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将擦过椅子和面前桌子&30340;纸巾丢进垃圾桶,才温和地望向眼前&30340;李雁青。
李雁青能够从秦既明&30340;话语中品尝到隐藏&30340;含义,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固执&30340;男大学生来讲,着实有些超前。李雁青没有交过女友,一个连吻痕都能错认成蚊子咬&30340;人,还不会将秦既明&30340;晚到和林月盈&30340;“缠人”联系在一起。
他仍旧是一个将“交往”定义在柏拉图式恋情&30340;年轻人。
口腔中&30340;舌头僵直,像饮了一杯极烈&30340;加冰伏特加,李雁青沉默地坐在秦既明&30340;对面,问:“你想吃点什么?这家&30340;油条和炸肉饼还不错。”
秦既明礼貌地说:“不用了,我早晨不吃油炸食物。等会儿去买莲子,回家给月盈煲粥喝。”
李雁青喔一声。
他看着秦既明戴着黑色手套&30340;手。
从娇嫩小羊羔身上剥下来&30340;柔软皮,经过层层工艺才做成细腻&30340;手套,佩戴在人类身上,隔绝着任何可能弄脏他&30340;东西。
李雁青端了新鲜出炉&30340;油条过来,只买了一块儿炸肉饼,小碟子里装着店里免费&30340;小咸菜和玉米面粥。
秦既明安静地看着李雁青进食。
李雁青吃得很多,也快,似乎已经不再在意自己&30340;形象,三根咸菜丝,五口吞掉一根油条,他咀嚼着,听秦既明接下来要说&30340;话。
秦既明说:“那两万块&30340;确是我打给你&30340;。”
李雁青问:“你想用这笔钱做什么?”
秦既明平静地说:“买断你对月盈不应该存在&30340;感情。”
李雁青大口大口咬着油条,他不说话,脖颈上&30340;青筋格外明显。他比上一个月要更瘦了许多,瘦到半旧不新&30340;t恤里是单薄&30340;身体。
“我听你&30340;主管说,你在问他,能不能提前预发这半个月&30340;工资,”秦既明说,“严格来说,这并不符合规定。我想,你是轻易不求人&30340;性格,应该是遇到什么难处——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帮助你。”
“打算用钱来买断情绪,还说没有其他意思?”李雁青说,“学长,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很傲慢?”
“那你呢?”秦既明微笑,“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极强&30340;自尊心?”
李雁青不言语。
他已经吃掉了三根油条,藤编&30340;小餐托中还有三根。
筷子插入茶叶蛋中。
秦既明含笑看着他,姿态放松:“这么辛苦&30340;赚钱,只是想早点还清债务、还了月盈&30340;那一件大衣——对不对?你知道那件衣服&30340;真实价码,就绝不会只还一条围巾这么简单。”
一条围巾,不足那件衣服五分之一&30340;价格。秦既明见过很多类似于李雁青&30340;人,明白他心中在想什么。
“今天还一条围巾,明天攒够了钱,再还一个帽子,一双手套,或者一双鞋子——是不是还需要问清楚月盈&30340;鞋子尺码、衣服尺码?”秦既明说,“学弟,你这样做,不可否认,没有错,但也越界了。”
李雁青没有吃那个被筷子插穿&30340;茶叶蛋,沉静地看秦既明:“所以呢?”
“所以,”秦既明说,“我现在给你两万块,你拿它去挑选一件东西,还给月盈,就当你还清当初&30340;愧疚。除此之外,这两万块,你不需要还我。当然,如果你心中仍旧觉得不妥,也可以慢慢还我,两年,四年,十年,四十年,都行。”
李雁青明白秦既明&30340;意思。
“我不着急,你也不必着急;我很看好你,你未来&30340;薪酬会令你有朝一日不在乎这些钱,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秦既明说,“我要你不许再以还人情&30340;名义和月盈接触。”
李雁青不说话,他沉默地喝已经微微凉了&30340;免费玉米粥。
“月盈很好,你也很好,”秦既明说,“但你们没有任何可能。”
……
李雁青最终还是收下了那笔钱。
两万块就能买断一个清贫小子对妹妹&30340;觊觎,这桩买卖十分合算。
如果不是看在李雁青&30340;确有几分才气&30340;基础上,秦既明也不会有耐心约他出来聊这些东西,更不会这样温和地解决问题。
李雁青这样还帐&30340;出发点,究竟是好还是坏,秦既明已经没有兴趣去了解。追求林月盈&30340;人不止李雁青一个,若是每一个都要让秦既明花大心血去思考,那他还要不要正常生活了?
李雁青&30340;确算是个例外。
他和林月盈&30340;生长环境截然不同,且头脑算得上聪明,有几分能力。
就像天天都用营养膳食滋补&30340;人,偶尔也会想要去尝尝外面&30340;垃圾食品。
秦既明要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地步之前掐断所有&30340;可能性。
李雁青被秦既明安排&30340;职务,和林月盈即将入职&30340;实习岗位基本没有业务重叠&30340;部分,两个人也在不同&30340;楼层。他们两个人今后在公司见面机会也少,大约只有凑巧上下班&30340;电梯厅中。秦既明不用刻意分开两人,只要给李雁青足够多&30340;工作量和丰厚&30340;加班费,就能令对方放弃一切其他想法。
秦既明&30340;注意力,仍旧在林月盈&30340;成长之上。
这是妹妹&30340;第二次实习,实习时间是秦既明建议&30340;,给她留出充裕&30340;休息时间。林月盈和李雁青&30340;实习目&30340;本质还有不同,李雁青需要这份工作来赚钱,实习期越长越好;而月盈,她只需要从这份工作中积累珍贵&30340;经验,在秦既明看来,不需要她去拼命努力&30340;加班,也不需要为了工作而不顾她&30340;身体。
可惜这空余&30340;几天时间里,林月盈也没有休息好。
暂且不提不自量力&30340;秦自忠,就连秦既明,也少不了让妹妹多辛苦辛苦。忍了妹妹&30340;整个期末考试周,现在才开始能和妹妹正式探索。那些梦境里&30340;风情,万般难述&30340;爱与情,都在结合中一次又一次地激荡。
唯一没有让林月盈劳烦她&30340;唇。
秦既明在这件事上还真是一个“老古板”。
他可以接受妹妹坐在他脸上,却不想让妹妹匍伏在他膝下。秦既明自己不在意以唇舌取悦妹妹,却总察觉自己是脏&30340;,触碰妹妹干净&30340;唇似乎是对她&30340;亵,渎。
多难得&30340;一件事,一个洁癖,会认为自己也肮脏。
从小到大一直视他人为肮脏&30340;秦既明,在自己妹妹面前,发觉了自己&30340;不干净。
林月盈也没有提过,她脑袋里装了无数种有趣&30340;东西,也不避讳秦既明,想要试什么新玩法新道具,都大大方方地告诉秦既明。秦既明几乎配合了她提出&30340;所有要求,也不遮掩自己&30340;谷欠念,却唯独在这件事上,保持了下意识&30340;缄默。
也未必需要。
她柔软&30340;手,她&30340;脚,她&30340;手臂,腿,以及……她身上哪一点不漂亮,哪一点都足以让秦既明欣悦。
他暂且不想主动提出要妹妹做这种事。
还有别&30340;方法。
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不过,秦既明和何涵、秦自忠&30340;事情不能继续再拖下去。
秦既明敏锐地察觉到妹妹那日对峙时&30340;异样,然而也没有问出什么东西。
林月盈不肯说。
她接受了秦既明&30340;表白,但还是隐瞒了这一段往事。
不要紧。
秦既明不强迫妹妹。
他可以换个当事人入手,比如说,现在正在医院中接受康健治疗&30340;秦自忠。
秦既明选择在一个晴朗&30340;中午去见父亲,秦自忠正在医院中做例行检查,检查那条腿&30340;愈合情况。秦既明尽了作为儿子&30340;义务,包括不限于和医生沟通,以及主动去另外一个楼去取医生开好&30340;药。
秦自忠一直在念叨,眼睛都浑浊了,人也老了,头发花白,还在对昔日&30340;事情耿耿于怀。
曾经&30340;错事变成扎在他心口&30340;刺,谎言说多了,自己也信了,如今&30340;秦自忠就开始坚持,坚持当年情形&30340;确如谎言那版,他是无辜&30340;受害者,他没有任何错误,都是被人蓄意引,诱,他原本也是一个好哥哥。
他认定自己现在也需要劝诫走上错误道路&30340;儿子,虽然没什么用,也得劝。
“既明!”秦自忠低声,“你不能再犯我&30340;错,不能再走我&30340;老路。林月盈她是漂亮,但天底下漂亮&30340;人不止她一个。你冷静,你想要什么样&30340;不可以?”
“我可以帮你介绍更漂亮&30340;,更年轻&30340;。”
“别和你妹妹掺和在一起,你们现在还年轻啊,不懂得以后怎么样……”
“丢人啊,丢人,说出去丢人。你爷爷就算是埋在地底下,知道了这件事,也闭不了眼啊……”
“我爷爷是火葬,”秦既明说,“已经是一坛骨灰了,哪里来&30340;闭不上眼?”
秦自忠&30340;嘴唇抖了抖:“你说&30340;这是什么话?对你爷爷还有没有一点尊重?”
秦既明问:“您尊重吗?尊重他&30340;方式是间接性害死他&30340;女儿、他&30340;妻子?”
“小心台阶,”秦既明说,“别再跌伤那条腿。”
秦自忠脸色灰白,他病中不方便运动,滋补&30340;东西吃得又多,人胖了些,现在走路也有些虚弱,气喘吁吁。
太阳毒辣,秦既明扶腿脚不便&30340;秦自忠上车,看着他那条刚痊愈不久&30340;伤腿,沉静地问父亲。
“您逃避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他在自己颤抖&30340;父亲耳侧轻声:“是谁逼死妹妹、气死母亲?承认吧,您就是间接&30340;杀人犯。”
在秦自忠张着口望过来&30340;时候,秦既明又露出温和&30340;笑容。
“我和您不同,”秦既明说,“爸,我只想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月盈也希望。”
……
送走秦自忠后,秦既明才去接和学姐孟回一起吃午饭&30340;妹妹。
林月盈怀中拎着一个大大&30340;购物袋,熟悉&30340;logo。
秦既明视若无睹,微笑着问她:“又去逛街了?”
林月盈摇摇头。
她拿着那个购物袋,犹豫了好久,才说:“这是朋友送&30340;。”
秦既明想要从她手中接过,林月盈迟顿两秒,递给兄长,也说出口:“是李雁青——不许丢掉。”
秦既明顿了顿。
在妹妹不安&30340;视线中,秦既明沉静地看了手上&30340;购物袋一段时间,紧皱&30340;眉头缓缓松开。他握紧,露出一丝笑:“我为什么要丢掉?”
“我怕你吃醋嘛,”林月盈认真解释,“我没有和他私下里见面,是他托孟回学姐转交给我&30340;,还说,这也是赔当初弄脏&30340;那件衣服,以后就两清了。”
秦既明含笑:“就这些?你就担心我会因此生气?”
林月盈点头:“对呀,因为上次我们刚为了他送&30340;围巾吵架。”
秦既明叹气:“那时候&30340;确是我不冷静,不理智。对不起,月盈,我要再度向你道歉。”
林月盈眼巴巴看他。
秦既明将购物袋又放回妹妹手中,微笑:“拿好吧,你有权利处理它。”
林月盈问:“我要是穿上它,你会不会吃醋呀?”
秦既明揉眉心,做出头痛&30340;姿态:“糟糕,我在月盈&30340;眼中,已经变成了随时会乱吃醋&30340;家伙?”
林月盈笑起来,扑到他怀里,用头去秦既明你最好了。
秦既明低头,在抚摸妹妹脑袋&30340;同时,吻了吻她&30340;头发。
他自然不会追究。
不仅不会追究,晚上也会给妹妹煲好喝&30340;老鸭汤,给她洗干净&30340;甜葡萄。
只字不提。
秦既明不提李雁青送她&30340;那个礼物,也不问究竟是什么,就当作是她&30340;普通同学来处理,给足了妹妹充分&30340;空间。
当夜间林月盈主动拱进被中蜿蜒向下时,秦既明也默许了。阅读灯有着柔和不刺眼&30340;光芒,他半躺着,背后是月盈挑选&30340;靠枕,手上拿着一本书,另一只在空中,原本打算翻书,中途改了主意,顿了一顿,伸手向下,按住林月盈柔软&30340;脑袋。
她和他&30340;爱皆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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