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微斜时分,城墙上的街鼓开始敲响。
缓慢而低沉的暮鼓声从各个坊市之间相继传出,直达三百响之后,便要着手关闭坊门了。
刘彻分散了注意力,不由问:“三百响可足够百姓赶回坊内?”
霍光道:“陛下请放心,街鼓响得早,鼓声间隔久,足够百姓们赶回坊内了。”
卫无忧呢,去百戏楼的计划泡汤,反而陪着这群人走走逛逛都跑饿啦,索性提议道:“您不想去看看坊门关闭之后的长安夜市嘛?我们坊的蛏鲊可好吃啦,大鱼鲊、筋子鲊也香……吸溜”
小萝卜丁说着咽了咽口水,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响起来。
刘彻忍不住笑道:“饿了?”
卫无忧点点头,在书肆里消耗半日了,当然饿。他要是方才进了百戏楼,早就吃上了。
所谓的夜市,本来不在里坊制初建的排布之内。
卫无忧虽然知道到了唐代后期,坊市形态形越发完善,从而成衍生出夜市,但他却没有一上来就给刘彻讲这些东西。毕竟,那是经济发展到一定形态之后的产物,而不是单纯因为关闭坊门后,坊内通行不做限制的原因。
因此,大汉这个夜市,可以说是长安百姓自发促成的。
皇帝陛下对这事儿似乎没概念,又加上还没逛过瘾,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这个提议。
这回,刘彻只带了卫青和霍去病、霍光一道去长乐坊内,叫其余人都趁早回府去。
天边色调黯淡下来。
厚重的坊门在身后缓缓阖上,刘彻走在前头,身侧一左一右由卫青和霍去病戍卫着,小霍怀里还挂着个小无忧。
没办法,从西市往长平侯府所在的坊中,步行起来距离不算短。
卫无忧小朋友今日已经跟着他们走过许多地方,骨头还软,很容易走太多伤身体,被霍去病不由分说架在了臂弯中。
站得高了,自然看得就远。
卫小四放眼远眺,宽敞的街巷两旁,当街开着门的俱是商贩;有些地段因为是民宅,没有当街开门,便有贩夫走卒拉着小推车,支起个摊子卖胡饼、鱼鲊之流。
卫无忧想介绍给刘彻的蛏鲊,便是积聚大量人气的一家食店。
西汉时期,十分流行食用这种“鲊物”,它取代了战国的“醢”,在关中一带风靡一时。究其根源,怕还是因为前秦统一全国之后,将海产大量带入了中原地区,从而碰撞出新的饮食产物。
卫小四偏爱的蛏鲊便是其中一种。
蛏子这东西长安可没有,都是南边和东边来的商人提前腌制好,等到长安,正好就可以食用了。
单听这个流程,便知道,此物寻常人家是食用不起的。也只有他们坊内的这家食肆,才在夏末秋日里偶然带一带。
刘彻四下观望一番店内,看到店家特意分了“鲊类”和“醢类”,笑道:“市井小店,倒是分得仔细。行,那朕便陪你尝尝。”
“……”
卫无忧小盆友快要翻白眼了。
想吃就想吃,别说的好像舍命陪君子一样。
其实,要说“鲊类”和“醢类”二者的区别,也是很好辨认的。
“醢”呢,是用肉类为主要食材制成的肉酱;而“鲊”一开始则是海产品的腌制品。
只不过,鲊物后来一直在扩大范畴,在百姓们手中,变成了“万物皆可鲊”。
就比如当下,卫小四费劲的识别着小木牌上的隶书,正给几个长辈报菜名。
“呀,他们家又多了好几种呢。从鱼鲊,到螃蟹鲊、玉板鲊、海肠鲊,再到荷包旋鲊、羊肉旋鲊、玲珑牡丹鲊……老姨夫,阿父,光光叔父,你们想吃哪种?”
按照刘彻以往的行事风格,自然是全都点了一份。
皇帝陛下还要淡然一挥袖:“朕先尝尝,好吃再点。”
塞了一嘴蛏鲊的卫无忧:“……”
你是猪吗?
于是,君臣四人外加一只小萝卜丁埋头苦吃,等从食肆里头出来,才开始逛夜市,就已经将肚皮吃了个浑圆。
夏夜的凉风徐徐吹来,街市上立着许多高矮不一的石柱,上方凿空,里头正好容下一支火把的宽度,涂一层黑火油便能燃烧两日夜。
亏了这东西,如今的长安城夜里变得明亮许多。
正是夏日,到了夜间外头比屋里凉快,坊内的百姓也不会那般早早睡下,有空闲都会出门来坐一坐,与邻里闲聊两句。
刘彻看得心中生出喜意,泛起层层涟漪。
这就是朕梦中的长安啊。
往后他的玄字汉旗还要插在更遥远的地方,让长安的夜灯一直延伸向西……
刘彻正做着美梦,忽然被卫无忧小朋友掐着手背上的肉,给刺醒神了。
猪猪陛下咬牙切齿,正欲发火,就看卫小四食指竖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彻顿时不说话了,倒是比霍去病卫青反应还快。
侧后方的舅甥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与笑意。
有陛下带头,君臣四人只好猫着腰跟在小无忧身后,躲到了街角一侧,开始听墙角。
街侧角上搭了个草棚子,里头卖些这时节常用的茶水薄荷饮,自家种的瓜果之流。棚内不大,仅仅够放几张席子和案几。
席上正坐着三人,有两人是结伴来的,儒生打扮,另一人则与他们隔了些距离,靠在棚内一角独自用茶,看装扮像是个游侠。
儒生之一用完了一整杯茶,叹气道:“可恨那郭解之子,发狠毒杀了县中诸曹掾史之一的杨掾史,此事要上报当地县令,竟还被压了下来,当真是没有王法了!”
另一人谨慎些,左右探望之后,压低声音:“小声些。你我同来长安城内吗,不就是为了还杨掾史当日恩情么?”
“可那长安令不见你我……”
“你又不是不知,如今这里坊安宁,再无浮游者的局面,少不了郭解的功劳。长安令也是揣度着上头的意思。”
先头那人听了这话,气得一拍桌子:“奸邪之子,果然类其父!”
两人正是情绪激愤处,一直在角落里的灰袍游侠忽然动了。
他未曾佩刀或是带剑,却在袖中藏一柄匕首,眨眼之间来到两名儒生身前,手起刀落,便用匕首斩下一人舌头。
随着惊叫声发出,茶棚子里的店家都被吓得坐在了地上。
那灰袍人漫不经心,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匕首刀刃上的血迹,口中还咀嚼着两枚湿润的薄荷叶子。
他笑了笑,蹲身在另一名儒生面前:“污蔑我等主君,只割了舌头,都是便宜你们了。”
“说说吧,你还想状告些什么事?”
这灰袍游侠的行动都爆发在一瞬间,叫躲在墙角的君臣四人反应未及。等棚中人惊叫,霍去病气血上涌,便要拔刀冲进去,却被刘彻拦了一把。
皇帝陛下眯着双目,眸中有精光一闪即逝,他做口型:“再看看。”
小霍只好憋屈地将手按在环首刀上,等待一声令下冲进去。
草棚之内,先前一直劝说同伴的人似乎是被吓怕了,垂眸看到地上的舌头,竟当场尿了裤子。
他颤抖着指着断舌的友人:“是,是他……只有他一人知晓其中细节,包括郭解在长安有盗铸私币的作坊、与县衙串通官门前斩杀杨掾史之父……”
灰袍游侠不屑地冷笑:“最瞧不上你们这些文人,张口闭口仁义道德,死到临头,还不如我等快意恩仇。”
棚外,听到盗铸私币和坑杀官员父子之事,不止皇帝陛下,卫青和霍去病霍光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轵县各曺掾史,正是当年刘彻筹备着将各大豪族商户迁往茂陵原上的督办者。
当时,定下的迁居标准是三百万资产。
而郭解能够查到的明面上的资产少得可怜,甚至算得上是个穷苦人,因而,才有卫青相帮说情的事情发生。
皇帝陛下打仗可能不行,政治头脑是不会输的。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能得卫青与多人相护的郭解,不可能资产达不到三百万,更不可能家中贫寒。
于是,刘彻便授意下去,叫轵县的督办官员将郭解的名字列入其中。
皇帝陛下回想起这事的前因后果,冷笑一声:“看来,这杨掾史是遭了无妄之灾啊。去病,进去拿下吧。”
霍去病早就憋不住了,赶在那灰袍游侠打算动手之前,手起刀落,连同他操持匕首的小臂一同斩下。
霍去病漠视那人震惊神色,轻微蹙了眉,寻到棚内的水源处,清洗自己的环首刀刀身,而后认真擦干。
他的刀是用来斩敌的。
斩杀此人,只会脏了刀。
刘彻留下这人自然有用,郭解身边的门客死士众多,多抓一个便能多问出几句实话来。
皇帝陛下一反常态的仔细,生怕卫无忧看了吓到,贴心地将霍光和卫小四留在外头,自己带着舅甥俩进了棚内。
地上,那个出卖友人的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反倒是断了舌头的儒生还坚持着,没有让自己睡过去。
见霍去病靠近,那人忍着剧痛从地上坐起身来,冲众人比划一番。
儒生没了舌头,却还有会写字的手。
刘彻吩咐道:“去,寻个疾医来,再叫人取纸笔来。”
因着发生了恶件,暗中护卫的禁军和执金吾、卫尉都赶来了。一个草棚子周围被层层重兵把守起来,四喜很有眼力价地吩咐了小黄门几句,没一会儿,便有人寻了纸笔过来。
儒生忍着剧痛,笔走龙蛇,开始痛陈——
“郭解与其子狠毒异常,吾等恩人杨掾史,其完整尸身至今仍未找全,疑心为毒杀后分尸……”
“杨掾史之父杨季主,亦遭到相似手法被杀害……”
“郭解时至今日,仍在长安藏有盗铸私币的作坊多处,银钱用来供养门客死士数百人……轵县官吏亦与其有交易,还望将此书呈与长安令,还杨掾史一家公道!”
刘彻拿着这一纸带血的陈情之书,冷了眉眼,沉声道:“着疾医照看好此人。你且在长安住下,朕定会给轵县杨家一个交代!”
儒生忘了割舌之痛,怔怔看着皇帝陛下拂袖转身离去,气势威严。
这便是当今天子?
似乎……与坊间传闻的形象有很大不同。
……
夜市生乱,筹谋败露。
远在茂陵原上的郭解当夜却已经安顿好母亲,就此出逃了。
这一回,连霍去病都看明白了。
此事事发突然,郭解却能在当夜就迅速出逃,可见此人在长安眼线众多。
这人盘踞长安,绝非善茬。
认清这个事实之后,抓捕的公文也就顺理成章下发下去。这一回,朝野内外不仅没有人再求情,东方朔和卫青等人甚至还上书请罪起来。
刘彻翻了翻奏折,特意挑出卫青的看了一半,叹口气丢到一边。“这个卫仲卿啊……朕罢太尉重新启用大司马,他以为是为谁准备的?”
四喜在一旁赔笑,他是最了解帝王对卫霍两家态度的人。
他劝道:“陛下,大将军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呢……”
刘彻摇摇头:“朕哪里是怀疑那些。朕是觉得,他离做好这个一人之下的大司马,还有十万八千丈距离呢!”
……
话是说的嫌弃,但皇帝陛下转头还是带人去了京郊大营。
秋高气爽,正是练兵的好时机。
卫青今日没有亲自上阵,让外甥代练,自己则立在高坡上,仰头看着大汉的军旗出神。
刘彻站在他身后半晌,作为武将的卫青竟都没能察觉。
皇帝陛下不得不轻咳一声:“仲卿,瞧什么呢?”
卫青一怔,忙反身拜见刘彻:“臣不知陛下要来,有失体统……”
“行啦,这些话你跟朕之间,就不必多说了。”刘彻背对着卫青,单手撑在插着旗帜的石柱之上:“仲卿啊,如果连你朕都不能信任,你以为这长安城内,朕还能信谁?”
卫青终于从懵然中回神,抬眸凝望刘彻良久,复而低头,静静陈述起了自己的过错。
“是臣之过。当年陛下给臣以建章监一职为契机,臣就说过要为陛下冲锋陷阵,成为我大汉攘外的一柄利刃。这些年,臣自认未曾倒在沙场上,没想到,今日却绊在了长安城的人情里。”
卫青说着,便要跪地,被刘彻反身上前一把扶住。
他今日召卫仲卿密谈,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
皇帝陛下这个阶段,满腔豪情,志向远大,将眼光放在了更远的世界线上。他身为帝王的疑心此刻还未完全觉醒抬头,也会想要一二知己,共抒豪情壮志,将不错的君臣关系维系得更久一些。
卫青垂着头:“君上,臣愿意领罪。”
“领什么领。朕有责怪过你吗?”刘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卫仲卿一眼,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忽的无奈笑了,“罢了,这才是你卫仲卿啊。若你不是个重信重诺,情义深长之人,朕也不会这般信任你。”
大将军眸中有些动然,不自觉用上了从前的称呼:“君上……”
刘彻闻言笑了,倒是许久未曾听到卫青喊一声“君上”了。
明明从前在他左右做侍中的时候,还会乖乖听他吩咐,叫的亲近一些。
这些年自打封了长平侯,得食邑之后,卫青便觉得自己在军中领兵甚少,难以服众。
为着配得上这份殊荣,他出兵时越发老辣稳重,日常也多在军中,与士卒同吃同住,手下的将领立了军功,他必替人求一份恩赏。
他要替刘彻争气,也要给自己争一口气。于是,无形之间拉开了距离,改为称呼“陛下”了。
刘彻感慨良多,伸手拍了拍卫青肩膀。
“仲卿,就像朕希望霍去病一往无前,不被这些虚荣之事束缚一般,朕同样希望你无需做出变化。”
刘彻放眼校场上操练的兵士们,道:“有这样一个值得托付的大将军,朝中的武将们才能安心跟随。”
“朕相信你,卫青,你也须得对朕交付信任。就像无忧那臭小子相信你们一般,信朕。”
刘彻说到这儿就忍不住笑了。
若他不信卫青,不信霍去病,也不会许给卫子夫皇后之位,更不会让胞姐阳信长公主联姻,那卫仲卿哪里能有个这般聪颖无双的儿子呢。
一切还不多亏了朕。
皇帝陛下在脑内自我建功立业,还有点小小得意。
卫青看着皇帝陛下扬起的唇角,不知怎么的,也跟着卸去一股愁云,畅笑起来。
一扫近日阴云的大将军,重新恢复了往日沉着冷静的形象,他看向陛下伸出的掌心,也爽快递上去击掌为誓:“卫青,定不辱命。”
……
郭解的事情告一段落,只等着派出去抓捕的人带回好消息。
桑弘羊这里,却是头秃的简直可以跑马。
根据那名儒生的指引,大农令与廷尉张汤两卿配合之下,竟从长安城中端了好几处隐蔽的□□作坊出来。
而负责造册清点,重新熔币再造的人,便是桑弘羊。
桑侍中忙得分身乏术,长平侯府上,却是一派安逸和乐之象。
猪猪陛下和卫大将军和好如初,哦不,是比原先还更进一步,君臣都高兴得不行,索性直接回了侯府,打算叫小无忧弄些吃食美酒,一道庆祝庆祝。
卫小四虽然无奈,但见他爹终于不愁眉苦脸了,也乐得弄些好吃的。
今日天气好,看这日头就让人想蒸一锅馒头。
卫无忧琢磨着做些米粒花卷,再弄几个他们没见过的下酒菜,夏日酿好的桑葚酒从酒窖里取出几坛,就差不多啦!
大灶上一早就听了吩咐忙碌起来。
首先是这个米粒花卷,猪肉泥腌制好,淋热油加盐,然后将醒好的面团擀成长方形面皮,刷一层茱萸辣油,撒上芝麻,铺好肉馅,上头盖一层葱花儿,就可以从一头卷起来啦。
卷起来的长卷切成几段,用食箸在中间部分压一下,就成了完美的米粒花卷造型,只等沸水上锅蒸一刻钟,香味儿就让人忍不住啦!
怕这一种主食不够,卫无忧又道:“再弄个拇指生煎包吧。”
这时节的莲藕正好吃,与猪肉剁碎拌在一起,加入饴糖、盐、清酱和胡椒,热油爆香,再将葱姜花椒水分批次加入肉馅拌匀,就可以用擀好的包子皮包肉馅了。
这皮大小与先前的蒸饺差不多,厨娘们很快就上手了。
火速包好之后,刷油入釜煎,待到底部金黄后,倒入勾芡水,盖上锅盖焖至收汁,撒点芝麻和葱花碎就好啦。
主食制作的间隙,炒菜自然也没有落下。
除了几样阿父和光叔爱吃的老菜式,卫无忧又新添了蒜香孜然排骨、炸蛏子、糖醋樱桃肉和脆皮茄子四样。
蒜香排骨外酥里嫩,带着胡蒜与孜然混在一处的特有香气;
炸蛏子则是赶巧了,刘彻新得了一批新鲜海货,什么文蛤海蟹之流,他也不算爱用,觉得宫中的御厨做出来也就那样,索性差人送来侯府,看看小豆丁打算怎么做。
卫无忧呢,只命人用生姜白酒水焯了,打入鸡蛋、黑胡椒拌匀,裹上一层面糊下锅炸,出锅撒上点孜然,刷层茱萸便十分诱人了;
糖醋樱桃肉取用里脊肉,主打一个酸酸甜甜,这是听说小殿下要来,特意加上的;
最后便是脆皮茄子了。
这东西张骞伯伯带回来之后,长安上层不怎么会吃,就此搁置了,还是他上回去张骞府上瞧见了,才当成个宝贝带回来。
此物在大汉,被称为“伽”。
脆皮茄子和炸蛏子的法子类似,裹了面炸至金黄酥脆,再用油爆香蒜末,倒入清酱和少许饴糖,熬制片刻后,与炸茄子混拌在一处,便可以出锅啦!
今日菜式丰盛,等到上了案几,险些都摆不开了。
刘彻尝一口这个,再试一口那个,不住点头道:“不错,都不错,你们尝尝,很合朕口味!”
于是,皇帝陛下一声令下,不论是武将还是文臣,都大快朵颐起来。
实在是这一桌美味看起来太香啦!
美食总是能叫人开心起来。
大殿上,虽然无人出声说话,气氛却是难得的融洽和乐。
刘小据最喜欢那道糖醋樱桃肉啦,酸酸甜甜的很符合小孩儿的口味。知道是无忧特意给自己准备的,侧目看过去的眼神充满了开心和惊喜。
卫小四看到大家喜欢,其实还挺幸福的。
就好像是厨师看到食客用餐的那种感觉,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没有白费。
小萝卜丁默默环视一圈,瞧着在场不是皇帝,就是侯爵,最不济也是光叔的奉车郎,未来还要青云直上的……
他呢,他一搞研究就入不敷出,快要变成穷光蛋啦。
上回,在庄子里,皇帝陛下答应的“拨款”如今还没发下来呢!
卫小四都是自己先垫上的。
再这样下去,完全就是上流社会的边缘人士嘛。
小萝卜丁无法节流,只能开源了。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扬起小脸看向霍去病:“阿父,你这几日想不想我啊?”
霍去病将满嘴的蒜香孜然排骨咽下去,吐了骨头,边擦手边道:“阿父自然念着你,怎么,你想阿父了,想跟我回霍府住几日?”
卫无忧:“当然可以。只要阿父想,付给我等价的报酬,就可以得到一个全职儿子啦。能抱能亲,能吃能喝,还能陪失眠的你睡大觉”
霍去病一口茶登时喷出来:“我自己的儿子还得花钱才能领回去?!”
席间原本三三两两相谈的人,全都不聊旁的事儿了,乐呵呵看起霍去病的热闹来。
上首的皇帝陛下心头一动,忽而开口道:“那朕呢。若是朕付了酬金,还能把你借进宫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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