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奕风最终还是把艾布特给的小盒子收了,上了马车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张位于小镇主街的店面契约,看起来面积还不小。
安斯艾尔跟着瞄了眼契约上的文字,慢悠悠地道:“用做豆腐的方法换这张契约,你亏大了。”
他要是把豆腐带回王都,赚的金币肯定说不定堆成山。
景奕风笑笑,也没多解释什么,反而转过脑袋打趣:“安吉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么近的距离,安斯艾尔倏地红了耳朵:“没有!”
他不安地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头巾,这破地方没有镜子,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经过这么一打岔,安斯艾尔后面想说的话也想不起来了。
景奕风呢,他看见安吉小媳妇样地拉扯头巾,明显很在意自己的形象,也不好意思再打趣他了,摸了摸鼻子。
***
店里多了一个人,按理说景奕风和米卢都应该有种轻松的感觉,然而事实正好相反。
安吉这个尊贵的魔法师除了魔法运用,对日常生活一窍不通,景奕风看着挤在狭小厨房门口的安吉,没好意思直说,想了想嘱咐他道:“厨房太热了,安吉你去储藏室弄点冰块过来吧。”
要冰块还不简单。
安吉闻言就想动手,不过发现自己少得可怜的魔力,又认命地去了储藏室。
储藏室里黑漆漆的,因为地方小,硕大的冰块占了大部分地方。景奕风他们取冰块的时候很小心,只用了边角,光滑的冰面像块镜子一样,店里的灯光斜照进去,刚好将出现在门口的人照了个分毫毕现。
景奕风和米卢听到一声尖叫,连忙放下东西过去查看,就看到安吉用手挡着脸,好像储藏室里有怪物要冲出来一样。
米卢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镜子里那个,是谁?”安斯艾尔抖着嗓子挤出一句,脸色青青白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他有点掩耳盗铃地想,景奕风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他在储藏室里放了什么喜欢模仿人的黑暗生物,或者是丑化人的炼金物品之类的,总之……冰里的人影一定不是真正的他!
米卢睁着大眼睛,有点怜悯地看了安斯艾尔一眼,看来安吉中的毒还没好全么,连自己的样子都不认识了?
景奕风有点无奈地看向米卢:“你先回去看着火,我跟安吉谈谈。”
“哦。”米卢不疑有他,听话地转身去了。
“……”景奕风没有正面回答,安斯艾尔的心凉了一半。
他突然想起什么,迟疑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刚摸到眉骨边缘那有点扎手的短毛,就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像是抽风了一样,抖得更厉害了。
呜,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他之前光顾着关注头发,做梦都想不到还有更严重的惨剧等在后面,他今天还顶着这个形象出去转了一圈……让他死了吧!
景奕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干巴巴地道:“其实…安吉你没有头发和眉毛也是好看的,你长得这么帅,光头才是检验帅哥颜值的标准……”
某岛国还专门有人剪成短短的黄毛,把眉毛剃了,也不失为一种时尚。
绞尽脑汁的安慰骤然止住,因为他看到安吉哭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里冒出来,蔚蓝色的瞳仁都被洇湿了,仿佛暴风雨中的大海,忧郁又绝望。
景奕风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明明是很悲伤的场景,他这个始作俑者看着眼泪扑簌簌掉的受害人却莫名想笑。他咬牙忍住了:“咳,安吉你听我说……”
安斯艾尔什么都不想听,他什么都不管了,放下尊严,放下的王子的骄傲,“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他变成丑八怪了!脸上一根毛都没有,太丑了,实在是太丑了!
景奕风:“……”
“好了,好了,别哭了,过几天会长出来的。”景奕风叹了口气,上前抱住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虽然这个美人他是个男的,还哭得一点都不梨花带雨,长着大嘴巴,跟海啸也差不多了多少吧……
但景奕风觉得安吉都这么可怜了,他还是需要给点面子。
“都是你的错!你剃我的头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剃我的眉毛?!”是不是嫉妒他长得比他好看!
安斯艾尔憋屈地举着拳头,如果换个人,他早就把对方打死了,可是轮到景奕风,他又怕真的把病恹恹的店主打出问题……安斯艾尔改了主意,把眼泪鼻涕什么的往他衣服上抹。
景奕风没阻止他幼稚的报复行为,反而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做法——是有点过分。
他不在意,不代表人家不在意。
景奕风想了想:“要不你也把我的眉毛和头发剃了,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安斯艾尔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小吃店里一下子杵了两个光头,那不是更引人注目吗,而且……更辣眼睛!
景奕风听完安吉支离破碎地控诉,嘴角抽了抽,说得也是,他马上还要招一个店员,万一人家觉得加入他们小吃店的前提是剃光头,那后果他不敢想!
“那你想怎么样?”景奕风顿了顿,又无奈地:“别哭了。”
“……”
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安慰都像欺负了人的渣男,而且说什么都是“渣言渣语”。
“呜呜,我不想怎么样,我要我的头发!你把我的头发还回来!!嗝儿,凭什么不让我哭,我就要哭!我还要大声地哭,呜哇哇……”安斯艾尔这会儿哪还有什么理智,他用力揪着景奕风的衣服,只想发泄地大哭一场。
就像网络上调侃的那句“没人能笑着走出理发店”一样,多少成年人因为被烫/剪坏了头发而气哭,普通人都这样了,极度自恋和臭美的安斯艾尔就更崩溃了。
这会儿别跟他说什么礼仪和王室脸面,他脸都没了!
其实也是景奕风太温和无害了,他要是不顺着安斯艾尔安慰,他可能抹一两滴眼泪也就过去了。景奕风一配合,安斯艾尔又是个臭美又傲娇的,可不就越安慰越糟糕吗!
景奕风:“……”
好吧,哭不是问题,只是等哭完了,他不要又嫌丢脸才好。
安斯艾尔哭了一刻钟左右吧,然后声音就小了,抽泣也渐渐停歇,但他没有动,还是维持着将脑袋埋在景奕风胸前的动作。
景奕风也有点尴尬,轻咳一声:“好了吗?”
安斯艾尔装死不答,像是睡着了。
景奕风也不想催他,可是:“调制卤汤米卢还没学会,他一会儿看不到我,可能又要过来了。”
这话一出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安斯艾尔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储藏室门口,只留下一句:“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景奕风追出去,只看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安吉呢?”
米卢看到重新出现在厨房的景奕风,好奇地问。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安吉的哭声,不过他又觉得不可能,安吉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吭一声,而且他可是尊贵的魔法师,那声音说不定是从隔壁传来的。
厨房十分闷热,灶上的几口大锅“咕嘟咕嘟”响个不停,安吉热得红头胀脸,脸上的汗水抹了又抹,眼睛依旧睁不开,难怪他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景奕风也怕把这孩子热坏了,连忙让他去外面凉快一下,剩下的交给他。
“安吉出去了,应该是有别的事。”景奕风又解释了一句。
“哦。”米卢抓了抓脑袋。
夜深之后安吉一直没有回来,景奕风有点担心,但他又不知道去哪里找,站在店门口张望了半晌,除了酒馆街那边亮如白昼、喧声震天,大部分居民都已经入睡了。
他叹了口气,把店门关上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小吃店的大门就被人拍响了,是豆腐坊送豆浆的工人。
他们把一大桶豆浆和一大桶豆干送进厨房就离开了,景奕风今天没吃大力丸,就只能先把豆浆舀出来一些,剩下的再倒。
但他还没动手,安吉就出现了:“我来。”
经过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安吉的表情还是不怎么自在,景奕风透过头巾缝隙瞄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能行吗,不然我们一起抬?”
安斯艾尔用行动证明这点小事他还没问题的,他偷偷用了一点魔力,控制着桶自己悬浮起来,省了很多力气。
“昨晚去哪儿了?”
安斯艾尔眼神飘忽了一下:“回去拿了一点东西。”
其实不止,他回到跟王级火焰巨蝎战斗的地方看了看,因为魔兽都被驱赶到外围去了,那个地方反倒很安全。
他幸运地找到了一些伤药和一瓶完好的魔力回复药剂,然后又布置了一下战场,伪装成慌不择路往无尽森林中心逃去的迹象。
从来没有人能平安穿越无尽森林,而且就算穿越了,北边也是一片死亡沼泽,就让他那些好下属费劲地去找吧,受伤的毒尾火焰蝎王可是非常凶残的。
“下次别出去了,晚上不安全。”景奕风没有追根究底,只关心地说了一句。
“嗯。”安斯艾尔想到昨晚自己干了什么,又开始脸红。
景奕风看他这么乖巧,也不想把他惹毛了,转移话题道:“你不是想要喝新鲜豆浆吗,一会儿煮沸了,给你和米卢先来一碗?”
安斯艾尔:“我也没有很想喝……”
“原来是我误会了,米卢肯定很想喝,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都拿给米卢了?”景奕风笑瞥了一眼。
安斯艾尔果然一脸气闷:这人就不能诚心一点?明明是给他的,凭什么又变成给米卢那个小屁孩的了!
偏偏这时候米卢还跑进来拱火,他伸进来大半个身体:“什么都给我?”
安斯艾尔瞪了他一眼:“没什么,你听错了!”他改主意了!
“……”米卢不满地撅了撅嘴,这家伙不仅吃得多,脾气也太大了!
等待豆浆煮沸的间隙,三人都坐进了店里,米卢长凳上晃悠着双腿,冷不丁地道:“先生,我昨晚好像听见隔壁有人哭啊?”
他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但昨晚越想越不对,他们左边是老裁缝瓦尔纳的店铺,他们家除了瓦尔纳和唐娜大婶,就只有三个健壮的儿子。
右边的杂货铺就更简单了,只有五十多岁的店主,总不会是他一个人喝醉了酒在哭吧?
安斯艾尔身子一僵,景奕风连忙:“可能是刮大风吹的,米卢你听错了吧。”
又站起身:“豆浆应该好了,我进去看看。”
安斯艾尔看他急忙回避的举动,有点羞恼,又有点想笑,变成“光头”的最后一丝怨气也消散了。
啊,真的是他听错了吗?
米卢抓了抓脑袋看着他们俩,有点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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