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第二天凌晨醒来。
刚睁眼时心脏陡然一跳,意识到环境陌生,可须臾,又闻到很淡的树叶香气,她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的房间。
她喝得不算太多,也没到神志不清,因此酒精的作用只是壮胆和催眠,一觉醒来,头只是有些昏沉,并不痛。
奇怪的是江溯并不在这里,她下床走到卧室,才在沙发上看到他。
他面前摆着她那个黄色的箱子,眼睑很红,看上去一晚上没睡。
这箱子带她回忆起什么,其实她早就想说,只是正好碰到昨晚才有机会,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酒壮怂人胆,她好像,说的稍微有点多了……
回忆起自己昨晚应该都说了些什么,她略有些不自然,看了他一眼,又偏头。
江溯听到动静看来:“在找什么?”
“我想刷牙。”她说。
他拉开浴室的门,又在洗手台边拿起一支黑色牙刷,递到她手心:“没想到有女生会来,你先用这个。”
这应该是他的牙刷,还有一点点薄荷的气息,她漱完口,见他仍站在浴室门框边,就透过镜子看着她。
她略有些局促,走到他面前,背靠着洗衣机抬头:“我——”
她觉得是不是总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刚开口一个字,余下气息全被堵住,吞进他唇舌中。
sealedwithakiss.
以吻封缄。
她忽然意识到有些瞬间,其实言语苍白,也无需言语赘述,吻是直接的传导体,他们会明白对方想说的话。
她睁着眼,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看他近在咫尺的颤抖的睫毛,手被他放去腰间,出神片刻,她闭眼,仰头回应。
*
下午她又去了趟环贸。
上次来也只是两个月前,却仿佛很多事都已经改变。
当初费尽心力一下午的布置,时隔两个月看又有许多地方需要完善,她跟着大家重新布置了一下,将之前闲置的一个暗房也重新安排起来,还回了趟家,拿了不少东西。
布置好之后,她设置上密码。
这一来一回就到了很晚,她知道江溯今天有通告很忙,特意说自己要见朋友,让他今晚不用来接,他说好。
次日下午,她在他家门口遇到打瞌睡的管衡,有些愣:“……他下午不是有工作吗?”
“工作?”管衡冷笑一声,“他前天晚上就把所有工作都推了,让我回房车睡觉,我怎么睡得着?所以在这儿等着,万一他忽然忙完了有空呢?”
“还好他这门口有个小花园,睡午觉还挺舒服的。”
她愣了下:“他把这两天的工作都推了?”
“对啊。”
“那他之前也推了不少工作,”她怕恋爱影响他,问,“是怎么处理的?会出问题吗?”
管衡:“你是怕合作方不满意?这你放心,不会,这几天的通告都不是很紧急的,包括他之前的也是,处理方法很简单,延迟到后面,牺牲他睡觉时间,顺便给合作方一些补偿,例如原本只拍一条物料,延期但是给他们拍两套,迟个一两周也没影响,还白赚他一条,你知道他一条通告多贵吗,合作方乐都来不及。”
她问:“那他在家吗?”
“对。”
她奇道:“那他一直在家里,是在做什么?”
“我哪知道!我也不敢问!”管衡说,“要不你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管衡瞥一眼她手心,问:“你手上这个是什么?拼图?送他的?”
“啊,不是,”她说,“我对面是卖拼图的杂货店,老板送的。”
“那就好,”管衡歇口气,“他很讨厌拼图,我还怕你撞枪口了呢。”
她本想问为什么,但想了想自己也不太喜欢,因为太麻烦,因为很浪费时间。而他的时间最是宝贵。
他家门锁录了她的指纹,她大拇指贴上去,轻滴一声后开门。
甫一抬头,她愣在当场。
那张想要送给他,但中途被撕碎的画,后来她重新添补好了内容,但因为画的尺寸太大,连画时她都分为了十多张,被撕碎后更是多达近千块碎片,她没有那个天赋拼凑,说的那句还差一天就能给他其实是泄气话,那被撕碎的,再也给不了他了。最终只能收进盒子,装箱带去伦敦,留作纪念。
——而此刻,那些碎片被他翻出,他大概两天一夜没合眼,眼眶都是红色血丝,拼到只剩最后一小块。
只剩一小块,那幅她青春里历时最久的付出和遗憾,就全部由他亲手,补充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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