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差点儿就要结婚◎
持续作响的手机, 因为无人接听,而停止响动。
停了两三秒。
刺耳来电音又响起。
方清漪顾不上手腕处的力度,倍感无奈:“容屹, 他是我的实习生, 我们因公出差, 这个时间点他找我,说不准是有什么公事呢?”
容屹嗤笑了声,空气里是无尽的傲慢:“那又怎么样?”
方清漪脸冷了下来, “我不是公私混为一谈的人。”
她喜欢这份工作,不想在工作上出任何差池, 一丁点儿错都不行。
“容屹, 别让我生气。”她语气也冷了下来。
“因为他,你要和我生气,是吗?”容屹的想法一根筋。
“和他无关,是工作。”方清漪到底还是没法对容屹太冷情的, 柔声道,“我先接他的电话, 如果是私事,立马挂断, 好吗?”
沉默半瞬。
容屹扯了扯嘴角:“我能说不好吗?”
言毕,他松开拽着她的手,整个人像是失去重心般, 瘫在床上。他视线紧紧跟随着方清漪, 看她接起电话, 用的是右手, 被他紧扣过的手腕, 腕骨处是鲜明的红。
红的滴血。
那瞬间, 容屹后知后觉的愧疚涌上心头。
方清漪坐在一旁接听何澍的电话。
手机的声音很大,明明没开扬声器,容屹却能听到何澍的声音。礼貌的,绅士的,会乖巧地叫她一声姐姐。总之,何澍有着和容屹没有的温柔特质。
何澍问她:“清漪姐,你在哪个房间?我点了外卖,给你送上来了。”
方清漪说:“不用麻烦了,我和我朋友也点了外卖。”
何澍顿了顿:“可我都拿上来了。”
方清漪还是没办法,报了房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余光瞥到一旁的容屹,扯起被子盖在自己的脸上。
电话挂断后,方清漪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肘:“我去拿吃的。”
这下,容屹把手肘都给塞进被子里,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副拒绝和她沟通的架势。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没法阻挠,没法态度强硬地逼她。所以只能逼自己,眼不见为净。
真可爱啊。
容小狗。
方清漪勾了勾唇,继而起身,走出卧室。
等她走后,容屹立马翻身而起,他把卧室门拉开一小道缝隙。这个角度没法看见大门,只能听到大门处两个人的对话。
方清漪说:“真的麻烦你了,这么晚还送外卖上来。”
何澍说:“不麻烦的,顺手的事儿,不过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方清漪:“我刚在睡觉,手机调了静音模式。”
何澍:“那好吧。”
方清漪:“对了,外卖的钱多少,我转你?”
男生的语气一下子塌了下来:“就几块钱,而且也不是我买的,是王哥买的。他说请我们吃饭,清漪姐,咱们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吧?”
“那我和他说声谢谢,”方清漪的语气一如始终的平淡,平淡里带了点儿客气,“很晚了,回去之后早点儿睡吧,明早还要去峰会现场。”
“嗯。”
“怎么了?”
“没……我刚好像碰到容屹了。”何澍思来想去,还是没隐瞒容屹的出现,他抓抓头发,直率道,“我拿的外卖有点儿多,你要是吃不完,可以分一点给他吃。”
方清漪愣了下:“我替他谢谢你。”
何澍语气里有些别扭:“不用,反正不是我花的钱。”
何澍并未待很久,送了外卖就离开了。
方清漪把门合上,转身,看到卧室门后一闪而过的身影,她忍不住笑,“容屹,出来吃晚饭。”
“我叫了外卖。”容屹踹开门,走了出来。
一身趾高气昂的傲慢劲儿。
方清漪:“行。”
她把外卖搁置到一旁,转身进了浴室。
容屹:“你不吃吗?”
方清漪:“你不是叫了吗?”
容屹:“嗯。”
方清漪:“吃你买的外卖。”
外面又沉寂了下来。
等到方清漪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容屹瘫软在沙发上,头后仰,双眸不知是注视着天花板,还是放空神游,他云清风淡地说:“你别以为这就能哄好我,该算的账,还是得算。”
“我们之间有什么账?”
“你不接我电话。”
“都说了没看到。”
“别人的电话你没看到就算了,凭什么我的也看不到?”已接近于质问的口吻。
方清漪不喜欢这般对峙,“静音了,都一样的。”
“为什么会一样?我和他们也一样吗?”容屹自嘲的一声嚇笑,“不管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都能接到你的电话,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我自问能做到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说说而已。方清漪,你呢,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
“……”
落地窗外的夜景繁华璀璨,霓虹交织,拉扯出城市绚烂的夜。
灯光穿过落地窗落在容屹的身上,五颜六色的光彩,莫名地堕于一片暗色。他毫无生气地坐在那里,眉宇间积攒着一片郁色,瞳仁里似有暗火,任风吹雨淋都无法掩盖的火苗。
烧的方清漪喘不过气来。
她难以理解:“我们一直以来,不都是……玩玩而已吗?”
玩……
有必要那么认真那么计较吗?
非得摆在明面上说吗?
方清漪不明白。
“玩物要有玩物的自觉,”容屹接得很坦率,脸上神情滋生出阴暗的龌龊,“随叫随到,我觉得是基本。要不然,我和你玩什么?”
“我知道,但是容屹——”
“既然知道,为什么做不到呢?我也没要求你随叫随到吧,我只是想让你接我的电话而已,你手机静音了,那不能再买只手机吗?怎么,当初可以给我花八十万,现在连八千块钱都不舍得给我花了?”
容屹站在她面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
方清漪也站了起来,二人视线持于同一水平线上。她天鹅颈滑出优雅的线条,气场强大凛冽,不输他分毫,“你的要求未免太任性了,既然是玩物,就应该姿态谦卑一点儿不是吗?”
“你不能这么说,方清漪,”容屹淡声道,“你不能只许你玩,不让我玩儿你吧?”
“我也没不让你玩我,”方清漪甚至还笑了下,“我舔你的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话题猝不及防转向绮糜那一方。
容屹黑着脸,真是被气的脸黑了。
“有本事别求我舔你。”
“你……”
方清漪抬脚踹了他一脚,“清醒了没?”
容屹低啧了声。
方清漪又是一脚。
“别踹了。”他烦闷。
“清醒没?”
“我一直都很清醒。”
“清醒的人是说不出刚才那些话的,”方清漪面容凝肃,“我承认,没接到你电话是我的不好,我没想到会有高铁着火……抱歉,容屹,换个立场,我也会生气的。但是这不是你说那些难听的话、质问我的理由。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和谐的,自由的,平等的,备受尊重的——玩物这个词,未免太难听了。”
容屹板着脸,像是自暴自弃:“那你把我当狗吧。”
方清漪没法再绷着,被他逗笑:“好好的人不当,当什么狗?”
“我当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容屹说,“喜欢我的时候来找我,对我没兴趣的时候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我哪有。”方清漪抬腿,又想踹他。
容屹眼疾手快躲过。
方清漪也没计较,她只说:“我明天就去买手机,办新的手机卡,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手机声音开最大,听你差遣,行吗?”
容屹懒洋洋,装不在意:“随便。”
方清漪不吃他这套:“你说随便那我就不办了。”
容屹气死,他吃她这套,闷闷不乐,明明有理的人是他,到最后,她才是占据山峰的那个。
“……要。”
方清漪笑:“知道了,明天工作结束我就去办,行了吗?和你心意了吧?”
容屹闭着眼,不说话。
好在外面的门铃声响起,是容屹订的外卖到了,由酒店工作人员送上来。
方清漪饿了许久,这会儿终于等到饭,把头发一扎,埋头吃饭去了。容屹见她只顾着吃饭,冷不住说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今晚得饿着睡觉?”
“没呢,还有何澍送来的晚餐不是?”
容屹默了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排骨有软骨,他咬的嘎嘣响。有种,不是在吃排骨,而是在吃人的恐怖感。
“你非提他,很好玩吗?”
“提他不好玩,但是提到他的时候,你的反应很有意思。”方清漪说。
“没劲。”容屹语气平平。
“而且你说了
PanPan
你会来,你到之前肯定会把一切都打算好,你肯定不忍心看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挨饿的。”方清漪语态自然。世界上什么事都会改变,可享受着容屹的好,好像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不需要特意提及,不需要殚精竭虑,反正,方清漪被容屹的喜欢包围着。
也只是喜欢。
不是爱。
爱太有压力了,方清漪排斥“爱”这种情感,她享受着“喜欢”这样纯粹的感情。
寂静须臾。
容屹低低地哦了声,再也没说话。
没反驳,因为无需反驳,因为她,言之有理-
吃过饭后,已经是午夜。
方清漪明天还需要早起工作,没时间浪费在容屹身上。容屹当然也如他所说的,不是为了睡方清漪才赶来平城的,他甚至自己还开了一间房,就在方清漪房间的对面。
可到头来,那间房成了多余。
因为方清漪说:“既然在一块儿,没必要分房睡,你觉得呢?”
容屹没作答。
方清漪说:“你确定要和我分床睡吗?”
容屹摇了摇头:“我好歹是个成年男子,保不准睡着睡着会对你动手动脚。”
方清漪:“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次数还少吗?”
她所言甚是。
只是。
容屹替她考量:“我怕你明早起不来。”
方清漪淡声:“我还怕你明早被我吵醒。”
两个人都为对方着想,于是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放下为对方着想的顾虑。
——睡在了一间房。
一夜相安无事。
直至天亮。
方清漪起床的动作,轻手轻脚,害怕把容屹吵醒。他昨天开了那么久的高速过来,全程精力集中,估计累得不行,昨晚几乎是沾床就睡的。
洗漱完毕后,方清漪回到床边,然后,做了个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堪称为温情的动作——低头吻了吻容屹。
这种类似于爱人之间的早安吻,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去往峰会会场的路上,方清漪都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按她和容屹的关系,不应该发展于此。
留给她遐想的时间并不多,酒店至会场只有十分钟车程,到会场后,方清漪调整好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两个半小时的峰会结束。
方清漪收拾东西,起身要和王家俊、何澍一同去吃午饭时,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正是刚刚坐在峰会发言席上,被人隆重介绍,据称是行业黑马企业的负责人。
“容裕。”方清漪叫出他的名字。
眼前长了双桃花眼的男人听到她念出自己的名字,眼尾划开多情又放浪的笑意。
“我就说嘛,我认美女有一手,隔着大半个会场,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容裕眉梢轻挑,朝她抬了抬下颚,“前南城首富的女儿,怎么当起记者来了?”
方清漪脸上的笑不减反增,“人志在四方,就像容少爷你不也是,好好的南城不待,非跑到平城来?”
话里的讽刺意味,在场的只有容裕能察觉。
但方清漪也只需要容裕知道,自己在嘲讽他——被赶出南城的落水狗,倒也不必上赶着嘲讽方清漪,前南城首富又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方清漪还在南城。而容裕连同容家,被一整个扫地出门。
容家似乎并没有给容裕请过教养礼仪老师,他的表情管理,实在一言难尽。
他脸上情绪撕开明显的裂缝,却又生怕被人发现他被激怒,于是嘴角往上扯起笑意,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既然方大小姐来到这儿,我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招待。”容裕似是想起了什么,声线里带着几分龌龊的愉悦,“毕竟那时候咱俩差点儿就要结婚了,我想,应该没有人的关系,比你我之间,更亲密了吧?”
作者有话说:
为了章节阅读连贯,晚点还有一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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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退婚◎
方清漪仍旧是如常的清冷模样, 没有因为容裕的话而有任何改变。
时隔多年,容裕发现自己对方清漪,还是喜欢得紧。
就这股清冷劲儿, 还真不是圈内其余的世家小姐有的, 真他妈的勾人。
“方清漪, 别不给我面子啊,好歹我在平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场的人都认得我。”容裕忽地一笑, 靠近方清漪,附耳, 徐徐道, “咱们也可以聊聊,当初结婚的事儿,不是吗?”
耳边是他黏热的呼吸,令方清漪隐隐作呕。
方清漪不退不让:“好啊。”
应完, 她和身旁的何澍、王家俊说:“我中午有事,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吃饭了。等到下午峰会开始前, 我会联系你们的。”
何澍:“清漪姐——”
他眼里满是阻止,希望她不要和容裕一块儿。
方清漪笑了笑, 风轻云淡地叮嘱他:“下午活挺多的,中午多吃点儿。”
然后,转身, 怡怡然地和容裕一同离开峰会会场。
何澍还想上前, 却被王家俊一把拉住。
王家俊:“行了,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你一小屁孩, 别掺和大人的事儿。”
“我成年了。”何澍对王家俊平淡的态度感到疑惑, “你好像很清楚清漪姐的身份?”
方清漪是正鼎集团千金的事儿,台里并没有人知晓,何澍来之后,也被父亲再三叮嘱过,隐瞒自己和方清漪的身份。关系户到哪儿都不讨好。
“知道一点儿,”王家俊神情闲适,快速转移话题,“咱俩赶紧去吃饭吧,吃完饭你整理下早上的资料,晚上就要把报道视频发回台里。时间赶,任务重。”
“……”何澍还想说些什么,见王家俊一脸避而不谈的模样,想说的话,霎时又憋了回去-
方清漪跟着容裕,来到峰会所在酒店的用餐包厢。
容裕中午应该是有约的,他的助理过来和他说了几声,容裕不以为意道:“我不过去了,告诉他们,我陪我前未婚妻吃饭。”满脸风流相,举手投足间,是数不清的玩世不恭。
被称为“前未婚妻”,方清漪也没反驳,甚至,连瞥他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包厢门关上,容裕惆怅满腹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们俩之间,有缘无分。”
未等方清漪回复,容裕又说:“不过能在这里遇到,也不能说咱俩是没有缘分的,不是吗?方大小姐。”
他总是一口一句“方大小姐”地叫她。
方清漪也从来都是“容大少爷”地叫他。
“容大少爷,没想到在平城也混得挺不错的。”方清漪忽地眼波流转,眉眼间滋生媚色,慢悠悠地打趣他,“你说当初你在南城也能像如今一样有所作为,咱俩的婚事,也不会中途告吹不是吗?”
容裕低啧了声,他望向方清漪的眼神里有诸多情绪。
赞赏,喜欢,流连忘返,是男人对女人,欲望的折射。
“怎么过了五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容裕语出惊人。
“你什么意思?”方清漪屏气凝神,静待下文。
容裕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时,一道电话铃声打乱了二人叙旧畅聊的气氛。
是方清漪的手机在响,她原本想挂断的,只是发现是容屹的来电,再想起昨天他发的疯,还是不忍心,接了起来。
“喂,容屹。”她没有任何避讳,更像是刻意,在容裕面前提容屹的名字。
实属无奈。
容裕这人阴险狡诈,喜欢在背地里下绊子。从刚才的峰会里就能知晓,容裕在平城地位颇高。在容裕的地盘,方清漪必须得时刻留心。
而她也注意到,提到容屹的名字后,容裕如同惊弓之鸟,神情局促又紧张。
方清漪敛住眼底的笑,和手机那头的容屹对话。
“我在峰会的酒店。”
“不了,我晚上八点左右回酒店。”
“嗯,一起吃晚饭。”
通话结束。
通话中,方清漪无法忽视对面坐着的容裕脸上的表情变化。
如同皮影戏般,几多纠结几多恐慌几多胆战心惊,演绎得分外出彩。或许他家没给他请教养礼仪老师是正确的,如此有趣的五官戏,实属少见。
容裕静静地端详了会儿方清漪,蓦地,问她:“你和容屹发展到哪一步了?结婚?有小孩儿了?”
“瞎说什么呢?”方清漪顿感荒谬。
“不应该啊……”容裕喃喃道。
“什么啊?”方清漪疑惑。
“不是吧方大小姐,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容家是怎么被赶出南城的吧?”容裕玩味地露出一抹冷笑,“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和你没法结婚,是因为我花名在外,你爸不满意?”
“……真是可笑,你爸在婚事上可是点头了的,我们容家可没有逼他。”
方清漪隐约窥见真相一角,只是那真相太过荒唐,她无法相信。
“总不能是容屹吧?”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
换来的,是容裕轻飘飘的一句:“就是他啊,得知你要和我订婚,二话不说,回国,直接把我们容家所有人都打包赶出南城。他还和我父亲施压,如果我与你的婚约不取消,那么以后容家的所有商业合作,都会由各种正当或是不正当的手段,被打压。”
“真狠啊,就为了一个女人,对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父亲,都能下得了狠手。”容裕说,“你看容屹,他是不是个疯子?”
方清漪嘴角一僵。
俨然全无所知。
……
关于当年的婚事,其实是圈子里常见的联姻故事。
圈子里联姻男女数不胜数,而联姻这回事儿,几乎是成年后便开始的。
扩充彼此的社交圈,由父母带领着认识对方的父母,借着交友的名义审视对方的家庭与为人。联姻与相亲无异,名利场的人凑在一起,先以利益为主,联姻也不过是两个身家对等的人,匹配成功。
爱不爱的也没那么重要,人世间多的是没感情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
而且就算是因为相爱结为伴侣又如何呢?感情破碎的离婚,不也一抓一大把吗?
方正邺对方清漪的教育,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方清漪做的每一个决定。他是方清漪眼里最完美的父亲,可是比起完美的父亲,方正邺更乐意做一个完美的爱人。
他对陈芝荷,是言听计从的。
陈芝荷说:“清漪也到适婚年龄了,你看圈内其他的世交大小姐,老早就开始接触那些公子哥,现在一个个都要着手结婚事宜。再看清漪,到现在,别说男朋友了,就连个男性朋友都没有。老方,你宠她可以,但别宠的太过火。难不成你要把她放在身边养一辈子?传出去,不像话的。”
于是方正邺立马让陈芝荷帮忙着手方清漪的人身大事。
他对陈芝荷当然是百分百信任的,尤其是在关于方清漪的事上。他爱的盲目,信任也盲目。
陈芝荷千挑万选,最后挑了个容裕出来。
方清漪被逼着和容裕见过几次,也被骗着和容裕见面。
见面时,她自然从容礼貌应对容裕,哪怕心里再怄气,也不会表现出来。
见完面,离开后,她和方正邺吵得不可开交。
那段时间,是他们父女关系最糟糕的时候。
方清漪:“我不喜欢他,爸爸。”
方正邺说:“好,那我们换一个男生见面。”
方清漪:“我不要。”
方正邺:“清漪,你该懂事点儿。”
懂事,乖巧,听话。
这些词像是枷锁般紧锁住方清漪,禁锢的她动弹不得。她为了成为父亲眼里的骄傲,褪去一身的戾气与血性,伪装成最完美的大家闺秀。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但是没有说,听话的孩子,必须得吃大人递过来的,他们眼里的“糖”。
“爸爸,我不明白,您就那么希望我结婚吗?”一通争执后,方清漪倍感疲惫地问出了这句话。
“人总归都是要结婚的。”
“那您怎么不结婚?”
“我有女儿陪着我就够了。”
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方清漪没什么情绪地问他:“难道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嫁给你吗?”
方正邺正色:“清漪,我不结婚有我自己的理由,和她无关。”
方清漪:“怎么就和她无关了?爸爸,您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愿意嫁给你,你就不能放弃她吗?”
然后她就看到方正邺缓慢地,垂下头。
他说:“我早就放弃她了。”
她问:“那你能不能别听她的话?”
他说:“她都是为你好。”
方清漪辩驳:“我不需要她的为我好,我的人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方正邺苦笑:“怎么会呢?清漪,她是你的妈妈,你的人生和她息息相——”
那一瞬,方清漪多年上的教养课,统统都是无用功。
她声量拔高,非常没有礼貌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她不是我的妈妈,爸爸,当我求你,别说这句话好吗?”她眼里无意识地淌出眼泪,身体打颤,呜咽着,“我没有妈妈,我只有爸爸……”
“好,好,我不说了,清漪乖,不哭了。”方正邺笨手笨脚地抽纸替她擦眼泪,“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哭。”
良久,她的泪意才停住。
彼时,她像是被人抽了神智般,颓然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面色苍白,双眼放空,说话声音低而清楚,是认输,是投降:“结婚吧,既然你这么想我嫁出去,爸爸,安排我和容裕结婚吧。”
方正邺瞠目,心底大骇:“清漪,你别冲动。爸爸只是希望你和容裕多接触接触,结婚这事儿太久远了,咱们从长计议。”
“她不是很喜欢容裕吗?她看上的男人,应该不会有差吧?就像你,爸爸,我相信她的眼光的。”方清漪笑容惨淡,“而且我听到了,公司资金周转困难,如果我和容裕订婚,容家会给我们帮助,让公司度过难关。”
方正邺眉头紧锁,面色凝肃,“公司的事,和你无关。”
方清漪:“怎么会和我无关呢?爸爸,我是方家人啊。”
方正邺:“但我总不能牺牲自己女儿的婚姻。”
方清漪语气缥缈:“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不可能看着正鼎集团出事,坐视不理。我知道您给很多人打了电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您。圈子里联姻的很多,我也不是特殊的那一个。爸爸,容裕对我挺好的,挺喜欢我的,您之前不也挺喜欢他的吗?而且我俩只是订婚,离结婚还远得很,我甚至还没大学毕业呢。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当务之急,是解决正鼎集团的资金链。”
方正邺沉默了很久,久到落地窗外的天由亮转暗,漆黑夜幕席卷着偌大的别墅。
方清漪终于等到了方正邺的:“好。”
她撇过头,看见二楼走道里,陈芝荷露出满意的笑。
就此,方清漪和容裕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甚至不需要过问容裕的意见,毕竟他多次和两家人表示,自己非常喜欢方清漪。只要她点头,容裕立马能备好彩礼,八抬大轿地迎她进容家。
容裕时不时地来方家,或是商议订婚事宜,或是带了点儿礼物给方清漪。
前者居多。
因为他压根没在方家看见过方清漪,一次都没有。
那时候已经是十月底了。
天凉秋露浓。
方清漪住在自己那栋别墅里,最常做的事,是对着隔壁那栋空楼发呆。
容屹是八月中旬走的,他在海外的工作发生了点儿问题,需要他回去。方清漪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也没过问过。
他们两个的关系,随着他的离开,无疾而终。
其实他有试探过她,她知道。
离开前那晚,他说:“我大概十一月就能回国,工作重心都搬回国内。”
以方清漪高于常人的双商,当然知晓他话里的暗示。
他希望他们的关系继续,等到他回国后,二人依旧保持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只是方清漪当时被方正邺和容裕搞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她可以拒绝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唯独不能拒绝方正邺,她不想在方正邺的眼里,看到任何有关于失望的眼神。
所以她拒绝了容屹,只是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温柔,拒绝的仍有余地。
“容屹,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多女孩子的,也会发现,我不过如此。”方清漪的语调还是缠缠绵绵的柔,“人生是一段经历,我们之间,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段绮丽的回忆。但是如果时间很长,这段回忆可能会变得不太美妙,你觉得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归是刚认识的时候最好,然后走向下坡路。”
她总有一套说辞。
容屹在闷热的环境里呵笑一声:“你说得对,方清漪,我以后会遇到比你更好的女人。你不是最特别的,也不是最好的,更不是我最喜欢的。”
对话到这里,已经隐约有吵架的苗头了。可以他俩的性子,再吵架也只能吵到这个份上。
隐忍的,弱势的,暗地里的挣扎与不舍……彼此心知肚明,却都没拆穿。
现在方清漪看着隔壁的空楼,里面没一盏灯亮起。
也没有那么个年轻听话的容屹,在家里等她,见到她的时候,叫她的名字。
“方清漪。”
她名字的声调,全是平声,没有仄声。
他念她名字的时候,声线无起伏,也无温度。可在这个秋露深浓的夜晚,让方清漪哪怕只是想起,心里都添上一份暖意。
真好啊。
她曾那样喜欢过他。
但也只是喜欢了。
往后。
应该也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地喜欢别人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是他,没有人可以超越他——方清漪活得很通透,也活得很狭隘。二十二岁的方清漪,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男人会比容屹,更让她情生意动了。
但那又怎样呢?
她要订婚了。
不是屈服于陈芝荷,而是不想让方正邺为难。她不想让方正邺在她和陈芝荷之间为难,他无条件无原则地爱了她这么多年,他有一百万个理由放弃她的,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他没有。
方清漪记得自己小时候写作文,有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妈妈》,她交的是白卷。她没有母亲的概念,她的母亲,生下她后就抛弃了她。
方清漪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理解陈芝荷。事实上,年岁越大,她越不能理解。
分明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那么多人能把这块肉当成心头肉,小心翼翼地呵护,而她却被当做身体里不该有的一个瘤。切割离开身体后,如释重负。
爱好像很廉价,怀胎十月,却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放弃。
爱好像又很珍贵,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爱屋及乌,方清漪是“乌”。
方清漪不想让方正邺难做,不想让他夹在方清漪和陈芝荷中间,陷入两难境地。
只是。
“小容屹……”方清漪眼睫轻颤,乳白色的月光滚落在她泛着湿意的眼间,秋风掩盖住她喉间细微的哽咽,“……怎么办啊,以后你要叫我嫂子了,你会不会疯掉啊?”
一定会发疯的。
她想。
容屹一定会发疯的。
那晚之后,方清漪把这套房子挂中介卖了。
她没法再住进这里,这里的所有,都有她和容屹生活过的痕迹。回忆汹涌,她退无可退,卖了这套房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十一月初。
订婚事宜大致准备妥当,两家人商量着宴请宾客名单。
方清漪懒洋洋地下楼,身上还穿着睡衣,“爸爸,你去容家吧,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为了配合自己说的话,她还故意咳嗽了几声,“就不过去了。”
说完后过了近两分钟,方清漪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都没得到回复。
她抬眸看向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方正邺,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爸爸?爸爸——!”
方正邺这才回神。
方清漪:“爸爸,你刚在想什么?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应。”
方正邺眉间有着抑制不住的笑:“爸爸有个老朋友答应借钱给公司周转。”
方清漪没被他的喜悦感染,淡声道:“挺好的。”
随后,方正邺又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容裕要退婚!”
方清漪愕然。
作者有话说:
看小说切记:不要以现实做评判,以小说的前后文做评判-
我每本文,男女主的所作所为,都会把原因交代的很详细,上本文《婚婚入睡》也是,齐三本就是没什么爱能力的人,他所有的温柔也就那么一点儿,大家却总是苛责他,觉得他不够爱南烟。但他真的用尽全力了。齐三这本文出现的不多,那是因为时间线重叠,他现在忙的不可开交!!!刚订婚,又回去接管家族生意,老五又那么烦爱折腾,南烟那边又出了幺蛾子,他哪有时间陪容屹瞎搞!!!!
第37章
◎嫂子和小叔子的爱情故事◎
备婚尤为漫长, 订酒店,订礼服,订餐食, 选日子……
然而退婚只需要一句话, 上述所有付出所有心血, 统统白费。
容家只打来一通电话,还未等方清漪和容裕确认。紧接着,她的手机嗡嗡震动, 手机里躺着数不清的微信消息。
方清漪随便点开几条,发现每个人给她发来的消息, 重点重合一致。
全都在传递着一个讯息。
——容氏集团宣告破产, 容家退出南城豪门圈。
任何一个豪门圈的家族,家族关系盘根错节,这种家族,最差也不过是走下坡路, 而非破产。消息一出,即刻引起圈内轩然大波。毕竟在此之前, 没有任何容家破产的风吹草动,甚至半个月前, 还隐约听到容氏集团扩大商业版图,进军海外的消息。
容家的事儿,圈内人聊的沸沸扬扬的。
还有人贴出容裕昨晚在会所左拥右抱的图片, 看上去没有半分明天破产的颓废。
一切, 毫无征兆。
许秋着急忙慌地给方清漪打来电话:“到底什么情况?”
方清漪:“我也不知道。”
许秋:“不是, 那你俩订婚的事儿呢?”
许秋是除了方家和容家以外, 知道方清漪和容裕订婚的人。
方清漪淡声道:“取消了。”
许秋一骇:“这么突然?”
方清漪:“嗯。”
许秋又关心:“那容家答应给正鼎集团的钱……还有吗?”
方清漪都不需要去想:“容家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哪还有闲心思管正鼎集团。”
许秋:“那你家怎么办?”
方清漪:“说是有人愿意借钱给正鼎周转。”
许秋:“谁啊?”
方清漪:“我爸的老朋友。”
许秋悬在空中的心脏回归原地, 庆幸道:“幸好,幸好你不用嫁给那个招蜂引蝶的花心大萝卜。说真的,我都在考虑,等你俩订婚的时候,我直接雇个男人来个横刀夺爱,把你从婚礼现场直接抢走。”
对此,方清漪的评价是:“少看点电视剧。”
许秋哽直了嗓:“我说真的。”
方清漪语气平淡:“人各有命,听从命运的安排就好。”
许秋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看得这么淡啊……”
一通有的没的瞎聊后,电话挂断,方清漪如同陀螺般,不停旋转着。她又拨了容裕的电话,想问个清楚,只是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隔天,她收到容裕发来的短信。
容裕说:【任何让你为难的人和事,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手机那头的人,根本不是容裕,他说不出这种话。
信息的内容,像是完全站在方清漪这边,为方清漪周到着想。然而方清漪没觉得体贴备至,她只觉得四周有阴风起,吹得她浑身发凉、冒冷汗。
方清漪深吸一口气,伸手,拨通电话。
回应她的,是手机已关机。
再之后,她让司机带她去容家,可一夜之间,容家人去楼空。
……
……
方清漪那时以为容家是犯什么大事儿,亦或者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后来圈子里疯传是容屹所为,方清漪并未往心里去。他当时也才十九岁,十九岁还是被称为少年的年纪,一个少年,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保不齐是别人打着容屹的名号。
八卦总是越传越玄乎的,方清漪不愿相信。
她也没有理由相信——好歹是供他吃喝多年的亲生父亲,他是有多狠的心,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一并驱逐走?
时至今日,方清漪仍旧难以相信。
“你确定,所有都是容屹干的吗?”
容裕懒洋洋地往椅背处一靠,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玩世不恭,拖腔带调地说:“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那天容屹拿着一份文件回家,回家之后和我爸在书房里谈了不到半小时吧,我爸屁滚尿流地出来,浑身冒冷汗,衣服都湿了。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什么也不说,就说麻溜儿收拾东西赶紧走。”
“后来又乌泱泱地来了一大堆保镖——我一眼就认出来是霍家的人,霍家早年混什么的你也知道,到霍以南的手里,霍家已经完全洗干净了。可是人脉还在,随便几句话,多的是人为霍家卖命。”容裕冷笑一声,“容屹这小子多聪明,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跟霍以南搭上了关系,他一个私生子,现在竟然混到了霍氏总经理的位置。”
包厢里出奇地静寂。
过去五年了,容裕早就没什么心气儿了。
斗,他是斗不过容屹的,以前斗不过,现在更斗不过。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方清漪喝了两口水平复着心情。
她声音平稳,问:“你怎么确定是因为我和你订婚的事儿呢?。”
“因为很确定啊。”
“……”
“你恐怕不知道,我和容屹打过几次架,后来想想,打架的时间真的很凑巧。要么是得知我和你见面的消息,要么是我和你见完面的第二天。我挑衅了他几句,换做平时,他都懒得搭理我的,他这人你也知道,傲的很,目中无人惯了,可是每次我提到你的时候,他像只野狗,疯了似的,往死里打我。”
“还有一次,把我腿打骨折,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
“……”
“我听说你俩那时候是隔壁邻居是吧?该不会你白天和我见完面,晚上就和他滚在一张床上吧?”容裕向来说话很直白,直白的话总归是刺耳的,“你俩要是没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动怒生气?狗会为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咬人,但不会为了别人碗里的东西瞎叫。”
方清漪凉声:“他是人不是狗。”
容裕无所谓地耸耸肩:“打个比方而已,有必要生气吗?怎么,开个玩笑都不行?”
方清漪:“你看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容裕:“那你的生活一定很无趣。”
方清漪:“你的生活一定很有趣,到处咬人,结果反被打。”
闻言,容裕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方清漪把茶杯放回桌上。
“咚——”的一声闷响。
“谢谢容总的款待,但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她站起身往外走,路过容裕的时候,慢悠悠地扔下一句,“败者只能逞嘴上功夫,不是吗?”
她出了包厢。
听到包厢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方清漪嘴角扯起轻蔑弧度。
她抽了包湿纸巾擦自己的手,走至电梯间时,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伸手,按电梯按钮时,余光里瞥到电梯间里的人,她动作一滞。
“……容屹?”
容屹淡淡地嗯了声。
方清漪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的轻巧:“等你。”
方清漪伸在空中的手,指尖微颤。
又听到容屹问她:“吃得开心吗?”
方清漪心里油然而生阴森冷感:“你派人跟踪我?”
容屹不咸不淡地说:“在你眼里,我是个会干这类下三滥的事儿的人吗?”
方清漪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显然是一种默认。
容屹不是个乐于解释的人,但还是和她解释了:“我在酒店大堂碰到了那个实习生,是他和我说,你和容裕一块儿吃午饭的事儿。”
方清漪:“嗯。”
她其实有种天分,无论对话多僵持,总能忘却上一秒的对峙,若无轻重地开始下一个话题。
“你吃饭了没?我刚胃口不好,没吃饭,现在有点儿饿了。”
“没。”
“那我们一块儿吃饭?”
“嗯。”
“附近有家本帮菜馆,里面的菜挺地道好吃的。”
“好。”
容屹也有种天分,配合她说的每一句话。
比闷,大概谁都闷不过他。一顿饭也说不了几个字。
只是到最后的时候,他筷子一放,问方清漪:“他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他没问,你和容裕见面都聊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和容裕单独吃饭。他关心的,好像从来都不是旁人,从来都是方清漪本身。
方清漪也把筷子一放,静静地端详着容屹。
……还是没法儿相信,传闻不是传闻,是事实吗?容屹让整个家族分崩离析,手段狠决,不留余地。
“是惹我不开心了,但我又不是好欺负的人。”
“嗯。”
“而且我俩差点儿订婚,怎么说,也有点儿感情基础。”
容屹的脸黑了下来,双唇紧抿着,唇线绷直在一条水平线上,整个人看上去,处于一种尤为烦躁的状态。
方清漪笑:“说实话,我差点儿还当你嫂子了,容屹。”
容屹懒得搭理她,转头和招呼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应了声,去拿他们这桌的点菜单,等待服务员过来的间隙。
方清漪手撑着下巴,语调闲适,像是在谈论别人的私事儿一般,调侃玩味地说:“小叔子和嫂子,听上去就很刺激带感,你说呢?小容屹。”-
服务员过来结账时,发现付钱的男人黑着脸,看上去好像不太情愿买单的样子。
一旁的女人倒是兴致颇好,笑盈盈的。
就。
有种。
逼良为娼的感觉。
“别瞎叫,你不是我嫂子,我也不是你小叔子。”容屹付完款,甩下冷脸,起身往外走。
服务员彻底震惊。
原来不是逼良为娼。
是嫂子和小叔子的爱情故事。
这比逼良为娼还要刺激。
留下方清漪,面对服务员一脸吃瓜的精彩表情,她有点儿忍受不了,离开前,还是多余解释了一句:“我和我男朋友开玩笑来着。”
服务员惶惶惑惑地哦了声。
方清漪在心里暗骂了下容屹,有外人在,他那嘴就不能闭严实点儿吗?
留个烂摊子给她。
真烦。
方清漪拿上包,追上容屹。
容屹走得飞快,他身长腿长,没几步,就拉开和方清漪之间的距离。
方清漪追的累了。
“容屹——”
“……”
他没有回应,接着往前走,只是步调似乎比之前的,慢了一点儿。
“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
“行,你走吧,我也走了。”方清漪停下脚步。
下一秒。
就看到容屹烦躁地转过身,快步走到她面前。
容屹:“回酒店了。”
方清漪:“走不动。”
容屹盯着她。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猛地弯腰,把方清漪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蓦地,天旋地转,方清漪惊呼,“公共场合,你把我放下来!”血液倒流,以至她脸通红,多半还是害羞,臊的。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啊啊啊啊啊我要快点写!
第38章
◎情侣对戒◎
以方清漪的涵养, 是连在公共场合说话都会控制音量的人。
衣着得体,行为得体,是基本。
容屹的行径, 严重公共场合秩序。
方清漪压着自己的声音, 催他:“你快放我下来。”
偏偏他还一本正经:“你不是走不动吗?”
方清漪知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刁难她。
就因为她刚叫了他一句“小容屹”, 还恶趣味地提到“小叔子”和“嫂子”这种词儿。
“我的错,行了吧?”方清漪无可奈何,“你放我下来, 这儿到处都是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
“又没人认得你。”容屹更恶劣了, 甚至提步, 往前跨了几步。
“容屹——!”
方清漪要抓狂。
容屹也怕真惹她生气,变本加厉到这一步,适时收场。
他把方清漪放了下来。
方清漪抬腿踹了他一脚,随后, 头也不回地转身走。
容屹没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她进入酒店大堂。
而后, 他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随着他的靠近, 商务车后座车窗玻璃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一张与容屹有三分像的脸,他脸上有着岁月烙下的褶皱,双瞳浑浊, 嗓音也是厚重沉闷的:“好久不见, 儿子。”
容屹面无表情的脸更寡冷。
对视许久, 容为征打开车门, 径直推门下车。
他矮容屹半个头, 相距两三米左右, 视线微往上扬,不需要几多费力的对视。但他却觉得心里有千万斤巨石压着他,喘不过气儿来。
他藏了多年、上不了台面的小儿子,总是给他许多的惊喜。
最惊喜的一次,是拿着一沓足以送他吃牢饭的资料,威胁恐吓他。比起恐慌,容为征更多的是赞赏——容屹是最适合做生意的,因为他心狠手辣,手段高明。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容屹势必能成大事儿。
如今容屹已成为南城商界的传奇人物。短短五年时间,他走到了容为征花了三十年都无法走到的至高位。
“咱们父子俩要不找个地方坐着好好聊聊?”容为征开口。
容屹漠然:“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容为征:“有的。”他望了眼方清漪离开的方向,谆谆:“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让她当我的儿媳妇?”
霎时,容屹面色凛然。
他扫过去的眼神,冷峭淬冰,“五年前的事,还有谈的必要吗?”
“你把我赶出南城并没有解决根源,五年前的事,还会重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容为征笑得像只笑面虎,以他这个位置,都是别人奴颜婢膝地讨好他给他打开车门的,可他回至车边,拉开后座车门,示意容屹上车,“我们有话题可聊的,儿子。”
容屹思忖片刻,到底还是坐上了车。
车一路前行,驶往容家现如今的住所——位于半山腰的别墅。
容家宣告破产不过是一个退出南城的由头罢了,好歹容屹好吃好喝地被养在容家十余年,容为征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个大方的父亲。他给了容屹无限额的黑卡,从不过问容屹任何一笔支出。容屹自然礼尚往来,不会克扣容家一分一厘。
容家离开南城后,来到了平城——容家祖籍所在地。
现在看来,容家在平城过得不错。
客厅里端茶倒水的佣人都焕然一新,容屹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等待佣人退下后,他眼眸轻掀,冷淡的眸睨向容为征。
“你把我带回来,不怕你太太生气吗?”
“家里做主的人是我。”容为征提醒容屹。
容屹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热茶氤氲着雾气,揉碎在空调冷气里。
容为征浅抿了口茶后,好整以暇地望着容屹:“我不着急容裕结婚的事儿,哪怕是五年后的现在,我都不着急。可是五年前,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撮合容裕和方清漪吗?”
容屹:“别卖关子,直接说。”
容为征:“告诉你真相,有什么好处?”
容屹嚇笑一声:“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容为征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是商人,而且我对面坐着的可是霍氏的容四少。霍氏所有的合作都得经由你这一关,想来霍氏再多一单和容氏的合作,应该也只需要你点一个头就行了吧?”
容屹显然不感兴趣,起身欲走。
方才空荡的会客厅,因为他的动作,四周响起窸窣脚步声。继而,冒出一堆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由会客厅的四周,逐渐聚拢过来。
容屹心下了然,总算明白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容宅了。
“不知道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强龙难压地头蛇。”容为征老神在在地说,“儿子,别仗着有霍以南给你撑腰,在你老子面前就可以嚣张。这儿,可不是霍以南的地盘。”
容屹一脸阴翳:“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份合作,我需要在平城站稳,”容为征示意他坐下,面容蔼善,“作为交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
“你不会吃亏的,容屹。”
到这份上,容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坐回原位,摆出一副有待商榷的模样,略微松口:“什么秘密?”
合作双方,应当把筹码都摆在明面上,把交易也都放在同一水平线上。
容为征倒是很大方,直接把交易先行公布,也不在乎容屹会不会信守诺言。
“正鼎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其实和正鼎集团毫无关系,她是方正邺领养的,她的母亲,是陈芝荷。”
容为征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着容屹的神情,只是很遗憾,容屹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神色。
但他手里还藏有别的底牌,不急不缓地接着说:“当时,是陈芝荷主动联系我,说是要给我介绍个儿媳妇人选——对,就是方清漪。”
“其实她说的时候我挺惊讶的,你也知道你哥是个什么德行,吃喝嫖赌毒,差点儿都沾了。人方清漪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略有耳闻。她怎么会看得上你哥呢?尤其是,正鼎集团方总,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会舍得把女儿嫁给我儿子。”
“后来,陈芝荷和我联手,设了个圈套,把正鼎集团的资金链给封锁住。”
“再之后的事儿,就是你知道的了。”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妈真没有责任心,可是和陈芝荷对比起来,你妈算得上是好母亲了。”容为征笑了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然后,他就看到容屹本就阴翳的脸色,更黑沉。
容为征举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水漫涌上来的热气。容屹不说话,他耐心颇足,静静等待。
过了好久。
容屹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保镖再次风声鹤唳地靠近。
却被容为征伸手,示意他们退下。
容屹直挺挺地往外走,脚下生风,后背透着凌厉寒意。
他走至门边时,冷冷地甩下一句:“明天,霍氏平城分公司市场部的人会和你联系,我开的条件,你没有反驳权。”
商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容四少是谈判桌上的好手,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占得便宜。
容为征点点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只要能和霍氏合作就行。”即便没人想从他手里占得便宜,但多的是人求着要和他合作。
霍氏,算得上是商界的一枚通行证,无人敢惹-
容为征显然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提供给容屹一辆车,方便他下山。
车行至市中心,容屹下了车。
阴沉沉的台风天,随时有可能掀起狂风暴雨。四周商铺都已关门停业,繁华的市中心,也没有几个人在室外走动。
容屹最后回到方清漪工作的酒店,在大堂里等方清漪结束工作。
他手里拿着只手机,偶尔转动,偶尔解锁屏幕。低垂的眼,衬得寡冷的脸更漠然。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伴随着狂风。
落地窗上满是雨水淌过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城市街头的灯光亮起,点缀漆黑夜空。
手心里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方清漪发来的消息。
方清漪:【我结束工作了。】
容屹:【我在楼下大堂。】
方清漪:【真乖。】
容屹难得没有反驳她像哄小孩儿似的话。
方清漪权当他懒得搭理他,一下电梯就往他那儿走去,动作熟稔地将手里的电脑包递给他,“很重,你帮我拎着。”
容屹接了过来,顺势从沙发上站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牵在了一起,二人边往外走边议论着今天晚上吃什么。
“吃火锅吧,下雨天,比较适合吃火锅。”方清漪说。
“好。”
“那我们直接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过去、”这家酒店和商场共用一个地下停车场,让他们避免冒雨淋湿的风险。
工作日加台风天,商场里的人并不多,每家饭店都只有零星几桌客人。
方清漪和容屹选了家全国连锁火锅店,考虑到容屹很多东西不能吃,方清漪点菜以蔬菜为主。
“下午干什么了?”等菜上来的间隙,方清漪问他。
“瞎逛逛。”容屹执意要坐在她边上,右手和方清漪的左手十指紧扣。
方清漪无奈,提醒他:“你这样怎么吃饭?”
他从善如流地用左手拿筷子:“我左右手都能使筷子。”
方清漪:“……”
……
吃完饭,时间尚早,他们决定在商场里逛一逛。
容屹手指拨弄着她脸畔碎发,瞥见她光秃秃的耳朵,问她:“怎么没带耳饰?”
“工作的时候不能带首饰。”方清漪说。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只是方清漪自我约束高。哪怕不出镜,只是去台里简单的上班,她都不会带任何首饰,顶多颈部挂一条项链,还在衣裳藏住。
容屹:“去买几套首饰?”
提及首饰,方清漪突然想起来,轻描淡写的口吻:“上次在江城,你好像买了挺多首饰的。”
容屹说:“帮霍南笙买的。”
方清漪:“我还以为你给女朋友买的。”
容屹:“哪儿来的女朋友?”
方清漪:“所以后来得知你没有女朋友的事儿后,我在想,或许是给你炮友买的。”
容屹冲她蹙眉:“别把我的私生活想的那么乱。”
方清漪淡笑,习以为常道:“现在年轻人的生活都挺乱的,尤其是你这个身份地位。再结合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你不是个憋得住的人。”
他欲望挺强的。
现在也是。
但他俩直到现在都没做,其实还是……他在等她主动开口。
无论什么,只要是那方面的事儿,都是方清漪先开口的。方清漪一直想等他主动,却没想到他这么耐得住,箭在弦上,还能及时停住。
“我说了,我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是人。”容屹表情不善。
“你不是说你是狗吗?怎么又成人了?”方清漪拿他之前的话堵他。
容屹瞥她一眼,眼神里,溢着几分危险。
方清漪淡笑着,撇开他的手,钻进了奢侈品店里。
店里新上的饰品许多,店员见她进店直奔饰品区,心下了然,直接说:“我们店里很多包包都有的,今年最热门的几款包,我们都有现货,你要不要看看?”
做店员要有好提成,必须得有好的眼力见儿。奢侈品店基本都需要配货,买包必须要买饰品,当然,店员不会明说,只会暗示。然而像方清漪这样,一进店就逛饰品的,基本都是花钱如流水的大小姐。
奢侈品店的饰品,和地摊货也没什么差,甚至还比不上地摊货。
不能沾水沾油,保养不好容易生锈。简单来说,不耐造。这种店不是做珠宝出名的,基本来店里买珠宝的,都是买个兴之所至罢了。和普通人在购物软件买个几十块钱的饰品,同样的心理。
方清漪拒绝了:“不买包了,带回去太麻烦。”
容屹说:“让她快递回去就行,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包。”
店员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能快递的。”
方清漪嘴角牵起弧度,笑着说:“我是想给你省点钱。”
容屹很礼貌:“谢谢,不需要。”
方清漪也不忸怩:“行吧。”
但她还是专注地挑着首饰,拿起一枚戒指时,边上的店员热情介绍:“这是新款,男女同款的,你们要不要试一试?”她漂亮话一堆,“有好多情侣买来当情侣对戒的。”
方清漪原本还挺喜欢的,听到这话,把戒指放了下来。
她身边,容屹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他平直的唇线,逐渐绷紧。
作者有话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39章
◎爱只是当下的永恒◎
如果是情侣, 自然可以买情侣对戒。
方清漪和容屹做了许多情侣做的事,但他俩不是情侣。
更何况。
方清漪对饰品的喜爱程度可见一斑,在她眼里, 戒指有它独特的含义。不是随便什么人送的戒指她都会戴的, 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送她戒指的。父亲送的, 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戴,因为那是她的父亲。
容屹不一样。
“情侣对戒, 未免太幼稚了。”方清漪轻描淡写地嗤笑,“小孩儿才买情侣款。”
容屹绷紧的唇线松开, 滑出轻飘飘的一个:“是。”
随后, 方清漪又挑选了几款手链和包。容屹刷卡时,她用笔写下收件人地址,以便快递送达。
方清漪工作了一天,也没多余的体力和精力, 这家店逛完,二人就没再逛, 直接回了酒店。
到酒店后,方清漪收到王家俊的消息, 让她看下剪好的新闻视频。方清漪又马不停蹄地扑到了电脑上,抱着台笔记本工作。时不时和王家俊沟通。
工作时,她注意到容屹接了个电话, 他怕打扰她, 走出房间接电话去了。
等到方清漪工作结束, 也没见他回来。
她拿上睡衣进浴室洗了个澡, 折腾了近小半个小时。推开浴室门, 看到容屹坐在床尾, 光着上半身,该穿在上半身的衣服被他抓在手里。他低垂着头,额前碎发温顺下垂,看样子,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方清漪走过去,打断他的怔忡。
容屹回过神来,抓抓头发:“没什么,你洗完了?我也去洗个澡。”
方清漪盘腿坐在沙发上:“先别洗了,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容屹:“我先洗澡,洗完澡再和你聊天。”
两个人竟然就这件事犟起来。
方清漪强硬:“先聊天,再洗澡。”
容屹:“我要先洗澡。”
方清漪知道他洁癖上来了,于是没再为难他,松口:“那进浴室聊。”
闻言,容屹猛地转身,难以置信:“你要看我洗澡?”
方清漪不觉哪里奇怪:“边洗边聊。”
容屹挡住她的肩膀,“我洗澡你也要看吗?”
方清漪微笑着瞄他:“我还没看过男人洗澡,容屹,你别这么小气,给姐姐看一下。”顿了顿,她理直气壮地补充,“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对吧?你不吃亏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再洗个澡,让你看。男人得大大方方的,你说呢?”
“……”容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大不大方的事儿。你没看过的事儿多了去了,你非得一个个去看?”
“和男人有关的,都想了解一下。”方清漪挑眉,“反正有你这么个现成的在。”
容屹脸黑了下来:“我是你探索异性世界的工具吗?”
方清漪:“我也是你探索异性世界的工具。”
容屹无言。
方清漪忽然拍开他抵在自己肩上的手,笑得恶劣又促狭:“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我和你谈的事儿没那么着急,必须得在你洗澡的时候和你说。不过你进去洗澡的时候可以想想,我要和你聊五年前的事儿。”
“五年前有什么可聊的?”容屹漠然着说。
“我们分开之后。”
“……”
“容屹,我想知道后来的你,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
容屹往浴室走到步伐略微停滞。
他背对着她,头低垂,光落在他头顶,他的脸藏在晦暗中,情绪难辨。
“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语气很淡,又透着一股少寡的疏冷感。
而后,他摔门进了浴室-
过了十来分钟,浴室里淅沥的水声停下,容屹开门出来。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夜灯,水波纹荡漾的灯光昏黄温馨,勾勒出极佳的畅谈氛围。
床边地毯将卧室分为两部分——
地毯一侧的床上,方清漪倚靠在床头坐着,身上套了件裸粉色的睡衣,纯中带了点儿妖,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情。
地毯另一侧的空间里,容屹身上裹挟着湿重的冷水,整个人透着禁欲的冷感。
“你想聊什么?”他声线也毫无温度。
“我说过,五年前,我们分开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容屹很轻地笑了一声。
方清漪莫名:“笑什么?”
容屹:“你是在关心我?”
方清漪想矢口否认,思忖片刻,还是点头:“算是关心。”
容屹转身去了客厅,没一会儿,手里拿了杯红酒。红色液体在高脚杯里摇晃,夜色迷离其间。他双眼却是近乎透明的黑,毫无情绪可言,“我说了,过正常人过的生活。”
“正常人可接触不到传闻中意大利的黑手党。”方清漪语调轻松地说。
容屹不置可否:“工作而已,只是我的工作对象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方清漪:“霍氏的工作应该够你忙的,怎么还有闲心思去意大利?”
容屹仰头,送酒入喉。
动作间,他颈间喉结上下起伏,线条翻涌起性感的引诱韵味。
他嗓音似是掺了酒气,微哑,醇厚,低沉,引人入胜。
“当时年少气盛、太冲动,做了点儿不该做的事儿,大哥让我滚出霍氏。”
“什么事儿?”
房间里蔓延着诡异的沉默。
容屹送过来的眼神也少见的带有压迫感。
方清漪擅长隐藏情绪,素面朝天的脸露出无辜的笑来:“不方便聊吗?”
容屹:“嗯,不方便。”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容屹手里的一杯酒也已见底,他将酒杯搁置茶几上,微弓着腰身,猝不及防地,因为方清漪的一句话,时间仿佛就此凝滞住,他动弹不得。
“是因为毁了我的婚约、把容家赶出南城——这件事吗?”
容屹猛地侧头。
视线里,方清漪脸上挂着轻浅的笑,笑意很淡,语气也很淡:“霍家早就洗白了,为了你还动用了以前的关系。霍以南还真是比你亲哥还像亲哥,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只是事成后,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
容屹不可能不经过霍以南的允许动用那些关系人脉。
霍以南可以助纣为虐,但也会在事情结束后,给予容屹相对应的惩罚。
“容裕和你说的吗。”疑问句,肯定语气。
方清漪:“谁和我说的重要吗?容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屹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夜色无声,他双眼里似藏了一整个暗夜,眼神尤为病态。有诸多情绪翻涌,可她读不懂分毫,方清漪越看容屹,越心生怖感。
正这时,容屹起身,缓缓从沙发处走向床边。
他弯下腰来,指尖似淬冰般冷,寸寸蔓延在她的脸畔。温柔的力度,方清漪却浑身掀起鸡皮疙瘩。
“很难猜到原因吗?”容屹嗓音低沉,热气扑洒在她唇边,距离那么近,近到彼此睫毛震颤贴合,他眼里如一汪深潭,她无法躲闪,被吸纳进去。
“以你的智商,应该很容易就猜到真相才对。”容屹戳破她的伪装,“何必在这里装不知道呢?”
和聪明人交往,往往是件轻松的事。
然而现下,方清漪意识到,和太聪明的人交往,像是美人鱼幻做人形后,看似光彩照人,实则每一步,都像是踩着玻璃渣,举步维艰。
她渐渐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咽下喉管里的涩感,稳定心神:“容屹,我以为我们很早就说清楚了——我们之间,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谈——爱。”
可以谈性,但不能谈爱。
这是他们早就定下来的。
沉默片刻,容屹冰凉的手指掐紧她的下巴。
他眼帘上下掀动,眼缝间泄露出些许的善意,他善心大方地将自己内心贪婪的一面告诉她:“可是方清漪,除了你爱我,其余的我都不要。”
他松开手,捡起地上的行李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得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留恋-
那天之后,容屹仿佛消失在方清漪的世界里。
连带着往日经常吐槽老板的向葵,也鲜少提到容屹。
容屹又像是没有消失。
因为向葵时常问方清漪——
“你最近怎么没出去住,该不会吵架了吧?”
“没吵架。”
“啊。”
“结束了。”
向葵瞠目。
原以为话题到此结束,向葵思维发散,毫不顾忌方清漪算得上是分手的失恋人心情,一脸八卦地追问她:“他长得怎么样啊到底?”
方清漪想了想:“你每天都能看到他。”
向葵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伸手,朋友间玩笑的力度,拍了下方清漪。
“你和我老板杠上了是吧?”
“向葵。”方清漪难得郑重其事地喊向葵的名字,有气无力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男人,就是你的老板呢?”
向葵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冷静下来后,她睖睁着眼观察着面前的方清漪,单是随便一个居家躺在沙发上的姿势,都透着一股撩拨人心的妩媚。别说男人了,就连身为同性的向葵,看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流口水。身材外貌而言,方清漪和容屹,似乎是匹配的。
他俩又是一个圈子里的,说不准有过许多次的交集。
综上所述。
——“你俩该不会真有一腿吧?!”向葵声量拔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尖锐的声音,方清漪听得差点儿耳鸣。
她清淡地笑着:“现在没有一腿了,放心。”
向葵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凑到方清漪面前:“真的假的?你和我老板好过?”
“真的。”
“五年前也好过?”
“嗯。”
向葵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她在客厅来回走,晃得方清漪头晕。
方清漪撂下手里头的杂志,揉了揉眉心,“很晚了,我先进屋,明天还要上班。”
“不行不行,”向葵拉住她不让她走,“我现在非常混乱。”
“那你冷静一下。”
“没法冷静!”向葵要崩溃了,“我最好的姐妹和我最怕的老板,背地里有一腿——啊啊啊啊我脑袋都要炸了,姐妹,我为我之前的失语和你说声抱歉。我之前口出狂言,诅咒我老板没有性生活,诅咒他性无能,都是我瞎说的,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闻言,方清漪脸都要黑了。
向葵眨眨眼:“话说我老板应该那方面还可以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吃回头草,对吧?”
还未等方清漪回答,向葵像是十万个为什么,又问:“我很好奇,你俩是谁甩谁的?”
向葵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方清漪复又回到了沙发上,她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回忆映拓在她眼底,衬得她一双含情眸情意绵绵,“没有所谓的甩,我俩算得上是好聚好散。”但也仅限于五年前。
五年后的两个月前。
酒店总统套房里。
对于那晚的所有,方清漪都记得很清楚。最清楚的,莫过于容屹眼底冷静又热烈的情感,撕开多年来令人望而生畏的病态感,浓烈的情感铺天盖地席卷着她,要将她吞没。
爱是世间太沉重的情感,方清漪快要被容屹的爱溺毙。
平城的台风,在她离开的那天也宣告离开。
方清漪离开平城时,面对着明艳的骄阳,胸口堵得生疼,心脏好似脱离身躯,完全不受控。
“两次,都是好聚好散吗?”向葵显然不信,“我老板不太像是这种人哎,他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不得到手的话,他宁愿毁了。”
得不到就毁掉,容屹自私到了极致。
连他的员工都知晓。
“嗯。”方清漪还是隐瞒了两个月前的不欢而散,“他已经得到过我了嘛,男人不都这样吗,得到了之后就不珍惜。”
向葵破口大骂:“渣男!”
骂的特别真情实感。
方清漪心里默默和容屹道了声歉,嘴巴却是不受控制地附和着向葵:“容屹,你这个渣男!”
骂着骂着,她眼渐渐红了。
渣的分明是她吧。
他想恋爱,但她只想和他玩暧昧。
保持稳定的两性关系,不行吗?都市男女,快餐关系,多如牛毛。怎么容屹偏偏要一个没有保质期、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过期的爱呢?
爱只是当下的永恒-
昨晚又聊到半夜,今早方清漪强撑着困意醒来,开车上班。
明天就是国庆长假,办公室里众人各个心潮澎湃,仿佛今天假期已经开始。人还在总台,心已经飘到了其他城市。
临了,下班前还召开了个临时会议,使得办公室里响起一片骂声。
会议掐着下班时间结束,一堆人早有预见,开会的时候带上了包,会议一结束直接下楼冲向打卡点,刷卡下班。
方清漪抱着会议本,融入稀疏的回办公室的人群里。没一会儿,她身边多了个人。
何澍咧嘴笑,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问:“方老师,你假期有什么安排?”
方清漪说:“在家待着。”
何澍得逞:“我能约你出来吃饭吗?”
方清漪想了下:“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但我不确定我爸爸那边,难得有假期,他可能会出去玩儿也说不准,我想多陪陪他。”
何澍眼前一亮:“我们两家人可以组团出去玩儿啊,就像小时候那样。”
方清漪其实不记得小时候那样是哪样了,十岁左右的事儿,她是真记不清了。
但还是说:“看到时候的安排吧。”
没想到,国庆的安排,方正邺还真安排上了和何松柏,两家人一同去附近新开的度假村玩儿。
度假村里设备一应俱全,上了年纪的中年人结伴打高尔夫,小年轻们可以去ktv唱歌,亦或者是酒吧喝酒。方正邺办理完入住手续,连房间都不去,干坐在大堂休息区等何松柏来。
方清漪:“他们还有半小时才能到,你总不能这半小时一直坐这儿啊?多无聊。”
方正邺:“半小时挺快的。”
方清漪劝不动他,索性放弃,收起房卡欲上楼。
一出休息区,就看到度假村胸口挂着经理铭牌的人,约有七八个,急匆匆地赶往酒店门外。交头接耳声,不经意落入她的耳里。
“谁来了?容总来了吗?”
“容总不是不喜欢度假村这种地方吗,说是太吵。”
“哎,商总带他过来的,我听说,容总最近心情糟糕透顶,每个和他汇报工作的都被批的狗血淋头。总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趁着节假日,商二少说是带容四少过来散散心。”
“这到底是散心,还是换个地方换个人折磨啊?”有人一针见血。
“谁知道,反正大家都提起点儿精神,工作上别出差错。”
“知道知道。”
“……”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离开。
方清漪抿了抿嘴角,仿佛没听到过一般,仿佛不知晓容屹会过来,仿佛……自己在等人。而她确实在等人,至于等谁,她心知肚明
直到身后响起从容平稳的脚步声,她装不经意地撇过头。
和来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她眼里像是装了导航,目的地明确,指向容屹,对他身边的商从洲,视而不见。
可惜的是,容屹神态漠然,用看陌生人般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而后,视线收回,他径直往前走。
五米。
三米。
距离越来越近。
一米……
他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装,接着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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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女朋友◎
有人目中无人, 有人礼数周全。
容屹是前者,商从洲俨然是后者。
商从洲是圈内出了名的温柔公子哥,不同于霍以南和容屹, 他和齐聿礼相似, 根正苗红的出身。曾祖父还是开国大功臣, 商家不知出了多少忠烈,族谱里往下一数,全是政界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大学期间还是外交学院的风云人物, 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铺路,他倒好, 毕业了和霍以南他们仨人从商去了。
作为外交学院的风云人物, 维持表面的礼貌绅士,是最简单的一课了。
商从洲笑得很和善,“抱歉,我家老四最近失恋了, 心情不太好。”
方清漪这才意识到,他并非是和善的, 而是实打实的伪善派。
想想也是。
让眼高于顶的容屹安安分分叫一声“哥”的人,肚子里的坏水恐怕能装满度假村里所有的温泉池。
商从洲故意用这个词——失恋。
以此定义方清漪和容屹之前的关系——男女朋友。
他挖了个坑。
想看方清漪跳进去。
方清漪又不傻。
她才不跳。
“小孩子是这样的, 脾气大,需要人哄,商二少费心了。”方清漪不给容屹一点儿面子。
她向来如此, 以牙还牙。
容屹不给她好脸色, 商从洲又暗讽她, 她学不来逆来顺受那一套。
方清漪莞尔:“商二少, 我先回房了, 有事联系。”
商从洲盯着她离开的袅袅身影, 鼻腔里发出短促的一声笑来。
这女人,真挺有意思的,一丁点儿亏都不愿意吃,聪明又通透。
怪不得容四被她吃的死死的-
方清漪快被容屹气炸了。
直到刷卡进酒店房间,她才把那股气洒出来。房间门成了发泄口,被她猛地合上,发出“砰——”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
她想不明白,放完狠话离开的人是他,这会儿装失恋摆脸色干什么?
他俩之间是谈恋爱闹分手吗?
顶多算炮.友结束关系,可他俩迄今为止还没真正意义上的上过床。
所以她不喜欢谈恋爱,失恋分手了,再见面,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像是仇人般,面目可憎。
——现在的容屹,就是最好的诠释。
越想,方清漪的心口越堵。
豪华包厢里内置温泉池,方清漪索性脱了衣服钻进温泉水里。氤氲的水汽蔓延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水流涌动,像是能把烦心事一并冲刷走。温度适宜的水温,令方清漪昏昏欲睡。
搁置在边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方清漪懒洋洋地伸出手,拿过手机。
是向葵发来的消息。
几条语音。
向葵:“我突然想起来,你去的度假村,该不会是后山那个刚营业的度假村吧?”
向葵:“我老板好像也去那里了。”
向葵:“你俩应该没有碰到吧?”
方清漪:【碰到了。】
向葵迫不及待:“然后呢然后呢?容总有没有抓起你的手把你按在墙上亲?”
方清漪不由皱眉:【……】
方清漪:【演爱情戏呢?】
向葵:“你就说有没有吧!”
方清漪:【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走了。】
冷淡得不行。
向葵却激动得不行:“我老板肯定还对你恋、恋、不、忘!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俩搞过的事实,但是清漪,我老板这段时间的状态不要太明显——他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大字:我被甩了。公司上下,天天都是低气压,这两个月我都不敢大声说话来着。”
温泉水上涌,她指尖被水浸湿,打字的时候,总会识别出错。
方清漪也干脆发语音:“他把我当路人对待了。”
“No,”向葵意味深长道,“我老板虽然脾气差,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会有。他要对你没感情了,肯定会大大方方地和你打招呼的——最起码会朝你点下头,把你当路人,就是在装。”
“向葵,你不明白我俩的关系。”
“炮友呗。”向葵坦然大方地吐露出来,“炮友咋了?我们办公室也有啊,俩人结束炮友关系后,也不影响日常来往啊。但我觉得我老板,啧,怎么说呢,他好像有点儿陷进去了。”
向葵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向葵还是没忍住,八卦地问她:“你到底怎么甩的我老板啊?按理说,我老板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体力有体力,你上哪儿去找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
“首先,不是对方最好所以我选择对方——你需要纠正认知。在一起的两个人,必然不是接触到的人里条件最好的,而是最适合彼此的。”方清漪扶额,声音很低,无奈至极的口吻,“而且,不是我甩的他,向葵,是你老板甩的我。”
好一阵沉默。
聊天界面,没有任何新消息进来。
手机一震。
方清漪以为是向葵反应过来之后发的消息。
然而点亮屏幕,发现是何澍发来的。
何澍:【清漪姐,我们到了。】
何澍:【我爸和你爸他俩高尔夫球结束好像要去夜钓,他俩就不回来这边吃晚饭了,你晚饭怎么解决?】
何澍:【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小年轻真的有孜孜不倦的精力。
方清漪很想拒绝他,想拒绝二十一岁男孩子的示好,更想拒绝年轻男孩子的喜欢。
她情感经历并不丰富,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得出来何澍对她的喜欢,不是世交弟弟对姐姐的喜欢,而是成年男子对异性的喜欢。
可对方没有明说,她也没法明着拒绝。
他做足了世交弟弟的姿态,方清漪作为世交姐姐,自然也得做到姐姐该做的怡然大方。
方清漪回他:【可以。】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在房间里一个人吃饭,她原本的计划是——
去度假村的酒吧,喝几杯酒。
好久没喝酒了。
方清漪想喝酒了。
度假村娱乐场所丰富,方清漪是头一次来,只知道有酒吧,但不知道酒吧的具体地址。她下楼后,特意问酒店前台,前台小姐体贴回答:“酒吧离这边有点儿远,我们可以派专车送您过去。”
方清漪没拒绝。
前台小姐:“好的,麻烦您这边稍等,我联系司机。”
方清漪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等待之余,她和何澍发消息,解释自己坐度假村的车过去。
收到方清漪消息时,何澍还在高尔夫球场,高尔夫球场内有配套的餐厅,但他没选择在这儿吃,而是选择和方清漪一同吃晚饭。两边家长都在,何松柏一眼看透自己儿子内心的想法,悠悠道:“老方啊,你看这俩小孩儿,好些年没见,一见面,关系还是这么好。”
方正邺:“是吗?小澍跟着清漪实习,感觉怎么样?”
何澍思考几秒,“清漪姐人很好,我很喜欢她。”
方正邺满意地勾起唇角,嘴上还是谦虚的:“她也就对外人好,在家里,脾气可大了。”
何澍当即反驳:“哪有,我觉得清漪姐没有缺点。”
何松柏顺势道:“我也觉得清漪没什么缺点,老方啊,我现在和我家小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找个和你家清漪这样的好姑娘。”
方正邺:“我家清漪这样的可不好找。”
何松柏试探着:“不然……你觉得我家小澍怎么样?”
方正邺笑容和蔼,“我觉得可以啊。”
何澍眉间一喜。
欢喜不过两秒,方正邺一句话将何澍的心情打回原位。
“清漪的事儿我没法做主,你也知道的,当年的婚事……”方正邺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空气里满是歉意,“……我现在不管她了,她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她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吧。她哪天就算领个十八岁刚成年,或者是八十岁的老头回家,告诉我那是她喜欢的男人,我也没意见。”
闻言,何澍嘴角微抽。
方叔叔的发言好大胆。
八十岁。
到时候谁管谁叫爹啊?
方正邺说完,进了中餐厅。中餐厅是自助式用餐,每人拿餐盘夹菜。
何澍拉住何松柏,拉到角落里,他轻声问:“清漪姐的婚事是什么情况?”
何松柏淡声:“没什么情况,被逼无奈订的一桩婚事,口头订的,正儿八经的婚宴都没举办过,圈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婚事可以当做不存在,你也少到外面瞎打听。”
“我没去外面瞎打听,我就问您。”何澍双眼紧锁着何松柏,“是方清漪和容裕的婚事,对吧?”
何松柏眉梢微扬,略感惊讶:“ 你怎么知道?清漪和你说的?”
“她除了工作时候会和我说话,其余时间都是爱答不理的。”何澍很别扭也很憋屈。
何松柏笑了:“所以我说,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她?——圈子里多少的公子哥想追她,哪个不是被她拒之门外?要不是我和老方关系好,估计清漪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何澍烦闷:“我知道。所以那婚事,到底怎么黄的?”
毕竟是自己儿子,何松柏也不瞒他:“也不算是婚事黄,主要是容家黄了,你看现在,圈子里还有姓容的吗?”
“有啊,容屹。”何澍脑海里瞬间冒出这个名字来。
“是啊,还剩个容屹。”何松柏感慨,“当年,就是容屹一手把容家弄得天翻地覆,把容家赶出南城的。容家都离开了,婚约自然不作数了。”
“容屹……为了容裕和方清漪订婚,所以才毁了容家吗?”何澍小心翼翼地问。
换来何松柏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脑子里除了儿女情长情情爱爱,还能装点儿别的吗?”何松柏斥他,“哪儿会因为这个!容屹和清漪,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少瞎猜。行了,你快滚去陪清漪吃晚饭吧。”
“……哦。”何澍抓抓头发,不情愿地应了声。
何澍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容屹。
容四少。
容屹真不是因为婚约的事儿,对容家下狠手吗?-
而此刻的容屹,正被商从洲冷嘲热讽。
商从洲:“人都站在那儿等你了,你倒好,装不认识,装给谁看?”
容屹理直气壮:“装给她看。”
商从洲被气笑:“装这么一回,你爽了?”
容屹:“爽。”
商从洲:“真爽假爽?”
容屹不吭声了。
商从洲笑:“给你台阶的时候你就下。”
容屹不耐烦:“凭什么她给我台阶我就得下?我又不是她养的狗,而且就算是狗,狗也有脾气,气急了也会咬人。”
“你咬的是她吗?”商从洲冷嗤,“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被你咬了一遍。真该领你去霍宅溜一圈,让大哥看看你现在这德性。”
“我什么德性?我好的不行。”
“还嘴硬?是不是我收拾不了你了?”商从洲作势撸袖子,步步逼近。
容屹伸手,解开距离脖颈处最近的纽扣,“来,打一架。”
商从洲哑然失笑,突然停了下来:“挨打无所谓,挨骂也无所谓,你现在到底想怎样?”
容屹:“我没想怎样。”
商从洲:“我说真的,小容屹——”
以往这么叫他,他也没特别大的反应,顶多瞪一眼。
今儿个,反应特大。? “——你他丫的别这么叫我,听着烦!”容屹打断他。
商从洲听得刺耳,“我看你就欠打,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还说起了脏话。”
容屹嚎:“你打我啊!有本事打死我!”
商从洲气的肝疼,论打架技巧,容屹真没法和他比。商从洲是部队大院长大的,每年暑假都要被商司令带去部队学格斗。但他是出了名的斯文儒雅,不轻易动手。
“就为了个女人,瞧你这点儿出息。”他还是压住了火气。
“和她没关系。”临了临了,还是要把方清漪撇开。
商从洲已经懒得说他了,踹他一脚,“去酒吧,待会儿齐三过来。”
容屹把刚才解开的纽扣又重新扣上,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同商从洲往外走。
“三哥怎么过来了?他不是忙着婚礼的事儿吗?”
“你说呢?你最近已经成功取代他,成为霍氏最可怕的总经理了。”商从洲凉凉地嘲讽他,“齐三可不得敬你杯酒,感谢你一通。”
“……”容屹懒得搭理,或许,是习惯了。
“南烟最近忙着锦琅府的事儿,大过节的也天天往锦琅府跑。齐三一个人待在家无聊,所以过来了。”商从洲解释。
容屹淡淡地嗯了声。
出了电梯。
容屹摸了摸口袋,意识到:“我忘带车钥匙了。”
被商从洲叫回来:“喝了酒也没法开车,别开车了,让这边的人开车送咱们过去。”
容屹:“行。”
容屹落后几步跟在商从洲身后,才走几步,就听到前面的商从洲怡然自得地吹了声口哨。
商从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撇过头来睨他一眼:“要过去打声招呼吗?”
容屹断然拒绝:“不要。”
商从洲应:“好。”
然后直挺挺地朝方清漪走去。
容屹暗骂了声,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方小姐,又见面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迫使方清漪转身,循声望去。
她目光不移,盯着面前的商从洲:“商总,你好。”
商从洲:“方小姐这是准备去干什么?”
方清漪:“约了朋友去酒吧,你呢?”
商从洲:“真凑巧,我也要去酒吧。”
他礼貌询问:“你该不会在这儿等酒店的车吧?”远远就看到她站在这里,像是在等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商从洲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而方清漪的回答,和他内心所想一模一样。
——“是。”
商从洲眼里斜出从容的笑:“我也等车去酒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
方清漪迟疑着。
正这时,酒店的司机过来。
因为跑得匆忙,司机额上有汗:“抱歉,今晚用车的有点儿多,我送完客人就回来了。商总,是你要用车吗?”
前台小姐想说是方小姐要用车,可被前台的经理拦住,示意她闭嘴。
哪有什么先来后到,一个是客人,一个是度假村的老板,孰轻孰重。
方清漪的犹豫,商从洲尽收于眼底。
他不喜为难旁人,“是这位方小姐要用车,不过我想问一下,还有别的车吗?”
“今晚人多……别的车,少说也要等半小时。”司机说。
“半小时……确实有点儿久,”商从洲非常有绅士风度,“不过先来后到,也是方小姐先上车。我和容屹再等半小时就好。”
司机看傻眼了:“啊?”
他咽了咽口水,“其实如果你们去的地方邻近的话,我可以一辆车带你们过去的,商总。”到底是自家老板,不敢怠慢。
“没事,先送方小姐。”商从洲大度慨然。
方清漪半翕着唇,嘴角噙着半盏淡笑,“一起吧,商总。”
她看向司机:“我们都去酒吧。”
司机惴惴不安,向商从洲再次确认:“商总……?”
商从洲:“既然方小姐不介意,那就一起吧。”
司机总算松了口气。
度假村隶属于霍氏旗下的一家酒店品牌,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在这里,顾客仅是在酒店睡一晚都需要五位数。因此,度假村配备的接驳车也不同于其他酒店的观光车,而是埃尔法保姆车。
车门自动打开,方清漪先上车,坐在了第一排。
容屹第二个上车,被商从洲一脚踹上去的。
商从洲意图明显,要这小子有点儿眼力见儿,坐方清漪边上位置去。容屹不知道是和他作对,还是目中无人到冥顽不灵的地步,径直坐到后排去了。
商从洲双眼一黑,觉得容屹混成现在这怂样还真就是活该。
最后。
商从洲上车。
他选择了和方清漪隔一条窄过道的位置,与她并排坐下。
车门关上。
驶往酒吧。
将近十分钟的车程,车厢里潜伏着静寂。
没有人开口说话,唯独车载音乐静静流淌。
快抵达酒吧时,商从洲冷不丁地说:“方小姐,这辆车就留在酒吧外,到时候你喝完酒直接让司机送你回去就行。”他的体贴面面俱到,“夜太深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我和我朋友一块儿,不会不安全。”方清漪拒绝了,“不用给我备车。”
“两个女孩子,更不安全了。”
话音落下。
车停。
边上就是度假村的酒吧,霓虹灯闪烁,七彩云雾在半空闪烁,交织出绮糜放纵的夜。低音震动由敞开的大门传了出来,敲打着人的胸肺。
方清漪按下车门按钮,车门缓缓打开。
她下车前,轻描淡写地留下了一句,是反问。
她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和女朋友出来喝酒的?”
“……”
“……”
没来由的,商从洲觉得气温骤然下降,冷的他后背冒冷汗。
直觉不是天气作祟,他转头,后排的容屹,整个人浸没在暗夜里,神色晦暗难辨。车窗外闪烁灯光溅入车内,在容屹脸上留下一层涟漪。
商从洲拨开那层涟漪,看到底下藏着的,汹涌澎湃。
啧。
这小子。
好像气疯了。
作者有话说:
警告!警告!
给你们时间迎接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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