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随安杵在门口,淡漠地望着他,眼底深处还藏着一丝厌恶,明明还只是个小孩,看向杨震国时时,却像在看一个不入流的脏东西。
杨震国被这个眼神一激,脾气又上来了一点,他朝前走了两步,说:“问你话呢!哑巴了吗。”
从嘴里喷洒出的酒气有部分扑到了时随安脸上,他悄悄皱起了眉,感到不适地往后退了一步。
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快点回到房间里去。
只是脚才刚迈出一步,书包就被人往上拉了起来,连带着他整个人也悬在了半空里。
杨震国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拎起他就像抓个小鸡崽一样简单。
“真没有教养,长辈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还有钱人家的少爷呢,呸,我看连只畜牲都要比你有礼貌。”杨震国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脸上充血一般胀红,明显就是喝高了的表现,说出来的话也难听到刺耳。
时随安的脸色略微泛白,双脚无力地在空中蹬动着,他不想去在意杨震国说了什么,只是看着腾空的地面,心里充斥着恐惧。
此刻的情形让他不由想起前不久那不愉快的经历,一时之间,挣扎得更用力了,杨震国险些抓不住他。
被一个小孩接二连三的忤逆,杨震国也没什么耐性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当即就想给时随安一点苦头尝尝。
手掌刚扬起,还没来得及落下去,就被李许芳一把抓住了。
李许芳低着声音,咬着牙道:“你喝酒喝疯了?!”
“你现在把人打了,万一被这小孩的爸爸知道了,对我们不满,你每个月还想不想要钱了!”
说到这,她心里还一阵后怕,天知道当她转过脸,看到杨震国要挥手打人那一刻,心吓得乱颤。
时家每个月承诺给的钱可不少,说不定她大半辈子都赚不了那个数,这样的生活她可珍惜着呢,再者,她女儿生的宝贝大外孙还在时家,她还想给那边的人留个好印象,好方便去见她的大外孙。
平日里也就算了,杨震国也就口头上骂骂,如今居然上升到要打人了,杨震国喝醉酒是个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下手没轻没重,万一把人打残了或者留下什么消不掉的伤可咋整。
到时候简直不管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啊。
李许芳一说起“钱”这个字眼,杨震国的意识可算是短暂清醒了片刻,他嗜钱如命,脑子还没反应回来,手却诚实得很,当即就把手里的人放了下来。
时随安脚一落地,就立马朝着房间的方向跑,半点也不耽搁。
房门关紧的前一刻,还能听见杨震国夫妇谈话的声音。
“怕啥,反正那小子也不受他爸重视,我打了就打了,还会怕吗?”
“瞧你现在醉成什么猪样了,今天又去赌了是不是?你说你,少赌一点吧,半点也不为家里的事情操心。”
“你一个老娘们懂什么,我赌,但我赢得多!你也不看看我最近赢了多少。”
“是,我不懂……”
随着门的闭合,那交谈的音量渐渐转弱,直至变得模糊。
时随安躺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那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房间里没开灯,周围看起来暗沉沉的一片,可却让时随安感到一丝安心。
最起码在这里,暂时不会有人伤害他。
他脑海里还回想着关门前杨震国那句话。
他想,他不受他爸重视吗?
也许是吧,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比起他,爸爸的确更喜欢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只是……
时随安抿着唇,眼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出的脆弱。
他相信,爸爸一定也是爱他的,只是那份爱很小,没有那么浓厚。
但,爸爸一定在意他的。
毕竟……妈妈说过,只有乖小孩才会惹人喜欢。
——而他已经很乖了。
他将手掌探入到枕头底下,摸出小熊挂件。
这个挂件他抚摸过很多遍,甚至能记清楚每一处地方的样子。
这是妈妈买给他的礼物,也是最后一件礼物。
时随安将挂件轻轻贴在自己脸颊旁,带着依恋。
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敢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撒着娇。
他真的,好想妈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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