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反应,目光完全被祝萝吸引,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一个跳舞的,来这种地方,还能做什么?”
“给我跳一个,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祝萝看向他,原本礼貌的笑意逐渐收敛。
类似的话,祝萝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
遥记上次类似的场景,发生在她大一的时候。
严丰舟带祝萝参加应酬场合,有人知道祝萝学跳舞,起哄着要求祝萝表演。
那个时候,严丰舟非但没有维护,还帮着别人一起给祝萝施压。
祝萝很怕,随便找了个肚子痛的理由,在厕所躲了半晚上。
时至今日,祝萝早已经不会逃跑。
她看向面前怂恿起哄的男人,内心没有半点惊慌。
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迈开腿准备离开。
这样的举动,已经给他留足了面子。
偏偏世上有人不识趣,借着醉意,再次堵到祝萝面前。故意凑近了些,喷她一身酒气。
“你装什么清高?给谁跳不是跳。”男人粗声粗气质问,“看不起我是不?”
祝萝退后半步,皱了下眉。
“是。”她回答。
男人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原地愣住。
愣过之后,转变为巨大的愤怒,骂骂咧咧说祝萝不识趣。
“你说得没错,给谁跳都是跳舞。”祝萝扯了下嘴角,心平气和地说,“观众拥有选择观看表演的权利,舞者也拥有选择舞台和观众的全力。”
她目光下压,眼底浮现几分不屑,“你确实不配。”
男人原本只是看她漂亮,色迷心窍搭个讪。
毕竟他没有得到邀请,是偷偷混进来的,不敢闹得太张扬。假如祝萝服个软,可能事情就过去了。
但祝萝这么说,男人顿时有些不乐意。
他家里有点家底,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不少。虽然不像祝萝这么明艳,但都是年轻漂亮的美女。
呆在自己身边,一个赛一个的听话懂事,哪像祝萝这么不赏脸。
“不就是个被玩的,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说着,伸手过去拉祝萝胳膊,看样子打算强迫祝萝。
周围的宾客,和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害怕出什么事,慌忙往祝萝身边跑。
没等他们靠近,那双伸向祝萝的手,已经被狠狠打落。
刚才还被人们团团围住的鹤令璟,不知何时挡在祝萝面前,用力甩开那只手,居高临下审视他。
“你是哪位?”
对方看见鹤令璟,原本的酒意瞬间清醒,磕磕巴巴报上自己的名字。
鹤令璟给旁边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立刻心领神会,交代安保人员把他送出宴会场。
男人还处于状况外,一脸迷茫的看向鹤令璟,又是道歉又是赔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您看上的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请她跳个舞而已。”
说着,他倒还埋怨起来。
“她一个跳舞的,做不好本职工作也就算了,竟然还说我不配。”
鹤令璟今天心情挺好,原本打算私下解决这件事。
听见耳边蚊子嗡嗡似的噪音,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他。
“嗯,你确实不配欣赏首席的舞。”鹤令璟说话向来不留情面。
那人张张嘴,脸上火辣辣的疼。
末了,又听鹤令璟继续说。
“还有,下次对我妻子放尊重点。”
说完,他漫不经心的补充,“应该也没有下次了。”
这样的人,在祝萝眼前晃第二次,鹤令璟恐怕要给老婆写检讨信。
他想到这里,立刻转向祝萝,好声好气安抚他。
祝萝挽起他的胳膊,轻声说,“我没有生气。”
“不信。”
“我真的没有生气。”
祝萝本来脾气就好,上大学以后,听到太多风言风语,早就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
况且,她知道鹤令璟肯定会护着自己,原本就没把对方的侮辱言论,放在心上。
鹤令璟却有些失望,“你不生气我怎么哄你?”
“你少来。”祝萝瞪他,“你根本不会哄人。”
“我有这么糟糕?”
“你以为。”祝萝隔着衣服,偷偷掐了他一把,“你还要接待客人,认真点。”
“行。”鹤令璟总算端正自己的态度,带祝萝走向此次合作的重要来宾,先为祝萝介绍对方的身份。
合作方从周围人的口中,得知祝萝是鹤令璟的妻子,原本已经学会‘鹤太太’的发言,信心十足准备和她打招呼。
结果,却听鹤令璟郑重的介绍。
“这位是我司最高持股人,祝萝。”
“……”搞不清状况的合作方愣住,看看祝萝,又看看鹤令璟。
他们初来乍到,不太懂国内的风气。但是在国外,也有很多表面恩爱的神仙眷侣。
许多事业有成的男性,带自己妻子出门,必定会为自己树立顾家人设,介绍时一口一个‘我老婆’‘我太太’,巴不得全世界人知道他们的从属关系。
这一点,在妻子身为圈外人士时,表现的尤为明显。
甚至连很多豪门贵妇,出席这样的场合,都会沦为丈夫的附属品。
甚至连自己的形式都不配拥有,变成谁的夫人,谁的太太。
然而鹤令璟介绍祝萝,完全没有提起两人之间的婚姻关系,也没有把‘我的某某’加在祝萝身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祝萝空有股份,对于公司运营和决策一窍不通。
但鹤令璟却介绍她是‘最高持股人’,把祝萝摆在名利圈金字塔的姐姐,让谁都不敢把她当做附属品。
海外来宾想清楚这层关系,连忙打起精神,拿出对待重要合作伙伴的态度,正儿八经跟祝萝打招呼。
祝萝确实不懂商场的弯弯绕绕,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问候之后便退到鹤令璟身后。
但合作方显然已经对这位漂亮的舞者,产生浓厚的兴趣,不由得多问两句。
提起祝萝,鹤令璟态度完全不同,甚至给他们安利祝萝最近的几场演出。
“几位如果有兴趣,可以在我们国家多留几天,去剧院欣赏她的表演。”
“真的吗?非常感谢鹤先生的邀请。”
“请不要误会。”鹤令璟补充道,“我没有邀请你们的意思,毕竟,我手里也没有多余的票。”
“……”外国友人愣住。
所以我们想看你老婆的表演,不仅要更改日程多留几天,还要自己抢票?
做个人吧。
晚宴后半程,无非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人际社交。
鹤令璟懒得参与,带着祝萝早早离开。
祝萝昨晚忙着收拾行李,赶最早的航班。
上午参加毕业仪式,下午陪鹤令璟参加酒局,忙得没有时间合眼。
回家路上,她靠在鹤令璟怀中,用他的外套蒙住自己,睡得昏昏沉沉。
直到听见猫咪的叫声,才慢吞吞睁开眼睛,对上瓷儿放大的猫猫脸。
瓷儿今年三岁,已经是只大猫了,一双异瞳比宝石还漂亮。
但它被鹤令璟跟祝萝养得太好,还保持着幼猫的性格,总习惯跟祝萝挨挨蹭蹭。
“喵呜”
“乖宝宝,是不是想妈妈了?”祝萝把瓷儿抱进怀里,给了它一大口亲亲,“我也想你。”
“咪嗷咪嗷!”瓷儿用力蹭两下,从祝萝怀中跳出来,往家的方向走,催促妈咪快点给自己开罐罐。
祝萝忙着表演,平常只有鹤令璟在家。
鹤令璟白天忙着工作,只有早晚会给小猫咪投喂。而且他比较注重营养配比,担心猫咪吃太胖生病,每次只喂七分饱的分量。
祝萝就不一样了。
不仅每天给瓷儿开三个罐罐,只要猫咪撒娇,还会得到冻干和小零食。
“好啦,你别催。”祝萝跟它下车,没有立刻追过去,而是向车里充当枕头的人伸出手。
“我扶你。”
司机透过倒车镜,看向这一幕,又是羡慕又是感慨。
鹤令璟平日里叱咤风云,谁也不敢随便招惹他。
但是到了祝萝面前,却像是需要拯救的王子,被小心翼翼呵护着。
记得最开始,每当夜幕降临,祝萝无论去哪里都扶着鹤令璟,大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鹤令璟本人用有点骄傲,甚至带了点炫耀的语气说我晚上看不见,所以老婆离不开我。
众人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骄傲的。
后来,大家又发现——
鹤令璟虽然有夜盲症,但并不是完全看不见。
而且他听力和观察力特别好,正常活动完全没有问题。
再加上这个时代,到处都有灯光,日常活动基本没有影响。
偏偏他每次到祝萝面前,就一副无法自理的模样。
装的。
鹤令璟握住她的手,跟随祝萝下车。
结婚以后,他请来最初的设计师,将房间重新改造一番。
原本祝萝住的那栋楼,已经变成正式的练舞房。墙上挂着祝萝演出的照片,还有鹤令璟之前摘走的,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原本摆在角落里的三角钢琴,也从仓库中拿出来,重新摆在那儿。
直到钢琴归位,祝萝才知道,原来鹤令璟竟然会弹钢琴。
虽然中间有几年的空白期,但是稍微练习一下,就能给祝萝弹伴奏。
“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的?”祝萝好奇地问完,给出限制条件,“不准回答生孩子。”
鹤令璟想了一会儿,说,“还真的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祝萝满眼期待。
鹤令璟:“不会停止爱你。”
“……”祝萝沉默。
偌大的房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互相对视,同时发出微笑。
“救命,你好土啊!”祝萝嫌弃地说,“以后少看点土味情话吧,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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