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十五年,冬,元瑾县主及笄。
作为北阆唯一一位县主,卫蓁的及笄礼自是盛大隆重。
阆王府门庭若市,宫中的赏赐接二连三的抬了进来,皇子公主早早驾临,奉京各大家皆是主母亲至。
礼前,闺房中,元瑾县主被各家世女围着,听的都是舒心熨帖的恭贺,看到的都是灿烂和喜悦,与前世的冷清独孤截然不同。
这一世的卫蓁,过着原本就属于她的生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一世幼年所缺失的亲情,友情,都得到了圆满。
及笄礼上,着华服的元瑾县主明艳不可方物,她一出现,所有观礼者都不自觉噤声,眼也不眨的看着台上耀眼夺目的女子。
卫家有女初长成,一朝惊艳奉京城。
这其中也包括太子褚曣。
他自小就将卫蓁蓁当做妹妹疼爱,从未生出过其他的心思,直到今日,直到这一刻,他看着几乎是他亲手带大的小丫头成了万众瞩目,亭亭玉立的姑娘,他的心突然颤了颤。
有一种不明的怪异的感觉冲上心头。
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直到,他看见裴骆安眼底的情愫。
卫蓁在裴家上学,与裴老爷子的嫡孙裴骆安也算是自幼相识。
裴骆安位于太子斜对面,少年郎温和的看着台上的姑娘,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情意。
不止裴骆安,他的妹妹长大了,被无数人觊觎了。
太子心中猛地就窜起了一股戾气。
就算是裴骆安,也配不上他的卫蓁蓁。
太子的气场太过骇人,惊动了很多人,包括裴骆安。
裴骆安似有所觉的望来,就对上太子满是戾气的双眸,他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他何时得罪太子殿下了。
然而就在这时,太子挪开了视线,目光在所有觊觎台上姑娘的世家子弟身上扫了一遍。
明晃晃的威胁,许多人也都逐渐回过了神,不敢再肆意盯着元瑾县主看。
奉京城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最是疼爱阆王府的妹妹,他们这般肆无忌惮,被瞪一眼也是该得的。
而裴骆安眼神却略显复杂。
虽然因为阆王的关系,所有人都自觉的将元瑾县主归为太子殿下的妹妹,可实际上,太子殿下与元瑾县主,不论是名义上,还是血缘上都不是亲兄妹。
太子殿下,当真只是将元瑾县主当做妹妹看待?
而他不知此时的褚曣也陷入了与他一样的沉思。
同是妹妹,齐云涵去岁与宋淮定婚时,他并无这样的感觉。
他真的只是将卫蓁蓁当做妹妹?
若有一朝一日,卫蓁蓁也定了婚...
太子用力捏紧拳,看向高台上还未簪发的姑娘。
恰这时卫蓁转眸向他看来,触及到他的视线后,朝他轻轻一笑。
眉眼弯弯,明眸皓齿,万物失色。
褚曣看着那万分熟悉却又突然有几分陌生的脸庞,眼底逐渐浮现出浓烈的占有欲。
不,绝无可能!
这是他的卫蓁蓁,他绝不可能将她嫁给别的男人!
太子殿下在男女情爱上虽无甚经验,但并不傻,在意识到自己那过激的想法后,他也随之明白了什么。
一直注意着太子反应的宋淮,看到此处轻轻勾起唇,朝不远处暗卫示意。
而后,便有暗卫将一个小匣子递到了太子手中。
太子愣了愣,抬眸看向宋淮,这是何物?
能调动东宫暗卫的,除了他,只有宋淮。
宋淮朝他轻轻挑眉,没做声。
褚曣面带疑惑的打开了匣子,里头赫然放着一根簪子。
太子很快就认出了这根簪子。
这是前些日,宋淮说得了一块极好的玉,要亲自画簪子样式送给齐云涵送生辰礼,问他要不要给元瑾县主也画一个样式,正好还有料子。
太子当时不做他想,便答应了。
太子再去瞧宋淮时,宋淮已经看向正要簪发的姑娘。
褚曣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北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若女子及笄时,用了男子所赠的簪子簪发,便等同于定婚。
齐云涵及笄时,用的就是宋淮所赠的簪子。
褚曣垂眸看向匣子里的簪子,突然勾唇笑了笑。
宋淮啊,真不愧是他的阿兄。
众目睽睽下,太子缓缓起身,往高台而去。
替卫蓁簪发的老夫人瞥见太子手中的簪子,身躯一震后,无声停止取盘中簪子的动作。
其他人自然也瞧见了。
元瑾县主及笄礼上,太子赠簪,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世家子弟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方才太子瞪他们的那一眼并非是爱护妹妹,而是...若早知道,再给他们一胆子,也不敢跟太子抢人啊。
裴骆安握紧拳,面上浮现一丝苦涩,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太子此举出乎了卫蓁的意料,但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她安静地立在那里,等着太子朝她走来。
阆王,盛安郡主,郡马爷也都默默的看着。
这种情况,他们不是没有想过。
尤其是在齐云涵和宋淮定婚后。
及笄礼前,盛安郡主几次想要试探卫蓁,都被郡马爷拦下了。
理由是若二人有意,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且他们自己互通心意,比他们点明要更加好些。
而若无意,这般试探后,二人便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泰然自若的相处了。
今日太子迟迟没有送簪子过来,盛安郡主便以为是她多心了,便用了她早早准备好的簪子,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然送的这么招摇。
太子走上高台,却并没有将簪子递给卫蓁,只是轻轻放在了一旁的红盘中。
卫蓁瞥了眼两根并排放着的簪子,眸光微动。
太子送的是玉簪,母亲准备的是金簪。
“卫蓁蓁,用哪根你自己选。”太子很体贴的朝卫蓁道。
他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给了她自己选择的自由。
若是旁人,或许不能拒绝。
但卫蓁可以。
就算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太子,卫蓁也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可其实,太子内心是完全不想这么做的。
若依着他的性子,他恨不得亲手给卫蓁戴上。
但他想着,万一,她没有这样的意思呢?
虽然这个想法让他无法接受,但是,他还是得先问问她的想法。
若是她没有选择他的,那他...
便在之后的日子想尽办法让她接受他。
看到卫蓁点了点头,太子才转身离开。
待太子回了席位,老夫人便轻声问了问卫蓁。
卫蓁低眸看着红盘中的两根簪子,眸中有星光闪烁。
她还以为,他今天不会送她了呢。
乔乔及笄时,大皇子送了她簪子,那时候她就在想,等她成婚了,曣哥哥会不会送给她。
虽然她那时候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但她就是只想要他送。
而今,她仍是这个想法。
卫蓁,只想嫁褚曣。
在所有人的屏气凝神中,卫蓁轻轻抬手,点了点玉簪。
当玉簪插进发髻的那一刻,无数儿郎顿觉心碎,只有太子殿下,嘴都快咧到耳际了。
二人隔着人群相望一眼,却又同时挪开视线,各自抿唇一笑。
姑娘红了脸。
宋淮也在太子脸上看到了羞涩。
这可真是令人稀奇。
只可惜不能将这一幕留存下来。
三皇子褚暄看着两位皇兄都笑弯了眼,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傻乎乎的咧开嘴。
太子当众赠玉簪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奉京,一时间,成为了奉京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传到圣上耳中时,圣上只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朕还以为他多沉得住气呢。”
结果,就这?
而次日,赐婚圣旨就到了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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