴是什么样子。”
时予抿了抿唇,扭头看向卫生间外头的人。
他们无一不是看着自己,好奇的眼神,惊艳的眼神,期待的眼神。
掌心触碰的瓷台冰凉,凉意迫使他清醒,但他心里依旧混乱。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弹,还是不弹?
只是穿着礼服在家里弹一下,应该没事吧?
不上台就好了。
对,只要不上台就好了。
时予用力咬一下唇角,正要开口。
一个人影闯进来,推开堵在门口的几人。
红姐满脸慌张,见到时予却不被他的打扮所惊艳,而是红着眼道。
“小予,你妹妹出事了!”
Chapter63
漆黑的夜, 一辆面包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
“你朋友说,因为情况紧急已经先送你妹妹进急救室了,但是要家属签字。他现在在医院守着,钱已经替你付了, 叫你不要担心。”
“他还说, 医生说现在情况不太好, 要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越是说到最后, 红姐的脸色越是难看。
时柔的主治医生是两年前接的诊,对时柔情况了解的非常清楚,也一直很照顾他们兄妹。
连一向照顾他们心情的医生都这么说, 看来情况是真的很严重, 得提前换心脏。
“红姐!”时予紧紧抓住红姐的手腕, 捏得红姐倒吸一口冷气,“我……!”
“我知道,我明白。”
红姐将另一只手放在时予握住她的手背上, 轻轻安抚。
“找你之前我已经跟导演说了,导演愿意先给你片酬,你只管安心救你妹妹。”
时予顿时红了眼,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只化作一句。
“谢谢。”
红姐微微一笑。
“不用谢。”
两人一下车直冲急救室,浓重而冰冷的药水味包裹他们, 连带身体里也染上一丝丝冰冷。
时予找了一圈都没看到沐飞沉,所幸红姐出来时有带着他手机,沐飞沉一边哭一边跟他报位置。
等找到沐飞沉时, 沐飞沉跌坐在急救室门口哭的眼睛通红。
见他来了, 立刻踉跄地起身冲过来,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滚落, 泣不成声道。
“都怪我,呜,时予,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拦着小柔,不让她出门,都是我的错。呜呜,你打我,快打我。”
沐飞沉说着说着握住时予手腕往自己身上打,被时予反手制住。
“你还有空说这些!”时予用力捏紧沐飞沉肩膀,“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沐飞沉擦掉眼泪,一抽一抽道。
“医生、医生说先用药给小柔控制住,但是药物支、支撑不了多久,必须要立刻换、换心脏。”
“那就换!”
时予甩开沐飞沉往急救室门口走去,但又不敢硬闯,回过头问。
“董医生在里面?”
沐飞沉神色慌张。
“在里面,但是……”
不等沐飞沉说完,时予便转身往右边走廊走。
“我去前台签字,你在这守着。”
“等等!”沐飞沉急忙冲过去拽住时予,“我……有件事得跟你说……”
沐飞沉神色越发慌张,脸色也不对,时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
“什么事?”
沐飞沉眼神闪躲:“原本、原本给小柔的那颗心脏,没了……”
时予蔚蓝的瞳孔一缩,再次用力捏住沐飞沉肩部。
“没了是什么意思!”
“嘶……!时予,痛!”
沐飞沉想掰开时予的手,然而时予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根本掰不动。
“哎!哎!”红姐过来阻止道,“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时予意识到自己过激了,松开手,呼出一口气。
“抱歉,我太急了。你说清楚就是了,我听着。”
沐飞沉摸了摸被捏痛的手臂,无奈叹气。
“前几天来了个急症病人,也是心力衰竭,不换心脏马上就得死。那家人急的在医院里闹,闹得医院没办法,跑来问我们能不能把给小柔的那颗心脏让出来。”
这家医院是国内治疗心脏病最好的医院,急症心脏病人送来这是常事,因此能更换的心脏很稀缺。
当初他也为了给小柔找心脏弹尽力竭,找了大半年才找到这颗心脏。
可即便能找到,也是因为这户人家是个黑心肠的,拿死去的孩子的心脏来赚钱,要他拿三百万来买。
贩卖心脏是犯法的,因此这事是私底下说的。
他要是不同意,他们就不肯签捐赠协议,一定要看到钱才给签。
换心脏的手术费才五十万,心脏却要三百万,要不是因为这事他也不会被逼的去参加恋综。
可现在却说这颗心脏给别人了?
时予气得发抖:“那家人肯给?”
说到这沐飞沉比他更气。
“一开始是不肯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肯了。那个心脏病人做完手术他们才来告诉我,那边给的价钱更高!”
“我他妈!要是先告诉我我倾家荡产也把心脏给你买回来!”
说着,沐飞沉的眼睛又红了。
“我……我对不起你,照顾不好小柔,心脏也被人抢走,我怎么这么废!”
时予只觉得眼前在晃,周围景色开始模糊,他的感官也变得迷迷瞪瞪的。
忽然一道女声插.入。
“你们谁是时柔的家属,怎么还不来签字?”
时予马上回头,急忙道。
“我是家属,我是时柔的哥哥。”
穿着绿色护士服的护士走上前来,将手里的纸和笔递给时予。
“你妹妹情况不好,你先签字,一会儿董医生会出来找你。”
时予应了声好,接过纸笔,低头一看,病危通知书五个大字打破他最后一道防线。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什么。
死亡宣告,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医院的气温总是冰冷的,然而现在的温度比往常要冷千百倍。
难闻的药水味充斥鼻腔,他颤抖着签字,简单的时予二字写得极其艰难。
护士不忍心看他这样,接过病危通知书后安抚道。
“你也别太难过,董医生一直很照顾你妹妹,他会想办法的。”
时予鼻尖一酸,狠狠咬住下唇,点头道。
“嗯。”
只一声带着鼻音的嗯,沐飞沉和红姐的眼睛都红了。
急救室手术门口突然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穿着手术衣的男人走出来。
时予一眼便认出这人是董医生,大步一跨走过去,着急道。
“医生,怎么样?”
董医生摘下口罩,深深地看着时予,叹气道。
“你妹妹上个月来检查的时候情况就已经不大好,原本我就只是用药缓解心脏的衰竭,她这一摔,心肌再次受损,药物已经不管用了。”
尽管说出来很残酷,但生死关头董医生还是不得不说。
“五天,我只能做到五天,如果五天内时柔再不换心脏……”
再往下的话,董医生沉重且悲痛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时予眼前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侧边倒。
沐飞沉和红姐吓得瞬间过去接住他,但时予却甩开他们的手,猛地回到董医生面前,跪下。
“董医生!”
时予声音颤抖,向来挺直的后背对手术服男人弯下。
“求求你!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滚烫不停从眼里落下,时予头痛欲裂,咬肌也酸的难以说话。
可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诚恳道。
“小柔是因为我才会病成这样,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错都没有!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救救她!”
红姐眼睛通红,捂着唇不让呜咽声打扰到他。
沐飞沉抬头望着天花板,眼泪从两边流下,死死咬住下唇。
董医生眼睛也红了,蹲下来抱住时予,语气万般不忍。
“不是我不救,是没有心脏。小予,心脏的事是我对不起你,那天情况紧急,我们做医生的不能凭着私心救人。对不起。”
“不!不用道歉。”时予激动地推开董医生,“把我的心脏给小柔,用我的心脏救她。”
音落,董医生顿时脸色一变。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知道。”时予神情严肃,眼中坚定无比,“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之后就麻烦董医生了。”
说完,他撑着地板站起来,起身往电梯走。
董医生顿时急了,指着时予快速离去的背影。
“快!快阻止他!”
沐飞沉反应过来,马上冲去想拉住时予,然而时予抬脚就跑,跑得飞快。
走廊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拽住时予的手拉过去死死抱在怀里,紧接着便响起席淮怒吼的声音。
“你疯了!”
时予愣住,抬头一看,就对上席淮恼怒的脸。
而席淮背后的走廊拐角处,其他的六位恋综嘉宾们都在,六人的神色复杂的难以描述。
早在红姐闯进他们房间把时予带走时,席淮就吵着要一起去医院。
这事再严重,也是时予的家事、私事。
他们只不过是一起参加节目的嘉宾,虽然住在一起,但说白了,半个月之后还见不见的着都是个问题。
孟导也觉得掺和这事不好。
可席淮一说要过来,姜沉星、温止和陆尚行也吵着要过来。
不说席淮,这三个人哪个身份是一般人?
人家动动手指头这档节目就得凉。
孟导拗不过,只好答应让他们来。
他们这一走,留下三个红方不就尴尬了么。
思来想去,好歹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不方便掺和,过来探望也是应该的。
因此时予没走多久,他们七人就跟过来了。
可这一跟,就看到时予跪在医生面前那一幕。
几人被深深震撼了,也不敢出去打扰。
毕竟谁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下跪的模样。
可万万没想到向来冷静理智的时予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触及到底线时会这么极端。
“我没疯!”时予挣脱着,“我清醒的很!”
“没疯那你是要干什么?”席淮满脸怒容,“去死然后把心脏给你妹妹?你问过你妹妹了吗?”
沐飞沉在看到席淮那一刻呆住了,但情况紧急,什么前任不前任都无所谓了。
“对啊时予。”沐飞沉劝道,“小柔要是知道你这么做肯定生气,你妹妹的脾气你知道的,跟你一样倔,就算把你的心脏给她,她不开心心脏也容易出事。你先冷静冷静,我们再想想办法,还有五天时间,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心脏。”
“要是能找到你刚刚哭什么。”时予冷冷道,“我很冷静,这是最快的办法。”
陆尚行憋了一肚子话,想了想还是张开口。
“予哥……”
“你闭嘴!”
时予猛地扭头吼陆尚行,然后又转回来挣扎着。
“松手!再不松手别怪我下手狠辣!”
席淮脸色一黑,拖着怀里的时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十三楼的风很大,窗一开便呼了两人一脸。
席淮恶狠狠道。
“你跳!你想跳就跳!就像你爸妈那样一跳了之,让你妹妹再受一遍你受过的苦,让你妹妹也读不上大学只能辍学打工,然后放弃梦想只知道怨天尤人!让她跟你一样一辈子活在阴影里走不出来!你跳啊!”
时予身体一顿,整个人呆住,随后崩溃大哭。
撕心肺裂的哭声撞进每一个人的胸腔,撞得胸口闷疼。
沉重的气氛盖住了所有人,他们像是被名为现实的巨石压住,无法动弹。
席淮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禁锢时予的双手改为轻轻搂着,柔声道。
“哭吧,发泄吧。小柔除了你已经没有家人了,如果你死了,她连个能给她签字做手术的人都没有。她只能依靠你了。”
依靠本是个让人感到温暖的词,可是现在却是那么沉重。
他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时予心中一狠,张口咬住席淮肩部,席淮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但他依旧不肯松口,狠狠咬着,像是把这一切的不满都发泄到口中。
直到嘴里有一股锈铁般的腥味,时予才清醒过来。
“我……!”他着急地看着席淮衣服上渗出来的鲜红,“对不起,我……”
席淮笑着再次将他拥入怀中,看都不看一眼渗血的地方。
“没事,我乐意,你咬坏我都行。”
咬坏二字说的轻佻,时予却明白席淮在故意逗他笑,眼前的雾更浓了。
在两人身后看着的众人神色复杂。
若是在平时,几个蓝方早就争风吃醋了。
可现在的他们脸上只有凝重和疑惑,以及难以发觉的后悔。
沐飞沉悄悄看了混杂在人群中的三个蓝方一眼,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是真的在意时予。
要是在这种时候争风吃醋或者发难可就难办了。
Chapter64
半个小时后。
听沐飞沉解释晚前因后果, 众人沉默了。
陆尚行脸色极为难看:“那家畜生的手机号码多少?”
“算了吧。”沐飞沉道,“心脏已经换了,现在再找他们也没用。”
“是啊。”余岭也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就算你找了, 他们死不认账你也拿他们没办法。”
陆尚行啧了一声:“难道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你先冷静冷静。”温止拍了拍陆尚行肩膀, “现在最优先的是找到新的心脏, 把时予的妹妹救回来,等脱离危险再找他们算账。”
“我舅舅是科室主任,他应该能帮上忙。”姜沉星转头看向红姐, “麻烦红姐帮我把手机拿来, 我联系他, 谢谢了。”
红姐抿着唇点头说好,转身要走。
温止突然叫住她:“等等!帮我的手机也拿来,我有个朋友在医学界有人脉, 说不定能帮忙。”
“还有我的。”傅怀橙举起手,“虽然比不上他们,但我也想帮忙。”
“哎我们的手机都拿来。”陆尚行说,“现在这情况谁还有心情录节目。”
红姐笑了一声, 吸了吸鼻子。
“好,我回去跟孟导说说。”
人群后方, 席淮收回举到一半的手,微微低头对旁边的时予低声道。
“看,上帝虽然关了你的门, 但给你留了这么大一扇窗。”
时予盯着几人讨论的背影, 抿了抿唇。
时柔的情况不容乐观,从急救室转到重症病房, 由专门的护士和医生轮流照看。
重症病人禁止家属陪护,他们只能门口守着,守到半夜。
这种时候金钱的力量比什么都管用,姜沉星、温止和陆尚行这三人一通电话下去,就有四面八方的人帮忙找心脏。
其他人捏着手机,电话打着打着就安排别的事情去了。
倒也不是他们没有人脉手段,只是没他们三管用,还不如把精力花在别的事情上。
“这里离心动小屋远,来回不方便。正好我家就在附近,不如你们来我家住吧?”傅怀橙说。
“我们这七个人,你家房间够住么?”余岭问。
“我家四个房间,挤肯定是要挤挤的。”傅怀橙说。
陆尚行两只手指放大手机屏幕:“会做饭的去他家里住,不会做饭的跟我去酒店。”
沐飞沉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陆尚行手机。
“你说的是医院对面那家五星级酒店么?”
“不然呢?”陆尚行反问道。
“啧啧啧。”沐飞沉感叹道,“果然是有钱人。”
温止笑了声:“那家酒店是他家开的,不花钱。”
这消息比陆尚行付钱还要让人瞠目结舌,沐飞沉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话了。
“好了,已经两点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应付这边的事。”
姜沉星说完,看向时予。
“你去怀橙家里睡吧,今晚我替你守着,明天你再过来。”
时予眉头一皱。
“我不走。”
虽说大家猜到时予这么担心妹妹会不愿意走,但见他回的这么干脆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别任性。”姜沉星柔声道,“再怎么样身体是最重要,别是你妹妹的身体还没好,你又倒下了,那才是真的不好。放心,有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是啊。”霍思淼也劝道,“我们知道你很担心,但再担心也得休息。对面的酒店离医院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先去睡一觉吧。”
“不了,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
时予说完,转身到病房外的椅子坐下,捏着手机大有坐一晚上的趋势。
姜沉星还想说什么,沐飞沉打断道。
“算了吧,他就这脾气。倒是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如果明天早上起得来,帮忙带点早餐过来,他不爱吃外面的东西。”
虽然几人只相处了短短两个星期,但对互相的脾气还是有一定了解。
时予这人看着好说话不凶人,其实骨子里犟得很。
认定的事情就是认定了,谁也拉不动。
陆尚行直接走过去抓着时予的手臂要拽起来,却只拽起时予的手臂,人还是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随后,时予微微抬眸冷冷一扫,陆尚行便缩着脖子收回手,委屈巴巴道。
“予哥,我担心你。”
时予看了陆尚行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缓慢道。
“我妹还在病床上,随时都可能丧命。只要我一闭上眼,脑海里就全是她躺在病床的样子。我怕我一睁开眼她的脸就会盖上一层白布,你明白吗?你见过你家人脸上盖白布的样子么?不明白就滚回去睡觉,别惹我生气。”
他语气慢而淡,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中一凉。
只一句脸上盖白布,众人的脸色就变得不忍而恐慌。
陆尚行的神色从委屈变得惨白,咬着唇一言不发。
席淮叹气,走到陆尚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他情绪不好,你别在意。先去酒店安排房间吧,忙活一天大家都累了,顺便回去商量下时间,轮流来人照顾这边。”
“是啊。”沐飞沉说,“这几天怕是睡不好了,你们看看怎么安排。”
说着,沐飞沉走过去压低声音道。
“现在不仅要盯着妹妹,还得盯着时予。这家伙一旦扯到他妹妹就不正常,我怕没人盯着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几人惊讶地看向沐飞沉,就见沐飞沉一脸严肃,又想起刚刚那一幕,沉默着结伴离开。
他们走没几分钟,紧闭的电梯门突然打开。
往两边开的门缝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刚离开不久的席淮。
沐飞沉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席淮站在拐角处对沐飞沉勾了勾手指,这位置正好卡住时予的视角。
待沐飞沉过去,席淮才小声道。
“他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还是得睡会。有没有折叠椅,能睡觉那种。”
“有。”沐飞沉说,“在之前的病房。”
“去拿来,我在这看着他。”席淮道,“顺便买点宵夜,清淡点的。”
“行。”沐飞沉转身往电梯走,走没几步又退回来,犹豫道,“你……你……”
沐飞沉你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算了,你比我清楚怎么应付他。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们分手这事,他很不好受。别再刺激他,也别讲以前的事,他没你想的那么坚强。”
他留下一句就这样转身离开,靠在转角墙边的席淮摸了摸侧脸,又摸了摸脖子才走出拐角处。
医院的药水味依旧浓重,重症区人少,一行人离开后走廊变得空荡荡。
略微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洒下,他们走后,空气更加冷冽。
时予用手掌摩擦短袖下露出的肌肤,见转角处的人影不知怎么的从沐飞沉变成席淮。
“怎么是你?沐飞沉呢?”时予道。
席淮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给你买宵夜去了。”
“你不去睡觉?”时予问道。
“睡啊。”席淮道,“等你朋友回来我就去睡觉。”
时予看了他一眼,没再搭话。
席淮也沉默着,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时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弹起来,走到席淮跟前扒拉他肩上的领口。
只见刚刚被他咬过的地方一片鲜红,鲜血浸染衣服黏在一起,扯开时席淮嘶了一声。
时予又气又悔,拍他一巴掌却又不敢用力,咬牙切齿道。
“猪啊你。”
席淮嘿嘿一笑。
“终于想起来了?”
这种时候还嬉皮笑脸,时予最气他这点,把人扯起来就往电梯拉。
“去哪?”席淮问。
“还能去哪?”时予摁住下键,“去给你处理伤口。”
电梯门旁边的红色数字由1变成二,一张脸靠了过来,贴的极近。
席淮歪着头,丧丧的桃花眼看他看的认真。
“你舍得离开?”
时予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席淮在暗喻什么。
不过席淮这语气更多的是调侃,他明白席淮是想缓和气氛,只是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
“抱歉。”时予说,“我现在没精力开玩笑。”
闻言,席淮的笑容淡了下来,沉默地看着他。
电梯旁的红色数字变化的很快,两人一路沉默,处理伤口也是一言不发。
时间悄无声息溜走,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微妙。
直到处理完伤口往回走,时予想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发现以往他们能相处那么自然大部分是席淮的功劳。
是啊。
自己太废物了。
只知道逃避,敷衍,想着得过且过,最终一事无成。
明明下定决心要为了小柔而活,却又忍不住被他们诱惑。
爱情、亲情、事业,没有一件事是好的。
自己配不上他们。
配不上他们任何一个人。
“时予。”席淮忽然叫住他。
时予转身,发现席淮打开了走廊窗户的半边窗。
夜晚的风吹进来,凉意吹散走廊里的药水味。
“过来吹吹风。”席淮说。
时予走过去,却没贴近席淮,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清凉的风迎面吹来,身上那股冷冽的孤寂感变得愈发明显。
因为他和席淮已经分手。
就算站在一起,也不是从前那样互相依偎取暖。
而是保持一定距离,任由冷风入侵。
席淮用余光偷瞄两人中间的空隙,不经意地微微苦笑。
“我刚刚在想,如果你和他们在一起会不会比跟我在一起更幸福。”
时予顿了一下,细品之下才品出席淮话里的失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席淮,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席淮会说出的话。
看到他这么惊讶,席淮笑着说。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没。”时予收回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方了。”
“嘛,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
席淮叹气一声,冲窗外大叫。
“追你的人太有钱了!比不过啊!”
“喂!”时予急忙捂住他的嘴,“大晚上别叫,而且这是医院!”
席淮顺势倒在他身上,哭丧着脸,撒娇道。
“我太穷了,心里难受。”
时予啧了一声,推开席淮的脸,但这家伙跟八爪鱼似的粘着他不肯松开。
“我还没叫穷你叫什么,上次是谁花五千万包下整个游乐场,你管这叫穷?”
席淮掐着嗓子嘤了两声:“那是我的一半身家,要是再来一次钱包就要见底了。”
这人总是没个正经,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时予也就没在意。
仔细想想,席淮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席淮和那三人不同,是普通家庭出身。
席爸是控制欲很强的那类家长,从小干涉席淮的生活,连大学专业也替席淮选好,想让席淮考公务员。
但席淮满脑子想着拍戏,毕业后偷偷摸摸跟经纪公司签约,直到拍的电视上映家里人才知道他没考试跑去拍戏了。
打那之后席淮就很少跟家里联系,出道前的苦生活也好,被雪藏之后艰难也罢,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他的钱都是拍戏一点点攒来的。
后来好不容易大火,赚了钱,还因为解约没了四亿。
前些天为了一场约会又花掉五千万,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啊。
尤其是席淮现在不打算拍戏,没了当红影帝这个身份,他就只能靠存款生活。
说起来他一直不知道席淮有多少钱,席淮主动要上交银行卡也被他一口拒绝。
现在他后悔了,按照席淮这样我行我素的性子,哪天一口气把家底败光也说不定。
时予越想越气,气头一上来猛敲席淮脑壳。
“早跟你说悠着点花悠着点花,别把钱浪费在没用的事情上,现在跟我叫个屁。”
“不是啦。”席淮撒娇道,“钱花了可以再赚,问题是我再怎么赚都不如他们家底厚,别的方面也不如他们。”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句几乎是嘀咕出来的。
“给小柔找心脏这事我就帮不上忙,连傅怀橙都不如。”
时予再次惊讶。
向来自大妄为的人主动表达挫败,让人很难不惊讶。
“你……刚刚一直在想这些事?”
席淮神色一顿,有些窘迫的松开时予,别过脸。
“也没一直想。”
一瞬间,他想起大家讨论时席淮沉默注视的脸。
面无表情的,眼神有点冷,带着些许不悦。
原来那时候他在想这个。
窗户边,席淮捂着唇,视线有意无意瞥向这边。
无意间与他视线相撞,躲了一下又看过来。
“失望了?”席淮说。
“失望什么?”时予说。
“失望我原来这么没用,之前的可靠都是装出来的。”席淮再次叹气。
“那倒不至于。”
时予转头看向外边漆黑的天空,今天的黑色幕布没有星星。
“只是意识到你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也有无能为力的事,突然安心了。”
“嗯?”席淮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时予后退摆了摆手,“我回去了,你也快点去酒店睡觉。”
席淮看着他的背影伸出了手,一开口便卡了壳般噎住。
良久后收回手,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时间很难熬。
时予除了洗漱几乎没离开过重症病房,一直守在门外。
找心脏的事他无能为力,只能等待他们的消息。
这样的等待比他之前焦头烂额还要磨人,中间还出过一次意外,时柔又被推进IUC。
要不是有温止在,各种花钱打点,险些就没熬过去。
仅仅两天时间,时予憔悴的像是街边无家可归的瘦弱乞丐,下巴长满了胡渣,厚重的眼袋乌青乌青。
别说温止席淮他们,余岭几人看了都心疼的要死,劝又劝不动。
好在找心脏的事情有进展,飞去国外的姜沉星一通电话回来,时予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
“找到了找到了!”傅怀橙高兴地大叫着跑过来,“沉星找到心脏了,他说明天就能带着心脏飞回来!”
时予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然而起的太猛,脚下一软人就往下栽。
“哎哎哎!”沐飞沉一把捞住他,“你别急。”
时予反抓着捞他的手,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我没听错吧。”
沐飞沉笑了一声:“没听错。”
时予也笑了一声,直接闭眼倒了下去。
Chapter65
再睁眼, 姜沉星已经回来了。
沐飞沉见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臭骂他一个小时。
大抵是说他神经病,睡觉就睡觉,还故意整的像晕倒了似的。
以及他这些天不正常的行为让太多人担心, 事后要好好感谢和道歉之类的。
时予静静地听沐飞沉的训话, 等这位老妈子念完之后问道。
“什么时候做手术?”
刚出完气的沐飞沉又一口气堵上来, 气得说不出话。
好半晌才指着他气鼓鼓道:“你眼里就只有你妹妹, 狗日的,跟你交朋友算我倒霉!”
“别废话,什么时候手术。”时予道。
“五点的手术。”沐飞沉没好气说, “现在四点半, 一会儿就开始。”
时予说了声好, 掀开薄被坐起来。
起来的那瞬间眼前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感导致胃里翻滚,一股怪味涌上喉间险些当场吐出来。
沐飞沉吓了一跳, 急忙将人摁回去。
“别乱动,你快睡一天了,先缓缓。”
时予坐了一会儿摆摆手,虚弱道。
“我想在小柔手术前看看她。”
沐飞沉很想让他先缓缓再去, 但世上没有百分百成功的手术,万一、万一这场手术没有成功……
犹豫间还是扶着时予起来去时柔所在的重症病房。
好在时予晕倒后休息的房间离重症病房不远, 两人赶在时柔进手术室前看了一眼。
躺在狭窄病床上的女孩昏睡着,手上、胸上、鼻子上插满管子,脸色惨白。
时予看第一眼眼睛就酸了, 捂着口鼻颤抖, 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儿声音。
不能哭,不能动摇。
小柔说不喜欢他这样, 每次这样就好像她要死了一样。
跟着人群送时柔进手术室,他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休息。
一直沉默看着的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最终霍思淼站出来,走到时予面前蹲下劝道。
“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去吃点东西,这里有我们帮你守着。”
时予抬眸一看,就看见霍思淼小心翼翼的神色。
再扭头看向其他人,他们脸上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好像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怎么着似的。
时予轻笑一声。
“你们这表情整的我好像暴君,说错一句话就会判你们死刑。”
余岭囧着脸:“你别笑,怪可怕的。”
时予又笑了声,站起来。
“我去吃东西。”
见他神色正常,没有强撑的意思,几人松了口气。
温止柔声问道:“要不要我陪你去,对面有商场,去吃顿好的。”
“不了。”时予抬手拒绝,“我随便吃吃很快就回来,你们不用来。”
你们二字把其他人的想法也断了,席淮对沐飞沉使了个眼色,沐飞沉马上喊了句我也没吃东西跟上去。
时予和沐飞沉的身影消失后,手术室门前的几人松懈下来,七个人随意地排坐在蓝色椅子上。
“快点结束吧,别说时予,我都要熬不住了。”余岭疲惫道。
“你熬不住什么。”陆尚行道,“又不是你妹妹生死关头。”
“就算不是我妹妹,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也会心痛啊。”余岭道,“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他妹妹才18岁吧。”霍思淼不忍道,“年纪这么小,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在学校读书才对,但妹妹好像已经病了三四年了。”
“没事,等换了心脏妹妹身体就会好起来。”陆尚行说,“到时候再带她去吃喝玩乐,把这些年没玩到的全补回来。”
音落,姜沉星和傅怀橙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温止还是那副表情,但眼神意味深长,席淮则烦躁地挠了挠脖子。
诡异的气氛一下子盖住他们,陆尚行一头雾水道。
“干嘛?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吗?”
忽然一道女声插.入话题。
“不是换了心脏身体就能一定好起来,就算好起来小柔也要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你爱玩的运动。”
红姐的身影缓缓走来,低头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问道。
“时予呢?不是说他起来了?”
傅怀橙解释道:“时予去吃饭了,很快就回来。”
红姐哦了一声。
陆尚行再次追问:“为什么,不是说妹妹的病是因为心脏不好么,换了心脏身体为什么不能好。”
“不是换了心脏不能好,是身体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
红姐在他们对面坐下。
“毕竟是把别人的心脏移植到小柔身体里,会出现排斥反应很正常。不过以往移植心脏的成功率很高,所以不用担心。”
听见成功率很高陆尚行顿时松了口气,埋怨地看着红姐。
“吓我一跳。”
“但是术后的休养很重要。”红姐严肃道,“饮食和生活都要格外注意,不能熬夜喝酒,不能剧烈运动,尽量不要给心脏增加负担,这样才能延长寿命。”
延长寿命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打开潘多拉魔盒窥探真相。
霍思淼最先反应过来,一脸严肃地问道。
“换了心脏后能活多久?”
听见这个问题,陆尚行和余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
震惊地看着红姐。
对面的红姐坐的端正,可脸上的叹气却让她有一种颓败感。
“这个不好说,要看小柔恢复的怎么样。”
“一般呢?一般能活多久?”陆尚行追问道。
“一般人也是要看情况的。”红姐道,“要先度过排异期和感染期,熬过两个危险期后好好注意休养,活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但小柔本身就少了一个肾,心脏的负担比别人大,所以医生也不敢保证。”
说完没多久,姜沉星补了一句。
“目前国内更换心脏后存活最长的记录是三十年,但一般都是十年到二十年。”
听到这,陆尚行总算明白为什么刚刚说完带时柔去玩时他们是这种反应。
时柔才十八岁啊。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死神就已经给她宣判人生的终点线。
气氛顿时下沉,凝重地无法呼吸。
现场沉默许久,姜沉星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
“红姐,时予的事情你都知道对么?”
一时间,所有目光看向姜沉星。
姜沉星眉眼坚定,像是做好迎接黑暗的准备般,坚毅的脸映入所有人心里。
红姐知道这一天终究是逃不过的。
叹气道:“我知道,你问吧。”
姜沉星问道:“心力衰竭不是年轻人会得的病,一般只会出现在老人身上,小柔为什么会得这个病?是因为她没了一个肾的原因么?她的肾又是怎么没的?”
沉浸在姜沉星心底的问题太多太多。
因为他高中时期就知道时予有个小他很多的妹妹,还见过几次,那时的时柔活蹦乱跳的身体非常健康。
时柔的病不是天生的。
“小柔的病确实跟少一个肾有关系,但不是主要原因。”红姐解释道,“几年前小柔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下来,被摔落的铁棍捅穿了肾。因为救援太晚,心脏负荷过大因此受损。”
“捅……!捅穿!?”
众人瞪大眼睛。
红姐点头嗯了一声。
“医生救回来时捅穿的肾已经没用了,小柔也因此心力衰竭,只能在病床上躺着。”
姜沉星忽然后悔问她真相。
这真相太过沉重,沉重到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昂起头,不敢想象时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怎、怎么会救援太晚?她当时在哪?”陆尚行道。
“在家。”红姐道。
“她父母呢?”温止问道。
红姐沉默了一会儿,答道。
“去世了,时爸时妈好几年前就去世了。”
席淮歪坐着,手肘撑在扶手上,用手心撑着下巴捂着嘴,无精打采地望着走廊。
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两个并行的身影,席淮望着走过来的人影忽然道。
“别说了,在小柔手术成功前不要提起任何一个字。”
说完没多久,时予和沐飞沉就走了过来。
看见当事人,几人心里更难受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顿时各种眼神躲避跟诡异脸色。
这些天因为时柔的事和他反常的举动经常这群人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都习惯了。
原本是没在意的,但想起现在是手术期间,时予顿时恐慌道。
“是不是小柔的手术出问题了?”
闻言,众人马上解释道。
“不是的,你妹妹手术没有任何问题。”
“对啊对啊,你别一点风吹草动就往不好的想,进去前医生都说没问题的。”
“我们一直在这看着呢,医生没出来过。”
他们说的慌张,但看表情又不像说谎。
时予疑惑道:“那你们怎么怪怪的?”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地转移话题。
席淮啧了一声,打断道。
“吵架了。”
“吵架?谁跟谁吵架?”时予道。
席淮下巴往他们身上一点。
“喏,全部。”
众人停下来,看着席淮。
席淮道:“那天你生日不是晚上才回来么,他们担心你没吃饭,就留了点饭菜放在锅里温着。后面出来的急忘了这事,厨房现在是重灾区,正吵着谁回去收拾呢。”
虽然明白席淮是为了转移话题才面不改色地扯谎,但这谎也扯得太离谱了,谁会因为这种事情吵架。
不过他们还是配合席淮把话头接了下去,成功打消时予的疑惑。
说完这事,温止主动起身要回去收拾厨房,顺便做点吃的过来。
自从跟温止约会过,余岭就对这个温柔的绅士充满好感,笑着小声打趣道。
“不愧是温哥,做戏做全套。”
温止微笑回应。
“没有做戏,席淮说的是真的。”
余岭的笑容僵在脸上:!?
温止说要回去,傅怀橙也跟着起身要一起回去,说是不能让温止一个人受苦,总得有人分担一下。
两人离开后,温止收了微笑,身上的温和气质也跟着微笑一同消失。
他淡淡道:“为什么跟来。”
傅怀橙神色疲惫:“红姐已经把话说到这,之后肯定还会有更沉重的话题。我不想听,更不想看着沉星听。”
温止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看来太细心也不是件好事。”
“是啊。”傅怀橙看着电梯里变化的数字,“真是煎熬。”
“你讨厌小予?”温止问道。
“原来不讨厌,现在不好说。”傅怀橙道,“我不适应和这样的人相处,对于他们来说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以前我遇到过这样的人,说起话来累得够呛,整天散发负能量。”
“小予不会。”温止说。
“他是不会。”傅怀橙苦笑一声,“可能因为我们是情敌吧,看见沉星这么心疼他心里不太好受。”
温止没接话,沉默地走出电梯,在诺大的停车场找自己车的位置。
在这场多角关系中,又有谁是好受的?-
更换心脏的手术需要很长时间。
五点开始的手术,他们等到八点就去吃饭了,吃完饭回来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
等到晚上十二点,时予把他们全都赶回去,只留沐飞沉在这。
他们走没多久,红姐折回来,在时予旁边坐着。
“怎么了?”时予看着她问道。
红姐从口袋掏出烟盒,刚要点上,想起医院不能抽烟又塞了回去。
“我今天跟他们说了小柔的事。”
时予顿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地板,嗯了一声。
“你……”红姐犹豫了会儿,“之后姜沉星肯定会问,你要说吗?”
“说吧。”时予淡淡道,“没什么好瞒着的。”
“可你之前不是……”红姐一脸担忧。
“红姐。”
时予轻轻地笑了两声,转头看着她。
“沉星为了找心脏,从国内找到国外来回飞几乎没怎么休息。温哥各种打点花钱托关系,就算不问我也知道他花了不少钱。尚行为了小柔的事,第一次求他哥哥,跟家里服软。淮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各种忍着憋着,在背后偷偷照顾我。思淼觉得他做不了什么,一直在帮我们跑腿,随叫随到。余岭看着嫌弃嫌麻烦,但最关注小柔身体情况的是他,每天都会去问医生小柔的情况。怀橙心细,做事最稳重,一边照顾我们一边给小柔找心脏。”
“他们这样,我还怎么瞒着他们。”
时予唇角勾着,却不停的颤抖,眼眶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医院好冷,好冷,每次我一个人在这都像站在万丈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但这次我不是一个人,红姐,我真的很感谢他们。”
红姐红了眼,抱住时予,埋在她肩上的人泣不成声。
他都看在眼里。
都看在眼里啊。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红姐紧咬着唇,轻拍时予的背。
早就没崩住的沐飞沉哭着哭着笑出声来。
是啊。
一切都会好的。
Chapter66
手术时间很长, 时予等到凌晨两点,医生们终于从手术室出来。
看见董医生真诚的笑颜,时予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
手术很成功。
但即便手术成功也没有渡过危险区,时柔仍需要观察, 出了手术室便被转移到监护室去。
观察期为时五天, 允许一位家属陪护, 但进了观察区就不能再进出, 只能待在隔离区照顾病人。
时予当夜就收拾好东西进去,并让沐飞沉转告其他人手术很成功。
虽然不能出去,但他们一直有在手机沟通。
红姐把他们的手机拿来后, 几人建了个群。
群里除了八位恋综嘉宾以外还有红姐和沐飞沉, 后来孟导也进群了。
起初几人为了找心脏忙得鸡飞狗跳, 没人在群里聊天。
后来手术做完,只有时予能进去陪护,其他人没了事做天天在群里闲聊。
整天看着妹妹睡觉和陪妹妹聊天的时予也渐渐加入队伍, 各种搞怪表情包刷的飞起。
群里每天的MVP当属席淮,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奇异搞怪的表情包,总能在群里掀起轩然大波。
有一回时柔看他笑的太夸张,也吵着要看。
结果时柔险些笑得进ICU。
打那之后时予再也不让她看席淮发的表情包。
在隔离区的日子过得太平和, 经受两个星期修罗场的时予竟然有些不习惯。
但这种不习惯在五天后时柔转到普通病房被打破。
时柔一出来,病房就被人群挤满了。
恋综八个嘉宾外加沐飞沉、红姐, 还有孟导和编剧都来了。
幸好考虑到几人身份惹眼,温止特意把时柔安排到单人病房。
不然引人注目不说,普通病房的容量也不够他们一群人挤的。
因为这段时间总混在一起的原因, 一众人关系变好, 关上门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商量之后的事。
时柔抓着时予的手袖, 躲在时予背后,眼睛一直偷瞄姜沉星。
姜沉星感受到时柔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时柔脸上一红整个人躲在时予身后。
没一会儿,时予感觉袖子被扯了扯,低头一看,时柔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低头。
时予疑惑地低下头,时柔便在他耳边小声道。
“哥,我是不是见过姜教授,总觉得他眼熟。”
她这么一说,时予这才想起时柔确实是见过姜沉星。
时母的教育一向是尊老爱幼,因此他们兄妹从小关系就很好,读书的时候他还经常接妹妹一起回家。
只是后来他放学还要去上钢琴班,这才不怎么接送了。
但姜沉星也是有跟他一起送时柔回去几次的,时柔还犯花痴吵着要他叫姜沉星来家里玩。
时予低声道:“你还记得哥哥读高中的时候有个帅帅的同班同学么,就是你吵着要他来家里玩的那个帅哥哥。”
时柔想了想,随后一脸想起什么的表情兴奋地猛扯时予袖子,激动道。
“是他!我的妈呀!是他!!”
“我记得你那时天天跟帅哥哥待在一起,老实说,你那时候的对象是不是他?”
他恋爱的事虽然后面在学校是公开的事,但没跟家里说。
倒不是爸妈反对同性恋爱,只是因为他一边要准备钢琴比赛一边学业重,怕他分心罢了。
后来分手打击这么大,时柔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但见他伤心就没过问。
事到如今这些事也没什么好瞒的,时予便点了点头。
“是,但是你不要跟别人说,不然你哥我这节目就录不下去了。”
时柔激动地快要从床上蹦起来,抱着时予的手一顿乱蹭,小声而激昂地喊。
“好甜好甜好甜!哥,上他!”
“……”时予直接抬手弹时柔脑门,“说了多少遍不要激动,再进ICU神仙都救不了你。”
时柔顿时疼得直捂脑门。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孟导插.话道。
“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呢?”
时予微笑道:“没什么。”
“别这么小气嘛。”
孟导戏虐地看着时柔,调侃道。
“小柔你说,刚刚你们是不是在聊哪个哥哥最帅。”
“这还用聊?”陆尚行自信地拍了拍胸膛,“当然是你陆哥哥最帅了。”
众人笑了笑,唯独余岭叹气把手搭在陆尚行肩部上。
“男人是得自信,但也不能太过自信。鹿,听我的,放下你的手。”
“我草,你什么意思?”陆尚行说。
众人又是一顿笑。
红姐忽然问道。
“不过说真的,小柔,这几个哥哥你最想让谁当你的哥夫?”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就连捂头看戏的时柔也身体一顿。
这几人说熟吧,也就这几天接触了一下,说不上多熟。
说不熟吧,恋综播出的那两期她可是看了无数遍,对几人的性格有一定了解。
此时突然这么一问,不仅让时予变得尴尬,也让一直僵持的修罗场关系中有新的突破点。
修罗场主角不选老攻没关系,妹妹来出主意。
时予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皮笑肉不笑道。
“红姐,现在没在录制哦。”
红姐哪能听不懂时予话里的意思,哈哈笑一点都不在意,随意地摆摆手说道。
“就是因为没在录节目才这么问,咱们私底下随便聊聊嘛。”
随后又对时柔说。
“没关系的小柔,大胆说,反正最后选谁也是你哥决定的。你哥的脾气你知道,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就影响决定,你只管说你更喜欢谁。”
被拿捏住了!
孟导悄悄对红姐竖起大拇指,红姐还笑着回应了一个大拇指。
众人看囧了。
原来不录节目你们也这么八卦啊。
但话说回来,虽然时柔决定不了时予选谁,可时柔是时予的妹妹,唯一的家人。
时柔认定的人肯定胜算更大。
这下其他人也好奇起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时柔。
时柔顿时倍感压力,低下头。
自从时柔出事后,基本都窝在床上。
别说跟人交流,连最基本的跟人接触都很困难。
因此时柔从外向的性格逐渐变得内向,不太能应付别人。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时予担心她承受不住,急忙挡住她说。
“你们别闹,小柔虽然恢复的不错,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别给她压力。”
红姐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逗逗他们,谁知道兄妹两竟然认真起来了,找了个话题一笔带过。
众人心知现在不能让时柔有压力,于是顺着台阶各聊各的,没人再调戏时予兄妹。
时予暗自松了口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让时柔回答,究竟是担心时柔的身体,还是害怕从四人当中选择。
人终归骗不了自己。
“哥。”
一声轻唤将时予思绪拉回,他转身低头,就见时柔用手掩着唇低声道。
“我支持姜教授哦。”
时予轻轻笑了笑。
“你就这么喜欢他那张脸。”
“虽然有这一层原因,但也不全是啦。”时柔眼睛弯成温柔的月亮,“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他。”
一瞬间。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胸口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努力的想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可是在看穿一切的妹妹面前,面具仿佛是透明的。
藏起来也没用。
“小柔。”时予强撑微笑,“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时柔看破不说破,微笑道。
“我想吃水果,葡萄、哈密瓜、草莓还有芒果,要很甜的,越甜越好。”
“好。”时予心不在焉地揉了揉时柔的头,“买,都给你买。”
没过一会儿,病房里一众人就被董医生赶出病房。
原因是他们太吵。
红姐和孟导有事先走了。
沐飞沉说时予这些天闷在隔离区,再不出去透透气迟早变傻。
自己留下照顾时柔,把时予塞给他们推出去。
时予沉默了会儿没拒绝,而且还说要请他们吃饭,把几人吓了一跳。
医院隔壁街有个大商场,之前他们为了哄时予吃饭就好几次说这边哪家哪家好吃,但时予一直不来。
谁知来了之后时予比谁都熟,直接精准的带着他们进了一家店,店员一见到他就领着一群人往VIP房走。
直接给他们看愣了。
时予解释道:“小柔的病一直是董医生在看,在这家医院待的时间长了,周围的地方也就熟了。”
说着,他翻开菜单。
“他们家的菜做的都不错,辣度也可以选,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余岭囧了:“那你好歹说一声,我们之前还总在你面前吹牛,结果你比我们还熟,我们多尴尬。”
“不尴尬,没什么好尴尬。”时予真诚微笑,“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心里很感激你们。”
在心动小屋时,时予虽没有故意疏离他们,但也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他突然这么真诚,余岭很不习惯,挠了挠脸没回话。
傅怀橙微笑道。
“其实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真正帮到你的是温哥和沉星,我们最多也就是帮忙传话跑腿罢了。”
“是啊。”霍思淼说,“如果没有他们,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你应该感谢温哥和姜教授。”
这些日子下来,霍思淼少了些羞涩,多了丝成熟。
时予满脑子时柔手术的事,没关注周围的情况,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好意就是好意。
现在这个世道,连亲人都无法相信,可他们不过是同住了半个月,却能给予无尽善意。
这份心意,到底要如何回报。
时予扫了一眼餐厅圆桌的座位。
在心动小屋时,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为争座位勾心斗角。
可是现在却没人想起这事。
温止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方便一会儿上菜的时候帮忙端菜。
陆尚行和席淮坐在时予对面,两人一边抢菜单一边拌嘴。
姜沉星坐在温止旁边,时不时和温止聊一句。
霍余傅三人围着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讨论着要怎么让时柔在不下床的情况下开心。
那些修罗场的日子仿佛一场梦。
经历大风大浪后,过往的经历、刺激、矛盾,都成了人生的调味品。
时予捏紧拳头,咬了咬下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小柔的心脏病是怎么来的,红姐跟你们说了对吗?”
吵吵嚷嚷的包间瞬间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落在时予身上。
这件事是时予的伤疤,他们没人敢应答。
席淮扯起唇角想开玩笑混过去,但被姜沉星抢先一步。
“嗯,说了。”姜沉星认真道。
“果然是你先开口。”时予笑了笑,“故事有点长,要听吗?”
姜沉星微微勾唇,点头道:“嗯。”
席淮唇角渐渐弯下。
Chapter67
“故事要从我高中的时候说起。”
时予手指揉搓茶杯, 轻声道。
“高中的时候我家在经营一家公司,叫瑞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见众人当中,除了温止看上去有点反应以外, 其他人都是一脸盲目。
时予微微勾唇, 没在意。
“瑞友是我爷爷从一家小店铺一点一点做大的, 后来爷爷年纪大了就把公司交给我父亲。”
“这家公司投入爷爷太多的心血, 所以爷爷和我父亲都很看重。”
“原本他们是想让我大学毕业后进公司锻炼,以后让我接管公司。”
“但是我在高中的时候找到了想做的事,并不想接管我家公司。”
时予看向姜沉星。
姜沉星抿了抿唇。
“原来你以前也是小少爷啊。”余岭说。
“虽然有些老套, 但有钱人家的孩子确实都会面临这种问题。”傅怀橙说。
说到有钱人家, 余岭看向陆尚行。
“陆少, 你家里人是不是也打算让你毕业之后去你家里的公司上班。”
陆尚行啧了一声。
“我家才不会,我家有我哥一个人就够了。”
“后来呢?”温止问。
“对啊,后来呢?”霍思淼跟着问。
见他们满脸好奇, 时予笑了笑。
“你们是不是在期待我们家上演狗血戏码。”
“倒也不至于。”傅怀橙也笑了笑,“但好奇肯定是有的。”
时予说:“后来我跟我家里人商量了这件事,他们知道我不想接管公司后,就决定以后让我叔叔的儿子接管公司。”
“等等!”陆尚行打断道, “你妹妹呢,你妹妹不能接管吗?”
时予顿了一下, 很快就明白陆尚行的意思,解释道。
“小柔也不想管,她想当运动员。”
陆尚行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既不是这层原因, 倒也能够理解。
只是知道了时柔的梦想, 再想起此时卧病在床的时柔,心里一阵难受。
时予继续道:“决定之后, 我一边学习一边参加钢琴比赛。在大二的时候被国外一位钢琴家看上,邀请我出国。”
“钢琴家在的国家有一所很出名的音乐学院,他帮我要了一个学位,我就顺势出国留学。”
而这事成了他和姜沉星分手的开端。
“出国之后我跟着那位钢琴家四处周游,学习,参赛,学到了很多。又被环境影响,想要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父母并不同意我在国外定居,好几次叫我回国,我没听。”
姜沉星也不同意,因为姜沉星的路已经被安排好了,他出不了国。
这件事是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也是导致他们冲动分手的原因。
“我那时一心扑在钢琴上,又因为弹钢琴弹出了点名头,被冲昏头脑,除了钢琴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当红姐告诉我父母的死讯时,我还以为那是父母为了让我回国而撒的谎。”
“直到我亲自掀开盖在他们两人脸上的白布……”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平静地诉说这件事,但掀开双亲脸上白布时的感觉依旧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他应当是冷静的,心里也没什么起伏。
然而他们的脸上却十分动容。
悲伤、心疼、哀切,还有他最不想看到的同情,混杂在一起。
坐在他旁边的余岭突然紧紧握住他的肩,霍思淼则握住他的手。
被两人无声的温暖包裹,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会抖。
“我没事。”时予把手抽出来,“回国以后,我才知道家里发生了很多事。”
“因为我不肯接管公司,公司的事情交给了我叔叔和堂弟。但是他们的做法并不好,仗着我爷爷死前的遗嘱,把公司弄的一团糟。”
“如果是别的行业也就算了,但我们公司是食品公司,赚的再少也不能在吃的东西上面做手脚。”
“我父亲觉得以我叔叔的性格迟早会出大事,宁愿把公司交给别人也要保住我爷爷几十年来维持的名声。”
“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我叔叔被逼急了,在食品上面下毒。我父亲作为董事长首当其冲,不仅要替他担责,还要安抚受害者家属,求他们原谅。”
“其中有一个人身上本就带着病,中毒之后去世了。瑞友因为这个人陷入风波,被骂被砸被唾弃。就算宣告破产他们也不放过我父亲,我父亲被逼得跳楼自杀。我母亲一生刚烈,为证清白也跟着父亲跳了。”
“回国的时候,我家已经因为破产被收走了。小柔不知道去了哪,叔叔一家也不知去向。”
“我就这么一个人,去太平间认领尸体,掀开他们脸上的白布,看着他们苍白的脸色。现在我还记得他们脸上有什么伤口,就在眉头上,眼睛凸出来……”
“时予!”席淮突然大声打断道。
“好嘛,感觉你们光听故事有点无聊,所以我才开开玩笑。”
时予扯起嘴角笑了笑,然而这笑容显得有些瘆人。
余岭有些害怕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歪头看他。
“你……你没事吧?”
时予神色正常:“我没事,我真的是在开玩笑。那时候因为中毒的事情我家和我叔家都被堵了。小柔被我父母送到朋友家住,我叔一家去乡下住了。当时只有我方便把我父母接回来,并不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
“我不是说这个……”余岭神色怪异,“算了,没事,你继续。”
时予唔了一声:“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父母去世后,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送我叔进橘子,洗清公司的冤屈,之后就结束了。”
“啊?”余岭惊讶道,“你送你叔进去了?”
时予又唔了一声:“进去了。”
“可是按照你所说的,你叔叔应该不好对付。”傅怀橙道。
“是挺不好对付的。”
时予单手撑在桌子上,用手背顶着脸颊回忆道。
“我记得那时废了老大功夫出的一份报道,被他用某个明星的黑料压下去了。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黄……黄、黄颖?”
闻言,席淮顿了一下。
余岭马上啊了一声:“黄颖出轨!”
时予马上道:“对,是这个事。”
“啊这,原来这事是你叔捅出来的。”余岭一脸复杂。
当年黄颖出轨的热搜挂了好几天,是这个圈子的,不是这个圈子的都知道。
黄颖是何等人物,国民级别的女神,贤妻良母的代表。
这样的人物被爆出轨引起全民公愤,别的事都被甩一边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一代影后的陨落背后居然暗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余岭想起一开始时予说故事有点长。
这何止是长,一桩桩一件件单拎出来都能说半天。
“予哥。”陆尚行道,“是我哪听漏了么,我还是没明白你妹妹是怎么得病的。”
闻言,众人一顿。
听陆尚行这么一说他们才想起来,最开始的话题并不是这个。
时予的过往太过震撼,震撼到忘了他们想知道的是时柔的病因。
时予微微一愣,随后神色黯淡下来,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你没听漏,小柔的病跟这些事没有关系。小柔的病,是因为我。”
说话间,他看向陆尚行,语气淡漠。
“就算把时定送进监狱,失去的也不会回来。”
“父母,公司,学位,全都在他们跳下18楼的那天离我而去。”
包间里,圆而宽的餐桌上人人都展露着各种情绪。
唯有时予冷静而平淡。
讲故事的人在经历这些事情时是什么情绪、什么感受。
无人知晓。
他们只能看到已经历经风霜把悲痛称之为过去的人,平静地诉说故事。
“那时我无法承受这些,我逃了,扔下小柔逃了。”
“有时候是酒吧,有时候是桥底下,有时候是大街上。我每天买醉,喝得分不清白天黑夜,想着就这么喝死算了。”
“但那时候我遇到一个小弟弟,跟我一样疯的小弟弟。”
时予看见陆尚行惊愕的表情,心情莫名变好,笑了笑。
“小弟弟带我四处去玩,带我体验很多以前不敢去做的事,那一段时间我很快乐。”
“抛开一切,什么都不管。只求快乐,不言伤疤,是那个小弟弟教我的。”
“只是这样的快乐需要代价,我父母为了解脱扔下我们,我为了解脱扔下小柔。”
“那时候小柔14岁,父母去世,哥哥自私。照顾她的人见我们家洗清冤屈也没办法东山再起,为了起诉钱也花光了,就把小柔赶了出去。”
时予脸色逐渐阴沉,声音也越来越弱,颤抖着藏着无法抑制的隐忍。
“小柔她一个、一个人,联系不上我,只能去找警察。可是警察也不能一直养着她,租了个小房子给她住。”
“她从小被娇养着,什么都不会。拿东西的时候,一不小心弄到柜子上的铁棍,摔下来捅穿了肾。”
时柔躺在移动病床上鲜血淋漓的画面再次涌现,时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用手死死捂住发酸的嘴巴。
“那天警察好不容易联系上我,但我因为一些私事,没有接电话。”
“等我过去的时候,小柔的肾已经废了,心脏也因此受损。”
泪水模糊了双眼,眼睛又热又难受。
可一想起那天,就会想起那场让他充满罪恶感的大雨。
“那天的大雨,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沉重的话语,沉重的气氛。
一番话,一段过往,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时予想要以命换命,即便死也要把时柔救活。
太沉重了,沉重到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陆尚行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撑着桌子往时予那头前倾。
“予哥!你说的那场大雨难道是那天……!?”
时予没回答,沉默地控制情绪。
可即便他没回答,陆尚行也明白了一切,瘫坐下去。
其他人没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知道大概是不好的事。
既然是不好的事,就没必要去揭别人的伤疤了。
这顿饭说是时予对他们的感谢,倒不如说是对他们的惩罚。
惩罚他们探知别人的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好奇就能挖掘的。
凝重的沉默持续到吃完饭,不管期间他们怎么努力地活跃气氛,带起开心的话题。
铺盖在他们头上的乌云也丝毫没有散去。
吃完饭,几人本该按照各自的行程离开,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座位。
姜沉星提议要跟时予单独出去散步也无人搭理,两人离开后他们依旧坐在座位上。
余岭瞄了一眼低头沉默的陆尚行。
“平时谁要跟时予独处你不都恨不得把人掰开么,今天怎么不动了。”
陆尚行一动不动,依旧沉默,安静地像是变了个人。
霍思淼对余岭轻轻摇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不要惹他了。”
温止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见歪歪斜斜坐着的席淮眼珠子瞥向这边才道。
“今晚怎么不说话,他那样你不心疼?”
席淮面无表情地看着温止,淡淡道。
“那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心疼?”
温止抿了抿唇,没回答。
只一句对话,两人的交锋就已结束。
因为他们清楚,有些时候,语言是最无力的治愈。
“啊!”傅怀橙大叫一声往后倒,瘫在椅子上,“早知道不听了!”
“是啊。”余岭叹气,“早知道就不听了。”
这样的人生,光是听着都觉得窒息,更何况经历。
时予身上有太多他们无法比拟的东西。
Chapter68
墨黑的天空铺满繁星, 一望无际。
地面上各色霓虹灯割裂黑暗,照亮夜景,衬得天空黯然无色。
河面上倒影着高楼大厦的霓虹灯,晚风吹过河水, 河面上的美景随着水波摇曳。
时予和姜沉星漫步在河边的观景桥上, 时予低头看河面霓虹灯, 姜沉星抬头看天上星星。
“G市变化好大, 城市建设的越来越好了。”时予说。
“有吗?”姜沉星说,“我觉得区别不大,天空还是跟以前一样。”
闻言, 时予看了姜沉星一眼, 发现他在抬头, 也抬头看。
一望无际的黑色天空中,布满大大小小的星星。
曾几何时,他每天都会抬头看星星。
因为想起姜沉星, 总会下意识寻找和他有关的东西。
“还记得吗,我们异地的时候,你总说你在看星星。”
黑夜中,姜沉星清透的声音勾起回忆。
“有星星的时候, 没有星星的时候,你总在看。你说你的看的不是星星, 是我。”
“那时候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动情的情话。”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那时他们年纪都小,又是初恋, 满脑子粉红泡泡, 说的话幼稚又肉麻。
时予恨不得给这段黑历史贴上十八层封印纸再沉进海底,姜沉星居然说这是动听的情话?
“你……你说这个不觉得尴尬吗?”时予说。
“尴尬什么。”姜沉星转头看他,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说以前的事让你觉得尴尬?”
“不、不是。”时予扶额,“我是说那些情话,星星什么的。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也就算了,现在都奔三的人了,再说这些不觉得害臊么?”
姜沉星轻笑一声:“害臊什么,情话不就这样么。打动我的不是这些话,而是说这些话的人是你。”
时予顿时噎了。
姜沉星这人,平时对别人冷冷淡淡的,说话也少。
可一旦跟他单独相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特别会撩。
不过以前他就好姜沉星这口反差。
姜沉星又说:“你不知道,后来我每天记录星星的数量。有时候只有一两颗,有时候数不清,每天记录的心情都不一样。”
“这是你没跟我说过。”时予说。
“是啊,没说。”姜沉星的声音渐渐变轻,“一开始没说是因为害羞,后来是因为没机会。”
“跟你分手吵架的时候,我想了很多。”
“高中也好,大学也好,很多事情我都不能自己选择。那时候我特别羡慕你,羡慕你能生在这么好的家庭。没有要求,没有责任,你想追求梦想,他们不仅不反对还会成为你最大的后盾。”
“其实我那时候是后悔的,后悔鼓励你去弹钢琴,后悔让你跟你家人坦白。因为如果我没有对你说那番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出国,也不会想在国外定居。”
“我太无能了。”
“因为家人在我身上倾注太多,我没办法违背他们的期待,也不想让他们失望。但我却想让你留下来陪我,一直留在我身边。”
“所以你说分手的时候我没有反对,我觉得这是我的报应,自私的报应。”
时予抿了抿唇。
“那场比赛我去看了。”
姜沉星捏了捏食指,望着满天繁星。
“原本我是想去看你发光的样子,好让自己死心。可是你没出场。”
“三小时三十二分钟,每个人的弹奏我都看了,你不在。”
“那时候我在想,你为什么没来?”
“是因为知道我会来,不想见我,连比赛都放弃了。”
“还是你在骗我,你根本不看重比赛,不看重钢琴。你只是腻了,烦了,随便找个理由分手。”
时予瞳孔一缩,急忙上前。
“不是的!我……!”
他咬着唇,鼓起勇气说出原由。
“参加比赛的前一天,我父母去世了,我不得不回国。我是想参加比赛的,我是想赢下比赛的,我是想去找你的,可是我、我……”
一股温暖包裹时予的手,姜沉星轻轻握着他。
“我明白,刚刚听你说当年的事我就已经猜到大概了。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回国之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后来瑞友破产我有去你家,但是你家已经被封了。我去你国外的学校,他们说你退学了,手机号码打不通,你的朋友也都联系不上你。”
“我以为你是因为怕被人骚扰躲起来,可是后来我找到红姐,红姐说你不想见我。她说我们已经分手,不应该再有联系,这些话是你让红姐说的。”
话说到这,时予一下子想起来了。
当年的事全想起来了。
当时的痛苦,纠结,难堪,逼着自己斩断一切的狠心与决绝。
全都想起来了。
时予沉默地后退一步,嗯了一声。
“是我让红姐说的。”
姜沉星看着他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
“为什么?”
夜色渐晚,河面上的微风渐渐变凉。
这声追根究底的为什么硬生生挖出他年少时期的丑陋与自尊,让他躲无可躲。
然而他已不是当年的他,自尊这种东西早就在为钱奔波的时候消失殆尽。
既然姜沉星这么想知道,说就说吧。
“因为我们不一样。”时予说。
“什么?”姜沉星没听懂。
时予从口袋掏出烟点上,漆黑的夜晚多了一个红点。
“我家破产了,我不就跟你不一样了么。”
姜沉星皱眉挥了挥手,挥去飘来的一抹白烟。
“就因为这个?”
不可置信中藏着的轻蔑刺痛时予的心,他自嘲地笑了声。
“就因为这个。”
姜沉星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不理解。”
时予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当时的你对我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就算我们在一起,你的优秀,你这个人,都不是我能抓住的。”
“成为顶级钢琴家确实是我的梦想没错,但也包含一点私心。”
“大概还是因为年轻吧,觉得只有有成就的人才配说话。那时候的我一心想成为大人物,因为配得上姜沉星的一定是大人物。”
“你……”姜沉星惊讶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失望了?”时予笑了笑,“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出国后我赢得比赛越多,内心就越膨胀。那时候我们不是时常吵架么,一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不可能分手,吵就吵了。二是觉得你不认同我是因为我的成就还不够大,等我拿下那场比赛,凯旋归来,就能证明我说的是对的。”
“我想赢下比赛回去找你复合,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连比赛都没能参加。”
姜沉星顿时震惊到混乱,用手捂着唇,眉头紧皱,盯着昏暗的地面一动不动。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你,也不去找你,这就是原因。”
时予苦笑:“沉星,那个时候的你对我来说,跟对于别人对你的印象是一样的啊。”
“星星没有那么好摘。”
姜沉星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时予又道:“现在你知道真相了,我们分手的原因是我,只是我。如果我没有固执要追求名利,而是待在你身边,待在国内,我们不会分手。如果回国后我没有因为那点不值钱的自尊躲着你,而是去找你道歉,我们也不会是现在的结局。我们分开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现实,只是我自尊太强罢了。”
“你没有错,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推开你之后躲着你,逃避你,不肯面对现实。如果不是因为小柔被迫参加这场恋综,我这辈子都会躲着你。”
“现在你明白了么?”
姜沉星微微昂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精致的星眸眨了又眨,在月光下蒙起一团薄雾。
他看着时予平静而淡漠的脸,想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姜沉星看似狼狈,但时予很清楚他是气疯了。
姜沉星一家都是极其有教养的人,不会轻易动怒,动怒也会忍着。
而姜沉星忍到最后,也只是一边大笑一边伸手指他,然后转身离去。
时予平静地看着姜沉星离开,直至那道急促的身影消失,才缓慢地往反方向走。
河面上的海波逐渐恢复成一面镜子,彩色的霓虹夜景映照在镜中。
镜中人来来往往,目不暇接,然而最终什么都没留下。
时予在群里发了条回医院的信息,在路边随便买了点吃的,回到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病床上的时柔睡着了,沐飞沉坐在一旁刷手机。
用装着烧烤的袋子碰了碰沐飞沉的脸,闻着香味的沐飞沉瞬间两眼发光。
沐飞沉抢过袋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路边的烧烤,哎了一声不满道。
“你不是请他们吃好吃的么,怎么给我带回来的是路边摊?”
时予没搭理,竖起拇指指了指门口。
“出去吃。”
沐飞沉明白他是不想在屋里留下味道,哦了一声拎着烧烤到屋外的椅子坐着吃。
病房里开了空调,时予摸了摸时柔的手,有些凉。
关了空调,又关了灯,房间瞬间暗下来,酸涩的眼睛总算舒服了些。
房门没关,走廊的灯光照进来,时予就着微弱的灯光坐在床头,替时柔拉了拉被子。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他很享受晚上的安静,不用伪装,不用思考,可以安心的休息。
被子上的手微微一动,时柔轻轻将手放在时予手背上。
“哥,你怎么哭了?”
时予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脸。
这才发现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一片。
“这几天没休息好,眼睛不舒服。”时予起身,“我去洗把脸,你继续睡。”
时柔没说话,盯着时予离去的背影。
屋外的灯光照亮时予平静的脸,外头沐飞沉问他去哪,他神色如常地回答,看不出破绽。
黑暗中,时柔攥了攥拳头。
两天后。
昨晚是时予守夜,等他睡醒一觉再到医院已是下午。
病房里闹哄哄的,除去时予,七个嘉宾加上孟导、红姐、沐飞沉总共十个人。
一群人一来就把房间占满。
时予到来时,余岭正在给时柔化妆。
病床旁有个放满化妆品的行李箱,时予见过那个行李箱,那是余岭动真格才会用的大家伙。
时柔看上去很紧张,闭眼时睫毛一颤一颤的,嘴角紧紧抿着。
姜沉星在旁边给余岭帮忙,只可惜他连眼线和眉笔都分不清,被余岭各种嫌弃,最后还是霍思淼代替上阵。
“眼线和眉笔要怎么区分?”姜沉星问旁边的傅怀橙。
可惜傅怀橙也是个门外汉,拿起笔翻看上面的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上面好像有写。”
“噢,是有字。”姜沉星一支笔一支笔拿起来看。
“哎!看过了记得放回原位。”余岭回头喊了一声又继续给时柔化妆去了,“别给我弄乱了。”
时予走进来:“这是在干什么?”
见时予来了,温止一边把保温盒里的美食放在桌子上,一边解释道。
“余岭说回心动小屋前要给小柔拍照纪念,所以给她化个妆。”
“拍照纪念?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时予说。
“你这话说的。”余岭气哄哄道,“我就是想给她化妆拍照怎么了,以后还能见面就不能纪念了吗?”
时予囧了:“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思淼笑着解释道:“小柔说没化过妆,余岭就把化妆箱带来让小柔试试。”
时柔马上道:“哥!我想拜师,我想跟岭哥学化妆。”
连岭哥都叫上了,看来这小丫头是真喜欢余岭。
“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时予说。
“是啊,不养好身体连床都下不来,怎么学。”余岭柔声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完温哥给你做的好吃的,保证我们录完节目后你能长得肥肥胖胖。”
时柔默了会儿,小声道。
“那等我养好身体,我能跟你学化妆吗?”
余岭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
“你真的想学?”
时柔点点头:“真的想学。”
余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
“好,等你身体好了我就教你。”
闻言,时柔莞尔一笑,嗯一声点头。
“谢谢岭哥,岭哥最帅,比我哥还帅。”
余岭愣了一下,笑道。
“好家伙,你是知道我爱听什么。”
时予看懵圈了,戳了戳傅怀橙,小声问道。
“余岭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虽说已经知道余岭不是个高冷的人,但这幅温声细语哄女孩的模样跟平时的反差也太大了。
再怎么说,余岭曾经也是长发冰山美人。
傅怀橙笑了笑:“余岭也有妹妹,而且他有三个妹妹,都是他从小照顾的。”
时予噎住了。
我去,专业对口啊,看来以后得多跟他讨教讨教。
“啊!席淮你这家伙!”余岭指着桌子那头大叫,“那是做给小柔吃的!”
偷吃被抓了个现行的席淮不仅不心虚,还又塞了一口。
“没事没事,温哥做了很多,够吃的。”
“刚在酒店就叫你早点起来吃饭,现在偷吃好意思么你。”余岭道。
温止笑了笑:“有没有觉得余岭像个老妈子。”
席淮说:“哪里是像,他就是。”
音落,屋里哄堂大笑。
时予没吃东西就来了,挤进去也想吃点。
往里挤时不知撞到了谁,真想道歉,就见那人迅速往后退,不给他道歉的机会。
他扭头看,一抹红发钻进人群,陆尚行躲在人群背后一言不发。
时予:?
温止不愧是温止,小柔术后只能吃清淡的,他也能做到又淡又好吃,菜式还多。
席淮夹了一块白萝卜放他嘴里,白萝卜被汁水浸泡,又香又甜。
他就端过去给时柔吃。
姜沉星在病床旁看余岭的化妆箱,见他过来,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反方向走。
时予顿时身体一僵。
一间房,一群人。
谁与谁发生了什么,谁与谁藏着什么,隐匿在喧闹之下。
一群人闹完,孟导终于开始说正事。
“刚刚我去了一趟董医生那,董医生说小柔恢复的不错,已经不用担心了。但还是得住院,为保安全最好住三个月。”
“时予啊,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离开你妹妹不好,但我们节目组几十号人都在等你们回来录节目。虽然已经发通告停更一周,但我们也不能拖太久,热度降下来这档节目就凉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孟成周刚开口的时候,时予就隐隐约约猜测到他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时柔病发太突然太严重,按照合同,他们不能离开心动小屋,更别说停录。
对于一个嘉宾而言,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明白。”时予说,“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开录。”孟导说,“明天早上你们都收拾收拾,搬回去,开录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
说完,又补充道。
“你放心,红姐会留下来跟你朋友一起照看你妹妹,有事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时予并不想麻烦节目组太多,但听到是红姐还是点头应了声好。
离开心动小屋已经一周多,他们虽然只是在外面暂住但也有不少东西。
孟导说完一行人就回去收拾了。
时予一直留到晚上九点才回去,具体来说是被几个红方拖回去的,拖回去收拾东西。
他离开不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病房,关上房门。
时柔听见关门声,抬头一看,席淮提着一袋葡萄走过来。
席淮歪歪斜斜着站在床边,抬了抬手里的袋子。
“吃吗?”
“吃。”时柔说。
席淮就去卫生间洗干净葡萄,到时柔床头坐着。
“吃吧,我尝过了,很甜。”
时柔接过葡萄:“谢谢淮哥。”
私下交流的两人完全不像白天那样生疏,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席淮扯下一颗葡萄塞到嘴里。
“我以为你会告诉你哥我两认识。”
“不是你不让我说么。”时柔撕开葡萄皮,撕的有点慢,“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席淮笑了声,又扯了一颗替她撕开半边葡萄皮,递给她。
“真乖,来,奖励你有好好保守我们的秘密。”
明明是在夸赞,但席淮的语气是让天底下所有孩子都讨厌的大人语气。
时柔不爽地接过葡萄,一把塞进嘴里。
“别总把我当小孩,我只是生病,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那你更要多吃点养好身体,别让你哥担心。”席淮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哥急的要把心脏挖出来给你。”
这事时柔本是不知道的,是她闭眼休息时听到沐飞沉和红姐小声聊起这件事,顿时鼻子酸了。
时柔声音弱下来:“听说那天是你拦着我哥。”
“是啊,你哥都把我咬出血了。”
席淮扯开一边领口,露出肩上那道还未痊愈的疤痕。
“喏,你看。”
时柔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抿着唇道。
“谢谢。”
时家兄妹同为混血,时予混的明显,时柔混的不明显。
虽然同是白皮肤黑发微卷,但时柔并没有继承那双蓝眼睛,而是跟时父一样拥有一双黑瞳。
兄妹两长的并不像,瞳色也不一样,然而有些时候席淮在面对她时像是在面对翻版时予。
就好比现在,兄妹两身上透出来的坚毅简直一模一样。
时柔一脸坚定道:“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席淮笑了:“你能报答我什么,你要是能好起来别让你哥操心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不,我一定要报答。”时柔坚持道,“我不能让我哥代替我承受这些。”
闻言,席淮笑容一僵。
时柔低下头:“对不起,淮哥,我知道我欠你很多。”
“但我哥已经为了我付出太多太多,我不能再让他因为我连人生的另一半都不能自己选择。”
“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但是我不会支持你跟我哥在一起。我哥他……有他的选择。”
僵硬的唇角渐渐落下,席淮嗤了一声,重新勾起发苦的唇角。
“你们兄妹两是真像啊,折磨我一套一套的,非得在我脖子上栓狗链。”
“诶。”席淮扯一下塑料袋,发出声响,“在你心里你淮哥是这么坏的人么?”
时柔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席淮道:“如果我想用你来要挟你哥,你哥别说是上恋综,除我以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接触。但我要的不仅仅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心。”
他叹气一声。
“安心,帮你是我自愿,你不用还,你哥也不用还。只要你守住秘密,以前的事一个字都别提,当做没发生过,你哥就不会被影响。”
当做没发生过这句话说的轻松,可时柔清楚这需要多宽容的心才会不在意。
她宁愿席淮对她发脾气,宁愿席淮对她冷脸,也不想席淮表现的这么轻松豁达。
这样的爱太卑微了,卑微到让她难受。
更何况席淮是曾经救她一命的人。
抛开他和时予的关系不说,时柔并不想自己的恩人难受。
时柔感觉胸口有些难受。
“你不会不甘心吗?我哥什么都不知道。”
席淮看出时柔的不适,起身弯腰轻抚她后背,放轻嗓音。
“我不想骗你,会。”
“但是如果只是因为不甘心在一起,以后一样会分开。”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方,我只是在为我们的以后做打算。你别多想,我跟你哥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好,都是我们的选择。”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时柔明白接下来的事是他们之间的事,没再言语。
席淮摸了摸她的头,出去把沐飞沉叫进房间,嘱咐他别离开时柔才安心离开。
医院门前的道路明亮,席淮戴着帽子口罩从光明走向黑暗。
一双丧而随意的桃花眼在没入黑暗的那一刻变得深邃。
他摘下鸭舌帽捋了捋头发,啧了一声。
“兄妹都这么聪明真是难办,现在该怎么办呢,路已经被堵死了。”
他抬头望向星空,半边月亮被树叶遮挡,只露出个小三角。
“时予,我该拿你怎么办。”
Chapter69
昨晚跟着霍思淼他们收拾东西, 睡的有点晚。
起来时已经将近十点。
今天时柔要做检查,还要办手续转到普通病房。
时予担心时间来不及,给孟导发信息,孟导让他把行李箱带去医院, 等办完手续过去接他。
其实行李箱可以让霍思淼他们帮忙先带过去, 但孟导特意这么说想来是有什么用意。
给时柔办完手续已经中午, 原本闹哄哄的微信群安静下来。
时予在群里问他们在哪吃午饭没人回答, 便在医院打包了饭菜去时柔病房里吃。
提着两袋子饭菜进病房,时柔正拿着平板不知看什么。
见他来了,时柔惊讶道。
“哥, 你怎么还在这?”
时予略感疑惑:“我在这怎么了?”
时柔指着平板道:“他们已经回去了啊, 直播都开了, 你怎么还不出发?”
时予愣了一下,将饭菜放到床头,拿过时柔手里的平板。
十寸平板屏幕里, 许久未见的心动小屋大厅映入眼中。
大厅里空无一人,但丝毫不影响弹幕刷满屏幕。
弹幕基本都是些期待嘉宾出场的言论,又或是某些人的粉丝。
时予看得一脸懵,他一点都不知道直播的事情。
把平板还给时柔, 他赶紧掏出手机来看。
和孟导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那条“把行李箱带去医院”,并不是他漏看信息。
看着看着一道影子从旁边掠过, 随后传来沐飞沉随意的声音。
“嗯?你也买饭了?”
时予转头一看,就见沐飞沉手里拎着两个装着白色食盒的袋子,身后跟着红姐。
“买多了就一起吃呗。”红姐说。
两人把板子往床上一架, 摆上饭菜。
时予则指着平板问道:“红姐, 要直播怎么不告诉我?”
红姐啊了一声:“怎么让你看见了。”
她轻轻敲一下时柔的头:“是要直播,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惊喜?
别是惊吓吧。
沐飞沉探头看着平板道。
“咦?姜沉星到了。”
闻言, 红姐迅速抽出一次性筷子递给时予。
“那我们得赶紧了,快吃。”
“现在吃会不会来不及。”时柔担忧道,“要不哥你带到车上去吃。”
“不用那么急。”红姐说,“你哥是压轴,出场还早着呢。”
“压轴?什么压轴?”
时予发觉自己是真搞不懂这档节目的脑回路。
红姐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沐飞沉,看到第二个到场的是霍思淼,厅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的时候突然啊的一声大叫。
“你们该不会是想重温经典?”沐飞沉说。
红姐打了个响指:“聪明。”
一开始时予并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听沐飞沉说在屏幕外替他捏一把汗时才想起来。
当初他刚去心动小屋时,就是最后一个到的。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拖着行李箱走过心动小屋门前的小路时还想着要如何当个吃瓜的咸鱼。
结果,呵呵。
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去心动小屋的路上红姐没有收走他的手机,而是和他一起看直播。
不同于第一次直播的初遇,直播里的七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其中变化最大的是陆尚行,最初不可一世的陆家少爷已经完全融入这个群体,和他们一起打闹。
弹幕上甚至有磕陆尚行和席淮的□□。
红姐看的一脸姨母笑。
“怎么样,在屏幕外看着他们是不是很奇妙。”
时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嗯了一声。
红姐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别的话我不多说,你都明白。别让自己后悔,这是红姐唯一要对你说的话。”
别让自己后悔。
听到这话,时予顿了一下。
“我尽量。”
闻言,红姐笑了笑,收走他手机。
“好了,去吧。”
车门被打开,时予一下车,就对上一架摄像机。
许久没被摄影机跟着还真有些不习惯,时予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拖着行李箱往心动小屋里走。
人还是那个人,景还是那个景,甚至连拖来的行李箱都是同一个。
然而心境却不同了。
这个屋子里有在等他的人。
有需要他面对的人。
进了玄关,换上鞋。
来到玄关与大厅之间阻隔他们之间的大门。
握住门把时,他想起上次打开门后惊得马上逃离的那一幕。
现在不同了。
他不会再逃避。
打开大门,屏幕中熟悉的景色转为现实。
大门才开,大厅里的七双眼睛齐齐射过来。
傅怀橙笑着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余岭道:“好慢啊你。”
“办手续的时候在两栋大楼来回跑,办完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时予把行李箱往角落推,和他们的放一起。
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沙发对面直播的手机前坐着个人。
坐着的人正是这个节目组的大boss,孟导。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厅里的沙发还剩最角落的位置,时予坐过去,发现这是他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
一抬头,对面是恢复了冷漠的冷漠版姜沉星,和温柔微笑的温止。
他第一眼先是和姜沉星对上视线。
姜沉星冷冷一瞥便转移了视线。
时予:“……”
温止看了一眼两人,温声道。
“事情都办完了么?”
时予点头道:“嗯,完了。”
温止又道:“有需要帮忙的跟我说,不用跟我客气。”
时予微笑道:“谢谢温哥。”
大厅里的气氛自然而融洽,但就是莫名透着股不对劲。
然而这股不对劲不仅仅是因为姜沉星,时予扫了一眼其他人,和他对上视线的陆尚行立马转移视线。
时予不太明白地看着陆尚行,陆尚行反而躲得更加明显。
坐在陆尚行旁边的席淮意识到时予看过来的视线,转头看了陆尚行一眼。
平时吵吵闹闹的红发少爷皱着眉抿着唇,神情怪异。
两声响亮的鼓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八人面对的手机前面,孟导不知何时拿起一个白色板子。
上面写了四个字:提问环节。
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孟导说。
“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开始提问环节。”
孟导一说话,屏幕上的弹幕沸腾了。
「终于来了,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啊啊啊啊啊啊!快开始快开始!」
「节目组我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先确认时予喜欢谁,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看到弹幕,孟导笑了笑。
“看来心动嘉宾回归,大家都很兴奋。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但还是要按照顺序来。”
“首先先让我们的嘉宾跟大家打招呼,就从我们最受瞩目的修罗场主角开始。”
时予见孟导明目张胆地冲他点一下下巴,人都囧了。
修罗场主角……
说的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虽是这么想,但时予还是好好地对着摄像头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时予。”
「啊!!好帅!!!」
「呜呜呜,怎么会有人电视跟直播长得一样帅,你们节目都不开滤镜吗?」
「我们时予不是那么好追的!羽毛球那一幕帅爆!」
时予一句招呼让直播间的排名从十几名猛窜到前三,到后面席淮和姜沉星打招呼时直接窜到第一。
孟成周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拿出准备已久的话题板。
“第一个问题,在离开心动小屋这段时间,你最想见到谁?”
好家伙,时予直呼好家伙。
果然是孟导,挑事功力一绝,这问题跟问你喜欢谁有什么区别?
「果然还是得孟导,文字游戏6的一批。」
「哈哈哈哈,全员呆住了。」
「看霍思淼的眼神,他果然变心了。」
孟导又道:“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要回答,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不过答案只有现场的观众能看,我们也不会告诉任何一个嘉宾,所以放心大胆的写。”
弹幕瞬间刷满了感叹词。
什么哇哇哇,啊啊啊,666以及孟导永远的神。
孟成周在一声声赞美中勾起得意的嘴角。
有工作人员拿来板子和笔,时予无奈地在板子上写下两个字。
揭晓答案时,孟导故意将时予安排在最后一位。
当他将板子上妹妹两个字怼到镜头前时,孟导抿着唇道。
“八个答案,就属你的最离谱。”
时予笑了笑:“是吗。”
他看不到别人的答案,也看不到弹幕的反应。
刚刚其他人揭示答案孟导也没什么反应。
这场直播,是观众的狂欢。
探寻别人心底隐藏的秘密,是件让人兴奋的事。
然而对于他来说有些凝重。
时予悄悄看一眼姜沉星,姜沉星拿了本不知什么书在看,安安静静地坐着。
孟导哟嚯了一声:“想知道别人写的是谁?”
时予嗯了一声:“有点。”
离开心动小屋前,时予总表现的置身事外。
哪怕被他们所打动,内心越发动摇,但最后都是选择抽离。
可现在的时予却说有点。
虽然是一点,但也代表时予开始直面他们。
孟导顿时很惊讶。
“开窍了?”
时予笑了笑:“还没。”
与两人窃窃私语的简洁交谈不同,手机屏幕上的弹幕早就疯了。
两人声音不大,沙发那头听不到,可离得近的手机收音收的一清二楚。
时予返回自己的位置上没多久,孟导就开始下一个提问。
“按照计划,接下来只剩一次约会计划,节目组决定将约会形式的选择权交给你们。”
“约会形式有两种:第一种,自由约会。自由约会不限定约会次数,但是只能邀请一次。打个比方,如果有两个人向时予发出邀请,那么时予可以进行两次约会。但是时予只能发出一次邀请,不能邀请两个人约会。”
余岭道:“那如果有四个人向时予发出邀请呢?”
孟导笑了笑:“那就是四次约会。”
众人沉默了。
「笑鼠,时予修罗场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四场约会很辛苦吧,呜呜呜我家时宝好累。」
「四个人都邀请时予,那时予的邀请怎么办,会不会约会两次?」
「他们都选了时予,时予还用选?坐着被抢就完事了。」
孟导又道:“第二种,约会争夺战。约会根据争夺战的前四名选择进行,被选择的那方不能拒绝。第二种不能多次约会,也就是说,谁赢了谁就能独占那个人一整天。”
说话时,孟导故意咬重独占二字。
沙发上几个人脸色瞬间变了。
“你们好好想想,自由约会的话每个人都有机会,但选择争夺战的话肯定会有人失望。少数服从多数,给你们五分钟思考,想好再回答。”孟导说。
「我的妈呀,一个是雨露均沾,一个是火拼独占,孟导也太会玩了。」
「好刺激好刺激,这也太刺激了。【色】【色】」
「看思淼的小表情,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他的不知所措,哈哈哈哈。」
时予无奈了,其实哪种方式他都无所谓,但他不喜欢孟导每次都这样故意挑起战争。
五分钟里的一分钟还没到,突然啪的一声,姜沉星合上书,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遍客厅。
“不需要思考,没有男人愿意分享自己的爱人。”
音落,众人震惊。
他们并不是震惊姜沉星选择争夺战,而是震惊姜沉星会用这么霸气的方式。
时予也很震惊。
不仅震惊,还很疑惑。
上次在河边聊过之后姜沉星就不怎么搭理他,视线对上还会故意错开。
这怎么看都是凉了,对他没意思了。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姜沉星为什么要这样?
难道他要转移目标?
虽然只是一瞬,但时予承认他的心乱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马上冷静下来,强制让胸口那股慌乱平静下来。
温止笑着看向时予。
“这一点我赞同,我选择争夺战。”
席淮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在陆尚行裤兜上的铁质装饰品来回摩擦。
他看一眼姜沉星,又看一眼时予,再转头看向陆尚行。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观察着他们,像在思考又好像没在思考。
陆尚行双手揣在卫衣前的口袋里,偏着头发呆。
霍思淼在温止说赞同时就沮丧地低着头。
傅怀橙在思考。
余岭挠了挠耳朵,好几次偷看发呆的陆尚行。
饶是反应再迟钝的观众也看出几人的不对劲来。
「什么情况,他们为什么这样。」
「你傻,虽然能够独占喜欢的人是好,但是大概率抢不到约会权啊。」
「对哦,先不说四个蓝方只有一个能跟时予约会,如果是争夺赛,三个红方也会有没办法跟喜欢的人约会的可能。」
「换做是我,我宁愿选自由约会,最起码我能和我喜欢的人约会。」
「现在温止和姜沉星都没跟时予约会过,这一次会抢的很狠啊。」
「何止啊,就算席淮和陆尚行已经跟时予约会过。但最后一次约会是关键!最后一次约会很有可能决定告白夜时予选择谁。」
「天哪,你们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到好窒息。」
「恋综是这样的,越到后面越紧张,之后几期肯定更修罗。」
「感觉时予选谁我都会很伤心,呜呜呜。」
越是不想选择,时间就过得越快。
五分钟过去,孟导拍了拍手,大声道。
“五分钟了,选择争夺战的请举手。”
音落,姜沉星、温止、席淮和余岭同时举手。
这个场面是大家没想到的,不仅是孟导,其他几个嘉宾也是。
先不说几个红方,向来不可一世的陆尚行竟然也没举手。
八个嘉宾举了一半人,再来一个就能决定了。
余岭悄悄戳了戳陆尚行。
陆尚行动了动身体没理他。
余岭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抓着陆尚行的手举起来。
“孟导,还有一个。”
几人看过去,陆尚行想把手扯回来,余岭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陆尚行一下子就不动了,不情不愿的举着手。
孟导问道:“尚行,你也选择争夺战吗?”
陆尚行敷衍地嗯了一句。
“那就少数服从多数,下一次约会会进行约会争夺战。”
说到这,孟导绕到手机镜头面前,竟然出镜了。
“最后一次约会争夺战的题目我们会采取投票的形式。先是从评论区中抽取十个比赛项目,再将十个比赛项目放出来让大家投票,票数最高的将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争夺战的比赛项目。”
“大家有想法的可以到我们官方微博的评论区留言,抽取项目的时间截止到这个周五,投票时间是周六和周日两天。欢迎大家踊跃参加,和我们的心动嘉宾一起进行爱的旅途。”
时予打心底里佩服了。
“原来是为了宣传才这样,既制造了修罗场,又跟观众互动了,还能顺带宣传宣传。孟导到底是什么人?”
傅怀橙弯曲上身凑过来小声说。
“孟导在圈子里有个别名,叫鬼才导演,只要是他主导的综艺基本没有不火的。”
霍思淼哇了一声。
“原来孟导这么厉害?”
傅怀橙笑了笑:“不厉害能让温哥这么牛的地产商过来投广告?”
霍思淼瞬间被说服了:“也是。”
时予听笑了。
这场直播总体来说并没有以前的直播惊心动魄。
孟导的目的是宣传,因此没有特别折腾他们。
直播结束后,还冲时予招了招手。
时予屁颠屁颠过去,孟导笑着把那几个板子递给时予。
“刚不是想知道么,自己看。”
时予盯着手上的板子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几人,迅速翻开板子。
除去他自己写的妹妹以外,剩余七个板子分别是。
时予、时予、陆尚行、温止、姜沉星、时予、时予。
每个板子字迹不同,但时予多多少少能猜出哪个是谁写的。
其中一个板子字迹工整又漂亮,时予两个字如行云流水般印在板子正中间,赏心悦目。
这个字迹他永远都不会忘,是姜沉星写的字。
他快速把板子还给工作人员,强行镇定,心里却不停地说着三个字。
为什么?
直播结束后他们就没什么事了,几人推着行李箱回房。
余岭帮他把行李箱推过来,问道。
“下午你有事吗?”
“没事。”时予接过行李箱,“怎么了?”
“我有事想跟你聊聊。”余岭说。
时予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
“是关于谁的?”
听他这么一问,余岭顿了一下,然后笑了。
“你妹妹的,怎么,你觉得我会跟你说谁的事?”
“噢,小柔啊。”时予也笑了,“没,等我放好东西就去找你。”
“行。”余岭说完就走了。
时予推着行李箱,走到厨房门口停了一下,进去喝了口水。
再出来时厅里已经没人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转身要上楼梯时,旁边的房门打开,姜沉星抱着书走出来,脸上戴了一副金丝框眼镜。
他已经很久没见姜沉星这幅打扮,顿了一下问道。
“你要去学校?”
姜沉星嗯了一声:“有点事。”
说完,两人相对无言。
姜沉星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抱着书往走廊走。
那道身影掠过时予身旁,携带着一抹淡淡的清香,扰得他心更在烦乱。
时予咬了咬唇角,松开行李箱追上去,一把抓住姜沉星手腕。
“你为什么要选约会争夺战,你要抢谁的约会权?”
姜沉星回过头,一脸淡漠地看着他。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问我?”
“真不知道。”时予说。
姜沉星盯着他默了一会儿,无奈叹气,被抓住的手腕忽然一转反抓着时予的手腕,猛地往墙边一甩。
哗啦啦。
时予感觉一股力抓着自己,再转眼他已被姜沉星禁锢在墙边。淡淡的清香包裹着他,书和资料散了一地。
“我跟你说过,我愿意被你折磨。吵架也好,任性也好,如果你不想道歉,那我道歉。如果你不想低头,那我低头。”
姜沉星的低语清清冷冷,又透着一股淡淡的霸道。
“但是我也有脾气,我也有底线。你因为自尊丢下我不管不顾这么多年,连个解释都不给我,难道我不能生气?”
时予:“呃……我没说不能生气……”
“那你还来问我要抢谁的约会权,除了你我还能抢谁的约会权?”
只一句,时予的心就像是被狗尾草挠着,又酸又痒。
“我……我以为你肯定会因为之前的事情放弃,毕竟、毕竟是我做的太过分……”
“你既然知道你过分就该好好道歉,而不是一天到晚光看着什么都不做。时予,你是不是因为被太多人爱着所以觉得自己理所应当被爱着,可以什么都不做,反正最后也是你选择别人而不是别人选择你。”
这话有点难听,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姜沉星说的对。
即便他没有这么想,可是造成现在的局面怪不了别人。
他确实没有任何作为。
时予:“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争夺约会权。以你的家世你的长相你的能力,永远不会缺追求你的人,比我优秀的人很多,你完全可以放弃我去选别人。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姜沉星的声音很好听,闲聊也好,正经也好,上课唱歌他都见识过。
可为什么,此时此刻姜沉星的声音会格外不一样。
“我有多爱你,你根本不明白。当初我以为是因为我身上所背负的重任才导致我们出现问题,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没办法跟你一起出国定居才对我失望,我以为是因为我一直以来没有时间陪你才导致你对我的感情变淡。”
“可是你却说是因为你的问题,你说你是因为自尊抛下我。”
“时予,你不明白我听你说完那一刻的心情有多崩溃。”
“如果你是因为不爱我要分手,我肯定放你走。可你不是!你不是!”
“那一刻我有多生气,气得我想当场就把你扔进河里。但我又很庆幸,庆幸我在你心里还有位置。”
“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想,但我不想忍了。还剩不到两周的时间,我要把我想做的事情全部补回来,你就好好受着吧。”
姜沉星说完就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和资料,整理好抱着走了。
时予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跳极快。
那句“你就好好受着吧”明明这么霸道,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胸口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
很酸,很痒。
时予靠着墙呆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回到楼梯前重新握住行李箱拉杆时,他看见姜沉星的房门打开着,温止就在里头看着他。
温止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刚刚他和姜沉星所站的位置。
时予胸口一跳,忍着紧张问道。
“你听到了?”
屋子里的温止对他微微一笑。
Chapter70
时予胸口一跳, 忍着紧张问道。
“你听到了?”
屋子里的温止对他微微一笑,起身走过来。
“没有。”
时予松了口气,又听温止道。
“但是我看到你们靠的很近。”
下一秒,时予被拽进楼梯旁边的角落, 温止整个人压下来, 紧紧抱住他。
“我吃醋了。”温止说。
楼梯间角落昏暗寂静, 空气微凉, 手脚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凉意侵染。
可紧贴他的身体是那么热,温止的体温,心跳, 吹在他脸上的气息都与刚才清冷的香气不同。
时予的心本就乱, 被温止这么一抱竟有种水火不容的抵触感。
他猛地推开温止, 推开的那一刻看到温止错愕的眼神,瞬间又清醒过来。
“我、我现在情绪有点乱,抱歉。”
说完, 提着行李箱飞速窜走。
角落处,温止看着时予背驰而行,日光在两人中间隔出一条直线。
他在暗处,时予在明处。
阴影中的温止唇角缓缓弯下, 眼神渐冷-
二楼房门猛地打开,在里头整理物件的霍思淼顿时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 时予拉着行李箱走进来,神色有些慌乱。
“你怎么了?”霍思淼说。
“没。”见有人在,时予冷静下来, “走太急了。”
他带去医院的东西不多, 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想着余岭应该在等他,收完时予便往外走。
“时予。”霍思淼忽然叫住他。
“嗯?”时予转身。
霍思淼放下手里的书, 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道。
“刚刚选自由约会和约会争夺战的时候你为什么没举手?”
问完这句话,霍思淼打量他一眼,说话的语气更小心了。
“是因为你没决定好要跟谁约会么?”
“有这个原因。”时予说,“但更多的是因为我不喜欢这种方式,我不喜欢针锋相对,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会很尴尬。”
“确实。”霍思淼想了想,又说,“孟导说约会按照争夺战前四名的选择安排,可如果前四名的红蓝两方选择冲突了怎么办?”
“怎么会冲突呢?”时予道,“按照排名选择是根据顺序选人,不是同时选择,前面被选的人后面就不能再选了不是吗,跟上次一样。”
霍思淼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
“对哦。”
见他若有所思,时予笑了笑。
“如果你有想约的人,那就加油争取赢过他,让他选不了别人。”
时予才说完,霍思淼就慌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约的人,刚刚只是没想明白,我……我……”
霍思淼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的慌乱,再加上时予始终要笑不笑地看着他,顿时明白时予已经看破了。
“哎。”霍思淼泄气道,“我担心我这样会不会太卑鄙了。”
他明白霍思淼的担忧,三角恋的难度一点都不比电车难题难度低。
其实以他的立场而言,他没有资格插手霍思淼的事,可是经历手术的事后他没办法再和之前一样把自己当成旁观者。
不管如何,他都想以朋友的身份说一句。
“我觉得你没必要顾虑这么多,就算你故意让着,他们也不会手软。虽然我这么说挺不要脸,但他们几个真要拼起来你不一定能赢。你尽管按照你的心意来,这是恋综,公平追求的恋综。”
“我明白,我都明白。”霍思淼咬着唇,“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时予问。
霍思淼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霍思淼的沉默化成一道警戒线,时予识趣的没有踩过。
对面的房门打开,余岭从门里走出。
时予马上冲余岭打了声招呼,然后对霍思淼说。
“我找余岭有点事。”
霍思淼点头嗯了一声。
时予一边往余岭那头走一边问道。
“去哪说?”
“外面吧。”余岭说。
三分钟后,两人坐在室外的凉亭中。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不烈,光线也不刺眼。
他们坐下还能感受到微微的凉风,很舒服。
时予盯着余岭那头短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惊艳。
作为一个男人,留及腰长发是很难得的事情,他现在都还觉得余岭这头长发剪得可惜。
“有打算留回长发吗?”时予问。
余岭摸了摸脖子上的发尾,又捏了捏发尖。
“还没想好。”
“留回长发吧,你长发很好看。”时予说。
余岭瞳孔微缩,惊讶地看着时予。
“你魔怔了?为什么突然让我留长发?”
时予被他这反应弄得不知所措,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你长发那么好看,剪掉太可惜了。”
余岭狐疑地看着他:“只是这样?”
时予哭笑不得:“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我只是想到就提一下,如果你不想当我没说就好。”
闻言,余岭紧皱的眉头松开。
“来这么多天没见你关心过谁,突然关心我头发我害怕。”
时予笑了:“至于么。”
“当然至于。”余岭嘟了嘟嘴,“你是修罗场中心,你的态度不仅对他们重要,对我也很重要。”
时予刚和霍思淼聊了一通,见余岭这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难道余岭也……?
“哎先不说这个。”余岭挥了挥手,“小柔不是一直在休养么,那她还有读书么?”
听到这个问题,时予瞬间默了,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学校?”余岭问。
“不是。”时予说,“小柔说不想读了。”
“不想读?她在学校被欺负了?”余岭又问。
时予笑了声:“谁敢欺负心脏病人,是她自己不想读了,大概是因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吧。”
他的声音渐渐落下来,伴随着一丝苦涩。
“前几年在学校晕了几次,吓得同学不敢跟她玩,后来她越来越沉默,也不肯去学校。”
这样的话题总是那么沉重,几句话下来气氛就变得压抑。
余岭伸手拍了拍时予肩膀,放轻声音道。
“那你之后怎么办,一直养着她么?”
时予:“嗯。”
余岭默了一会儿,然后道。
“其实我有个想法,让小柔养好身体后到我的工作室来,我教她化妆。化妆师这个职业虽然也不轻松,但如果她是来我的工作室工作我能照顾她些,不让她那么累。”
时予顿住,讶异地看向余岭。
“让小柔去你那工作?”
余岭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
“我知道我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工作上的事不一样。如果你相信我,可以把小柔放我这,我工作室那群人人品都不错,气氛也挺热闹。”
“不、不是。”时予起身又重新坐下,面向余岭,“小柔的情况你知道,雇她得时时刻刻照顾她,你为什么?”
“我问过医生了,没那么夸张。”余岭说,“之前是因为小柔心脏受损所以身体才会越来越差,换心脏后只要恢复的好她还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平时注意点就好。”
说着说着,余岭表情变得有点怪。
“前几天借用小柔的平板,我不小心看到小柔的账号。”
“她关注了很多时尚博主,我也在里面。一开始我以外她是随便点的,所以不认识我。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她认识我,只是装作不认识。”
“不仅这样,小柔还知道哪个城市有什么美食,哪个城市有什么景点。我以为她是在生病之前去旅游知道的,直到看到她账号里收藏的几百个帖子,视频。那一瞬间,我……”
“时予,我觉得我这个人不算善良,真的。街上那些乞丐扮相再惨,我连一块钱都不想给。但看到小柔,我心里会觉得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
时予神色动容:“我竟然都不知道……”
“说实话,我一直很不理解你。明明有这么多人喜欢你,真心实意为你好,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我明白了,你和小柔一样,你们都在忍。你为了小柔忍,小柔为了你忍,你们都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
时予沉默了。
“你们这样不一定好,虽说不放小柔出门为了保护她,但人活在世上不仅仅是为了活着。小柔长大了,她应该自己选择自己的活法。活一年、两年、五年十年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们能让她活的开心。”
“还有你,自我惩罚除了让你难受,让你身边的人难受,没有任何用处。人活着是要往前看的,你要是背对着走,这辈子都得难受。”
时予哑了。
他该怎么解释他没有不往前看,只是因为那几人都是他失败的恋情,重新开始需要勇气。
不过余岭为他好的心意他明白,想了想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自从那天你说了你的事情之后陆尚行就很不对劲。”
余岭疑惑道。
“不知道他怎么了,问也不肯说。他很听你的话,要不你问问他怎么回事。”
陆尚行的不对劲他也意识到了。
估摸着是因为当年分手的事,自责了。
“好。”时予说,“等有机会我找他聊聊。”
“别等有机会,现在就问。”余岭起身,“老实跟你说,我帮小柔也好,跟你说这么多也好,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站陆尚行这边,你明白我意思么?”
时予懵了一下:“啊?”
余岭笑了:“啊什么啊,你肯定明白,我去把陆尚行叫来,你两好好说。”
说完就走了,走到远处时还回头又说了一次。
“要好好说啊,别让他再臭着张脸。”
“哎!”时予伸出手想叫住余岭,然而余岭走得太快,三两下便没了影。
他坐回去,偏在凉亭坚硬的椅背上,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谁能想到余岭会对他说这番话。
他以为恋综的嘉宾都是逢场作戏,即便不是,也只是个过客。
血脉亲人,相识多年的朋友,都未必会真正关心他。
在这栋别墅居住的八个人只不过一起相处一个月的时间,又能有多深的感情。
更何况余岭是真的在帮他。
这里的每个人都出乎他的意料。
时予懊恼地搓了搓脸。
他还没说谢谢,谢谢这两个字,一旦错过时机,就很难再开口了。
远处的大门被打开,一头红发冒出来。
陆尚行不情不愿地被推出来,余岭在他背后卯足了劲推,但陆尚行就是不肯动。
余岭气得拍了陆尚行后背一巴掌,然后指向这头,嘴里说了什么。
陆尚行看过来,发现他在,神色顿时一变,沉默地走过来。
时予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陆尚行摸着脖子不敢看他,目光斜视。
“予哥,你找我。”
时予嗯了一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坐。”
陆尚行看了一眼时予拍的位置,绕过他坐下,却不敢面向他。
时予见他膝盖都是对着反方向,心里顿时起了调侃之意。
“这么不敢看我,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音落,陆尚行显而易见地整个人动了一下。
时予又道:“外遇了?”
陆尚行马上激动地转过身来。
“我怎么可能外遇!”
时予却笑:“终于肯看我了。”
闻言,陆尚行顿了一下,眼眶迅速泛红。
“我不敢看你,是因为我怕我忍不住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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