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胆大包天,明晃晃的站在三皇子这一派,莫非嫌自己活得太长?”
《国选明君,当立贤者……》
“还嫌事不够大,谁是贤者,说了一纸废话。”
《圣上英明,储君之选虽是国事,亦是家事,下臣不敢妄议。》
“胆小如鼠,这般的人入朝为官只能当个应声虫,落!”
眼看着主考官刷下一张张卷子,其余负责阅卷的副考官们都是面面相觑。
天知道他们看见策论考题的时候,心中也是惊恐万分,不知道皇帝与这位礼部侍郎常大人在搞什么名堂。
阅卷之时,考官们只得谨慎小心,将决定权扔给常大人。
哪知道常大人一边阅卷,一边吐槽,竟是落下大半的卷子。
“大人,此次的考题实在是太难了一些,考生不过举人,不知朝政,答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常大人头也不抬:“这不是答得一塌糊涂的理由。”
“怎么,你们要把这样的人送到圣人面前殿试?就不怕他们御前失仪,陛下震怒?”
一听这话,其余人纷纷低头,不敢再说。
常大人继续大刀阔斧的开始阅卷。
忽然,他手一顿:“这张倒是有些意思,你们都过来看看。”
副考官低头一看,上面画着好几个√,可见确实出色。
“确实是不错,难得自圆其说。”
常大人点了点头:“那此次会元就定下了。”
众位副考官脸色一顿:“大人,这会不会太儿戏了一些?”
“其实这张卷子也不错,写的花团锦簇,远比方才那张文采好。”
更有人说:“虽还算不错,但未免有阿谀奉承之嫌,倒不如这张针砭时弊,很有几分能臣干吏风采。”
常大人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淡淡道:“既然你们心中有会元人选,方才为何不说,等到本官定下才提出异议?”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面色尴尬。
他们哪儿敢说,心底怕触霉头,牵连了背后的人。
常大人又道:“既然方才没意见,现在才提出来已经晚了。”
“来人,按照现在的名次开弥封,誊录吧。”
其余人脸色一黑,常大人这架势,压根没把他们的意见放在心上。
等专门负责开弥封,誊录名次的小吏上前,几个人退到一边,心底难免嘀咕。
“这位常大人好是霸道,知道的说他是礼部侍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礼部尚书。”
“谁让他是圣上钦点,只能忍让一些。”
“其实这样也好,只要那几位能中第,等到了殿试再看也不迟,会元哪里有状元重要。”
“哼,我倒是想看看他选了何人。”
很快,弥封都被拆开。
众人定睛一看,第一名的位置,赫然写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
“是他?怪不得。”
常大人抬头看向脸色精彩纷呈的众人,淡淡问道:“怎么,你们还有意义?”
“常大人英明,下官等心服口服,毫无意义。”
“现在看来,那卷子确实不错,定是合圣人的心意。”
常大人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小院里,顾家四人都等得心急如焚。
会试放榜远比乡试慢,按照往年的惯例,考完到发榜最少也得登上一个月。
顾老爹是个闲不住的,每天出门买菜,都得去贡院门口溜达一下,生怕自己错过时间。
顾佳年劝道:“爹,具体的放榜日会另行通知,不必日日过去看。”
“哎,我也知道,就是坐不住,去看看也放心。”顾老爹坚持道。
顾佳年没法子,只能盼着早日放榜。
过了两日,顾老爹与顾松年出门买菜,又开始买状元糕、状元茶,甚至还买了一兜所谓的状元果回来。
顾佳年打开一看,这不就是去年没吃完存下来的海棠果吗。
咬了一口,还忒酸。
顾老爹坚持道:“这果子得吃完,图一个好兆头。”
“爹,我怕吃完了,我牙口都坏了。”顾佳年揉了揉脸颊。
顾老爹一听,也皱了眉头:“咱们一起吃。”
顾延年咬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爹,你肯定被人骗了,啥状元果能这么酸。”
“说是上一次的状元吃过的,吃过后就高中了状元。”顾老爹解释道。
顾佳年笑起来:“爹,上一届的状元就是谢宜年谢兄,他家富贵,哪里会吃街边酸果子。”
顾老爹也反应过来了:“哎,我是昏了头了。”
可下次出门,听见哪边的小摊小贩在喊状元,他还是禁不住走过去,顾松年都劝不住。
顾佳年一看这样不行,索性拉住亲爹:“爹,与其病急乱投医,不如找准真神。”
“你想,考状元这样的大事儿,肯定归神仙管,不如你在家烧香,不必买这些强。”
顾老爹一听也对,当年为了孩子安慰,他们请了神仙回家,这些年下来不就顺顺利利。
于是乎小院子里,烧香的味道一直没断过。
顾佳年每每闻着那味儿,摸着橘猫的耳朵,心底又是叹气:“要是我没考中,爹爹还不知道多失望。”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你一定能高中的。】
甚至连系统都冒出头:【宿主,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次不中就得等三年,三年又三年,咱们得浪费多少时间。】
【哎,要是我没转型,靠着宿主你的福运,抢占状元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顾佳年扫了眼少得可怜的感谢值,好奇的问:“这些感谢值是从哪儿来的?”
【亲朋好友提供的不算,宿主这些年穷则独善其身,是村里人给的。】
顾佳年摸了摸鼻子,感受到系统的怨念。
这一拜,就到了会试放榜这一日。
会试自然是有人报喜的,可顾老爹等不得,大清早就带着顾延年出门了,留了顾松年下来看护,免得到时候没有人招待。
顾佳年也被留在家中,他心底也有些激动难耐,索性就坐在大厅里喝茶。
结果端着茶杯,茶汤凉透了还没喝下去,光竖着耳朵往外听了。
顾松年笑着说道:“你肯定能考中的。”
顾佳年叹了口气:“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心底总不能平静。”
“这才正常。”顾松年为他换了一杯茶。
“你平日里就是太老成了,难得有这孩子气的时候。”
“松年大哥,别忙了,你也坐下来等吧。”顾佳年招呼道。
顾松年坐了下来,瞧着对面的堂弟,又开口问道:“佳年,若是真的考中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顾佳年一顿。
顾松年便说:“以前在路家的时候,常常听他们讨论若能高中进士的安排。”
“如路大人那般能留在京城,天子脚下当官的,自然是最好,在陛下面前能露脸,将来前程无量。”
“若是被外放,去哪儿又是大大的讲究。”
顾佳年还真的考虑过,他最想的自然是回临川县,成为当地官员,扶持家乡发展。
但大炎朝,官员是不能在自己户籍地选官的,即使外放,他也只能去别的地方。
顾佳年笑着说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等真的高中再说吧。”
顾松年一想也是,如果佳年争气,真的高中一甲,那就不用发愁去哪儿,直接就能在留在翰林院。
喝着清茶,顾佳年的思绪也飘远了。
【宿主,你在纠结什么,有我在,你定能高歌猛进,成为拯救大炎,创建新时代的股肱之臣。】
顾佳年嘴角一抽:【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那是当然,宿主你福运冲天,定能顺风顺水,成为名垂青史之人。】
顾佳年自己都没这信心,系统倒是对他期望值忒高。
橘猫趴在他膝盖上打了个哈欠,心底暗道自家养的崽崽,那是必须的。
如今世界上已经没有秦玉成添乱,那福运掠夺系统也转型成了学习系统,历史会按照原本的轨迹走,她家崽崽就是最靓的崽。
喝到第三杯茶的时候,外头传来一整脚步声。
顾延年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还没说话,先把自己呛了个正着。
“大哥,先喝口水,爹呢,他人呢?”
顾延年好不容易喘顺了气,才喊道:“宝儿,你中了,你是会元。”
说着伸手要去抱弟弟,打算来个飞转。
顾佳年再有预料,连忙后退一步避开:“大哥,我已经长大了。”
可不能再跟当年似的,扛着他在贡院外头疯跑。
顾延年哈哈一笑,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瞧把我高兴糊涂了,你是会元了,那可是进士榜上第一名,我家弟弟真是太有出息了。”
他高兴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竟是打开大门,大喊三声我弟弟考中会元了。
顾佳年面色囧囧,瞧隔壁那人的神色,八成以为他们家疯魔了。
“爹呢?”
“在后头,他也高兴地不得了,一边走一边跟人说你考中了。”
顾佳年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再回头,顾松年已经欢欢喜喜的将喜糖喜饼和提前准备好的荷包全都拿出来。
“鞭炮呢,把那一千响的拿出来,待会儿等报喜的人到了就放。”顾延年催促道。
顾松年忙道:“都在这儿呢,咱放一早上,不能停。”
顾佳年一看,才知道他们准备了这么多。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顾老爹,顾佳年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想着要不要出门看一看。
哪知道顾老爹回来了,还是跟着报喜的人一道儿回来的。
老头儿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走一边看见人就说:“我家幺儿考中了会元,这正要回家报喜呢。”
身边有穿着官服的官差,旁人一看,连声道喜。
“恭喜青城府临川县梅溪村顾佳年学子,高中会元。”
官差很是上道,还未进门,就高声报喜,重复的喊着。
周围原以为顾延年发疯的邻居,这会儿全涌现出来,艳羡的瞧着这外来户。
“顾会元,恭喜恭喜。”
“多谢,劳烦两位了。”
顾佳年心底一定,脸上也有几分兴奋和雀跃。
顾松年连忙将荷包递过去,官差一捏荷包,脸上的喜色都真诚了一些。
“顾会元,衙门另有人会前往青城府报喜,到时候顾会元可是光耀门楣了。”
“还会去青城府报喜,会去家里头吗?”顾老爹追问道。
官差笑道:“等殿试结束,不只是去顾会元家中报喜,若是顾家愿意,还能去亲朋好友家报喜。”
当然,后者就需要给上厚厚的红封,接到报喜的人家也得给礼钱。
顾老爹一听,更是高兴异常:“这可真好,到时候你娘可有的风光了。”
可想而知,亲儿子高中进士,蒋氏能在村里横着走。
顾延年连忙拖出鞭炮来,悬挂在门口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人生。
顾松年又把喜饼喜糖拿出来,但凡是上门的都抓一把。
已经有巷子外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过来恭喜,好几个孩子都是生面孔。
顾老爹怕准备的东西不够,又让儿子出去买一些。
这大喜的日子,就算花钱,他们家也不能让上门来的人空着手回去。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晌午时分,客人才总算都离开了。
顾延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得我脸都酸了。”
顾老爹却说:“这样的好事儿,别说脸酸,牙掉了我都乐意。”
转身又张罗着要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拿出了吃年夜饭的架势来。
顾佳年也没拦着他们高兴,其实他心底也高兴的很。
回到屋内,顾佳年便磨墨提笔,写起家书来。
虽说按照规矩,等殿试结束之后,进士能获得报喜□□,可那得等到殿试结束。
会试发榜到殿试之间,还间隔着一个月!
但凡会试榜上有名,殿试只排名次,不会落榜,顾佳年才想着早些写信回去,让家里头也能高兴一些。
这一晚,顾家果然又吃了一顿丰盛无比的晚饭。
等到第二天,听说了消息的路道远也上门道喜。
“我就说你肯定能中,如今是会元,指不定殿试就是状元。”
路道远甚至说:“这样一来,咱们青城府的解元和亚元,都高中状元了,看往后谁还敢说青城府文风不兴。”
顾佳年笑起来:“路兄,谢兄是状元,可他祖籍青城府,实则却是京城人。”
“所以就靠你了,小老弟,你可得加把劲,让那些瞧不起咱青城府的人见识见识,今日的青城府,早就不是当年的不毛之地了。”
路道远是真心为顾佳年高兴,顾家没有助力,顾佳年若能高中状元,起点便比别人高一些,到时候仕途也能更加顺利。
想起家中那个要死要活的落地书生,路道远更觉得顾佳年值得夸赞。
顾佳年只能表示自己会努力。
路道远话锋一转,又问起一件事来:“佳年,有件事还得先问问你。”
见他脸色严肃,顾佳年忙问:“何事?”
“你今年十四,年纪也不算太小,家中可有帮你定下婚事?”
顾佳年摸着橘猫的动作一顿,还是如实摇头:“并未,爹娘的意思是等大一些再说。”
路道远一听便明白了,顾家爹娘不短视,知道早早的定亲只会耽误孩子的前程,所以才会用年龄当借口。
这就好办多了。
路道远笑着说道:“以前自然是不用着急,不过等你入朝为官,人情往来,出门应酬,家里总要有人帮你料理才行。”
“虽说大炎不像前朝那般,榜下捉婿横行,但等你他日高中,定会有许多人盯上你的混事儿。”
“与其如此,不如早早的定下来,免得麻烦。”
顾佳年听出一些味道来。
果然抬头一看,路道远笑呵呵的说:“若非我家中并无妹妹,否则倒是能当你大舅子,不过路家没有合适的,谢家倒是不少。”
“谢家?”
顾佳年没想到,路道远居然是帮谢家来当说客。
路道远又说:“谢家女无论是哪一脉,都是作为大家闺秀教养长大,待人处事自然是不用再提,一个个也是花容月貌,秀外慧中。”
顾佳年微微皱眉:“只怕高攀了。”
路道远却说:“我今日能来露这个口风,自然是谢家那边先点了头。”
“佳年,此事不急,但你可以认真想一想,与谢家联姻,对你而言有利无害。”
顾佳年只说:“婚姻大事,我不敢擅自做主。”
路道远一听,这像是要拒绝的意思。
他也没催,只说:“不急着做决定,你先想想,咱们等殿试后再议。”
等他一走,橘猫憋不住了:【他什么意思,改行当媒婆了吗?】
顾佳年叹了口气,揉了揉橘猫脑袋:“大概是谢兄的意思,他虽是好意,只可惜齐大非偶。”
自家人有多少斤两,顾佳年还是清清楚楚,别看顾家这些年好了一些,但家底子是真的单薄,如今他们落脚地,还是路道远帮了忙才住下的。
谢家小家金尊玉贵的长大,若是嫁过来必定不习惯。
橘猫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你哪儿配不上谢家姑娘,等你高中状元,媳妇都是随便挑。】
【哼,他们大户人家下嫁女儿,也是为了笼络俊杰,你就是那个俊杰。】
顾佳年撸了一把,奇怪问道:“金老大,你是想让我与谢家结亲吗?”
橘猫整一个炸开:【什么,你要跟谢家结亲?】
还生气的一直拿小爪爪踩他。
顾佳年很是无辜:“当然没有,只是听你的意思,还以为你想让我求娶谢家小姐。”
橘猫有些别别扭扭:【你自己还是个崽崽,怎么能成亲生子,哼,咱慢慢挑,肯定给你找个四角俱全的。】
顾佳年忍不住笑起来。
橘猫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顾佳年按住猫脑袋:“金老大刚才说的话,就跟我娘一样。”
橘猫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佳年还没意识到橘猫的崩溃,他亲亲抱抱举高高,甚至还帮吃饱喝足的橘猫揉了揉肚子。
【躲开躲开躲开!】
橘猫义愤填膺的推开他的手,表示:【我,我是神仙,不是你娘。】
顾佳年对他炸毛的原因不理解,但还是很有经验的哄道:“金老大是神仙,是为了我留在人间,保护我长大的好神仙。”
“在我心里,金老大是最重要的。”
说着,还吧唧一口亲在了橘猫脑门上。
橘猫气呼呼的扭过头,哼,别以为它不知道这是小崽崽的套路。
等到夜深人静,橘猫有些怀疑人生,低声问:【系统,我真的像他娘吗?】
【你老是叫宿主崽崽,难道不是把他当儿子养的吗?】
橘猫翘了翘胡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系统却秒懂了:【宿主还未娶妻,你就代入了恶婆婆心理吗?】
【绿茶猫,你这样是不对的,宿主亲娘都是好婆婆,你怎么能成为恶婆婆呢?】
橘猫气呼呼道:【你知道什么,你就是个智障系统。】
系统不乐意了:【是你先咨询系统的,系统都没收你钱。】
两人不欢而散。
狐狸潜伏在暗中旁观着这一切,心底暗道有意思。
会试结束,中第的考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轻松了。
除了复习功课,顾佳年等人还得接受殿试之前的礼仪培训。
殿试与其余科举考试最大的不同,就是准进士们得进宫赴考,在皇帝老子面前考试。
考生们来自五湖四海,家世背景大有不同,未免有人御前失仪,礼部会在殿试之前,针对性的对考生们进行培训。
顾佳年接到通知后,就穿戴整齐,到了培训点。
结果人一冒头,就遭到了众人的围观。
准进士们都远远的看着他,顾佳年才十四岁,虽然身量不矮,但稚气还在,只一眼就能对上名号。
若有似无的打量一直没消失过。
顾佳年只当不知,若是与人目光撞上了便淡淡一笑。
他以稚龄高中会元,自然多的是不服气的人,但准进士们显然很有理智,顾佳年并未遇上上门找茬的。
环顾一周,没瞧见路道学,想来是落榜了。
礼部负责培训的礼官一出现,目光也从顾佳年身上一扫而过。
早就听闻过这位会元的大名,如今一看,长得倒是风采无双,站在人群中极为出挑。
有圣人与廖尚书的赏识,将来前程也无可限量。
因此,礼官对顾佳年分外照顾一些。
其余准进士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一个个心底很不是滋味。
整整三日,礼仪讲解才结束,顾佳年忍不住松了口气,他头一次知道面圣有这么多的规矩。
想到自己上一次的莽撞,顾佳年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四月二十一日,晴空万里,黎明时分,顾佳年与众准进士们便站在了宫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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