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主这时差两月才到三岁,还不懂得需要先清洗伤口再上药,她甚至连药都抹不平,但她的动作很小心,生怕将人弄疼了。
太子看着她避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涂到伤口边缘的药,唇角轻轻勾了勾。
小笨蛋。
不过他也没阻止,就默默地看着。
小县主见他一直盯着伤口,便以为是弄疼了他,她想了想后,便凑近轻轻吹了吹。
太子的手下意识蜷缩了下,身形略僵。
以往他受伤后母亲给他上药时也会像这样,边给他擦药,边轻柔的吹一吹,问他疼不疼。
再过几日,就是母亲冥寿了。
太子心中猛地一疼,疼的眼眶都泛了红,他快速别过头,咽下哽咽。
然这时,小县主突然靠近他,用短小的双手抱住他,还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曣哥哥不哭。”
香甜的气息将血腥气掩盖,似乎也将那股悲伤笼罩了些。
太子抬了抬手,但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小县主。
小云涵与宋淮寻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仰头问宋淮:“淮哥哥,蓁蓁妹妹不是害怕太子哥哥吗?”
宋淮牵着她的手,温和道:“以后就不怕了。”
小云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喔,”
宋淮小云涵没有过去,只在不远处等着,可等了许久,却仍不见小县主放开太子。
而太子听着那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声,唇角抽了抽。
不是来安慰他的么,怎么自己倒是睡着了。
小县主今日没有午憩便过来了,又折腾了这一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她拍着太子的背,哄着哄着,就将自己哄睡着了。
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原本只是搭在太子肩上,然睡着睡着她就往太子怀里拱,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太子低头看着软软乎乎的小团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后,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肩上,抱着她的腿弯站起了身。
小孩子就是麻烦!
卫蓁蓁尤甚!
宋淮小云涵见此便迎了上去。
太子一手搂着熟睡的小团子,一手示意他们噤声。
小云涵乖巧的点点头。
小县主以往也在齐家睡着过,都是放在小云涵房中,是以几人默不作声的往小云涵的房中走去。
齐云澜过来找妹妹,恰好远远撞见这一幕。
太子面露不耐,但动作温柔至极。
宋淮牵着小云涵,平素冰冷的脸上带着几分柔和。
齐云澜挑了挑眉,后退一步抱着双臂靠在红柱上。
啧啧,果然是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养啊。
齐云沐恰也过来找妹妹,刚好撞见齐云澜脸上诡异的笑容。
齐云沐:“……”
他这弟弟瞧着,好像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盛安郡主有孕那会儿,他曾听到弟弟梦呓,念着阿锦,后来盛安郡主诞下小公子,圣上赐名顾容锦。
而弟弟见小公子第一面,唤的就是阿锦,但那时他明明记得,还没人告诉弟弟,小公子叫什么。
虽然他不信鬼神,但…要不还是找个道士给弟弟驱驱邪吧。
-
正如宋淮所说,从这以后,小县主就不再害怕太子了,而是越来越喜欢黏着太子。
齐家,齐三姑娘房里越来越多小县主的衣物被褥,甚至连小县主的丫鬟暗卫都在齐家有了自己的住处;裴家,太子旁边多了一张书案;阆王府,太子与大皇子训练时,旁边也多了个小身影。
阆王府的少主,将来是要接管阆军的,与太子大皇子一起训练也是应该的。
于是,太子每日除了自己的课业外,还要给小县主讲课,文武皆是。
太子若不教,小县主就捧着书或者拿着小木刀跟在他身后,他去哪儿她就去哪儿,缠的太子实在无法,只能答应。
而这一答应就是许多年。
太子有时候半夜梦呓,都是咬牙切齿的卫蓁蓁,麻烦精!
但次日还是该教教,该哄哄,该护护。
因为太子看的明白,他口中的卫蓁蓁麻烦精,只喜欢麻烦他一个人。
这对于这个年纪的太子来说,就像是一种殊荣,他一边抱怨一边自得。
当然,小县主与小云涵的关系也亲密得很。
小县主一声乔乔姐姐,小云涵就高兴得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齐云沐齐云澜曾无意中撞见这种场面,前者对此很不能理解,后者一脸高深莫测。
这算什么,妹妹和小县主将来还是妯娌呢,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但这话他是不敢说的,不然大哥又要给他找道士驱邪。
这时,齐云澜也会忍不住提醒一句:“大哥,近日苏家妹妹经常来找妹妹,你若碰见了,对人家客气些。”
齐云沐白他一眼。
“像这样客气?”
齐云澜看了眼自家一股脑儿给小县主塞东西的妹妹:“……也不是不行。”
就当提前养媳妇儿了?
齐云沐:“…脑子有病。”
苏枕堂恶狗的妹妹,他不迁怒就行了,还要供着?
齐云澜被骂了,后头的话也就不想说了。
爱咋咋地吧。
反正,上一世最后也挺圆满。
除了一把年纪还跟苏枕堂写信对骂外。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一行四人在奉京也逐渐的‘声名远扬’。
太子经逢变故后,不复曾经的活泼开朗,也不再如以往那般调皮捣蛋,嗯,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如今的太子不能用调皮捣蛋来形容。
顽劣疯野更适合他。
以前,他顶多就是上房揭瓦,下河摸鱼,自个儿玩自个儿乐,而现在,他脾气一上来,就能和宋淮搅的奉京上下不宁。
奉京上下背地里给他们取名‘黑白双煞’。
二人已是让很多人头疼不已。
可后来,多了个齐云涵。
再后来,多了个小县主。
这下就不止是头疼了。
虽然两个小姑娘都很乖巧懂事,从不主动招惹是非,但可怕就可怕在都眼瞎心盲,一个认为太子是最讲规矩懂礼貌的,一个认为宋淮脾气最好最温和不过。
反正不管太子宋淮跟谁打了架,她们也不跟你讲道理,到了圣上跟前,说法永远都不会变。
‘曣哥哥没错’
‘淮哥哥是对的’
‘曣哥哥最讲道理,能惹曣哥哥动手就是你的错’
‘淮哥哥脾气最好,能叫淮哥哥动手说明你太过分了’
一个是齐家几代才出来的掌上明珠,一个是阆王府郡主府的金枝玉叶,二人齐齐掉金豆子,还不得将人吓得胆战心惊,哪还敢继续‘讨伐’那两个。
明着不能拘束太子,便私下给圣上上折子。
可因着先皇后故去,圣上心中始终觉得欠太子的,只要不太过火,圣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实在被臣子参的狠了,圣上便言:“如今太子与大皇子都在齐家养着,且文有裴老教导,武有阆王为师,这三处,不论去找谁讨说法都成。”
总之,他现在管不着。
满朝文武对此简直是有苦难言。
太子在裴老处乖的不得了,即便他们去告状,裴老也不信。
而齐家的几代才出的一个姑娘,齐家要舍得罚齐三,他们能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再者太子大皇子就算是养在齐家,那也是主,齐家敢罚?
而阆王那就更不必说了。
连太子凶了几句小县主,阆王都能拿着扫帚去齐家揍人,更别说他们了。
于是众臣另辟蹊径。
“如今朝堂融洽,太子殿下与大皇子也该回宫了。”
“臣附议。”
然圣上只抬了抬眼皮子,云淡风轻道:“爱卿所说甚是,那便将请太子回宫之事交给爱卿去办。”
众臣:“………”
那几家被砸的墙似乎才补好没多久?
一时间,无人再敢出声。
“众爱卿近日参的折子朕都看过。”圣上扫了眼众臣,放慢语气道:“朕承认,太子是混账了些,大皇子是过于凶了些,但这桩桩件件,当真只是朕的儿子错了?”
诚如圣上所言,太子大皇子再是混账凶狠,也不是是非不分,见人就打的。
这些年动静闹得大,怼朝臣,打世家子弟,无非就是两人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而即便有时候有一个想忍,但另一个振臂一呼,那必然就是要一起上的。
简而言之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你但凡一个字夹枪带棒,那就少不得一顿闹腾了。
比如,有人话里话外讽刺宋淮的身份;比如,有人说太子德不配位;比如,有人说小县主是女子,阆王府继承人应该换成顾容锦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行。
大人们自然不敢在外头说这些,但家中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平常在家中听了些,转头就出去传扬开了。
即便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但也掩盖不了对方挑事的事实,不过是见太子宋淮压根儿不屑解释,自家孩子又确实被打的狠,才敢来圣上跟前参他们。
然他们不说,却不代表圣上不知。
此时听圣上这一说,众臣纷纷噤了声。
即便是孩子胡言乱语,有些话也经不得深究。
妄论主子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此后,但凡众臣家中有孩子降生,从能听懂话开始,皆对其耳提面命,绝不可招惹那两个混世魔王,否则挨了打,只能白受。
如此过了几年,奉京倒确实安宁了不少。
但四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名声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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