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为师拒绝加班 > 11、章十一
    章十一


    谢风掠来鹤峰的时间比萧峋晚,按照辈分,的确是师弟。不过倒是没想到,萧峋这崽子竟还挺细心,先他一步意识到他和谢风掠同姓,称呼上存在些许问题。谢龄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冲萧峋应了一声:“嗯。”


    萧峋一直注意着谢龄的神情,他脸上再细微的变化都收进眼中。萧峋清楚地看见谢龄在听见他的话之后、做出回答之前,有一瞬的若有所思。


    难不成你还想过让我叫他师兄?萧峋心中面无表情,眼眸却是弯得乖巧,问:“我该安排风掠师弟住在何处?”


    “山顶以下,让谢风掠自行择一处地方居住。”谢龄说道。


    谢龄清楚,这之中的区别必须给到位。峰顶那座大殿是他的住所,萧峋是他徒弟,所以他不介意萧峋选了和自己斜对着的小楼。但谢风掠并非他徒弟,身份和萧峋不同,自然该安排在别处。


    “不和我们住一块儿?”萧峋一惊,心思瞬转,“师父的意思是,没收风掠师弟到门下?”


    你脑洞歪到哪里去了,一定要是我徒弟才能进鹤峰?谢龄忍不住要伸手弹萧峋的脑门儿。他将动作化为轻拂衣袖,慢条斯理瞥了眼萧峋,道:“我说过,只收你一人。”


    萧峋无声一“哦”,心中那点儿微妙的不爽消失,同时又升起疑惑:那谢风掠为什么搬来鹤峰?吃不了剑峰的苦了吗?


    他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抿唇一笑,带着点儿羞涩味道,对谢龄道:“能入师父门下,弟子三生有幸。”


    谢龄被这话整得有些麻,倏地想起分明昨日在弟子大会上他就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的萧峋根本没给太多反应。


    是因为谢风掠来鹤峰了么。果然有竞争有压力,才会表现得更好么。


    “客套话就免了。”谢龄瘫着脸说道,指尖微微一动,开了芥子空间,把装着灵石的箱子放到石桌上,“将这些灵石一并交给谢风掠。”


    人家来鹤峰不仅是为了修行,更是为了振兴本峰养殖业,作为鹤峰主人,他不能不给予起始资金。


    放下灵石,谢龄起身,仰起下颌指了指方才被他随手一丢的初级符道入门,道:“这本符道的书,有空看看。”


    言罢走下石阶,走出石亭。


    “多谢师父,徒儿恭送师父。”萧峋在原处向谢龄执了个弟子礼,恭恭敬敬说道。


    执完礼,萧峋的目光落到桌上。那个箱子和之前谢龄给他的外观一样,连大小都相当。


    萧峋抬了下眉梢,袖子一挥,收起来。


    半个时辰后,萧峋骑着云鹤来到山脚。草木茂盛依旧,藏着虫的啼鸣。萧峋在距离界碑半丈远、将出未出禁制之处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翘脚等那个从剑峰搬过来的人。


    如果他算得不错,谢风掠该来了。


    果不其然,约二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后,着月白色纱袍的少年出现在山道上,极有西境特色的衣装使得一小段腰露出来,很有几分显眼。他腰后依然别弯刀,手里提一巨大竹笼,那竹条编得细密,上头扣着个盖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谢风掠还没拿到进入鹤峰的信物,由远及近,于界碑前站定。


    “谢风掠。”萧峋坐在禁制后,施施然一抖衣袖,轻笑喊道。


    禁制外的人抬眼将他看定,浅琥珀色的眼眸眨也不眨:“萧峋。”


    两双眼眸对视,片刻的沉寂之后,萧峋拖着语调说道:“等你很久了。”边说边低头,往衣袖里翻了翻,先丢了块玉玦到禁制外面,紧跟着掷出一个木箱:“我师父给你的入峰凭证和灵石。”


    他没选刁钻的角度为难人,但动作极快。谢风掠将手中竹笼一放,手一高一低抬起,稳准狠接住飞来的两样东西。


    萧峋见了,眉梢不由一抬,道:“不愧是试炼第一名,反应速度真快。”他语气温温和和,听起来似是发自内心,甚为亲切。


    谢风掠语调平板,不起波澜:“过奖。”


    “还未要恭喜你,心愿实现了一半。”


    “不必。”


    谢风掠把玉珏别再腰间,装灵石的木箱收进鸿蒙戒里,再一提竹笼,大步跨过禁制。


    竹笼内有响动传出,更泛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萧峋在谢风掠从他面前经过时好奇地瞟了一眼,没分辨出里面是什么。


    谢风掠又走了几步。萧峋慢吞吞起身,拖着脚步落在这人身后,等和他隔了有两丈距离,说:“我没问师父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对原因还是很好奇。你来鹤峰做什么?”


    “我来鹤峰要做之事,自是和你一样。”谢风掠头也不回答道。


    “和我一样?”萧峋眼珠子幽幽一转,将谢风掠提在手里的竹笼再度看了看,几经思索,脑中闪现灵光。他记起了从前在哪里闻过这样的味道,语气很是惊奇:“你打算在峰上养鸡?”


    谢风掠驻足,偏首看向萧峋,反问他:“你不也在峰上种地?”


    各峰上弟子自建小厨房的事情并不新鲜。谢风掠接到的消息很明确,说是未辟谷的弟子体质脆弱,在剑峰生存不易,宗门让他去到鹤峰修行,并饲养禽畜,在峰上自给自足解决伙食。


    人间道向来注意弟子身体情况,供给新弟子的餐食不会有肉无菜。既然让他负责肉类,那一日三餐中的五谷和素菜,自当有他人负责。他不去鹤峰,鹤峰便唯有谢龄和萧峋,谢龄早已辟谷,无进食之需,故而负责种植谷物蔬菜的人,定是萧峋。


    萧峋听见谢风掠这般说,用鼻子哼笑了声。


    谢风掠不与他多言,转回身去,继续前行。


    他们走的是上山的大道,有很长一段距离都不会出现岔路,萧峋乐得不在前指引,掏出把扇子在身前摇,姿态惬意。


    日光掠过树梢,暮春的风已有几分热,萧峋看看天、看看四周,看向前面的谢风掠,笑着说,“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我师父喜欢清静,每日午间及日落后,不得去打扰他。”


    他语气漫不经心,“我师父”这三字更是随意,却是听得谢风掠心中不快。


    谢风掠很快想到,上一世时,鹤峰上可没这样的规矩。看来这个萧峋并未如他想象中讨得雪声君喜欢。他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下一刻,萧峋的声音又响起了:“我师父让你在山腰或山脚随意择一处地方定居,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谢风掠板着脸,声音也板着。


    “那需要我带你认一认路吗?”


    “不需要。”


    萧峋一勾唇,含笑道:“既然风掠师弟不需要,我便种地去了,希望师弟养鸡时也不要懈怠。”


    话音落罢,手里折扇一收、向上一丢,又稳稳接住,踏着悠然的步伐走到道外,向着一片林子而去。


    谢风掠脚下步伐顿也不顿,抬头注视着前方山道,目光平静,对萧峋的话不甚在意。


    *


    离开竹林小亭,谢龄四处走了走,才回到山顶。他把正殿东窗前的长桌整理一番,摆上丹青颜料,铺开一张宣纸,慢腾腾画起画。


    他被这个世界修行者们创造出的鬼画符伤到了眼睛,需要做点讲究审美的事情,来拯救一下。


    画的是昨夜在契玄峰闲逛时遇见的——两只麻雀打架。


    麻雀在枝头,打得枝摇叶乱,两者用尖喙互啄,都被对方啄得头破血流。这还是谢龄自生下来第一次看见鸟和鸟起了争斗,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必要做个记录。


    先打底稿,再描轮廓,他下笔不快,优哉游哉,开始上色时,殿外响起少年人清润温和的嗓音:“师父。”


    是萧峋。


    谢龄手一顿。他在收起纸笔、到榻上端坐着和就这样吧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继续落笔,并对外道了声:“进。”


    话音刚落,殿门被咯吱一声推开,萧峋边走进来边道:“师父,我已将谢风掠安置妥当。”


    “好。”谢龄的注意力在颜色的调配上,又是只应一字。


    萧峋往长桌方向瞧了几眼。他手里端着东西。是个托盘,盘中有一荷叶形状的大碗,旁边搁一小碗,碗中茶汤澄澈透亮。


    “我为师父泡了壶茶。”萧峋道,“是金骏眉,属红茶类,比昨日的顾渚紫笋更宜入口,师父要尝尝吗?”


    谢龄闻言,抬起眼眸。小崽子两手不得空,端的又是汤水,走路有几分小心。他红衣银发,胸前挂个银色鹿角,说话时清黑的眼眸弯起来,漂亮乖巧。


    和先前所见时没什么不同,又有些许的不同。嗯,似乎开心了些。谢龄试图分析萧峋的内心情绪,以及产生情绪的原因。


    他想,是不是因为峰上多了个人,所以这般开心?好像的确如此,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最容易叛逆,除了需要长辈关爱外,还需同龄人陪伴。


    看来答应谢风掠搬来鹤峰,不算没有好处——日后开始修习武艺时,两人还能对招,省去他许多麻烦。


    “放桌上吧。”谢龄心情亦好了些,对萧峋道。


    萧峋适才走向长桌,把茶放到距谢龄不远、但又不会抬手碰倒的位置,顺便将谢龄的画看了看。


    “师父这画甚是有趣。”萧峋道。


    “哪里有趣?”谢龄把笔放下,端起那个小小的茶碗,尝了一口茶汤,随意问道。


    萧峋笑着说:“师父画得灵动,让人不由猜测这两只鸟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


    叩叩叩——


    前殿的门被敲响,传来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他的嗓音依然是清澈的,比起萧峋的温冷,更添几分沉稳:


    “弟子谢风掠,前来拜见雪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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