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影肉眼可见得一僵。
元祈这下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时随安了。
“你怎么躲在这里?”他抬脚要往那边走。
时随安却说:“你不要过来。”
元祈停住脚步,不解问道:“为什么?”
“会吓到你的。”时随安背对着他,用自己的手掌捂住伤口,血染红了他小半个额头,他不敢让元祈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他怕元祈会害怕他。
于是他再一次强调,“我现在的样子会吓到你的。”
元祈没当回事,算上上辈子,他也算活了快三十年了,能有什么东西把他吓到。
他说:“没事,我不会被吓到的,你快过来。”天都快黑完了,待在石头上也不是个事。
时随安没动。
元祈见他大有在石头上杵一晚上的架势,干脆直接走过去,想把对方拉下来。
这一拉,没拉动。
这小孩该死的固执,手紧紧捂着额头,用全身的力气来抵挡他。
光线昏暗,他看不清时随安此刻的状况,于是又拉了拉,这一次他多用了力气,时随安的手松动了一些。
这番举动却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时随安彻底红了眼眶,“求求你,别拉我。”他声音染上了细微的哭腔,小声地恳求着。
“元祈,求你……我害怕,我害怕,我现在好丑。我头好疼啊。”
“你会害怕我的,求求你,元祈,别拉我了。”
时随安一声又一声,句句不离“求”这个字,让人听了心酸又心软。
元祈眼中闪过一丝无措,他没想到时随安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他轻轻拍着时随安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别哭啊。”
下一秒,他的怀里就扑进了一个人。
时随安一只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角,像一只离家很久了小动物,呜呜地发出低泣音,迫切想要寻求一丝温暖。
元祈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秒,随后温柔地放在时随安背上,他任由时随安缩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安抚着这个正极度伤心的小朋友。
他一直都觉得时随安与大部分同龄小孩格格不入,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又不知如何去形容。
对方身上没有同龄小孩的活泼开朗,眼底深处总藏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这种异样感,总会令元祈想起曾经幼年的自己。
他不知道时随安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但不妨碍元祈有的时候会心疼这个小孩。
他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时随安摇着脑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嘴里不停地说:“疼,元祈,我疼。”
柔软的发丝扫过元祈的下巴,带起一阵阵痒意,元祈却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他听到时随安的话,担忧道:“哪里疼,我看看。”
时随安固执道:“不要,你会害怕的,我现在变得很丑。”
元祈无奈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我不会怕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时随安愣愣地抬头看他,已变暗的环境让他看不清元祈脸上此刻的神情,他说:“真的吗?”
真的不会害怕他吗?
“当然是真的,时随安,让我看看你的伤,别让我担心,好吗?”
时随安听到这里,眼眶又一次忍不住红了。
元祈他在担心他。
这句话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时随安再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只想乖乖的听元祈的话。
元祈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去,还不忘询问刚刚的问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时随安乖巧回话:“我跑出来了,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受了委屈,无处可去,只能悄悄跑到元祈住的地方来,就好像是只要离元祈近一点,他就不会再有危险了似的。
他知道不能太过打扰元祈,便只是在一个角落里安静待着,却没想到被元祈发现了。
元祈没听清,偏过头,说:“什么?”
“杨震国他打人,我跑出来了。”
元祈神色一凛,他仿佛猜到了什么,“他打你了?”
时随安先是“嗯”了一句,犹豫了一瞬,又说“没有”。
杨震国还没来得及打他,只是把他砸到地上,然后自己就先晕过去了。
元祈不清楚缘由,对此持怀疑态度。
天色几近全暗,周围的环境掩在了夜色之中,模糊看不清楚。
元祈走在前面给时随安带路,两人手牵着手,温度彼此传递到双方的身上。
时随安看着前方元祈模糊的背影,觉得对方此刻像个英雄。
元祈带着人进屋,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灯,然后转身去查看时随安的情况,当看清的那一瞬间,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时随安额角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先前的血液大部分凝固在了额头那一块,也许是之前时随安用手抹过脸的缘故,导致血糊了一张脸。
在外面的时候元祈因为担忧时随安的状况没怎么注意,如今才闻到空气中那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元祈严肃地问:“这伤是怎么回事?”
时随安如同做错了什么事,低着头,说:“磕到桌角了。”
“元祈,额头好疼啊。”他说。
见时随安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元祈也不忍再问下去了,他去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
因为个子太矮,他踩了个凳子,跑去洗水池那打湿了毛巾,然后朝着时随安招了招手:“过来。”
时随安听话地凑过去。
元祈捧着他的脸,用帕子小心地去擦拭那脸上的血迹。
“元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
然后气氛重新安静了下来。
元祈的动作温柔细致,期间却仍免不了碰到伤口,时随安只是紧紧皱着眉,但很懂事的没吭声。
等全部擦拭干净后,元祈检查了一遍,发现伤口不严重,只是因为没有及时止血,导致流血过多。
元祈松了口气。
等把伤口包扎好后,他去厨房端出刘慧英之前准备好的晚饭,和时随安一起把它解决了。
两个小朋友坐在一起,交流不多,但居然也让这房子显得不那么冷清了。
元祈让时随安今晚先和他睡,晚上,熄灯后,两个小孩躺在同一张床上望着天花板。
“伤口还疼吗?”
时随安想,他应该懂事地说不疼了的,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一个“疼”字。
“我疼,元祈。”
真的好疼。
元祈迟疑地说:“要不……我给你吹一吹?”
虽然对伤口的痊愈没有具体的帮助,但好歹也能传递一些安慰。
时随安抿唇,把脸凑了过去,许是黑暗作祟,他不自觉放下心中的负担,对元祈撒着娇,“嗯,我想让元祈帮我吹吹。”
乖巧得不像话。
元祈摸索着触碰在时随安的脸,依言对着他的额头吹了吹,气息喷洒到时随安的脸上,带着暖意。
时随安缩进元祈怀里,见对方没拒绝,他又拱了拱。
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在此之前他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
他想,真神奇,元祈吹了吹,就真的没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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