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想把整个城市吃掉。台风如一头失去理智的巨大凶兽盘踞在城市里,夹杂着利剑一般的雨点,呼啸着摧毁一切,小一点的房屋完全抵挡不了台风的攻势,几乎被撕成碎片,高楼也摇摇欲坠,好似马上要被拦腰截断。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散布着房屋的残骸和被卷在半空的垃圾,视线都看不分明,而有一辆私家车却能如履平地,在主干道上飞一般地疾驰。
车身周围仿佛被看不见的气流包裹着,一块半层楼高的广告牌被台风裹挟着迎面扑来,在距离挡风镜一米的地方就好似被一只隐形的手托住,瞬间改变了角度,从车顶上险险擦过。
车里坐的正是许哲,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的神情游刃有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餍足的微笑。他的双手牢牢掌控着方向盘,手心隐隐泛着白光,细看指缝间还有干涸的血迹。
一个小时前,他在歪信上联系到了原来工作室的姜涛。在工作室卖掉之前,姜涛跟其他主播一样都被他辞退了,但是仍旧欠了两个月的工资没有发放。所以他以用工资交换物资为由,顺利得到了对方的信任,进了姜涛家中。
末世开始的第三天,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这场台风将会持续整整一个月,对于物资的重要性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在许哲以补发双倍工资的诱惑下,经济紧张的姜涛同意了他交换物资的请求。
许哲几乎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漆黑一团,想开灯却发现连电线都被他自己剪断了,周围都是他砸烂的家具,更不要说家电,为了支付巨额的赔偿他早已把值钱的都卖掉了。
外面狂风猎猎,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一旁的手机。
他皱了皱眉,明明记得资料显示,他这个时候应该就呆在家中,靠着直播间各种样品安然度过了一个月,然而眼前的情形跟原来大相径庭。
好在他没有丧心病狂到连水管都破坏,家里的自来水还能正常使用。他用冷水冲了下头,让发烫的脑子冷静下来。随后在身上摸了摸,从上衣的口袋里找到了怀表。他尝试着使用意念往里一探,却惊愕地发现怀表没有任何反应。
许哲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终于确定这是一个能够以假乱真的仿冒品。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仔细地梳理相关的记忆,他很快发现变数出现在女朋友辛理身上。
手机对话框里,右边发出去的信息都收到了一个感叹号,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试着用原来的口吻再次发送消息。
“阿理,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怀表?”
令他惊喜的是,这条消息没有收到感叹号,成功发出去了!
只是对方并没有回复,他也没有气馁,稍加思索再次发了一条信息,这次对方肯定不会无视掉。
留给她充足的时间验证,等他发了语音过去,对方果然接了起来。
谈话中,辛理的反应并不那么让他意外。虽然她会拿走怀表有些违背她原先的设定,但只要及时纠正,就算是杀身之仇,也没什么不可原谅的。
只要她不是脑子抽了,也该知道没有他,她在末世里是很难存活下去的吧,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
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料,对于他的回头是岸,她感恩戴德。
不过也有令他意外的地方,她居然回到了那个村子。
就算是现在的他也感到有些棘手,他要怎么穿过台风去找回他的东西呢。
他现在的力量想出去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幸好,上帝并没有放弃他。没多久,他就在手机里翻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姜涛。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姜涛是一个觉醒者,并且觉醒时间很早,记录在案的时间大约就在这两天。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给姜涛打了个电话,对于双倍工资他当然无法拒绝,并且约好时间过去拿他能腾出来的米面。
第二天中午,许哲如约来到姜涛家,他礼貌地敲了敲门。
“来了!”脚步声传来,防盗门打开,姜涛侧身让对方进屋,“许总快请进。”
姜涛回身拿了一双拖鞋,没想到许哲已经穿着皮鞋走了进去,没有要换鞋的意思。他皱了皱眉,但还是把拖鞋放回了鞋柜。
“东西都在厨房,已经给您打包好了。”他有些殷勤地把许哲往厨房领,那里放着一袋5kg的大米,还有超市塑料袋装着的泡面、速冻饺子、鸡蛋和一大颗圆白菜。
许哲看都没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打量着他的厨房。
姜涛有些尴尬:“那许总,我的工资是转账吗?”
许哲没有说话,一步步走到了厨房的刀架前,皮鞋踩在瓷砖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姜涛感觉浑身毛毛的,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现金也不是不行……”
许哲拿起一把厨刀,垂着眼用手指摩擦了一下刀锋,斜睇了他一眼。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不详的预感袭来,几乎一个眨眼的时间许哲就从两米之外冲到了他面前。他头皮发麻,目光里是许哲那张放大的脸,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噌”的一声。
是刀锋刮在铁皮上的声音,尖利刺耳。
姜涛那股惊人的力道撞到地上,胸前的t恤破了一个洞,但里面的皮肤却完好无损。他脑子有些发蒙,手下冰凉的地板提醒着他现在的局面。
刚才他下意识地在心脏处使用了昨天才领悟出来的特殊能力,皮肤硬质化,胸前的皮肤能够瞬间硬化,就像以前武侠小说里的金钟罩铁布衫,所以才逃过一劫。
“许……许总你,你疯了……”他的嘴唇颤抖着,眼里满是震惊、惧怕、恐慌和不解。
许哲持着刀,刚才他瞄准的是他的心脏,虽然对他的天赋有准备,但还是被振得虎口发麻。
姜涛来不及为劫后余生而庆幸,对面那人跟以前老板完全不同!嘴边那温柔的笑意竟被他看出一丝残忍。
硬质化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用出一次,他想逃跑,但是腿软得不受他控制,努力了几次终于踉跄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想往外跑。
救命!杀人了!
他想这么喊,但是他的声音一直在喉咙里打转,始终发不出来,咽喉处一阵剧痛,就好像嘴里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堵住!
他用双手捂住脖颈,他想大口呼吸,却感觉空气中没有任何氧气。在他惊恐的眼神里,许哲微笑着把刀慢慢推入了他的心脏。
随着一条生命的逝去,他感觉到他狭窄的精神力被猛地拓宽,强度提高到了原来的两倍,刚刚压缩空气所耗费的精神力顿时不值一提。
果然!杀戮觉醒者,就是提高精神强度的捷径!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癫狂转变成恶毒。
他抽出刀,随着他的动作,血液从身体中汹涌而出,往外蔓延。
他并不在意,拿着刀对着另一只手用力一划,刀尖跟手指像隔着一层透明的空气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不仅提高了他的精神强度,还能让他的能力具备同样的属性。
他满意地扔下刀,沾上血液的手在地上那具没有气息的身体上擦了擦。
走到门口,拿走鞋柜上的车钥匙,开门离去。
……
牛栏村。
辛理走出安全屋,心头笼罩着一团阴云。
她再三犹豫,还是把安全屋缩小,但最小也只能缩放成一个立方。
她顶着暴雨,在后面山坡上找到一个坑,刚好能装得下缩小后的安全屋,用树叶和枯枝遮挡住。把花生和桂圆寄放到了傻乔家,她回到了老屋。
手机上的蓝点离她越来越近。
姜涛的死讯让她如临大敌,许哲杀他的原因很明显,他清楚的知道要杀了他才能顺利赶往牛栏村。
那么,他赶过来到底是为了空间,还是为了掠夺她的天赋?还是说两者皆有。
她闭了闭眼,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坏。
……
许哲进来的时候,辛理正坐在屋檐下的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的怀表。
他没拿伞,身上却不见有雨水,看着屋里像漏勺似的漏着雨,眉毛有些意外地往上挑:“阿理,这地方可不好住人。”
辛理握着怀表的手有些用力,淡然道:“习惯了。”
“阿理怎么能吃这种苦?”虽然这么说,但他的眼睛却盯着怀表。他嘴角上翘,“好了阿理,该物归原主了。”
辛理冷着脸,把手里的东西往外一扔,被他稳稳接住。
“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他一步步走向辛理,在离她两步处站定,蹲了下来,抬脸看她,仔细端详着她的表情。
辛理用尽全身力气才憋出一个笑:“怎么会?”
他这才满意,开始检查手里的怀表,表情愉悦:“不错嘛,这些食物足够我们俩吃上半年,就是数量有些少……”
随着他的意念在空间里游移,表情慢慢从愉悦变成了惊讶:“阿理,你怎么什么都往里放……”除了吃的,还有好几十辆车,吊车坦克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公交车消防车。
阿理还真是可爱。
他屈腿在她面前蹲着,辛理的视线能跟他平视,他说话时,喉结就在她面前一动一动的,薄薄的皮肤下是脆弱的血管,只要她一用力……
她垂眸敛起眼中的杀意。
他再往里探索,明显看到什么时,明显一愣:“这个小胶囊是干什么用的……你还弄到了枪?”
有机会!
辛理藏在袖口里的水果刀,先前忍而不发的恨意全转化为爆发力,趁对方愣神的时候使出全力往他的咽喉处一刺!
得手了吗?
本应柔软咽喉处此刻被一层坚硬的透明物质所覆盖,辛理的刀尖刺不进一分一毫,反而卷了刃。
她的瞳孔忽的放大,身体往旁边一滚,撤回了屋内,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噗”。原先她坐着的木凳上被什么东西穿透了,连带下面的水泥地都被钻了个洞!
空气弹!
辛理抿着眉,她早有准备不可能一击得手。但是那层透明物质却让她十分在意,她猜测是从姜涛处获得的能力,看起来像是防御类的天赋,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
“阿理,闹够了吧。”许哲的表情阴沉。
辛理没有做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许哲缓缓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像毒蛇盯住了猎物:“不听话?”
辛理想动,但她周身的空气有如实质,背上传来上千斤的重量,像一副枷锁将她牢牢定在原地,手上卷了刃的刀掉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过来。
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摸索着,辛理恶心的战栗,那冰冷的触感让她脸侧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他的手在她的太阳穴处停留,那里的皮肤白皙光洁,空无一物。
“难怪。”他恍然道。
接着在身上翻找了片刻,拿出了一颗纽扣大小的银色锥形物。
那个东西散发着异样的气息,辛理觉得太阳穴像针扎一样,仿佛承受过无数次相似的疼痛,后背不停地冒出细汗。
“阿理,你需要纠正。”他伸出手,看手势竟是要把那银锥往她的太阳穴里扎!
辛理睁着眼,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眼睛里出现了血丝,脚下的水泥往下沉,她的脚印为中心出现一道道裂纹。
肩上的空气随着她的挣扎更加大了力度,她的牙关紧咬着,舌尖甚至能尝到一丝铁锈味!
那银锥的尖锐处跟她的太阳穴就在毫厘之间,眼看就要扎了进去,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一声尖利的猫叫。
一个橘黄色的大团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头撞歪了许哲的手,锋利的牙齿紧紧咬住他的虎口处。
“又是这个畜生!”许哲猝不及防被咬住,手上的力道一松,那银锥落到了地上。
他一手揪住那毛团使劲往外一扔,带走了他虎口处的皮肉,顿时血流如注。花生撞在墙上,猫身软软地顺着墙滑了下来。他抬头,眼中是咬牙切齿的痛恨,一颗空气弹凝聚在他的手心。
花生!
辛理瞳孔微微一缩,她的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蓝光,渐渐能清楚地看到他手上那颗本应隐形的空气弹的轮廓,夹杂着破空的声音,目标是花生!
她紧紧盯着那颗空气弹,全身毛细血管在千斤的重压下一寸寸破裂,血浸透了里衣。她手指微动,指尖的蓝光轻易穿透了那层无形的空气枷锁,周身的空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身上的重压消弭无无形。
那蓝光眨眼间包裹住了空气弹,像一只灵活的手一样,把禁锢住空气的那层气流拉开,被空间力量所压缩成一根手指粗细的几百立方米的空气顿时卸了力,往空中四散开来,再没有了威力。
“怎么回事?”本该四分五裂的猫还好好地呆在原地,许哲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精神强度虽然有了增长,但是一路赶来已经消耗了一半,再加上他刚才使用了空间压缩和空气硬质化,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再也发不出第三枚空气弹了。
看来只能手刃那只畜生了,他沉着脸正要迈步,瞬间觉得血液凝固了,危险的感觉从身后传来,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
是谁?
他想回头,却感觉视线不受控制地降落,他的头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体还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喷出血液。随着他身体的倒下,看到了令人惊怖的一幕。
年轻的女性黑发被额头的汗水浸湿,像竹叶一样纤细的身体维持着攻击的姿势,她的眼神却那么让人陌生,冷静得让人恐惧,而她的手里,是……一柄锅铲?
此时锅铲上的血液往下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辛理刚才随手一捞,就把放在桌上的锅铲用作了武器,没想到它的锋利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陈老师诚不欺她,从此一心皈依锅铲教!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脱离我的空气锁!”本应立刻随着身体死去的头颅居然还像活人一样张着嘴,眼睛扭曲地凸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看着辛理一步步走来,想到什么,放肆地大笑:“你不能杀我!空间维持时间只有一个月,需要我的血才能重新激活!”
“你是说这个?”辛理五指张开,锅铲上残留的几滴血液在她的手势下开始滚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多,很快就盛满了锅铲,滴血成线。
他大骇,那丝蓝光让他感受到了熟悉的精神力:“你……你……你怎么会觉醒!”
此时他的眼中再也没有那令人作呕的泰然自若,取而代之的是深入灵魂的恐惧。
“不可能……阿理!你不是应该最爱我了吗?”
他的嘴巴抽动着,鼻孔一张一合,眼珠神经质一般地颤动,他还想说些什么,眼前一黑,辛理一脚踩到了他的脸上,固定住会到处滚动的头颅。她直着身子,手上的锅铲变成半人高,举过头顶用力往他的太阳穴处铲去。
“别再用你那恶心的嘴叫我的名字。”
那颗头颅好像一颗圆白菜,被.干脆利落地斩成了两半,脑浆流了一地。
……
“阿……”
门外,傻乔撑着伞的手失了力,雨伞歪在了地上。
房间里面,那双腥红的眸子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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