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一怔。
她知道今年是躲不过的,可她以为娘娘了不起只会指一个人,没想到一口气却是要两个人。
她的眼神看向年氏跟乌雅氏,心里大概有数,这两人说得应该就是她们俩了。
年氏跟乌雅氏也都心知肚明,脸上微红,如同其他适龄女子提到自己婚事时的模样一样,羞涩地低下头,仿佛这一点儿也是宫里头教导的规矩一般。
“儿媳自然愿意,这也是好事,倒是不知道耿妹妹怎么想?”
四福晋看向耿妙妙。
耿妙妙垂着眼眸,“今年适龄的宗亲不少,我听说好几些个府上的阿哥都要择选福晋了,我们王府进人说起来也是应该的,可是一口气进两个,怕是要叫人说妃母偏心。”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刚才牙尖嘴利不让人的模样。
十四福晋唇角正露出一丝冷笑的时候,就听得耿妙妙说道:“说起来,倒不如一个给我们王府,一个给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这几年府上也没什么动静,添一个人,兴许年底就能有好消息了。”
“不必!”
十四福晋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得吐血。
秀女们吓了一跳,都诧异地看向十四福晋,十四福晋也自知失言,但她实在是难以压住心里的恼怒,她们府上不比雍亲王府清净,虽然没有三阿哥府上莺莺燕燕多,却也不少。
好不容易这几年,十四阿哥想干大事,往后院走的少,这要是再添个青春年少的秀女进来,那还了得。
无论是乌雅氏还是年氏,都年轻着呢,她们这些年纪大的,哪里比得过。
“十四福晋!”
德妃低声喝斥,“注意你的言行。”
十四福晋委屈地道了声是,抬起头剜了耿妙妙一眼,“我是觉得我们爷要是知道这事,肯定不会跟四伯抢,众所周知,我们爷最尊敬四伯了。要是他知道我一时糊涂带回去个人,只怕爷要怪罪。”
德妃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十四一向尊重他四哥,这样吧,这回两个好的先给老四,等回头得了好的,再指给十四也是一样的。”
前面几句,十四福晋还听得面有笑容,可听到后面时,她就笑不出来了,勉强道了声是。
耿妙妙也不反驳了。
她早就知道德妃今日拿的主意是驳斥不了的,但是能恶心膈应十四福晋一下,也算捞回本了。
别看德妃平日里对十四福晋好像很好,那都是建议在不伤害十四阿哥利益的前提下,但凡对十四阿哥有好处,十四福晋再有面子,再孝顺也没用。
德妃的生辰算是这么过了。
年氏跟乌雅氏各自送了自己的针线活,其他秀女自知自己不过是她们俩的陪衬,因此也不过是准备些薄礼。
年氏跟乌雅氏等人回去时,恰巧就碰上了鄂勒特氏,年氏想避开:“咱们绕条路走吧。”
若是年氏不开口,乌雅氏兴许还会这么做,可年氏这么说了,乌雅氏就不愿意了。
她白了年氏一眼,道:“你胆子这么小,你要让就让,我可不让,都是秀女,谁比谁高一等啊。”
年氏皱眉,不想搭理乌雅氏了,可偏偏鄂勒特氏过来了,这会子要是匆匆躲开就丢人了。
“呀,这不是几位姐姐吗?”
鄂勒特氏的满语说的不错,她年纪是这届秀女最小的,才不过十四岁,可她身量却比年氏等人高大不少,一身旗装加上花盆底,愣是能俯视众人。
“是鄂勒特妹妹啊,我们这会子正要回储秀宫,不如一块回去吧。”
年氏不想生事,便笑盈盈和气地说道。
乌雅氏这会子跟哑巴似的,闭口不言站在一旁。
鄂勒特氏哼了一声,甩了下手上的帕子,淡淡抚鬓道:“那可就不巧了,我还不急着回储秀宫呢,宜妃娘娘要见我,我这会子得过去,可没时间跟你们寒暄了,还请姐姐们让路。”
让路?
那不就是说明她们低人一等。
其他秀女不敢吭声,纵然都是秀女,可看前程早已分为三六九等。
如年氏、乌雅氏这等圈定好了要赐给王爷当格格的是一等,如鄂勒特氏这等已经定了要给二十阿哥当福晋的又是一等,即便二十阿哥现在只是个光头阿哥,可正头福晋的前程怎么看都比格格的前程好。
平时,真没什么人敢跟鄂勒特氏对着干,也就是乌雅氏时不时地说些酸话。
“既然妹妹着急,那就请你先过去吧。”
年氏瞥了眼乌雅氏,“乌雅妹妹觉得如何?”
“啊,都行随便吧。”
乌雅氏心不甘情不愿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
众人让出路来。
鄂勒特氏谢也不带谢一声,只冲年氏点了下头当做还礼,接着就带着人走了。
她走的趾高气扬,身上的香粉味隔了一段时间还闻得到。
一行人自觉没脸,一路回储秀宫都没说话。
乌雅氏跟年氏一间屋子,一进屋,乌雅氏就拉着脸,坐在绣墩上,冷笑着说道:“姐姐平常倒是很会说教人,刚才怎么对那鄂勒特氏温声好语的,我还当姐姐有傲骨呢?”
年氏嘴巴微张,不由得气恼。
先前心里的喜意淡了几分,她抿了抿嘴唇,“妹妹这是在说我胆子小吗?刚才我不是也问过妹妹意见,我当妹妹跟我一样,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原来不是吗?”
乌雅氏本就不是伶牙俐齿的性子,一下被问的哑口无言,呆滞片刻,恼怒地起身,拿着帕子指着年氏,“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要不是托我姑母的福气,你哪里有资格指给雍亲王?”
“那我要感谢的也是德妃娘娘,难不成要感激你不成?”
年氏反问,她不愿搭理乌雅氏了,前阵子忍着她,不过是敬着德妃,另外也是拿捏不准德妃跟乌雅氏姑侄到底关系如何。
但今日看来,乌雅氏在德妃跟前也不过就是那样,乌雅氏也不是个聪明人,如此一来,又何惧之?
年氏直接转身进了自己那边休息,乌雅氏气的胸膛起伏,不明白年氏怎么敢不敬她,却又不敢炸翅。
毕竟年氏父兄都是高官,前几日德妃还叫她跟年氏多相处,要是德妃知道她跟年氏不和,未必会向着她。
乌雅氏气了半天,见没人来安慰她,只好自己上床躺着,赌气不见人。
年氏见她这般反应,心里越发有底气,也是松了口气。
即便德妃没说明,不过指给雍亲王的两人也就只可能是她跟乌雅氏了。
乌雅氏心气高却糊涂,压根不是她的对手,等进了王府,自己根本不必惧怕乌雅氏。
这对年氏来说,着实是个好消息。
府上的福晋、侧福晋是她的敌人,乌雅氏也一样是。
四福晋坐在马车,她打起帘子看后面,心情怪为复杂。
刘嬷嬷把手炉添了炭火,对四福晋道:“福晋把帘子放下吧,如今倒春寒,天气冷着,您别冻着。”
“哪里就这么娇贵。”
四福晋放下帘子,接过手炉,她比先前老了许多,鬓角都有白发,“我是在想那位居然坐得住。”
刘嬷嬷道:“府上添人是规矩里的事,咱们这几年府上一个新人没有,才是奇事,况且又是娘娘亲自提的,她敢说什么。”
“她是不会说什么。”四福晋低头看着手里的珐琅手炉,“我是想,这添了人,要是王爷不喜欢,也没用。”
刘嬷嬷怔了怔。
于理来说,她觉得这事不像是不可能,这几年耿氏独宠,王爷回府除了偶尔还去下李氏的院子,宋氏、钮钴禄氏的院子是去都不去;
于情,她却希望王爷能宠爱旁人,不为别的,只为宽福晋的心。
福晋这些年,心太苦了。
“您别这么想,您想想今儿个那两个秀女多标志的模样,别说王爷,就是咱们见了都要多看几眼。”刘嬷嬷见福晋咳嗽起来,忙给她顺气拍背,“王爷也是男人,这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岂能够见了如花美眷不动心的。等那两个有了身子,到时候无论是阿哥格格,抱一个养在咱们院子里,那到时候多热闹啊。”
四福晋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也想到这美好的一幕。
这些年来,她后悔最多的就是当初糊涂,没抱养弘历,若是把弘历养在自己跟前,自己就算如今不争也无所谓。
弘历的聪明上进谁都看得见,将来王府世子的位置除了他也没旁人。
只可惜,便宜了耿氏……
耿妙妙了了一件麻烦事,回到王府后,简直如释重负。
她换了身家常天蓝色绣宝瓶的氅衣,这件氅衣暖和的很,领口袖口都出风,用的是兔毛,依偎在塌上时,耿妙妙更是长舒一口气。
“额娘……”
乌希哈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风筝。
耿妙妙连忙闭上眼睛,试图装睡。
乌希哈却歪着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哈哈笑出声来,“额娘,您别装睡了,起来陪我放风筝。”
耿妙妙不睁开眼,主打一个装死,七八岁狗都嫌,乌希哈实在太有活力了,耿妙妙撑不住。
乌希哈眼睛一转,冲云初做了个嘘的手势,道:“好吧,既然额娘在睡觉,那我出去自己玩了。”
她故意重重地踩着地毯几下,冲嬷嬷丫鬟们挥手,众人会意一笑,边退出去边嘴里低声说道:“格格慢些,别跑,仔细门槛。”
动静渐渐远去。
耿妙妙这才松了口气,她一睁开眼,刚想嘱咐云初去端一碗奶茶过来,就瞧见乌希哈一张小脸贴在她跟前,“额娘,我就知道您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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