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鹅毛大雪从天上纷纷落下，挡住了守城将士的视线。
一个身材健硕的将士拎着几罐酒，从城内过来，还没靠近，就朝另外几人大喊。
“来来来！喝热酒！这可是城里那家卖酒小娘子酒摊买来的！”
另外几人听见他说卖酒的那个小娘子，两眼放光，立马凑上去抢他手里的酒坛，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弄得那将士连退几步。
“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勾搭上那个小娘子的！竟卖了你这么些好酒！”
“去你娘的！说话真难听，什么叫勾搭，人家小娘子见我穿着银甲，说我们守城辛苦，说是要送我们喝，我一个大男人，哪能白喝姑娘家的酒，便留了银钱，把酒带回来了。”
将士私下的玩笑自是离不开貌美的女子，那带酒回来的将士笑着朝他们骂道，
“喝不喝啊！”
话罢，几人便将头凑在一起，一人分了一坛，粗暴地撕开酒封，滚烫的热酒下肚，身上瞬间暖和了不少。
“哎！那小娘子可有说些别的？”
其中一人朝那将士问道，眸中尽是暧昧。
“能说什么别的，毛头小子一个，天天净想些不干净的。”
将士朝他头上一推，两人开始扭打起来，其余几人一起喝着酒笑着看他们扭打。
“哎！别打了，你们快看，是不是有辆马车要过来了！”
扭打的两人也停下手，朝城外的平原望去，一望无际的原野，唯有一辆马车，在雪夜奔袭，朝城门处奔来，没有丝毫忌惮。
“谁啊，这么晚入都府城。”
“是啊，该，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几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都被他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闭嘴吧你，什么不干净的。”
“管他是谁，待会看一看就知道了。”
几人都站了起来，等着远处的马车逐渐放大靠近。
“来者何人！为何深夜入我北州都府！”
带酒回来的那个将士现在看来是他们当中最胆大的，直接朝靠近的马车喝道。
“我北州人回来，要何理由！”
石风朝他们喝道。
“北州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大梁的奸细！”
头头也丝毫不惧，喊了回去。
“石风。”
马车内传出一道虚无冷冽的声音，似是地狱里的恶鬼，让为首那人有些害怕。
随后从帘后伸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手里拿着的是漠北王府的腰牌。
石风接过，朝为首那人一丢，“睁大眼睛看清楚。”
为首那人慌忙接过，就着今夜不太皎洁的月光仔细看了看，上面赫然写着“漠北王府”四个大字，再配上刚才那人的声音，脑海中迅速搜寻了一遍。
莫非马车内的是王府中的那位小漠北王？
可自己守城以来从未见过王爷出城啊。
“原来是王府里的人，大人多有得罪，我们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随后为首的人侧身朝其他人摆摆手，将拦着城门的鹿砦[zhài]搬开。
马车驶过他面前时，侧帘被风带起，他大着胆子朝马车内瞟了一眼。
里面坐着的，是他这辈子见过第一个美貌胜过女子的男子。
怀里竟还睡了只白狐！
谁知马车内的人有所察觉，朝他看过来，目光如寒冰，吓得他立马低下了头。
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马车入城后不再赶路，反而慢悠悠地在城内街道驶过。
“公子，刚才那人看见了您，可要属下去解决他。”
崔珩闭着眼休息，缓缓开口道：
“不必，北州见过我真容的便没有几个，无伤大雅。”
“是。”
随后便又恢复了夜里应有的静谧。
*
北州都府外密林处。
两匹马一前一后正在官道上疾驰，因着大雪，姬瑶决定连夜赶至北州都府，若是遇到大雪封了路，前后的事情都会被耽搁。
入北州都府的人，皆持有北州特批的通城文牒，若是有漠北王府的腰牌，便可随意出入。
好在让元之准备了入城的文牒，但现下正值半夜，待会怕是会被拦下。
若是白日里到，还可以乔装成百姓混进城内。
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北州都府的守城士兵向来严格，没想到那孱弱的漠北王会有这般铁血手腕。
现在没别的办法，只有闯一闯。
目前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若是边境守将私自离开边城，被姬明远抓住把柄，前面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前面到北州都府了。”
姬瑶闻声抬眸往远处看，城门两侧燃着比人还高的火把。
*
守城的将士见又来了人，摸着后脑勺，甚是疑惑，今夜都是怎么了。
不会又是王府里哪位大人。
“吁！”
姬瑶即将靠近时，将马勒住。
“敢问可有文牒入城？……腰牌亦可。”
刚才的守将此时语气缓和了不少，看马上这人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再看她身后那人，带着面具甚是神秘，心下觉得还是要盘查清楚。
姬瑶从怀中掏出赵元之准备的通城文牒丢给马旁的守将。
守将将文牒打开，看了许久，才合上，咧着嘴朝姬瑶拱手行了一礼，满脸堆笑道。
“原来是锦江城的城主大人，您来都府要什么文牒啊，您请您请。”
姬瑶虽心中疑惑，但面上并未显露，“嗯”了一声将文牒拿了回来，带着修竹纵马入城。
守将看着消失在视线内的两匹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朝另外几人跑过去。
“哎！你们知道刚才为首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守将一脸骄傲，竖起右手大拇指往刚才姬瑶停下的地方指了指。
其他人见他一脸神秘，催促他赶紧说。
“是谁啊。”
“锦江城的虞念微，虞城主。”
“啊？”
其余几人异口同声讶然道。
“你们说咱们王爷怎么还不将人家娶回来，好歹嫁妆是一座城啊！”
“你没听说么？虽然当年传是老城主请咱们王爷照顾虞城主，但我可是听说，咱们王爷只说拿虞城主当妹妹，别的一概没提。”
“传闻那虞城主也是花容月貌，温婉可人，娶回来不仅得了个貌美的妻子，还白白得了一座城池。这要我选啊，我肯定当场答应！”
“你就别做梦了，就你这德性，人家虞城主能看上你？”
剩下的人都哄笑起来。
“几年前我有幸去过王府一回，虽只见到了个模糊的身影，但也算是知道为什么虞城主会对我们王爷如此倾心。”
“不过……刚才那个拿着虞城主文牒的女人，好像并不像传闻那般所说啊。”
刚才和姬瑶说过话的守将仔细回忆了下，那女子背对着月色，虽瞧不大清楚模样，但绝不是温婉可人的女子，就坐在马上那股气势，倒是像在军中待过的。
不过要说般配，那个女子好像倒也并无不可啊。
“人家一城之主，气势自然不一样，我看刚才马背上的女人，就一副咱们北州女主人的风范，要真像传闻里娇滴滴的模样，我倒是有些失望。”
“也是，咱们北州就缺个这样的女主人。”
“咱们在这讨论个什么劲啊，要娶进门，还得看咱们王爷点头！”
“就是，若是今夜那个女人，咱们王爷倒不如赶紧娶回咱们北州，让咱们也沾沾喜气！”
“你们说咱们王爷是不是怕娶进门后，被虞城主拿捏地死死的，这次虞城主来，不会是见咱们王爷迟迟没动静，跑来逼婚的吧！”
说到这里，几人又开始面面相觑，大笑了起来。
入了都府主街后，姬瑶才放缓，由着马在街道上慢慢走。
“修竹，你可知锦江城的城主是何人？”
她八岁就进了君山，边城的事她一概不知。
修竹干咳了一声，望了姬瑶一眼，才道：
“这锦江城本是处在大魏和梁国交界处，老城主救了当时正领着残兵的先皇帝，后来先皇本想封他个王爷之位，让他去京都，后世永享福荫，但这老城主的夫人刚刚病逝，他不愿自己夫人独留锦江城，坚持留下，先皇便准许他留在锦江城，让他做锦江城的城主，且城主之位可由他子嗣承袭，锦江城也不需向朝廷纳贡。”
“但这锦江城城主也从未逾矩，每年都向朝廷纳贡，给守边城的将士送粮。听闻几年前锦江城老城主病逝，留下一个独女，来信愿将家财尽数献给漠北王，只愿他能照顾自己的独女虞念微。”
看来魏晏也没见过虞念微，若是想借人家的身份，自己在北州都府的行为做派得收敛些。
老城主这是在托孤了，不过这漠北王除去这身身份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得先皇的救命恩人另眼相待。
“所以北州都流传，虞念微就是漠北王府的半个女主人。”
姬瑶突然停下，望向身侧的修竹，难怪刚才守城的将士那样看着自己。
这个元之，回去再收拾他！
假冒什么身份不好，弄个人家未过门妻子的身份！
“所以如今城主之位是老城主的孤女继承？”
修竹眸中闪过一丝欣赏，道：“嗯，不过，虽是女子，倒是把锦江城上下治理的极好，听闻这个虞念微很得民心。”
如此说来，这虞念微与这漠北王倒是挺般配。
姬瑶思及此，眉毛一挑，如今自己借了人家的身份，夜探北州都府，岂不是把人家的名声给搞坏了。
不过现下自己易了容，日后再放出消息说自己是个假的虞念微，也不算是毁了她的名声。
“我们今夜就去拜访漠北王么？”
姬瑶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扬了扬道：
“嗯，左右现下城内客栈都打烊，也无处可去，这漠北王总要收留未过门的正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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