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沈聆妤需要?一把椅子。
就算再?如?何快马加鞭, 谢观也不可能带着沈聆妤很快赶回车队。谢观环顾周围,可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大草原,树木稀疏生着, 初春时节, 芳草刚生,视野开阔, 根本不见城镇或村落。
出发前,谢观看?过地形图, 心里也清楚这一片荒芜,不可能找到村落寻人?帮忙。他不过是抱着一丝幻想?, 或许会有人?独居在这一片, 但?是没显示在地图上?。
谢观将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唤出来, 让他们?两个人?一个人?去周围查看?可有村落, 弄一把椅子来。再?让另外一个人?赶回车队,通知马车回来接他与沈聆妤。
谢观吩咐下去之后, 也没有干等着, 而是带着沈聆妤骑马在周围继续找一找。可惜他找了一阵子,也寻不到人?居的痕迹。再?这么寻下去,只能是拖延时间。
耳畔沈聆妤故意压着的笑声啜涕,让谢观心里闷重不好?受。
连她皱眉都受不了,何况听她哭。
如?果没有椅子, 可以临时做个类似的吗?
谢观跳下马背,握了握沈聆妤的手,将她的手放在马鞍前面扶好?。然后他将马拴在就近的一棵树上?, 免得这马乱跑将沈聆妤跌下去。
他取了马身一侧挂着的匕首, 转身走向一棵树,用力一踹, 不甚粗的树干一下子被他踢得折断,轰的一声倒塌。
骏马不安分地挪了挪前蹄,沈聆妤赶忙一手扶着马鞍,一手慌张地去握马缰。
谢观蹲下来,用手中的匕首去砍折断的树干。至少要?削成平整的一块。
“允霁……”沈聆妤小声地喊他。
谢观回头,就看?见沈聆妤紧张地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夕阳远去,落日昏黄的光圈照在她挂着泪珠儿的面颊上?。
沈聆妤害怕,总觉得下一刻就要?从马背上?跌下去。
她又心里难堪。她知道谢观打算做什么,她委屈地小声哭:“要?来不及了……”
谢观瞥了一眼还没有雏形的树干,他将匕首收进马侧悬挂的布袋子里,然后将沈聆妤抱下来。
当谢观给沈聆妤解系带的时候,沈聆妤整个人?都慌了,她抖着声音问?:“你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
谢观没有解释,他也不需要?解释。他将沈聆妤的裙子往上?抬,然后褪下她里面的袴子,裤子堆在沈聆妤的脚腕上?。小腿上?的凉意,让沈聆妤身子一僵,小声地哭啜。她的哭啜让谢观不好?受。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他在她身后抱住她,去分她的腿,沈聆妤的脊背紧紧贴在谢观的胸膛。
沈聆妤哭声渐重。任何一个人?过了婴孩时期在长大成人?之后被人?这样……都是难以忍受的。
谢观开口,声线是罕见的温柔:“你看?,你裙子挡着呢,我?看?不见的。”
沈聆妤觉得自己掉了好?些眼泪,哭花了一张脸。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不顾脸面地大声哭过。因为这样的“小事”哭成这样,实在是丢脸。可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早就没了脸面。又或者,她掩耳盗铃地想?要?用哭声去遮其他声音。
沈聆妤仰起脸枕在谢观的肩上?,想?要?止泪。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不住从眼角淌下来,将谢观的肩膀弄湿了一块。
谢观没有劝什么。
有些情绪上?来了,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别人?的劝慰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他确实也不太?会劝慰人?。
——他确实有点担心,自己一开口,沈聆妤哭得更凶了。
谢观从沈聆妤腰间拿出巾帕,帮她擦了擦,然后给她整理好?裙裤,抱她上?马。
两个人?坐在马背上?,逆着春日的夜风,穿过生机盎然的春初草原上?。前两日降了蒙蒙细雨,将青草的甘味儿藏进风里。
落日的余晖彻底散下去。今日多云,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星和月,目前之视皆是一片黑暗。
黑暗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沈聆妤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慢慢收拾好?情绪不再?哭了,只是情绪仍旧低落,眼睫轻垂,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角。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沈聆妤深深吸了口气。她不应该这个样子,被谢观看?在眼里实在是不像话,好?像自己在责怪他一样。这事,分明不是他的错。
谢观虽然一直没开口,可他一直观察着沈聆妤,听她逐渐不再?啜涕地哭,又听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她自己将情绪调整好?了。
“是我?没有……”
“是我?没有……”
两个人?同时开口,异口同声,又同时在听见对方?的话时,住了口。
短暂的一小截沉默之后,谢观放在沈聆妤腰侧的手往前伸,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整个手包在了掌中。
他掌心温热,在这个有些凉的春日夜晚,给沈聆妤渡来了一些温暖。沈聆妤轻咬了下唇,再?重新?开口:“是我?没有早一点跟你说,我?以为我?能忍到古武庄的……”
谢观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不该带你骑马这么久。”
沈聆妤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两个人?突然就陷入了沉默。谢观松开了沈聆妤的手,握住她的腰身,将她提了提,让她转了个方?向,让她正对着他坐在马背上?。
谢观抬起沈聆妤的脸,沈聆妤心里的尴尬仍旧没有散尽,别扭地尽量将脸偏到一边,不敢去看?谢观的眼睛。
谢观转回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他问?:“你现在收拾好?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可以讲一讲道理了是不是?”
沈聆妤仍然觉得臊得慌,黑夜藏起她脸上?的烧红。她硬着头皮点头,不承认自己的软弱、别扭。
“好?。”谢观点了下头。
他沉声问?:“沈聆妤,你哭什么?”
她哭什么?这个还需要?她亲口说出来吗?难道谢观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吗?若他心知肚明为何又要?问?这么一嘴,故意再?提起一遍让她难堪吗?
沈聆妤咬唇,声音里噙着丝气恼:“若是陛下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会哭吗?”
谢观认真想?象了一下,然后说:“不会发生。因为你抱不动我?。”
“你……!”沈聆妤不知道怎么接话,气恼地眼睛瞪圆。
“没必要?反应这么大。”谢观说,“你是我?的,你全身上?下全部归属于我?。我?帮你,有什么值得你哭上?一晚上??现在就哭成这样,以后我?会亲、会翻弄、会进嵌,那个时候你也要?哭成这样?”
“你……!”沈聆妤愣愣盯着谢观的眼睛,这下子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好?半晌,她才找到话反驳:“不是!我?只属于我?自己!”
谢观反思了一下。那么说似乎是不太?公平,所以他补充了一句:“我?也属于你。”
谢观继续说下去:“现在尚年轻,等七老八十走不动路听不清话看?不清人?吃不下饭的时候,要?互相照顾,总会见到对方?很多不好?的一面,衰老笨拙甚至发臭。那个时候,你也整个晚上?地哭?”
沈聆妤懵懵地望着他。
沈聆妤第一次听见有人?会将白头偕老说得这么……粗俗难听。
没有星月的阴天夜晚,空旷的草原上?,一片黑漆漆。两个人?四目相对,望着的对方?的眼睛,就是唯一的光源。
沈聆妤后知后觉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她表情不自在地又一次移开目光。
谢观不允。
他捏着沈聆妤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声音也沉了沉:“你总转头干什么?我?是长得难看?吓着了你?”
他这接二连三的发问?让沈聆妤应接不了。好?半晌,沈聆妤才闷声反驳:“你冤枉人?,我?才没有哭一整个晚上?!”
谢观想?了一下,颔首:“确实。”
谢观还想?再?给沈聆妤讲一讲道理,可是他突然抬头,视线越过了沈聆妤,往前前方?。
他看?见了灯火。
沈聆妤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眯着眼睛瞧了瞧,知道是马车过来接他们?了。沈聆妤赶忙推了推谢观,说:“把我?转过去!”
——一会儿来了人?,瞧见她与谢观面对面坐在马背上?,实在有失观瞻……
谢观握住沈聆妤的腰,刚要?将她提一提,动作又止住,他说:“你求我?啊。”
沈聆妤不理解身为九五之尊的帝王,怎么可以这么……这么……这么……
沈聆妤居然发现自己一时之间不能找到形容词来形容谢观。
求他?沈聆妤气恼地凑近,在谢观的颈侧用力咬了一口。
黑夜遮住沈聆妤脸上?的烧红,同样遮住了这一刻谢观眼底升起的亮色。
他说:“求得好?。”
沈聆妤:……?
谢观逼近,在沈聆妤颈侧同样的位置咬住一小口皮肉,兵不舍得用力地咬。只是轻咬住这块软滑的皮肉轻轻左右啮磨一番。
在马车赶过来之前,谢观握着沈聆妤的腰身,将她身子转过去,双臂环过她,握住马缰,纵马赶上?正往这边来的马车。
不同于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马车里柔和的灯光,以一种温柔的方?式仿佛能够将每一缕情愫清晰照清。
沈聆妤也不清楚自己的脸还红不红,一进了马车里,她立刻躺在窄床上?,面朝车壁,背对着谢观。
谢观将她捞起来,说:“裙子脏了,换身衣服。”
沈聆妤低头去看?,果然见裙摆上?沾了些草泥。谢观伸手给沈聆妤解衣,沈聆妤脱口而出:“灭灯!”
两个人?刚上?来,马车也还没启程。沈聆妤惊觉自己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恐怕被外面的侍卫听了去。
谢观凑到沈聆妤耳畔,低声:“皇后说的话,恐怕要?让外面的人?误会了。”
沈聆妤脸上?一红,闷声:“不换了!到了古武庄收拾。”
到了下半夜,车队才到古武庄。这地方?不大,魏学海提前吩咐过,不要?兴师动众。小镇上?的人?都已经睡熟,几?乎没有亮着的灯。
到了住处,谢观单手将沈聆妤竖抱起来,抱她去浴室放进浴桶里,让她自己泡了,他则是去了隔壁梳洗。他总担心沈聆妤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匆匆洗了澡就赶过来,又给人?救出来、擦干净,抱到床上?去。
骑马跑了大半日,两个人?都有些累,早早睡下。
沈聆妤睡得很沉,可睡着之后又做了很多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今日草原上?的情景。老天爷仿佛怕她忘记一般,让她在梦里反复记住每一个细节。
谢观听见她小声的啜泣醒来,推她:“沈聆妤?”
沈聆妤苏醒,红着眼睛去望谢观,她突然攥住谢观袖角,急声:“允霁,你帮我?把裤子脱下来。”
谢观惊诧地抬眼,望向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昨天没更的补偿,今天的更新晚一点发
第62章
听沈聆妤用急切的语气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谢观不可能不意外?。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依言去帮她。
沈聆妤将手抵在谢观的肩头轻轻地推:“再帮我?拿一盏灯来!”
谢观不明所?以,一边在心里诧异沈聆妤如今指使他?越来越顺口了, 一边乖乖起?身下榻去给她拿灯。
谢观燃起?烛火, 将灯罩盖上,然后提着灯走到床边, 一边掀帘,一边将手里的提灯往里探。
昏暗的床榻内被照亮。
沈聆妤已经?自?己坐起?身, 她掀开身上的被子,两条腿并在一起?朝前伸着。她低着头, 正在看自?己的腿。
提灯的亮光照进来, 沈聆妤急忙伸手从谢观手里把提灯接过来。她握着提灯靠近自?己的腿, 更仔细地看。
谢观没看明白沈聆妤这是在做什么。他?立在一边打量着沈聆妤的神情, 发现?她一会儿看自?己的左腿,一会儿看自?己的右腿, 就好似……在比对着什么。
“灯抬高一些, 当心烫伤。”谢观道。
沈聆妤好像没听见,仍旧将提灯紧挨着自?己的腿,盯着自?己的腿仔细地瞧。
谢观皱眉,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拿灯的手腕, 将她手里的灯往上提了提。
提灯里的光一下子照亮沈聆妤的脸,让谢观瞬间看清她湿漉的眼睫,还有眼底的恐惧。
“聆妤, 你做噩梦了吗?”谢观微微用力去握沈聆妤纤薄的双肩。
沈聆妤抬眼, 望向谢观。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泪重难盛, 渐渐染湿了眼睫。她眼睫缓慢地颤了下,蓄在眼眶里许久的眼泪就这样滚落,沿着如瓷欺雪的娇靥滑落、再坠落。
谢观看着她的眼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问你话,是做噩梦了吗?梦见什么了?”
沈聆妤抬手,攥住谢观的袖角,哽声:“你帮我?看看,我?的右腿和左腿是一样的长短和粗细吗?”
谢观皱眉,这是什么荒唐的问题?
见谢观不动,沈聆妤攥着他?袖角的手往上去攀,直接握住了谢观的手腕。她继续小声哽咽地说?:“右腿一直没有知觉,以后会萎缩是不是?会、会变短、变细,变成皮包骨干瘦、皱巴巴……”
谢观大概猜到沈聆妤做了什么梦。
谢观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安慰她,而是说?:“大概会。”
沈聆妤紧攥谢观手腕的手力道一松,再颓然地滑落下去。她眼睫也跟着轻垂,长长的鸦睫垂下来时,谢观看见了她瞬间黯然的眼神。
“这很重要?”谢观问,“会比现?在更糟糕?”
沈聆妤不吭声。
“聆妤,这两年你走到现?在很勇敢。没有必要再为?右腿会不会萎缩而难过成这个样子。就算萎缩了,和现?在没有知觉没什么区别。”谢观道。
沈聆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会变丑……”
谢观反驳:“你皱着眉头哭的样子最丑。”
沈聆妤抬起?脸来,皱着眉头瞪他?。
望着她那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眼睛,谢观却?扯起?唇角笑了笑。他?伸手去揉沈聆妤的脸,指腹擦去她眼尾沾的一点眼泪,说?:“到底梦见什么了?”
沈聆妤扁着嘴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肯说?。
“梦见我?要洗澡,你帮我?宽衣,看见我?的……我?的右腿萎缩得很难看。你一脸嫌弃地直接把我?扔进水里转身走了,我?呛了一大口洗澡水,呛醒了……”
谢观瞠目结舌地听沈聆妤说?完。
一瞬间的呆怔之后,谢观没好气地反驳:“我?连你尿尿什么样子都看见过了,右腿萎缩就会把你扔水里?沈聆妤,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沈聆妤低着头,闷声:“不是我?脑子里,是梦里……”
谢观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低笑一声,再开口:“给你讲个事情。有一年二嫂睡觉的时候梦见二哥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沈聆妤蹙眉听着,反驳:“可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呀。”
谢观没接这话,自?顾继续说?下去:“二嫂从梦中惊醒,翻身骑在二哥身上,拿着枕头要闷死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弄死他?。”
沈聆妤惊讶极了。二嫂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她完全不敢想象二嫂会骑在二哥身上拿着枕头要闷死他?。她说?:“做梦睡糊涂了吧?”
谢观哈哈大笑:“你也知道啊。”
沈聆妤呆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谢观这是在说?她。她轻哼了一声,将脸转到一边去。
刚从噩梦里惊醒的惊恐有些散去,沈聆妤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她转过脸,偷偷去打量谢观,发现?谢观正盯着她看,她赶忙又把脸转过去。
谢观觉得好笑,捏着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说?:“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没有不让你看。”
沈聆妤没吭声。她只是很惊讶,谢观居然可以用这样寻常的语气说?起?谢家人?的日常琐事了……
以前,她是连提都不敢提的。只要一提起?,他?必然瞬间黑了脸,像是下一刻就要抓一个人?过来杀着玩解恨。
谢观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端了一盆温水。他?将帕子浸湿再拧干,给沈聆妤擦了擦脸。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一阵温暖的舒适从肌肤慢慢渗进身体里。沈聆妤心里亦跟着一暖。
当谢观拿走了帕子,沈聆妤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气,这是困得狠了。
谢观将铜盆放到一侧的桌上,熄灯上榻,他?将沈聆妤抱在怀里。不多时,沈聆妤呼吸绵长,在他?怀里睡着了。
谢观却?没了睡意。
他?想起?之前秦元津的话。秦元津说?沈聆妤左腿的伤时不时还会疼,可她右腿的旧伤早已痊愈,之所?以至今没有知觉,病因难查。谢观记得秦元津最后说?:“若实在查不出病因,也不排除心病。”
秦元津也说?:“若真是心理?阴影造成,治愈的机会更渺茫。”
谢观小心翼翼将胳膊从沈聆妤颈下拿回来,他?悄声坐起?身掀开被子,在沈聆妤的右腿上捏了一把,命令:“你听话,早点知道疼痛,孤下次轻点咬你。”
深夜寂寂无人?回应,一条腿更没有张嘴。
床幔内光线昏暗,一片昏暗里,谢观盯着沈聆妤柔白的腿,弯下腰来,在刚刚捏了一把的地方?再轻轻亲了一下。
纵使知晓她腿上没有知觉,不会将她扰醒。谢观的这个亲吻仍是极浅极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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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巷。
谢云坐在窗下,手里拿了一卷旧书在读。这书他?已经?读过许多遍,再次翻阅不过打发时间。许是因为?这书读过许多遍,谢云本?就心不在焉。书没有读多久,他?便走了神。
他?回忆起?这两年的许多事情。这两年,丹娘带着他?东躲西藏,换过七八个地方?。尤其是头一年,每到一个地方?藏身不久就要再换地方?。赵帝也不知道是得了消息知道他?活着,还是因为?过于谨慎不想谢家人?有漏网之鱼。头一年,官兵在京中搜查是极普遍的事情。
谢云本?就体弱,再遭受全家被诛杀枉死的打击,气血攻心,一度病得起?不来身。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夜晚,官兵又一次照例搜查。丹娘带着他?偷偷从后门逃走,换一个藏身之所?。官兵不知怎么追了来,丹娘派丫鬟小厮尽量去支开人?。他?病得厉害行路艰难,是丹娘背着他?走过那条昏暗漫长的小巷。
他?也不会忘记,他?烧得连气息都浅了,整个人?好像置身在火炉里。丹娘凿了冰,将浴桶里放满了冰块,她抱着他?坐在冰块之中。谢云退了烧,对她摇头哑声:“你疯了?这么冰对女子身体不好!”
丹娘眉眼嫣然,喟然般低声:“我?也觉得我?疯了……”
谢云更会记得,那一日是母亲的生?辰。他?想回一趟谢家,纵使那里已经?一片狼藉。丹娘说?好,陪他?回去。可是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官兵。丹娘将他?藏在角落,谈笑风生?地与那几个官兵打情骂俏,支他?们走。他?在暗处盯着那个官兵的手在丹娘腰上捏来捏去。
丹娘哄走了那些人?,赶来找谢云,见谢云脸色苍白,唇上咬出了血痕。她娇媚一笑:“别生?气,下回我?把他?的手砍下来。”
她这样说?,竟真的做到了。不久之后,就将那个对她不老实的官兵的手砍了下来,拿来逗他?。
也是从那一日起?,他?开始吃饭吃药积极治疗,也不再想着往外?乱闯。不想再以病弱之躯连累丹娘。
院子里,小芙站在木梯上,正在摘枝头的槐花。她一回头,从开着的窗扇看见谢云。小芙呆呆看了一会儿,一时恍惚,脚步一滑从木梯滑下来,“哎呦”一声摔倒。
谢云回过神,起?身走到院子里,将她扶起?。
“摔疼了没有?”谢云问。
小芙偷偷瞥着谢云收回去的手,摇头说?没事。
“这是做什么?”谢云望向洒了一地的槐花。
“想着给郎君做槐花饼的,没想到这一摔都洒了,我?再重新摘!”
“别摘了。”谢云道,“站这么高也不知道从外?面看是不是显眼,小心为?上。”
谢云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小芙目光闪烁,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忿。若不是丹娘故意隐瞒谢云,谢云此刻已经?兄弟团聚,哪里还会被困在这里担惊受怕被官府抓到?
小芙心一横,突然说?:“郎君是不是非常信任丹娘?”
谢云停下脚步,于门口转身,微笑着望向小芙。他?没有说?话,眉宇间的浅笑说?明了一切。他?怎么可能不信任丹娘?一个几次三番舍命相救的人?,他?如何狼心狗肺才会不信她?
小芙突然又心虚了。她把要说?的真相暂时先压一压,说?起?另一个真相:“丹娘给你下过催情散!她……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大好人?!”
谢云眉宇间的浅笑仍未消。
催情散?谢云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他?知道。
至于丹娘是不是好人?,在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时就见过她如何杀人?。
谢云开口,语气温和地劝:“小芙,你这样在背后议论自?己的主子,是大忌。”
谢云转身回房,心里想着等见了丹娘要提醒她小芙不可用。
小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告诉谢云催情散的真相,他?居然不信!而且不仅不信,还反过来责备她、鄙夷她。
小芙心里一急,望着谢云的背影,急急往前迈出一步,焦声:“你七哥还活着!”
谢云的脚步顿住。
小芙后悔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惧怕丹娘的惩罚。她没看清谢云的动作?,谢云已经?逼近,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槐树上,雪白的槐花簌簌晃落。
第63章
这两年?, 小芙被分配过来照顾谢云,她一直以为他羸弱不堪,从未想到?他会武, 此刻他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至少稍微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小芙又惊又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七哥没?有死,还率兵杀回了京城夺了皇位!是?丹娘自私不肯告诉你真相, 将你囚在这里!你本可以风风光光地做王爷!”
谢云眼前晃过谢观的眉眼,微微恍惚之?后, 他问:“什?么时候?”
“入秋的时候!已?、已?经好几个月了!”小芙仔细回忆,“十月初三!”
十月初三, 丹娘引谢云喝下催情散后的第四?天。
谢云松了手。
小芙身子软绵绵地跌坐在地, 握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
谢云垂眼, 安静地望着落了满地的白色槐花。
他转身回房, 坐在窗下,一坐就?是?大半日。
与此同时, 金香楼里, 丹娘正在教小蓉鉴赏古玩。
“又错了。”丹娘敲敲她的头,“再记不住,我怎么放心把?金香楼交给你?”
小蓉揉了揉额角,面上浮着歉意。她小声说:“我一直都不如?小芙姐姐聪明……”
其?实小蓉也不太明白丹娘为什?么在小芙和她之?间选了她,明明小芙更早来丹娘身边, 又比她更能说会道。
“可以不聪明,但是?不能不自信。把?头抬起来!”丹娘又敲了敲她的头。
为什?么选小蓉?大概因为丹娘在认真又木讷的小蓉身上,看?见了十三四?岁时的自己。
小蓉忍了忍, 还是?问出来:“您真的不要京城里的一切了吗?都是?您一点一点赚下来的呀。”
“我能白手起家在京城赚成第一富, 去了别的地方自然也能。”丹娘妩柔地笑着,给自己斟茶。她有些感慨地说:“人这一辈子很短, 困在一个地方怪没?趣的。想去外面走走看?看?是?老早就?有的想法,不过是?推迟了两年?。”
为何?推迟了两年??自然是?因为两年?前谢云这个变数。
小莲在外面叩门,丹娘让她进来。
“都安排好了。”小莲主动禀话,“在城西寻到?了一户人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也是?读书人。而且受过咱们的恩惠,必然愿意帮这个忙。”
丹娘点头,妩声道辛苦。
她在给谢云找一个“恩人”。当年?谢府被抄家,谢云逃了出来。这空白的两年?,必然会惹许多人好奇猜测。
丹娘不会让旁人知晓是?她救了谢云。
她在京城名声不好,京城的郎君们但凡和她说上两句话,都要惹上些桃色传言。
她不想让谢云沾上那些不干不净的浑话。他当永远干干净净的。
半下午,丹娘带着小蓉去云梦巷。
这云梦巷,去一次少一次。
路上,小蓉想了想,提议:“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八郎呢?反正您也打算离京了。早些告诉他,免得日常梦多他从别处那里自己知道了,那样恐怕更不好。”
丹娘摇头。
“如?今陛下率兵去了洞湘不在京城,这个时候告诉他,他也见不到?他堂兄。以他的性子……说不定要迫不及待立刻启程追去洞湘。”丹娘担忧叹息,“他那身体?吃不消长?途跋涉。”
说话间到?了宅院,小蓉上前叩门发现院门虚掩,顺手一推,就?将院门“吱呀”一声推开。
丹娘提裙抬步迈进院中?,一眼看?见跪在院中?的小芙。
小蓉小跑着过去:“你怎么跪在这里?惹八郎生气了吗?”
小芙一见了丹娘,立刻目光躲闪,磕头请罪:“奴婢说错话了……”
丹娘瞥了她一眼,心里顿时隐约猜到?了。
她下意识地低眸,望了一眼腕上的雄鹰核雕。丹娘再抬头,从开着的窗扇,望见谢云。
他还在。
谢云转头,望向立在槐树下的丹娘,对她微笑:“今日来得早。”
他微笑着说着以前常说的见面话。
丹娘恍惚,甚至觉得自己猜错了。
谢云微顿,再开口:“今晚我们饮些桑酒吧。”
丹娘便确定了自己没?有猜错。她立在院中?与他隔窗相望,妩柔一笑,慢声说好。
她支小蓉去拿桑酒,并没?有理会小芙。
丹娘进了屋,与谢云对坐。
丹娘先开口,语气平静温和:“你已?经知晓了?”
“是?。”谢云盯着丹娘的眼睛,“小芙告诉我的。”
丹娘沉默。
谢云补了一句:“这样的人不堪用?,你当警惕身边人。”
丹娘偏过脸,好笑地轻柔一笑。
谢云那张平静的面庞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盯着丹娘,语气加重:“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丹娘笑着反问。
她再说:“谢云,你不是?第一日认识我,我本非善类,囚你在此不告知你真相,既然已?被你知晓了,我无话可说。”
谢云这才有些恼意,他质问:“在你眼中?,我谢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忘恩负义?不值得信任?”
丹娘望着谢云气红了的脸,慢慢收了笑,静静望着他。
“如?果你第一时刻告诉我,与我一同分享喜悦,与我一同归家。然后我们成亲生子……这样不好吗?”谢云压着心里的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这大半日,他无数次站在丹娘的立场去考虑她的感受、她的顾虑。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能一时冲动说气话去伤她。
“桑酒拿来了。”小蓉硬着头皮送进来。她知屋内气氛不对,将桑酒送进去之?后很快退出去,又关了门。小蓉还擅作主张让小芙到?远处回廊那边跪着去,免得听?了不该听?的。
屋内,谢云的话说完之?后,丹娘没?有立刻开口接话,直到?小蓉送了酒进来。她抬袖提壶,倒了两杯桑酒,一杯递放在谢云面前,端起另一杯小口地饮。
谢云咬了咬牙,端起面前的桑酒一仰头一饮而尽。
丹娘瞧他这样喝酒,想说这样不行,略犹豫又抿了唇什?么都没?说。果不其?然,谢云饮了酒立刻偏过脸一阵轻咳。
丹娘叹息,开口:“允澈,我知道你今日一定给我找了很多借口。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只是?因为我自私我坏?”
“不是?因为我自卑觉得配不上你,更不是?怕你抛弃我。”这话从丹娘口中?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允澈,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是?真的又自私又坏。”
“我嫁过,不止一次,都是?为了趋利。对相夫教子的深宅生活实在厌烦透顶。自己赚钱,将生意做大,做到?京中?无人不知我丹娘。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不同风景与不同人打情骂俏,若遇到?心怡的小郎君就?哄回来逗弄一番。这样的神仙日子多好啊,我为什?么要想不开踏进高门,和那些死板无趣的贵妇们装腔作势?”丹娘望着谢云,一字一顿:“谢云,我从未想过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
谢云站起身,死死盯着丹娘:“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
“上次?”丹娘望着他笑得风情万种,“你还年?少,不懂床笫间两个人勾缠时说的话都当不得真。”
谢云深吸一口气:“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明明是?她做了错事,可一身狼狈的却是?他。
“怎样的话?我哪句话不是?真话?你是?不知我混过勾栏还是?不知我嫁过,又或者没?见过我如?何?和别的郎君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我……”
谢云突然偏过脸去,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握着一方帕子抵在唇前不住地咳。点点血迹染红了方帕。
丹娘一怔,无奈:“行,我不说了。”
也确实没?什?么可说了。
丹娘又自顾自地饮了三杯桑酒。当她将酒杯放下,轻叹一声,道:“就?这样吧。”
谢云立刻抬眼盯着她脸上的表情。
丹娘道:“我丹娘是?生意人,最喜欢算账。当初花了大价钱将你从谢府弄出来,你已?经以身肉偿了。后来几次救你,就?当弥补隐瞒了你你兄长?的事情,还望八郎不至于让陛下降我死罪。”
微顿,丹娘望着谢云,平静地说:“我们两清,从此亦别过,再不相见了。”
丹娘站起身。
眼看?着她就?要走,谢云心里突然一慌。他跟着站起身,叫住她:“丹娘!”
丹娘驻足,却没?回头。
谢云目光复杂地望着丹娘的背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低声问:“你可知得知皇兄称帝,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谢云苦笑一声,一簇湿意涌上眼眶。他说:“我想的是?,真好啊,再也不用?担心官兵上门,连累你。”
丹娘的眼泪掉下来,可她仍旧没?回头,她动作很快地抬手用?指腹擦去眼角的泪。
“这样也好。两清就?两清,不再见了。”谢云湿着眼睛笑,“这是?你的地方,该走的是?我。”
谢云经过丹娘身边往外走,丹娘侧过身去,不看?他。
小蓉坐在院子里,看?着谢云推门出来,快步穿过庭院,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蓉茫然地望了一回儿大开的院门,又赶忙快步走进屋去。
丹娘低着头,用?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腕上的雄鹰核雕。有些抉择很痛,可她向来狠心。
“就?让他这样走了吗?”小蓉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可是?她看?得出来丹娘很伤心。
丹娘笑笑,将腕上的核雕解下来递给小蓉,道:“送给你了。”
“不不……”小蓉不敢收。她知道这是?谢云送给丹娘的东西,丹娘宝贵得很。
“守着。”丹娘执意。
丹娘叹息一声,再吩咐:“让小莲安排几个人在去洞湘的路上,若他需要的时候,偷偷给些帮助。”
丹娘又看?了一眼被塞进小蓉手里的核雕。
心里有不舍,可她狠了狠心肠。
她本就?心狠。
云梦巷,是?她给自己织的一场荒唐梦。
如?今不过是?把?这两年?风月揭去,接上两年?前正确的轨迹。
丹娘猜的不错,谢云第二日就?离开了京城启程去洞湘。而丹娘也在同一日彻底将金香楼赠给小蓉,一人一马一壶酒两手空空地离开京城这个金窝窝。她要继续早些年?一直想做的事情,去看?看?外面的广阔天地。
谢云启程赶往洞湘去找谢观的那一日,谢观的车队正好到?了洞湘。
原先嚣张的国家,如?今对中?原俯首称臣。
而让洞湘战败俯首的人,正是?谢观的父亲。
帝王尊驾在洞湘的土地停下来,洞湘人候在车舆周围,毕恭毕敬。他们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新帝从马车上下来,心中?不由惴惴。毕竟……车舆内的这位新帝曾在这为质十年?。
可他们什?么都不敢过问,只能干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马车里此刻:口口口%……¥#U&&*口口^&C%v=%&Y%^&
第64章
藩王率众在马车外干等了?一个多?时?辰, 有些上?了?年纪的当地官员腰酸腿麻,偷偷活动活动腿脚。
藩王巴兴修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是何等不把洞湘放在眼里?一个照面就如此,下马威也太显眼。不, 这还没打?照面呢。
可是瞥一眼谢观带来的兵马, 巴兴修只能憋气。过年时?没有派使?臣去?朝拜,确实存在轻怠新帝之意。毕竟一个曾在这里为质十年的阶下囚, 如今再俯首称臣实在面上?过不去?。更何况还有杀仇在身——巴兴修的弟弟和两个儿子都死在谢观父亲手中。
马车终于有了?动静,车门被推开, 魏学海赶忙上?前去?搬脚凳。可脚凳还没放下,谢观先跳了?下来。
巴兴修快速上?前一步, 率众双手抱肩行礼。
谢观瞥了?他一眼, 懒散道:“免礼吧。”
说完,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车厢, 吩咐魏学海送皇后去?住处。
巴兴修提前已?经知晓谢观这次来洞湘,带着皇后随行。帝王下车, 皇后还在车中不露面?微微诧异之后, 巴兴修也不甚在意,许是中原女子不愿意抛头露面。
“陛下远道而?来,奔波辛苦。”巴兴修迎上?去?,笑脸寒暄。
谢观冷着脸听巴兴修客客气气说话,后来巴兴修心里憋着怒, 洞湘的官员生怕自己?的王将怒表现出来,赶忙接上?话。
“在接风宴开始之前,为陛下准备了?骑射表演, 先助助兴!”
谢观掀了?掀眼皮望了?一眼说话的人, 慢悠悠开口:“若没记错,你叫莘昊力?”
莘昊力脸上?的笑容一僵, 尴尬地应一个“是”。
莘昊力心里有些惴惴,他没有想到过去?了?十年,谢观还记得他,被他记住可不是什么好事。荣登九五之尊的人,谁愿意有一段不光彩的十年?
谢观却已?经移开了?目光,道:“去?看?看?。”
骑射比赛是洞湘几乎每日都要在不同地方开展的活动,生在草原上?的人日日与马相伴。骑射比赛是个概称,也会包括摔跤比武,当然也会有热情的草原女郎起舞相伴。
谢观坐在高台上?,观看?着广场上?的摔跤比赛。身边洞湘人对他说话,他几乎没怎么听进去?,也懒得搭理。
谢观有一些心不在焉。
与沈聆妤的分别才这么一回儿,他就有些浑身难受,心里发燥。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侍者端着酒过来,不小心将几滴酒溅在他搭放在桌面的手背上?。侍者赶忙跪地请罪。
谢观正?心烦,瞥他一眼,拂袖一挥,那跪地的侍者不知怎么就会挥了?出去?,后脊撞在廊住上?,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巴兴修立刻站起身,压着眼底的恼意盯着谢观。
谢观却面无表情接过魏学海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去?擦手背上?沾的酒渍。擦净了?,他将帕子丢给?魏学海,神色淡淡地转过脸看?向巴兴修。
巴兴修嘴角抽了?抽,只好说:“是狗奴才毛手毛脚。”
他又向其他人下令:“还不快拖下去?!”
谢观便收回目光,懒洋洋靠着椅背,继续观看?着下方的摔跤比赛。
在场的洞湘人却小心翼翼地偷偷交流眼色,他们早有耳闻谢观暴戾,自称帝以?来日日以?杀人为乐。那被他挥出去?的侍者看?来伤得不轻。
广场的摔跤比赛有了?结果,观看?的侍卫一阵恍惚,胜者朝着高台上?握拳举了?举,一副开怀的胜者姿态。
巴兴修朗声?大笑,为草原之上?的骁勇武士而?开怀,高声?行赏。赏了?牛羊和代表强者的象角。巴兴修突然转过脸望向谢观,道:“天子可会对草原健儿封赏?”
谢观不咸不淡地开口:“如何封赏?赏个藩王当当,你恐怕也不乐意。”
巴兴修再次嘴角抽了?抽。
莘昊力赶忙解围,说道:“我们的坛纱县主准备了?舞蹈,为陛下献舞一支。”
坛纱县主是巴兴修的女儿。
坛纱穿着当地的轻纱在一众舞伴的陪同下登上?广场,在当地特色的音乐中,挑起一支奔放热烈的舞蹈。
谢观看?着坛纱在广场上?不停地转圈,宽大的裙子旋成一朵花,一双腿有力地蹬地旋转。
他突然想,若是能把她的腿割下来装给?沈聆妤就好了?。
舞蹈结束,又一场马术比赛,然后就到了?开宴时?间。也没有换地方,接风宴仍旧在这广场之上?,侍者们端着牛羊佳肴与烈酒一一送来。
天色暗下去?,广场上?燃起巨大的篝火。摔跤比赛仍旧在进行,不断升腾翻滚的篝火映照着健儿们健硕强壮的身躯。
谢观却很意兴阑珊。牛羊肉是他所不喜,那当地的烈酒也有一种他不喜欢糙感。
众人还在说笑,谢观突然放下酒樽,起身离席。
巴兴修一众一愣,赶忙起身相送。待送走了?谢观,巴兴修的脸色已?经是极其不好看?。草原人性子皆豪迈,他能让自己?笑着憋怒这么久实在是不容易。
身边人赶忙凑上?来劝慰。
巴兴修的胸膛不停地起伏,怒不可遏。他开始思考让中原狗皇帝死在这里的可行性!
谢观回到当地为其招待的广月宫。
月牙儿正?提着一个空壶从里面出来,迎面看?见谢观冷着脸脚步匆匆往这边走来,她赶忙退到一边躬身行礼。
沈聆妤刚沐浴过,正?偎在床下藤木床上?,手里翻着一卷书。看?见谢观大步进来,她望了?他一眼,轻蹙了?下眉,立刻收回视线,甚至偏了?偏身,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谢观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一番脸上?发冷的表情,才继续朝她走过去?。他在藤木床上?坐下,挨着沈聆妤支起的左腿,他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沈聆妤的膝上?,问:“还在生气?”
“不敢。”沈聆妤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书。
这哪里是不敢,分明是还气着。
谢观有些心虚,确实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力气大了?些,还将她的上?衣扯坏了?。前一日,她还挑了?好久挑中那套衣裙,打?算今日到了?地方的时?候穿。也正?是因?为将她的漂亮新裙子弄坏了?,下马车时?,谢观就没让她下来。让她直接来广月宫。
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眉眼低垂的模样,沉思了?一会儿,伸出手用指腹在沈聆妤的心口点?了?点?,问:“还疼?”
沈聆妤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动脚,这门还开着呢!微惊之余,她几乎想也没想朝谢观的手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响异常响亮。
沈聆妤也愣住了?,她只是想把谢观的手拍开,没想到这么响,她有被吓到。她抬起眼睛偷偷去?瞥了?一眼谢观,见他正?看?着自己?,她赶忙又收回了?视线。
谢观垂眼,拉过沈聆妤的手,用她的手给?他揉被他拍开的手背。
沈聆妤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却瞥,也没见他手背上?有留下什么红痕,应当是不疼的吧?她将目光收回来,却没有将手收回来,任由谢观用她的手去?揉。
谢观本想说话,听见脚步声?,暂时?没开口。
月牙儿提着一壶温水进来,放在桌上?。谢观在的时?候,她不太敢进来,生怕谢观一个不高兴她的小命就没了?。可是谢观来之前,沈聆妤要喝水,她就算害怕也得把沈聆妤要的水送进来。
送了?水,月牙儿不敢久留,立刻退了?出去?,且将房门关上?。
谢观已?经不再抓着沈聆妤的手给?他揉手背了?,毕竟本来就不疼,只是声?音有点?响罢了?。他将沈聆妤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饶有趣味地捏一捏她的手指头,再将她的手完完整整地包裹在他掌中。反反复复地进行,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呆呆,我不喜欢洞湘。”
沈聆妤本来就没看?进去?书,听他这样说,心下突然有些不忍。他在这里做了?十年阶下囚,应当有很多?不好的记忆吧?而?是谢观四岁就被囚在了?洞湘,那是多?小的年纪呀。
沈聆妤柔声?:“那些年,陛下受苦了?。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是。”谢观认真道,“他们都欺负我。”
沈聆妤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观。她从未见过谢观软弱的样子,虽然他此刻说起这样的话,依旧脸上?淡淡没有表情,可是沈聆妤联想到他的经历,心里还是会觉得他好可怜。
“都过去?了?。”沈聆妤再重复,“如今以?天子身份回来,也算解气。”
谢观没说话,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眼睫遮了?眼底的情绪。他低眸,视线始终落在沈聆妤的手上?,继续捏揉把玩着她的手。
沈聆妤看?不清他的表情,有些无措。她迟疑了?一下,凑近去?看?。谢观突然抬眼,盯着沈聆妤噙着温柔打?量的目光。近距离四目相对,沈聆妤细细瞧着谢观的眼睛,探究着。
谢观问:“呆呆,你就只会安慰这么两句吗?”
沈聆妤的小眉头揪起来,望着谢观的眼睛有些犯难。她确实有一点?不知道怎么安慰谢观,事情敏感,她怕说多?了?反而?惹得谢观勾起小时?候不好的回忆。她不知道该将旧时?揉碎了?安慰,还是转移话题,去?说些能让谢观高兴的事情。
“那……”沈聆妤小声?,“我让陛下再咬一咬解气?”
谢观问:“咬哪里?”
沈聆妤微张了?小口,又瞬间将唇抿起来,被谢观这一本正?经地询问给?唬住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像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便不会罢休似的。
沈聆妤下意识地蜷了?蜷纤指,可她忘了?她的手在谢观的掌中。于是,她的指尖在谢观的掌心轻勾。
谢观低眼瞥了?一眼,道:“呆呆,你这动作容易让人误会。太像勾引。”
“我没有!”沈聆妤趁着谢观不察,迅速将手收回来,背在后腰。她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书掉落,书脊摔在藤木床上?,又掉到地上?去?。
谢观弯腰,去?帮她捡书时?瞥了?书扉。
——《春闺秘客》
谢观挑眉。他将手放在藤木床一头。
沈聆妤瞧着他这个表情知他误会了?,急急忙忙解释:“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书!是正?经书!只是书名有些不正?经……”
谢观问:“我以?为的哪种书?”
沈聆妤不吭声?了?,她双手放在后腰,将脸偏过去?。
谢观不愿在这个时?候纠结她看?什么书,他再问一遍:“咬哪里?”
“腿啊……”沈聆妤声?音小小的,“陛下不高兴的时?候每次都咬我右吗……”
虽然沈聆妤也不太清楚谢观为什么要咬她的右腿。
“不想。”
好长一段沉默之后,沈聆妤指尖轻动,扯开衣襟,允他继续马车里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明天一定能写出来三更把上周日欠的债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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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沈聆妤向后?跌躺而去, 后?脑将要磕碰到藤木床的时候稳稳落在了?谢观的掌心。她眼睫轻颤,望着俯身靠过?来的谢观。她的手还局促攥着衣襟,衣襟被她拉开一?半, 露出里面水红的贴身小衣。
谢观没有冒然继续马车里的事情, 他先去亲吻沈聆妤。亲她的额头?、细眉、眼睛、鼻梁、脸颊,最后?与她的唇舌拥在一?起。湿舌相抵相舔, 紧紧勾缠。谢观大概已经摸到了?沈聆妤的喜恶,知她最喜欢的吻法?。若是一?开始便过?分用力地亲吻她, 她必然或惊惧或抵触地皱眉到底。她更喜欢从轻柔的吻开始,循序渐进。
谢观细细感受着沈聆妤的情绪, 当?她紧攥着衣襟的手放松地松开, 他握住她的手, 修长?的指滑过?她的手心, 穿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沈聆妤右腿碰到了?那本《春闺秘客》, 她浑然不知, 书卷“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去。谢观没有再次去捡,顾不上,他只是挪了?挪沈聆妤没有知觉的右腿,让其贴近他。
当?贴身的小衣从沈聆妤的颈侧滑过?去的时候,沈聆妤才后?知后?觉, 她竟是迷迷糊糊,不知何?时被谢观解了?小衣。绵长?的吻昏天暗地,几近窒息。谢观终于放开沈聆妤的唇舌。
沈聆妤仍微张着嘴, 用力地呼吸着。
而谢观已经继续吻了?下去。他连轻柔的小衣堆在沈聆妤的颈侧也嫌碍事, 托着沈聆妤后?脑的手伸到她后?颈,将她系在颈后?的带子扯开。摇摇欲坠挂在沈聆妤细颈一?侧的兜衣没了?最后?的束缚, 从沈聆妤的脖子滑下去,翩翩落在藤木床上。
谢观松开沈聆妤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分开了?。沈聆妤的纤指仍旧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动作,想要抓住什么。她指尖微弯,最后?一?点一?点伸过?去,去攀谢观的肩。
谢观抬起沈聆妤的右腿。
沈聆妤感觉到谢观有很长?一?段时间安静地趴在她心口。突然的停顿,让沈聆妤有些茫然和无措。
谢观突然凑到沈聆妤的耳畔,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问:“你喜不喜欢?”他声线低沉,有着平日没有的哑。
喜不喜欢什么?沈聆妤不甚明白?他指什么,又好像隐约应该知道。她将脸偏到一?边,才不愿意回答。
谢观也不追问,他咬住沈聆妤的耳垂,轻轻啮磨。他说:“我很喜欢。”
沈聆妤眼睫迅速地扇动了?两下,她闭上眼睛。
闭上了?眼睛,眼前昏暗一?片,听觉仿佛就变得敏锐了?些,沈聆妤听见谢观贴着她心口轻呼出一?口气。那一?道吐息挠得她心口发痒。
谢观坐起身,沈聆妤下意识地撑着藤木床想要坐起身整理乱七八糟的上衣。她还没坐起来,听谢观急切地说了?声:“别动。”
她茫然望着他,抬手于身前虚遮。
谢观盯着她的目光闪过?一?丝迟疑,他视线下移望了?一?眼沈聆妤的右腿,改了?主意,他说:“呆呆,别生气,也别哭。”
沈聆妤蹙眉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一?手攥着散乱的衣襟,一?手扶着藤木床慢吞吞地坐起身。
谢观想说什么,又住了?口,等她自己发现。他站起身,走到屋内的方桌旁,背对着沈聆妤倒了?杯水喝。
沈聆妤坐起来,低头?去看自己的腿,这才明白?谢观刚刚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右腿上的雪痕,懵了?。
他欺负她右腿没知觉!
谢观一?杯水已经饮尽,仍旧没有转过?身。他在等,等沈聆妤的反应,身后?静悄悄的。他提壶,又倒了?一?杯水来喝。
“你……”沈聆妤终于开口。
谢观饮水的动作立刻停顿。
“你给我弄干净……”沈聆妤嗡里嗡声。
谢观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很生气,也没哭。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转过?身。
在谢观转身的那一?刻,沈聆妤抬起双臂,小臂在面前相贴,竖着挡在脸前。
谢观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拉开她挡在面前的小臂。小臂之后?,是一?张嫣红的芙蓉面,她带着嗔意地瞪谢观。谢观在她的目光里仔细分辨,应当?是羞恼,不是气恼。
她是不是终于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了?呢?
——谢观在心里问。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他又很快将这个疑问压下去,捡起落在藤木床的小衣,去擦沈聆妤的腿。
沈聆妤望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心口噗通噗通地跳着。谢观简单给她擦拭,起身去浴室里端了?一?盆温水来,给她仔细地擦一?擦。一?切都收拾妥当?,他再将沈聆妤从藤木床上抱起来,送她去床榻上,再拿了?药匣过?来,给她的腿针灸。
一?根根银针刺进沈聆妤的右腿穴位上,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谢观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喝。
他今晚总是很渴。
沈聆妤望着右腿上的一?根根银针走神,她眼前的视线一?阵恍惚,那些银针仿佛又变成了?污糟糟的雪痕。
“洞湘这地方气候干燥,你要不要喝些水?”谢观问。
沈聆妤没吭声,她双手放在腹前,食指微蜷相互拨弄着。
谢观倒了?一?杯水朝床榻走去,递给她。沈聆妤摇摇头?,不想喝。谢观收回手,也没把水送回去,自己喝。
沈聆妤终于还是问出来。她声音小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
她揪着眉头?叹了?口气,抬起脸来匆匆望了?谢观一?眼,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迅速低下头?去才继续说:“不是都弄在身体里面吗,怎么弄在腿上……”
“咳。”谢观猛地呛了?一?口水。
他目光复杂地盯着沈聆妤,看着她这懵懂不知他用心的样子。半晌,谢观叹了?口气,咬牙切齿:“我就是有病!”
他一?仰头?,继续猛灌了?一?口水。
沈聆妤突然松了?口气,脱口而出般呢喃:“怪不得你不纳妃……”
“咳咳咳……”谢观又是呛了?一?大口水,猛地地咳,咳得眼底发红。他将剩了?一?点底子的水杯重重放在床头?小几上,杯中为数不多的水一?阵晃动,竟也溅出来一?些。
随着水杯重重放在桌上的声音,沈聆妤下意识地耸了?耸肩。
谢观阴着脸再看沈聆妤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大步出去。
沈聆妤孤零零地坐在床上,望着腿上密密麻麻的银针。这个时候,她脑子里想的竟是谢观就这么走了?,还没有帮她拔针。
只是拔下来而已,好像一?点难度也没有。无奈,沈聆妤只好自己将银针一?根根取下来。
当?谢观重新进来时,看见沈聆妤尽量弯着腰,一?手扶着床榻,一?手去取右腿膝盖以下的银针。
谢观驻足。
沈聆妤右腿再往下一?些的穴位上扎的银针,她拿不到了?。她小幅度地挪蹭着,想要去搬自己的右腿,微微侧身的时候,她看见谢观立在门?口正看着她。
沈聆妤一?愣,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陛下过?来帮我一?下好不好?”
谢观看着她没事人的表情,突然气笑了?。他朝她走过?去,立在床边弯腰,将脸侧递到她面前。
沈聆妤立刻弄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下巴轻抬,在谢观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观倒是希望她不依,这样他就有借口再折腾她一?会儿,可是她怎么就突然变得识时务起来了??
谢观掀了?掀眼皮,看向沈聆妤。她眉眼乖乖,柔柔地对他笑。
谢观突然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腿挪放在他腿上,取下她腿上的银针。
她肌柔细软,谢观指腹轻轻抚过?她右腿上针扎过?的地方,心道幸好她现在右腿没有知觉,要不然一?定?很疼。
谢观将整个掌心覆在沈聆妤的右腿上,上下轻轻地摁压按摩,慢条斯理耐心十?足。他说:“明日是洞湘的月神节。月神节是当?地最大的节日。和咱们中原的春节一?样。”
“我需要出席是不是?”沈聆妤问。
“随便你。”谢观道,“让你随行,是陪我的,不是出席乱七八糟的活动。”
沈聆妤想了?想,就算她有些不喜欢坐在轮椅上去这去那,可是洞湘人想必都已经知晓皇后?随行,有皇后?的身份在,总要有些顾虑。今日到时,她没有露面已经有些失了?礼数,明日的月神节,还是应该露面才对。
“我去。”她说。
谢观“嗯”了?一?声,随便她。
第二天一?早,沈聆妤刚睡醒,身上还有着不想起身的懒倦。不过?她早上向来不需要做什么,乖乖任谢观摆布就是了?。他会帮她梳洗,也会帮她穿衣描妆。
窗扇被推开,清晨舒爽的凉风吹进来,吹走沈聆妤最后?一?丝困倦。她偏过?脸去,望向铜镜里的自己。
面上的妆容已经差不多了?,只剩口脂。
谢观拧开口脂盒盖子,睥着圆盒里的口脂,问出好早前就想问的:“这东西能涂在唇上是能吃吗?”
“没有人吃口脂。”沈聆妤说,“但是既然是涂上唇上的东西,就算吃些应当?也是无害的。”
谢观“哦”了?一?声,指腹抹了?厚厚一?层口脂往沈聆妤唇上涂。
沈聆妤唇上被抹了?厚厚一?层鲜红的口脂,她急急说:“太多了?太多了?!”
下一?刻,沈聆妤的下巴就被谢观握着抬起她的脸,他靠近,贴上沈聆妤的唇,舌尖卷走她唇上的口脂,慢慢品尝。
“不好吃。”谢观得出结论。
他皱眉,用指背去蹭唇上沾的一?点口脂。
“等等。”沈聆妤攥着谢观的衣襟,朝她拉一?拉,让他俯下身来,她捏着潮帕子一?角,去给谢观擦唇上残留的一?点口脂。
擦净了?,她放开谢观,温声:“好了?。”
谢观盯着她深看了?一?眼,突然又靠过?去,紧紧贴上她的唇左右蹭一?下。黏糊糊的口脂在两个人的唇上晕染开。
“你又胡闹……”沈聆妤身后?抵在他肩上轻推,“再不收拾妥当?,又要迟了?……”
沈聆妤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当?谢观带着沈聆妤赶去今日举办月神节的倡狮台时,洞湘人和此次与谢观随行的中原官员早已恭候多时了?。
洞湘人好奇地朝沈聆妤看去。她们中有人不知皇后?不良于行,还有一?部分人听说过?却?不信。
最贵皇后?怎可能是个瘸子呢?
莘昊力有些尴尬。昨日沈聆妤没露面,以为她行动不便今日也不会露面。他谄笑:“皇后?娘娘留在倡狮台下面看歌舞吧?”
沈聆妤抬眼望向倡狮台。
她并不知倡狮台建在三?千级石阶之上。
她眉眼温和,搭在腿上的手却?轻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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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沈聆妤心里?有些后悔, 她今日不该过来?的,平白给自己找了?难堪。倡狮台下,所有人都站着, 等待拾阶而上, 为她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不用看,她也知道当地人都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每当沈聆妤已经习惯了?残疾, 不甚在意这条废腿,现?实?总能狠狠给她一巴掌, 拎着她的耳朵告诉她,其实?她心里?还是?介意。
真正?做到完全不介意, 真的太?难了?。
月牙儿犯难地望着沈聆妤, 心里?跟着难受起来?。她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 若自己是?沈聆妤, 遇到这样的事情,被这么多人瞧着, 说不定会委屈地掉眼泪。
昨日献舞的坛纱县主还有她的姐姐坛雅县主, 对视一眼,赶忙笑着从巴兴修身后走出?来?,双手抱肩向沈聆妤行礼,再用不算流畅的中原话?,与?沈聆妤说话?。
“我们陪皇后吃点心, 看歌舞和摔跤!”
“就去?那里?,那里?是?观景的好地方。”坛雅县主伸手一指,指向远处的一个方正?且开阔的花园。
沈聆妤微笑着地随着坛雅县主所指望过去?, 温声:“倒是?个风景不错的好地方。”
纵心里?有些难堪, 她总要保持面上的平静坦然。
谢观眯着眼睛仰望着倡狮台,问:“沈聆妤, 听说上面有当地特?有的十二兽表演。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沈聆妤心里?一顿,生怕谢观因为她上不去?,他也不去?了?。他不能不去?,他是?天?子。
可偏偏,转身推着她的轮椅就走,又很像是?他能干出?的事情。
沈聆妤压下心里?的急迫,尽量用温柔的声音劝他:“陛下一会儿瞧了?,回去?可要好好给我讲一讲。”
谢观挑眉,望向沈聆妤,问:“你感兴趣?”
沈聆妤并不感兴趣,可她担心谢观将随行官员和当地人都晾在这里?转身就走。她只好说:“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什么样子。所以想请陛下帮臣……帮我瞧一瞧是?不是?很有趣。”
“行吧。”谢观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聆妤的错觉,她好像听见谢观叹了?口气。不过沈聆妤也没太?在意,只要他肯按照计划登高去?过月神节就好。
周围的洞湘人不明所以,只当帝后之间?的闲谈。对谢观稍微有些了?解的随行人,皆是?悄悄松了?口气。
巴兴修开口:“陛下,请吧。”
沈聆妤垂下眼睛,她唇角轻勾,挂着得体的温柔端笑,心里?也是?有些难捱的难受。可她只能微笑,以及微微用力地攥紧手,拼命去?隐藏心里?的低落。
谢观抬步,可却并非往前走。他转过身,两步走到沈聆妤面前。他停在沈聆妤面前,沈聆妤疑惑地抬眸,她对他柔柔一笑,问:“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谢观在沈聆妤面前弯下腰来?,拿起搭在沈聆妤腿上的薄毯扔给站在轮椅后的月牙儿。
沈聆妤疑惑地望着他这举动,直到眼睁睁看着谢观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又将另一只手穿过她腰侧托在她后脊。
当沈聆妤被谢观抱起来?的时候,沈聆妤脑子里?“轰”地一声,一下子变得空白。
谢观却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沈聆妤的表情,他正?低着头,去?看沈聆妤的裙子有没有被弄皱。
周围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懵住。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要亲自抱皇后登高吗?倡狮台高耸入云,那可是?三?千级石阶啊!
谢观瞥向月牙儿,皱眉不悦斥责:“不过来?给皇后整理裙子,傻站着等死吗?”
月牙儿瞬间?回过神儿,赶忙走过来?。沈聆妤今日的裙子是?谢观精心挑的,裙摆层层叠叠,柔和的蓝色从里?到外一层比一层更浅柔。
月牙儿赶快帮忙将沈聆妤的裙摆理了?理,再将薄毯展开搭在沈聆妤的腿上。因为距离谢观太?近,月牙儿的手有一点抖。
沈聆妤心口一缩一缩的,一时间?,她也说不好这是?怎样的滋味。她压着慌乱,开口:“陛下不要开玩笑了?。我在倡狮台下等着您回来?。”
她将手搭在谢观的胸口捏着他的衣襟,轻轻拽一拽。待谢观垂眼看她,人多眼杂,她不能说太?多,只好用一种央求的目光望着他。
沈聆妤知道谢观一定能看得懂她的央求。她在求他放她下来?。
谢观面对沈聆妤的时候时常心软,可他也有很多时间?心如磐石,无法改变主意。他不去?看沈聆妤那双又慌张又哀求的眸子,他抬眼瞭望着高耸入云的倡狮台,抱着她抬步登山。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之余,谁也不敢多说。
眼看着谢观就要抱着沈聆妤登上第一节 石阶,沈聆妤再攥他衣襟,小声絮絮劝着:“允霁,允霁!”
“允霁,你送我回去?吧。我对十二兽表演不感兴趣。”
“允霁,后面的人都看着咱们呢!”
“允霁,你、你要是?抱我上到半山抱不动了?,会让人看笑话?的……”
“允霁……”
谢观瞭望着高处的天?幕与?云雾,认真道:“沈聆妤,我不会放下你的。”
他在说这次登倡狮台,也不止在说这次登倡狮台。
沈聆妤张了?张嘴,还有好些要劝谢观放下她的话?。可是?一股暖流堵在她喉间?,让她一时失声,发不出?音来?。
谢观仍旧目视前方,没有看她,却好像能猜到她的表情,他说:“沈聆妤,你也知道那么多人看着。拿出?皇后的派头来?,可千万别哭鼻子。”
“我没有……”沈聆妤嗡声。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里?噙了?哭腔。
她迅速偏过脸去?,将脸藏进谢观的胸口。她闭上眼睛,眼睑合上,溢出?来?的湿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真的哭鼻子了?。
沈聆妤安静下来?,长?久地闭着眼睛埋脸在谢观的胸膛,慢慢平复着喉间?的汹涌。
谢观稳稳抱着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他没有再说话?,给沈聆妤一点平复的时间?。
又过去?一阵子,沈聆妤终于将藏在谢观怀里?的脸庞抬起。谢观低眉,望见一张嫣然浅笑的娇靥。
沈聆妤手臂轻抬,去?抱谢观的脖子。谢观顺势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能够看见山上的风景。
她太?久没有登高,早就忘记了?高处的风景。
凉爽的风拂面,带来?高处的飒意。石阶两旁的灌木随着山风逍遥摆动,偶有蜂蝶在灌木草丛之间?翩翩起舞。
沈聆妤眯起眼睛来?,遥望着山顶,心里?生出?澎湃的向往,同时也生出?担忧。她收回视线,望着谢观的侧脸,低声:“你要是?累了?,咱们就歇一歇。”
洞湘的月神节,既然是?给月亮过节,自然要登高。这倡狮台就是?为庆祝月神节而建,到了?这一日,洞湘人或三?五好友结伴或一家人同行,登高拜月。
这倡狮台建在山上,三?千级山路石阶,中途置办了?一些供登高人暂歇的亭子。
今日天?子在此,谢观走在最前面。随行臣子和洞湘人跟随其后,人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帝王。帝王抱着皇后,身姿挺拔,拾阶而上。正?升的日光将帝后的身影照下来?,照出?巨大的影子。
众人原先是?故意落后一些,可是?行了?一段路,不想故意落后,也被谢观落在了?后面。后面的人陆续在路边的亭子里?暂歇,走在最前面的谢观仍旧昂首前行,没有歇过。
谢观故意拉开了?距离,他怕沈聆妤哭鼻子。
他不愿意旁人看见他的皇后哭。谁若看见了?就挖去?谁的眼珠子,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其他人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沈聆妤攀着谢观的肩,伸了?伸脖子往后望去?,见人群远远落在后面,她说:“允霁,我们也歇一会儿再走吧。”
沈聆妤心有顾虑,她觉得谢观离开众人太?远不是?好事,若遇到意外呢?想取谢观性命的人可不少,何况如今还在洞湘的土地上。
谢观抱着沈聆妤又往上走了?一段,在路边的凉亭停下。他调整了?下抱着沈聆妤的姿势,先单手竖抱着她,再将搭在她腿上的薄毯铺在长?凳上,然后才将她放下来?。
沈聆妤坐下来?,看着谢观垂眼给他整理了?一下裙子才在她身边坐下。
谢观瞥了?一眼后方,道:“要喝水吗?估计魏学海还得一会儿才能爬上来?。”
“不喝。”沈聆妤的心思都在谢观累不累。她伸手,去?捏一捏谢观的手臂。
她蹙着眉,藏不住眼底的心疼。
“早知道我今天?早上不吃那么多杏仁酥了?。昨天?晚上也不吃就好了?……”沈聆妤自言自语般呢喃着。
谢观小心翼翼瞧着她这一刻为他蹙眉的眉眼,他溺于这一刻她短暂的关?怀与?心疼之中。
沈聆妤突然“呀”了?一声,抬眸望向谢观:“陛下渴了?是?不是??”
登高本来?就容易渴,她被抱着一点不累,可谢观定是?又累又渴。沈聆妤伸长?了?脖子朝山下张望着,喃喃:“魏学海也太?慢了?……”
“是?渴了?。”谢观视线慢慢下移,落在沈聆妤的唇上。
沈聆妤回眸对上谢观的视线。四目相对,她顿时了?然谢观想做什么。若是?以前,沈聆妤一定不会愿意在外面与?谢观亲近,这太?不成体统了?。可是?这一刻,当谢观靠过来?时,沈聆妤没有躲。
她甚至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主动探舌递去?,允他的吮吻。
谢观轻吻的细磨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才更加轻柔地继续。
沈聆妤总是?担心后面的人赶过来?发现?,谢观也不太?愿意其他人看见不该看见的事情。这个吻并没有太?久,两个人便分开。
他们两个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气喘吁吁的魏学海送来?水囊。谢观接过来?拧开塞子,将水囊递给沈聆妤,让她先了?几口,自己才喝。然后谢观抱起沈聆妤,继续拾级而上。
沈聆妤望见了?远处月牙儿的身影。
她攥着谢观的衣角,小声问:“让月牙儿被我一会儿好不好?”
“可以。”谢观道。
沈聆妤顿时惊喜极了?。
谢观接着道:“只不过孤看不顺眼,背过你之后,她的胳膊要砍下来?。”
沈聆妤一怔,听他连“孤”的自称都用上了?,立刻闭了?嘴,安静地偎在他怀里?。
随着越登越高,山上的风也大了?些,吹拂着沈聆妤的碎发一下又一下地拂面,连望着山景的视线也被切割。
沈聆妤慢慢收回视线,安静凝视着谢观。
在即将登到倡狮台最高处下面两三?层石梯时,已能听见高台上的侍者们的走路、说话?声。今日月神节,上面的这些侍者昨天?就过来?了?,在这里?布置、准备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嘿嘿
第67章
上方平台上的人?早就张望着, 静候中原天子和他们的王登上来。他们隔着老远就看见中原皇帝抱着个女人?一节节石阶踏上来,看得他们面面相觑。
“这中原皇帝看上去消瘦,和咱们草原上彪悍的汉子相比, 弱不禁风的样子, 居然能抱着个女人?走上来……”
“他抱的人?是中原的皇后?吗?听说不小心坠楼,是个瘫子。”
“永远好不了了吗?怪可惜的……”
看着谢观抱着沈聆妤踏上来, 这些?人?赶忙停了议论,齐齐迎上去, 双手搭在肩上行礼。
又有管事抬臂,给谢观引路:“陛下, 这边请。”
他语速有些?快, 实在是看着谢观抱着他的皇后?登了这么高的山, 替他累得慌。
巨大的遮风伞用巨石压着, 伞柄上系着彩色的绸布,绸布随着山风高高扬起。
谢观抱着沈聆妤踏进遮风伞下, 将她?放在椅子里。
谢观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聆妤悬着的那口气,倒是终于放下了。人?放松下来,她?脊背一松,软软地?靠着椅背。她?有心想问一问谢观累不累,可是这里的侍者?们一队队经过, 她?便暂时将话咽下去了。
谢观倒了一杯水递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道:“喝些?水。”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双手捧着杯子喝水。虽然她?是被?抱着上来的, 可一个姿势久了, 腰身也有些?酸,而且被?山上的凉风吹得太?久, 唇上有些?干,确实渴了。
这山上的风虽然大,吹拂在身上,却?给沈聆妤带来久违的自由感,莫名地?心旷神怡。
她?又喝了几口水,望着伞柄上随风高扬的彩色绸带,唇角攀起笑容来。
在近处摆水果点心的一队侍者?将东西摆好放,转身离去。沈聆妤这才转过脸去跟谢观说话。
谢观正晃着发酸的手腕,沈聆妤转过脸来的前一霎,他及时将手臂放下,面色如?常地?望着前方。
沈聆妤想说什么,可是语言突然变得苍白无力,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欠身去倒一杯水,双手捧着递给谢观。
谢观伸手去接,两?个人?相望,目光短暂地?交融。
接下来陆续有侍者?经过,沈聆妤与谢观没怎么再说话。沈聆妤杯子里的水饮尽之后?,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侧的谢观。
他一手握着水杯,靠近沈聆妤的那只一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
她?这细小的动作还是被?谢观发现了,他搭在桌上的手放下来,在桌下摸到沈聆妤搭在腿上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中。
沈聆妤立刻抬眼去看刚刚经过的一队侍者?,她?收回?视线,手却?没有收回?来,任由谢观握着。片刻之后?,她?被?谢观握在掌中的手微动,从他掌中缓慢地?往上挪,挪到他的腕上轻柔地?捏一捏,再一点一点往上揉捏。
两?个人?都望着远方。
远方卧在云海里的几座山峦与此山遥相呼应。恍惚间,他们好像也坐在了云端上。
谢观有意避开其他人?的举动很明显,所?以巴兴修故意率领洞湘人?落后?一些?,不仅落后?谢观,甚至落后?在那些?中原之后?。他们都是草原儿女,登山望远是常事,这般落后?自然是故意。
巴兴修回?头望了一眼两?个女儿,稍微驻足,等她?们两?个走过来,引他们去路边的暂歇亭说话。
“你阿姆可跟你说了?”他问小女儿坛纱。
坛纱本和姐姐有说有笑,突听父亲这样问,她?脸色顿变。她?“哼”了一声,说:“我才不要和亲!打死我也不要嫁给中原皇帝!”
“这事情岂容你任性?”巴兴修怒斥。
坛纱气得脸色涨红,硬着脖子反驳父亲:“阿爸!你就舍得女儿离开草原,去中原皇宫里当?金丝雀吗?”
不等巴兴修回?答,她?继续恼声:“就算你舍得,女儿也不愿意!中原皇帝的父亲杀了我的叔叔、兄长,我怎么可能去当?他的女人??父亲吞得下这仇,女儿吞不了!”
巴兴修气得胡子颤动。他指着小女儿好半天,怒声:“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胆子大了不要紧,脑子也被?你丢到山下了!”
一旁的坛雅赶忙劝:“阿爸不要动怒,坛纱你也别这样和阿爸说话呀。有事好商量……”
巴兴修拂袖,怒气腾腾地?转身继续往山上走。他怕自己再和这个小女儿说几句话,就要气得揍她?!要是儿子,他就揍了!闺女却?是打不得,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
坛雅瞧着父亲走了,叹了口气,又开始劝妹妹。
“你说的那些?事情,阿爸不记恨吗?可是咱们也不能只凭着一口气任性啊。这次中原皇帝带了十万铁蹄,你也是亲眼见过了。那是一个不高兴就要打仗的!这些?年,打的仗实在是太?多了,子民伤不起了,咱们也真的不能再打仗了……”
坛纱听着姐姐的劝,耷拉着脸,仍旧不高兴。道理她?都懂,可是让她?去当?仇人?的女人?,她?心里膈应死了。
坛雅劝了半天,也有些?急了:“我劝你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有?”
坛纱哼了两?声,赌气似的说:“我看那中原皇帝对他的皇后?好得很,兴许根本看不上我呢!”
坛雅却?摇头:“这和亲,与是否看得上哪有半点关系……”
两?姐妹不能驻足说太?久,继续拾级而上。她?们这么一耽搁,几乎成了最后?上去的人?。
洞湘以狮子为神兽,这倡狮台有一个巨大的石狮子,狮身缠着一条又一条彩色的绸带,石狮张着巨口仰望苍穹,等待他的月神。
此刻石狮周围升起了篝火,再远些?,围着一张张宴桌,宴桌上架着炙牛羊和其他野味。
坛纱环顾,看见了中原皇帝与他的皇后?坐在巨伞下。与其他热闹的宴席不同,他们那里显得高高在上又格格不入。
坛纱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她?转过身对倡狮许愿——愿中原的皇帝和他的皇后?爱得轰轰烈烈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绝对容不下第三个人?!不会让她?和亲嫁去中原那破地?方!
纵使是草原人?,从倡狮台下面爬上来都是有些?累。鲜嫩的牛羊肉和烈酒,是最好的犒劳。
谢观对洞湘人?的饮食却?没多大兴趣,简单吃了几口,便撂了筷。他看见沈聆妤倒是对鲜美的炙羊肉有些?兴趣,便颇有兴致地?拿了小刀,从架子上的烤羊腿上切下一片片羊肉。每一片都切得薄薄,再洒上酱料,递给沈聆妤,看着她?吃。
这十二兽表演,是杂耍也是口技。
艺者?装扮成十二兽的模样,随着热情的歌谣起舞。他们在大草原上土生土长,对动物十分熟悉,如?今扮起动物,亦是惟妙惟肖。
又有一人?藏身于他们围而起舞的鼓中,学兽鸣叫,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声音一时之间真假难辨。
沈聆妤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表演,仔细去听口技者?的表演,想要找出不像的地?方发现很难。
谢观侧了侧身,一手支额,看着沈聆妤专心看表演的样子,道:“看来这表演确实不错,不虚此行。”
沈聆妤微怔,转过脸对上谢观的目光。她?轻轻摇头,说:“那我还是宁愿没看到这场表演。”
若知道倡狮台是这样的,她?今日一定不会过来。一想到谢观抱着她?一级一级的踏上石阶迈上来,她?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整颗心好像被?都浸泡着,酸酸甜甜的。
“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谢观又将两?块切好的薄羊肉洒了酱料,递放在沈聆妤面前。
沈聆妤望向谢观,见他移开了视线,望着前方的篝火。她?握着筷子,夹起一块薄薄的炙羊肉,小口地?吃着。又鲜又嫩又香,还有当?地?特殊的酱料的辛与甜。
沈聆妤琢磨了一会儿,才小声说:“谢谢。”
谢观顿时冷了脸,盯着沈聆妤,道:“你这个呆货,越说我越不爱听。”
沈聆妤闷闷地?饮一口水,顺一顺口中的辛甜,嗡声:“那你说话我也不爱听……”
谁能喜欢被?叫呆呆呢?
像被?人?骂似的。
谢观却?笑了,他慢吞吞地?再念叨一遍:“呆呆。”
沈聆妤不理他,再喝一口水。
谢观掀了掀眼皮瞥向她?,再念叨:“呆呆,呆呆,呆呆。”
沈聆妤终于抬眼望了过来,谢观立刻住了口,望着她?,等她?哼哼唧唧不高兴。
沈聆妤望着谢观的眼睛,柔柔一笑,说:“吃完了。”
谢观盯着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拿起小刀,继续给她?切羊腿上的肉。
谢观将切好的炙羊肉递给沈聆妤。山风不停地?吹,沈聆妤将被?吹乱的鬓发掖到耳后?,继续吃炙羊肉。
“呆呆。”谢观望着她?吃东西的样子,漾出一丝笑来。
有那么好吃吗?牛羊肉明明很难吃。
谢观瞧着沈聆吃得很香的模样,从她?碗里夹了一块来吃。
唉,还是难吃。
逍遥的山风也可以变得很温柔,沈聆妤吃着口中鲜香的炙羊肉,突然觉得这个小名也没那么难听了。
月神节的活动还有许多。歌舞表演、骑射摔跤,家人?朋友之间互相赠送礼物。
这里天黑得很早,月亮似乎也知道今日是它的节日。天幕放暗时,月亮便优哉游哉地?隆重?登场。
白日时升起的篝火不甚明显,可一到了晚上熊熊烧着的篝火热情洋溢,火焰疯狂跳舞。
当?地?人?双手抱肩,围着篝火起舞,又对着月亮歌颂、许愿。
坛雅县主捧着当?地?的月亮酒,双手递放在沈聆妤面前的案上,笑盈盈道:“月神今日会眷顾每一个人?,皇后?娘娘可以向尊贵的月亮神许愿。月亮神会听见的!”
沈聆妤对她?柔柔一笑,浅笑着说好。
坛雅县主给沈聆妤讲述着当?地?的习俗,要饮一杯月亮酒,再对月亮神许愿。
沈聆妤颔首,柔声:“知晓了,多谢。”
坛雅县主再次双手抱肩行礼,然后?退下,和其他洞湘的姑娘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
沈聆妤多看了一会儿那些?开心跳舞的男男女女。
好半晌,她?收回?视线,按照坛雅县主所?说,倒了一杯月亮酒来喝。月亮酒入口,沈聆妤有些?惊讶,这月亮酒的味道一点也不像酒,很甜,有一点像葡萄的甜味儿。
饮了这杯月亮酒,沈聆妤仰起脸来,仰望着夜幕中被?群星围绕着的月亮。她?按照当?地?习俗,将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夜幕中的月亮许愿。
谢观一手支额,眸色深深地?凝望着沈聆妤。
他猜得到沈聆妤对着月亮许了什么愿。
“沈聆妤,”谢观突然开口,“就算你的腿一辈子也好不了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65章是补上周末说好的第三更,66是上周第三更没写出来的补偿,这一章是今天的更新。
今天更的65、66、67三章都留评论,有小红包~不随机,必掉。明晚发~
第68章
谢观凝视着?沈聆妤望月的温柔眉眼。她应该根本不记得, 好些年以前,她曾走到他面前,认真对?他说:“七郎有风光祖家英杰父亲, 是立誓踏平草原也要夺回的家中麟儿?。何必在意?那些蝼蚁的奚落, 若实在觉得难听,打回去就是。”
她隔着?一道抄手游廊对?他笑, 一张小圆脸笑得柔和又灿烂。
谢观讶然望她,用京城人喜欢的端方模样向她作揖。她轻轻一幅身, 转身提裙快步走开,脚步轻盈地朝季玉川奔去, 春风吹来她甜甜的一声“哥哥”。
她与季玉川说话时, 是对?他完全不同的熟稔柔甜语气。
那是谢观第一次想得到她。彼时皆年少, 尚不知□□, 只想将她捆在身边,只想她的眼睛永远望着?他, 还想听她一声声唤他“哥哥”。
谢观望着?许愿的沈聆妤。她应当永远明媚灿烂, 而?不是因为身残而?落寞地眉眼低垂。他说:“就算你的腿一辈子也好不了也无妨。”
他紧接着?又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你。别人有的你不会缺,别人能做的你也可?以,没人能欺你嘲你。”
沈聆妤听着?耳畔谢观的话,她唇角微扬, 没有立刻回应,仍旧仰望着?天上的月亮。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山顶上的月亮真的更近些。”
她伸出手来, 朝着?月亮递去。
可?是再近的月亮也摘不到。
沈聆妤收回手, 转过脸来对?谢观柔柔一笑,她说:“我没有许愿右腿好起来。”
谢观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沈聆妤的腿。在她心里, 还有什么?事情比她的腿更重要?他不能允许她还有憾事藏在心里。谢观立刻沉声问:“你求了什么??”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我想这?天下在陛下的治理下太平安康。”
谢观整个人怔住。他不可?思议地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好似在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明显有些不信,还有一些觉得好笑和可?气。
沈聆妤略弯腰,提起坛雅县主送来的月亮酒再倒一杯,双手捧给谢观,她眉眼弯弯:“陛下也入乡随俗许个愿望。”
谢观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伸手去接酒樽,他一抬头,将酒樽里的月亮酒尽数喝下,灌了一口的甜腻。
他睥着?天幕之上的月亮,拿出君临天下的帝王威严命令:“孤要沈聆妤爱孤爱得发?疯。”
沈聆妤呆了一下,才想起去捂谢观的嘴。
哪有这?样不着?调的帝王?
她用眼角的余光四?看,去看周围侍者脸上的表情。歌舞不断,热热闹闹,她不切实际地在心里盼着?谁也没听见谢观这?么?荒唐的许愿。
“你……”沈聆妤松了手,嗔嗔地瞪着?谢观,闷声:“陛下这?不是许愿,月亮神可?不会接旨。”
她将脸转过去。
到了晚上,山上开始变冷,风也逐渐大了些,将沈聆妤的鬓发?吹得柔乱。肩上一沉,她回头去看,看见谢观正将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他低垂着?眉眼,仔细整理着?披风,也没抬头,问:“冷不冷?”
沈聆妤摇头:“不冷。”
一点也不冷,还很暖和。
沈聆妤收回目光,遥望着?倡狮石雕下的篝火,离得这?般远,篝火的暖意?却飘了来,吹得她身上暖融融。
又或者,她此时此刻感受到的温暖,并不是因为篝火。
巴兴修早就安排好了侍者在倡狮台之上搭了一个个帐篷,今晚留宿之用。时辰不早了,洞湘的子民手里举着?火把,陆续下山归家。
而?巴兴修安排了谢观一行人宿在倡狮台上。原先是顾虑着?这?些中原人体弱,爬上来不容易。如今看着?中原皇后的腿,他更是庆幸这?预先的计划。
“莘昊力!”巴兴修提声喊人,“让守卫多排查几?遍。”
“是。放心,今天晚上侍卫十二?人一队,每个时辰都?有四?队侍卫在山上巡逻,交接的时候也四?队错开,绝对?不会有疏漏。”莘昊力笑着?打包票。
巴兴修点点头,又阴沉着?脸色叹了口气。
他确实恨谢观的父亲,也确实的对?向中原人俯首称臣十分不满。可?是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子民考虑,知道如今不可?以和中原皇帝交恶。中原皇帝此行,万万不能出半点纰漏,否则极易被当成起兵的借口。
巴兴修一想到谢观这?次过来率领的十万铁蹄,心有余悸嘴角一抽一抽。
巴兴修站起身,从侍者手里拿来两杯酒,朝谢观走过去。
“陛下远道而?来,巴兴修敬陛下。”
魏学海麻利地替谢观接了酒,又向小鞋子使眼色,小鞋子立刻取出事先备好的试毒银针。
巴兴修只能当看不见。
谢观却阻了小鞋子试毒,直接伸手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巴兴修哈哈大笑了两声,道:“陛下胆识过人!”
谢观饮了酒,未将酒樽递给魏学海伸过来的手。他垂眼看着?手里的酒樽,说:“鸿麦酒?”
“是。鸿麦酒是我们这?里最烈的酒,也是我最喜欢的酒。”巴兴修问,“陛下可?喜欢?”
谢观将漫不经心地说:“孤这?一生尝的第一口酒,就是鸿麦酒。”
巴兴修听出一丝不对?劲来,心里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谢观掀起眼皮看他,扯起一侧唇角攀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他说:“在孤被抓来洞湘的那一年。”
他略感慨地说:“呵,十几?年了。”
巴兴修脸色变了又变,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接话。谢观当年哪里是尝酒?是被灌酒,是被摁进?了酒缸里灌酒。
沈聆妤偏过脸来,看向谢观。
谢观将空酒樽丢给魏学海,道:“歇了。”
巴兴修立刻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说:“我送陛下去帐。”
“不必了。”谢观起身,推着?沈聆妤的轮椅,往远处的帐篷走去。那里搭好了许多帐篷,可?给帝王准备的帐篷自?然一眼可?辨,不需他人引路。
见帝后进?了帐,随行的中原官员也都?匆匆进?账休息,他们之中不乏文人,走上来这?么?一趟已经要了半条命。
后来洞湘人也进?帐了一部分,而?还有些人仍旧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畅聊大笑。
谢观推着?沈聆妤进?账,绕到她面前蹲下来,弯腰去解她肩上的披风,一边解一边说:“今天晚上在山上凑合一晚,明天再回去。”
山上有些冷,帐内的保暖可?缺不了,不仅燃着?火盆,还铺着?厚厚的五六褥子,褥子最上面扑了一层虎皮。
谢观将解下来的披风折好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把沈聆妤从轮椅里抱起来,放到虎皮褥上。
然后他在沈聆妤身边坐下,顺势直接一趟,抬起一手,手背搭在额头上,闭目小憩。
“冷的话自?己拽一边的被子。”谢观开口,声线懒倦。
沈聆妤轻“嗯”了一声。
紧接着?,谢观便听见了声音活动挪蹭的声音,以为她去拉被子。
可?是片刻后,谢观惊讶地睁开眼睛,望向沈聆妤。
她调整了坐姿,侧坐在谢观腿边,正在给他揉腿。双手摊开探到谢观的小腿下,向上揉捏着?。跳跃的火光映出她专心的眉眼。
“这?力道怎么?样?”沈聆妤问,“会不会有些疼?我这?样揉着?,你是不是睡不着?了?若是不影响你睡觉就好了……”
沈聆妤实在不擅长这?事,这?也是她第一次给别人揉腿。一双纤手笨拙地捏捏揉揉。才揉捏了那么?两下,她就因为不会使力而?手腕酸疼。
谢观凝望着?她笨拙的样子,笑:“没做过?”
“嗯。没有我需要孝顺的长辈。”沈聆妤如实说。
她自?小没了母亲,而?父亲也不值得她孝敬。
谢观安静地凝视着?沈聆妤。
沈聆妤一边给他捏腿,一边柔声说:“都?过去了。”
谢观先琢磨了一下没琢磨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才问:“什么??”
沈聆妤垂下眼帘,想起刚刚谢观和巴兴修说的话。他说他第一次喝酒是被抓来这?里的那一年,被灌了洞湘最烈的鸿麦酒。
可?是如果沈聆妤没有记错的话,谢观四?岁就被抓来洞湘,从此开始了十年的质子生活。
她没有亲眼见过质子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史?书上告诉她那代表无数的欺凌。
沈聆妤转过脸来,对?谢观浅浅地笑。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力度怎么?样。”
“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谢观说。
沈聆妤愕然,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使劲儿?了。
谢观很喜欢她因为惊讶而?短暂呆怔的模样,他念叨一声“呆呆”,坐起身来,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身边来。
他一本正经说:“你亲一亲,比没什么?力气地瞎捏会有用许多。”
沈聆妤的眉心揪了一下,望着?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嗡声嗡气:“……那你自?己把裤子脱了。”
谢观皱眉。
沈聆妤又嘟囔一句:“宿在山上今晚不能沐浴,腿上一定?好多汗,脏兮兮的……”
她不情不愿,可?是一想到谢观抱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在心里责怪自?己的忘恩负义,努力将那份嫌弃压下去。
谢观低低地笑。他再靠近沈聆妤一些,几?乎凑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捏住她的食指,指了指他的嘴。
“我是说亲这?里。”
沈聆妤轻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去捂自?己的嘴,懊恼自?己刚刚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蠢话……
她再抬眸,堪堪对?上谢观望过来的带笑的眸。
外面仍飘着?歌舞声,沈聆妤压低声音:“你骗人。腿累着?了,亲你的……怎么?会有用!”
她将手抵在谢观的胸口去推他,想要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别动。”谢观移开目光,给沈聆妤示意?两个人投落在帐上的影子。他说:“外面的人大概看得见咱们的影子。”
沈聆妤立马不乱动了,可?望着?帐上两个人紧挨着?的影子,一想到落入了旁人眼中,仍旧是有些不自?然。
“如果不想被外面的人瞧见,只有躺下来。帐篷周围的那一圈挡板会遮住。”谢观说。
沈聆妤立刻躺了下去。
谢观扯过一旁的被子,服帖地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也躺下来,挨着?沈聆妤。他身上有些乏,有些明显地体现在他缓慢的动作上。
沈聆妤看着?谢观略慢的动作,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她急急忙忙伸手想要去整理被子,至少分担些事情。
两个人躺在厚暖的被褥间,侧过脸来相望。当谢观靠过来想要亲沈聆妤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蹙眉。
今晚不能漱洗,她嫌口中脏。
谢观慢悠悠地提议:“那换个地方亲。”
作者有话要说:
小暴君:就亲xxx
呆呆:……
晚一点还有一章哦
第69章
“哪里??”沈聆妤小?声问?。
谢观望着沈聆妤近在咫尺的眉眼, 视线从她莹润的眼眸慢慢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他伸手,用?指腹沿着沈聆妤的唇线轻轻地抚揉而过, 然后又?将?指腹贴着她的唇珠, 小?心翼翼地拨弄。
不知道谢观想到了?什么,他的眸色稍微起了?变化?, 落入沈聆妤眼中,她虽没看懂, 心里?却莫名一慌。
谢观的手指从沈聆妤的唇缝伸入,抵在她紧咬的齿缝。他低声:“张嘴。”
沈聆妤只好依言, 紧合着的贝齿轻启, 微小?的一道缝隙立刻让谢观的指端钻入。她抵着齿的舌尖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想要向后缩, 却被谢观的指端压住。一时间,他的指腹被沈聆妤湿软颤动的舌裹依。
谢观的眸色一息一息暗下?去。
感受着谢观有些怪异的举动, 丝丝缕缕的不安在沈聆妤的心里?慢慢滋生?, 她惧然地想要开口唤,一个“允”字刚吐出口,她舌尖抵了?一下?谢观的指端,微动的唇包裹着他的指端,好似吮吻。
沈聆妤脸颊唰的一下?红了?个透, 只吐出这?一个字,再不敢开口说话,长长的鸦睫簌颤着望着谢观。
就连想要央谢观停了?这?奇怪的动作, 也无法再开口。
谢观盯着沈聆妤裹着他指端的娇唇, 压着眼底晦,低声:“过来亲我。”
他修长的指离开了?沈聆妤的口中, 沈聆妤微张着嘴大口喘了?口气。下?一刻,她放在被子?里?的手被谢观握住。他握着沈聆妤的手,指引着将?她的手带过去,告诉她,他想让她亲哪里?。
沈聆妤指尖轻颤,眼睛瞬间睁大,晃晃溢着愕然。
与此同时,她动作很快地收回手,将?手从谢观掌中收回,紧张又?局促地手腕绕过腰侧,放在身后。
她望着谢观摇头,一点碎发落下?来,遮了?她的眼睛。
谢观喉间微动,微压之余,他伸手拂去遮了?沈聆妤脸颊的发丝,帮她掖到耳后。他的指端碰到沈聆妤的脸颊,这?样的碰触,也让他指端一阵快意。
略迟疑,谢观在被子?里?靠近沈聆妤一些,两张脸庞逐渐贴近。谢观望着沈聆妤的眼睛,哑声低语:“你在芙蓉宫浴室地砖上的彩绘里?见过。”
沈聆妤还?是摇头。
她脑子?里?空空,只剩下?木讷地摇头动作,还?有紧紧抿起唇。
“来亲我,亲一下?就好。就一下?。”谢观再说,低哑的声线尤若蛊惑。
沈聆妤无促地望着他,还?是摇头。她迟钝地从谢观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央求哄意。
谢观突然轻笑了?一声,他掌心贴在沈聆妤的脸颊,轻轻抚了?一下?,道:“逗你的。睡吧。”
他转回头,将?手背抵放在额头,闭上眼睛。
谢观不愿意沈聆妤有半分不愿,不愿意勉强她做任何事。他对她所有的逼迫、勉强,已经在刚找回她时咬牙切齿地用?尽了?。
“好……”
沈聆妤的声音那样小?,藏在帐外的山谣歌调里?,差点让人错过。
谢观迅速睁开眼睛,转过脸盯着沈聆妤脸上的表情?。
沈聆妤长长的眼睫不停地颤动着,显然是有些慌惧的模样。
“就、就亲一下?……”沈聆妤声音仍旧低低的。她背到身后的手挪到身前,双手指尖相?互拨弄了?一下?,才朝身侧的谢观探去。
两个人躺在被子?里?,她看不见,双手摸索着摸到谢观的腰带。
这?下?,突然变成谢观有些无措。
他伸手,在被子?里?握住沈聆妤扯解他腰带的手腕。沈聆妤疑惑地望着他的眼睛,可是因为?那一抹羞,她又?很快将?目光移开。
谢观问?:“会哭鼻子?吗?”
他要来确认。
沈聆妤心口怦怦跳着,她感觉自己的手也在抖。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尽量用?不发抖的声线开口:“如、如果只是亲一下?的话,应该不会……”
谢观盯着沈聆妤,眸底邃涩。
短暂的僵持,却让两个人都觉得很漫长。帐外的歌谣一曲未尽,提醒着他们并没有过去太久。
当帐外悠长的歌谣最后一个长音消于长夜,沈聆妤手腕轻轻地挪动,从谢观的掌中小?幅度地挣开。
谢观慢慢松了?手。
沈聆妤重新摸到谢观的腰带,摸索着去找正前方腰带里?侧的搭扣。
帐外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谢观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去,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外面鬼叫!
沈聆妤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一顿。她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微变。她松开谢观的腰带,抬手抵在谢观的胸口,急声:“是月牙儿的声音!”
谢观磨了?磨牙,没说话。
沈聆妤急急想要坐起身,可是为?了?保暖这?床褥铺了?好些层,过分的柔软,让她很艰难地坐起来,身子?微晃。
谢观吐出一口浊气,沉着脸扶了?一把她的后腰。
“允霁,带我出去看看月牙儿发生?什么事情?了?。”沈聆妤慌忙攥住谢观的衣袖,眼巴巴望着他。
谢观又?吐出一口浊气,欲言又?止,沉着脸起身,将?沈聆妤抱起来放在轮椅上,他转身去拿披风,刚转身,沈聆妤竟自己推着轮椅匆忙往外赶。
谢观握着手里?的披风,盯着沈聆妤焦急的背影,眯起的眼底迅速攀起危险的杀意。
沈聆妤焦急赶出去的时候,一眼看见月牙儿,她站在魏学海身后,魏学海正翘着兰花指斥责几个吃了?酒的洞湘人。
“这?个是我们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魏学海竖了?个大拇指,“岂是你们能唐突的?”
几个醉了?酒的洞湘人,对中原话一知半解,如今喝醉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没太听懂魏学海说什么。他们亦是呜哩哇啦用?洞湘当地话说了?一大通魏学海听不懂的话。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聆妤提声。
听见沈聆妤的声音,篝火这?边的人齐齐望过来,见惊动了?中原皇后,皆是稍微变了?脸色,神色各异。
几个巡逻侍卫走到那几个醉酒的洞湘人面前,用?当地话交流着。又?有洞湘侍卫赶忙派人去后面的帐中向巴兴修禀告这?边的事情?。
月牙儿提裙快步朝沈聆妤跑过来,在沈聆妤面前蹲下?来,手搭在沈聆妤的膝上,仰着脸问?:“把您吵醒了?吗?”
“怎么了??”沈聆妤一边握住月牙儿的手,一边仔细上下?打量着月牙儿。
“那几个洞湘人喝醉了?,也不知道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围上来动手动脚的……”月牙儿说得委婉,又?紧接着道,“不过没什么事情?,好多巡逻的侍卫,侍卫及时赶过来将?他们拉开了?。魏公公也来帮我说话。”
沈聆妤有些心疼,双手将?月牙儿的手捧在手心,安慰着:“没事了?,不害怕。”
月牙儿一双眼睛完成月牙,摇头笑言:“我没怕呢!”
谢观这?才从帐中出来,瞥一眼蹲在沈聆妤面前的月牙儿。夜色藏住了?他极其阴森的脸色。
巴兴修得了?消息,本也没当什么大事,可听说皇后出面了?,赶忙披了?衣裳赶过来。尚未走进?,远远看见谢观也出面了?,巴兴修皱眉,大步走过来。
他走到谢观和沈聆妤面前,先双手搭在肩上行礼,再道:“这?几个人吃酒吃多了?脑子?不清醒。惊扰陛下?和娘娘了?。”
他又?侧过脸,沉声下?令:“还?不快将?他们拖下?去!”
沈聆妤突然开口:“不知按照洞湘的条律,当如何处置?”
巴兴修微微诧异,他望了?谢观一眼,飞快思量了?一下?,扯着胡子?赔笑道:“既然是惊扰了?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那理该由娘娘来降罪。”
“杖五十。若还?能活着,待醒酒后来给我的人磕头赔礼。”沈聆妤沉声。
远处歌谣曲调早就歇了?。沈聆妤说完话之后,周围一片安静。
巴兴修等了?等,没等到周围站着的这?些中原人开口劝他们的皇后,而谢观更是自始至终立在帐前的阴影里?,态度不明。
巴兴修只好说:“依皇后娘娘所言!”
沈聆妤没有接话,她有些心疼地攥着月牙儿的手,甚至有些自责忽略了?月牙儿。她说:“推我回帐,今晚你就宿在我帐内。”
“是。”月牙儿站起身,走到沈聆妤身后去推她。
巴兴修嘴角微动,连带着胡子?跟着一动一动的。
——中原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洞湘的不信任吗?
巴兴修看着中原皇后进?了?帐,惊疑不定地望向一阵没表态的谢观,道:“是侍卫守卫不严,巴兴修向陛下?赔礼。”
谢观立在昏暗的阴影里?,突然冷笑了?一声。
巴兴修冷汗直接沁了?一背。
谢观却没再说什么,拂袖转身,走进?帐内。
巴兴修在心里?琢磨这?件小?事会否被当成中原起兵的借口?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皱着眉回账。
谢观走进?帐中,瞥向主仆两个。
沈聆妤拉着月牙儿的手,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让月牙儿在她面前转一个圈。见月牙儿的一侧袖子?被拉坏了?,沈聆妤恼得脸上发红。
“这?些粗俗的混账东西!拿醉酒当借口,我看就是原本品行不端的德行!”
能从沈聆妤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这?是真的气得极了?。
月牙儿赶忙蹲下?来,双手捧着沈聆妤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弯着眼睛对沈聆妤笑,说:“真的没事啦。我没吃什么亏的!侍卫将?他们拉开的时候,一个人正好攥着我的手腕,这?么拉扯间,才将?袖子?扯坏了?。而且他们说的都是当地话,就算不好听,我也听不懂呀!真的没事啦!”
谢观悄无声息地走近,目光如蛇蝎地盯着主仆情?深的二人。
月牙儿不经意间抬头,这?才发现走近的谢观。对上谢观的目光那一刹那,月牙儿直接打了?个哆嗦。她向来有些害怕谢观,可是这?一刻她心里?的恐惧剧烈翻涌着。她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马上就要坠入万丈深渊,死亡即将?降临。
沈聆妤顺着月牙儿的视线回头,看见谢观立在她身后。沈聆妤亦发现了?谢观神色的危险。
这?段时日,她已经好些时候没见谢观这?样阴翳的模样。
沈聆妤略迟疑,伸手拉住谢观的袖角,轻轻拽一下?,柔声:“允霁,我对那些喝醉了?的洞湘人不放心,今晚让月牙儿待在咱们帐里?吧。”
“好啊。”谢观盯着月牙儿,唇畔慢慢漾出灿烂的笑,“把孤的床铺让给她。”
月牙儿觉得自己要死了?。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奴、奴婢……不、不不敢……”
沈聆妤微怔,她攥着谢观袖角的手下?移,去拉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月牙儿:卧槽,我开始害怕活不到全剧终的时候了。
第70章
月牙儿急忙站起?来, 说:“奴婢这就?退下,不打扰陛下和娘娘休息!”
沈聆妤拉着谢观的手立马松开,转而去?握住月牙儿的手, 对她说:“你去?哪里?今日跟上来的也没个宫婢, 咱们的人跟来的都是些太监。”
月牙儿笑得眼睛眯起?来:“没事?的。我在哪里都没事?儿。今天晚上娘娘已经?给我出头啦,他们是傻了才敢再来招惹我!您就?放心吧!您和陛下累一天理应好好休息, 我这就?退下啦!”
谢观脸色实在阴沉,月牙儿不仅怕被责罚, 更怕连累了沈聆妤得不到好脸色。她语速很快地?说完,对着谢观屈膝行了一礼, 几乎是小?跑着匆匆退下。
沈聆妤望着月牙儿出去?的背影, 眉心紧蹙。她知道月牙儿说得有道理, 今晚应该不会有人傻到再给月牙儿不痛快。可是瞧着月牙儿小?跑着出去?的样子, 沈聆妤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与?月牙儿挨坐在一起?,一边做针线活, 一边说说话。
好半晌, 沈聆妤收回视线,望向谢观。谢观已经?坐在一边,冷着脸正在倒桌子上的茶水。
沈聆妤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她不觉得自己能劝动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让他为自己改些脾气。
“陛下, 该歇下睡了。”她声色如常地?与?谢观说话。
谢观掀起?眼皮瞥过来,见她面色柔和,甚至浮着一点浅笑。他将手中的水杯重重放在桌上, 起?身?回到床褥。他等着沈聆妤开口让他抱她过去?, 可是沈聆妤什?么也没说,她自己挪着轮椅过去?, 又努力用左腿尽量支撑着,手压在轮椅扶手上用力撑着,将自己一点一点从轮椅上挪下来。
帐篷里的铺盖不是寻常的床榻有一些高度,纵使铺了好些层褥子,也要矮许多。不过沈聆妤觉得褥子铺得厚,从轮椅上挪跌下来也不会摔疼。她紧握着轮椅扶手上的手松开,让自己跌坐进褥子里,可是预想中的跌坐并没有发生,谢观握住了她的腰身?,将她稳稳放在褥子上。
沈聆妤回头,望着谢观仍旧阴沉的脸色。
她理解谢观的败兴,她对谢观温柔一笑,攥着他的袖子轻轻地?摇,软声:“陛下不要不高兴了。”
谢观心里的火气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再对上沈聆妤的笑靥,心里最后的那点火气也散得七七八八。他握着沈聆妤的腰身?,将她抱进被子里,又给她盖好被子。
沈聆妤仔细瞧着谢观的表情和动作,猜他大概消气了,她松了口气。
两个人躺在一床被子里,却没有再说话。沈聆妤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实则她还在挂念月牙儿。她一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月牙儿被撕烂的袖子,耳畔又总是时不时回想起?月牙儿的那一声惊慌的尖叫。
沈聆妤满心想着月牙儿,当谢观来握她的手时,她也没什?么反应。谢观恹恹松了手,冷着脸睡觉。
帐外,月牙儿抱膝坐在山石上,她揉了揉在拉拽见被扯疼的手腕,仰起?脸来望着夜幕中的月亮发呆。
魏学?海从远处走过来,臂弯里挂着一条披风,他将披风展开亲自给月牙儿披上,说:“外头风大,别吹凉着了!”
月牙儿受宠若惊地?对他笑:“多谢魏公公。您这样好,月牙儿可承受不起?。”
魏学?海笑着摇头:“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爱谁都看?在眼里,你又是皇后娘娘眼前?的大红人,将来指不定还有要你帮忙的时候呦。”
“魏公公高看?我了。”月牙儿笑眯了眼,又与?魏学?海客套了两句,送走了他。
可是月牙儿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害怕。陛下对她的厌恶太明显,她总怕有一天会被处死。
月牙儿甚至曾想过趁着现在还有一条命在,求个恩典出宫去?。反正沈聆妤如今是皇后,身?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缺这缺那,陛下照顾她也很周全悉心。这段时日她没有贴身?照顾沈聆妤,她也过得很好。
可是月牙儿自己把这个主意给否了。
她不敢赌呀。谁敢去?赌一个男人的宠爱呢?何况谢观不是普通的男人,是九五之尊的天子!而沈聆妤……纵使在月牙儿心里谁也比不过她家女郎,可是沈聆妤毕竟身?有疾。若她的腿一直不好,陛下会一直喜欢她照顾她吗?
所以,纵使现在沈聆妤独得陛下三千宠。她也不敢走远。她强压着对谢观的恐惧也要留下来。
她从来不敢说出口,她很害怕有朝一日陛下不喜欢沈聆妤了。若真有那么一日,她得第一时间奔到沈聆妤身?边照顾她呀!
山顶发寒的冷风吹过来,掩盖了月牙儿的一声犯愁的叹息。
月牙儿学?着洞湘人向月亮神?许愿的样子,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下,仰望着夜幕中的月亮。
“月亮神?,我没有月亮酒可以向你许愿吗?”
“我想我的阿妤妹妹的腿能早点好起?来。她叫沈聆妤!三点水的那个沈姓,聆听的聆,妤……就?是那个……”月牙儿摊开手,在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工整写字,“就?是这个妤……”
第二天一早,沈聆妤很早就?醒来。但是谢观比她更早醒。她睁开眼,便见谢观已经?起?了,正在一旁搅着火盆。火盆烧了一夜,早已冷掉。
听见响动,他抬眼看?向沈聆妤,问:“要现在起?来还是再睡一会儿?”
“现在就?起?来,今日不是要很早就?下山吗?”
“你若想睡就?睡,没什?么行程规划。”谢观道。
谢观虽然这样说,沈聆妤笑笑,还是要起?来。谢观便走过去?,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放在轮椅上,如常那样端来水帮她梳洗换衣,再召小?鞋子进来端来早膳。
沈聆妤瞧着月牙儿没有跟小?鞋子一起?进来端膳食,心里一叹,有些记挂月牙儿,不知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吓着了。先是被醉酒的洞湘人吓着,紧接着又被谢观吓着……
沈聆妤瞧着谢观吃的东西并非洞湘的饮食,道:“看?来陛下是真的不太喜欢洞湘的吃食。”
谢观“嗯”了一声,当默认。
他不是吃不惯洞湘的吃食,毕竟吃了十?年,可也正是因为以质子身?份吃了十?年,反倒对这地?方的吃食十?分厌恶。也不仅是吃食,他对洞湘的一切都很厌恶。
谢观已经?在思量压缩停留在这里的时日,早些将事?情处理完,早些回京。
沈聆妤与?谢观出帐时,其他人已经?早就?出了帐,立在那里等候帝后。
巴兴修道:“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准备了轿子。”
这是他昨天连夜派人去?山下支会,令人抬上来的。
谢观与?巴兴修闲谈着。
沈聆妤转头环顾,在人群里找寻月牙儿的身?影。随着她将周围人群扫过两圈,她脸上温柔端庄的笑容慢慢消散。
谢观与?巴兴修的谈话停了,正要准备下山。
“月牙儿呢?”沈聆妤转过头,去?问魏学?海。
魏学?海愣了一下,环顾左右,这才想起?来一早上没见到月牙儿。
“是不是还没起?……小?鞋子你去?月牙儿账里看?看?。”
小?鞋子领令,小?跑着去?了。
小?鞋子很快跑回来,摇头说:“没人!月牙儿不在帐内!”
沈聆妤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
“什?么事??”谢观回头,一眼看?见沈聆妤发白的脸色。
魏学?海赶忙说:“月牙儿不知道哪儿去?了,奴这就?派人去?找……”
巴兴修也愣了一下,那个侍女昨天晚上刚被当地?人酒后调戏了,这一大早又出事?了?他笑着说:“是不是迷路了?我让侍卫去?寻找,陛下,咱们先下山。今日山下还有为陛下特意准备的宴席!”
谢观盯着沈聆妤。沈聆妤慢慢抬眼,压下心里的慌乱焦急,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说:“陛下先下山吧。我在这里等一等。”
她语气温柔,却噙着一种即使不熟悉她的人也能听出来的坚决。
巴兴修脸色微变,立刻去?看?中原皇帝的脸色。
说这话的人,毕竟有着中原皇后的身?份。
众人皆寂声。一阵长久的安静之后,谢观盯着沈聆妤,冷声:“找。”
这是谢观也不会立刻下山,要等找到那个婢女了。巴兴修黑着脸,吩咐属下让所有侍卫去?找人。
巴兴修从一开始就?怕出任何纰漏,成为中原起?兵的借口。昨日已经?怕了一回,那侍女今早怎么又不见了?不应该啊……他派了那么多侍卫夜间不停巡逻。
巴兴修用斥责的目光瞪向莘昊力。
莘昊力也懵得很。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应该啊!
沈聆妤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月牙儿不是个任性的人,就?算这段时日她没有贴身?照顾她,月牙儿也总是待在沈聆妤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绝对不会乱走。她攥紧俯首,问巴兴修:“昨日那几个醉酒的人现在在哪?”
“他们已经?死了。”巴兴修道。
确实死了,调戏个侍女不算事?,可这个侍女是皇后身?边的大红人,在这个关节,巴兴修下令乱棒打死,也是一种表态。
“奇怪……”巴兴修一双粗眉打了卷儿,“一队队的侍卫不停巡逻,不会发生有人故意报复的事?情!何况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
莘昊力忽然说:“会不会是夜黑风高,失足跌下山去?了?”
沈聆妤搭在扶手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尽量支撑着自己。等待搜寻度日如年,一队又一队的侍卫陆续回来禀报没有线索。
眼看?着半个上午都用在寻找一个侍女,巴兴修再次提议:“侍卫会山上山下地?继续搜寻,咱们先下山吧?”
谢观看?着沈聆妤为月牙儿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嫉妒得发疯。可他又不得不压着火气,咬着牙下令:“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观忍怒朝沈聆妤走过去?,山上风大,他想推沈聆妤回帐中等消息。
可是沈聆妤避开了他的手。
她自己挪着轮椅转身?,谢观的手擦过她的手背,空空悬在那里。
沈聆妤转过头对魏学?海说:“推我去?月牙儿昨日睡的帐。”
魏学?海看?了一眼谢观的脸色,才应了声“是”,匆匆过来推沈聆妤。
沈聆妤向来不太喜欢不熟的人靠近,平日里也不喜欢宫人帮她推轮椅。她想自己推轮椅过去?找,可是她的手在抖,她没有力气推动轮椅。
寒冷的山风吹在沈聆妤的脸上。
沈聆妤忍不住去?想,若昨天晚上坚持让月牙儿待在她身?边,月牙儿现在是不是正站在不远处对她眯着眼睛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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