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周臣景去到她卧室,明明家里没人,上楼时稚玥紧张得心要跳出来。
刚被雨淋,不喜欢衣服贴在肌肤上的感觉,稚玥要先洗澡,让周臣景随意坐。
周臣景站在门口大概看了眼屋内。
房间虽小,设备齐全。
不仅有卫生间,还砸通一个房间做客厅和开放式小厨房,有小冰箱和制冰机,甚至连咖啡机也配有,看得出家里人很宠她。
稚玥出来发现周臣景蹲在投影仪前,她绕到前面问:“怎么了?”
周臣景:“不是说坏了?我给你看看。”
想起前段时间为了约他出门故意说投影仪坏了,稚玥紧张得用手护住,磕磕巴巴:“我,我弟已经给我修理好了。”
“是吗?”周臣景持怀疑态度。
尾调轻佻,稚玥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拆穿谎言戏弄她。
她盯着周臣景帅气的脸,狭长的眼睛里透出淡然的光,他穿着一身警服,一身正气,无法觉得他是有意逗弄她。
“嗯,我弟特别聪明,修理这些不在话下。”稚玥开始胡编乱造,反正人也不在,没有对证,谁知道她的话真还是假。
稚玥为了表明投影仪是好的,打开连接上平板,点进歌单,播放最新加入的曲目,转移话题问:“要不要看电影?”
“都行。”周臣景坐在沙发上,不乱张望,一副对稚玥闺房不好奇的模样。
稚玥点开一部最近正在追的日漫《堀与宫村》,盘腿坐到沙发上,外面雨声越发大,听着悦耳,伸懒腰说:“雨天什么都不做是最舒服的,就颓废玩。”
周臣景看到小茶几上有开心果,拿过小盘子给她剥。
难得稚玥看剧没有吐槽,还很入迷,周臣景不免多看几眼屏幕,对动漫兴致不高,继续低头专心剥开心果。
稚玥穿着浅薄荷色的法式长裙,长到脚踝,露出脚,布料软软贴在她身上,一双腿笔直又修长,斜靠在沙发里像一幅蒙尘的油画,别有韵味。
周臣景不忍打扰她兴致,坐在原地安静地陪着她。
“看我干嘛?有事吗?”稚玥坐起身,面向周臣景,“你看了我三次,绝对有话说。”
周臣景拿过果盘坐到稚玥身边:“你专业是编剧?”
稚玥疑惑他怎么问这个:“嗯。”
“今年毕业?”
“本来是今年,但我延毕了。”
周臣景斟酌用词:“不喜欢你的专业?”
稚玥看着他,手绞弄着头发,琢磨怎么回答比较好。
他们很少会聊私人的话题,别的情侣或许有说不完的兴趣爱好,但她和周臣景几乎不说,保持着很完美的社交距离,稚玥不觉得生疏,反而很喜欢这一份情侣之间的边界感。
“喜欢,那又怎么样?”稚玥反问,不直接回答。
语气里的轻慢和不屑清晰地传到周臣景耳里。
周臣景:“也喜欢做老师?”
“嗯,但是吧……”稚玥说,“不是做高中老师。”
“打算读博?”周臣景继续问。
“不知道,我连毕业论文都没写完。”稚玥叹气,“我选的课题今年不做,明年可能要重新调整角度再深入研究。”
重头来一遭的意思。
想到这儿就心累。
稚玥感觉和周臣景聊这些很奇怪。
因为他们多数状态是享受当下,从来没有谁聊以后、聊未来发展,如果聊了,他们之间的羁绊肯定会加深。
就好像——我和你聊以后,是期待我的以后有你。
严重违背稚玥的初心。
她就是没心没肺,只想谈一场活在当下的恋爱。
而且。
周臣景对她也是一样的吧,他是江都人,濛城是老家,基层历练几年,结束后会调任到省厅,小城这段生活只会成为过去,反正一个人也是无聊,不如谈段恋爱打发时间。
总的来说,他们是各取所需。
周臣景没再接话,给她递过果汁,稚玥接过喝起,继续看漫。
稚玥对这部动漫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几分说不清道不明。
两个外和里不一样的人谈起了恋爱,一个比一个笨拙,又一个比一个真诚,笨蛋情侣跌跌撞撞保护着对方,救赎彼此。
谈不上无聊,却有一种平和的魔力吸引她往下。
她读书时也写过不少剧本,还跟过组,写过狗血撕逼情节也写过工业糖精剧情,很少发现有剧像日式的温馨调,处处遍满生活中的小确幸,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剧的播出首要是盈利,其次再论其他,根据市场来说,还是狗血套路深得人心。
一部好剧还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哪能想有就有。
稚玥正投入剧情中,突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坐直身子,侧耳去听。
步子有力,不像是外婆的,外婆是上麻将桌不到天黑绝对不回家,这人是用跑的,所以……
是稚蕴回来了!
在稚玥有反应前,敲门声响起。
门外的稚蕴对着里面喊:“姐,你在吗?我们聊一聊吧!”
稚玥急忙起身,因为裙子太长,拌了一跤,淡定坐在一旁的周臣景伸手把她扶稳。
顾不来其他,稚玥小声对周臣景说:“你藏一下!”
“藏哪?”周臣景淡声问,全然不见紧张。
稚玥四处看,把人推往卫生间。
周臣景在被推进去前,转身问她:“我们为什么要躲?”
稚玥愣怔。
是啊,为什么躲?
怕被知道后,分手难收场?
“这个情况下介绍你们认识,好吗?”稚玥假想一下,第一次把男友介绍给家人,还是在她卧室里,怎么想……都太突然了。
她是可以,主要是不知道门外的稚蕴会是什么反应。
周臣景走到卫生间里,轻笑说:“开玩笑的。”
门在稚玥面前合上,回想周臣景低垂眼眸的表情,愧疚感笼罩压来。
稚玥拍了拍脑门。
这样一搞,她的做法真的很渣啊……
门外的稚蕴又喊道:“姐!我们聊聊吧,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啊。”
稚玥翻了个白眼。
真当自己雪姨叫门啊。
稚玥不耐烦拉开门,抱手靠在门沿:“你要说什么?”
稚蕴往前走:“我们进去聊。”
“不了,就在这儿说。”稚玥伸手挡住稚蕴,“说完我要休息,不想招待你。”
亲姐的嫌弃给稚蕴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伤害,委屈巴巴的:“姐,你真的生气了?”
“你说呢?”稚玥抱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这周心情不好,不愿意和他见面,更不愿意交流。
稚蕴表明立场:“我真不是替爸妈来劝你的,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劝你回去读书,把保博的事情定下来。你也说过,毕业后你想要……”
“打住。”稚玥冷刀子丢过去,“如果只有这些话,没必要说了。”
“姐……”
“你现在回房,该干嘛干嘛,别瞎劝我。”
话音落下,门也关上,一场没有结果的谈话结束。
稚玥靠着门,深呼吸平复心中的火,避免控制不住出口伤人。
周臣景拉开浴室的门,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她。
外面狂风骤雨,室内没开灯,一片昏沉。
他们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彼此。
稚玥走到床边坐下:“他估计会在外面待很长一段时间,你先坐会儿。”
周臣景走到稚玥跟前,蹲下。
“你干嘛?”稚玥不习惯两人目前的姿势。
本想要埋头掩饰伤心,他却放低姿态,凝望着她,窥见了她所有心事。
周臣景握住稚玥的手,吓得她往回缩,被周臣景紧握住,不给她躲开的机会。
“开心些。”周臣景安慰人时,说话声低低的,低醇带着暖意,似屋檐淙淙落下的雨,沁润她的心。
稚玥不太习惯和人倾诉心事,更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稚玥:“怎么开心啊,我是不想毕业吗?可我就是做不到,我延毕了,这是事实。”
不是埋冤,语气里多的是自责。
周臣景抿唇:“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稚玥笑了,“二哥,这样显得我像小孩子在告状,我三岁就不做这样的事了。”
“我爸妈很忙,他们创业不容易,不会有空闲时间听我说这些。”
“所以你就不说?”周臣景大掌捧着她的手,语气里是自己没察觉的心疼。
稚玥:“得不到回应的话,我从不说。”
周臣景对她宠溺笑了笑:“你还真是倔。”
“对啊,你不也说我名字连读就是倔吗?”稚玥可没忘记他微信给她的备注是「倔小姐」。
稚玥,倔。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名字和她性子一个样。
周臣景:“如果我说,我想听呢?”
他想要做那个回应的人。
稚玥停下小动作,对上周臣景那双看不透的眼眸,凝望她时不见眼底的薄冰,好似在里面看到一个冰雪消融的春天,风和日丽,花红柳绿。
这片春意里——
也,看到了她。
他的注视夹杂太多,心跳被他操控,砰砰地,不受她的控制。
掌心微微出了汗。
单纯的对视,比拥抱亲吻都还让她无措。
稚玥凑近他,小声说:“周臣景,和你说一个秘密。”
“嗯。”
回答声富有磁性,勾得稚玥心痒。
“我想做编剧,想做大学讲师。”稚玥说,“但我爸让我少痴人说梦,劝早点收心做该做的事。”
“所以你不想毕业?”周臣景大概猜出稚玥为什么恐慌毕业了。
她害怕结束学业后,往后所有的人生都被人安排好,别无选择。
稚玥:“幼稚吗?”
应该很可笑吧,竟然因为这样的想法延毕。
周臣景摇头,对她说:“稚玥,好好准备明年的毕业课题,就拿出你敢于选择延毕的勇气往下走。”
稚玥愣了几秒后,豁然开朗。
选择延毕是为了逃避,听完周臣景的一席话,她想明白了。
延毕的事迟早会被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实在选择延毕,她就做出了选择,还是不甘心往后的人生就被安排好,按部就班,她还想要给自己机会,去做出忠于内心的选择。
稚玥想清楚这段时间困扰她的问题,冲周臣景笑了笑,落进他那双在暗色里越发深邃的眼睛。
莫名的,紧张的感觉过分强烈。
雨声密集,解开的心结又一次缠成一团。
这次不是因为学业,单纯的是因为蹲在她面前,捧着她手怜爱摩挲的男人。
他的眼神一反常态,总给她一种……他是真的是在用心对待这段感情的错觉。
他待她,太认真了。
她难以忽视这份认真。
他难道真的喜欢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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