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魔界王都热闹非凡,所有人都知道魔祖复活,今日就是迎娶魔后的日子,魔宫今日发出了不知道多少红包,整个王都四处张灯结彩,挂满红色的幡条。
实际上魔族以黑色为尊,结亲过节也都是黑色为主,只是听说魔祖知道魔后喜爱红色,所以下令所有装饰都要用红色来。
所有人都知道魔祖爱极了魔后,甚至早已宣布从今以后要与魔后共治魔界。
魔宫大门打开,所有属地的领主贵族都来了,外人不知道,但他们可是知道这位现任魔后的身份,他们也曾朝拜过,可没人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过魔尊,言语行为上多有怠慢,甚至还有人出言嘲讽过,现在不免胆战心惊。
魔宫内的装饰更加隆重,处处奢华贵重,随处可见各种珍宝,他们聚集在大殿前的广场,那里祭台高起,粗壮的香柱烟雾缕缕。
修仙之人,结契只是是一件大事,越是境界高深越是要郑重繁杂,到这样的境界,已经与上天有了联系,一言一诺都是契约,有着天道的束缚力。
没多久,号角齐鸣,广场四周的鼓齐声敲响,气势恢宏。
一尾黑蛟自远处飞来,蛟首上两个身穿红衣的人迎风而立。
黑蛟在祭台前落地,恭顺地俯首,封逐拉过连野,信步而下。
转向众人时,面色又恢复了冷沉,淡声说了句“免。”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主祭,主祭会意,高喊:“大典,起。”
鼓声高昂,连野和封逐相视一笑,牵手走向高高的祭台,两人相对而战,手中拿着一本誓词。
“跪——天地——”
“交首为长侣,共修大乘道。”
“生死同相依,万劫亦无惧。”
“对拜——”
两人目光交汇,连野在封逐眼中看见了连绵深重的情谊,熟悉的刺痛感席卷了他的心脏,不自觉垂下眼,在封逐带笑的注视下弯下了身子。
主祭又端来两杯酒,两人伸手拿过,抬头饮下。
主祭高声宣布:“礼——”
“魔祖好兴致,这等大事怎么不请我等前来参礼?是嫌我们礼数不周?”
主祭宣布礼成的话被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众人顺着目光看去,才发现人群后面一群穿着正道服饰的人竟不知何时混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找死!”有魔族领主怒喝。
封逐站在祭台上,面色冷然地睥睨着下面那些人,高大的身躯将连野完全挡在身后。
连野看着他下意识的反应,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回盘中。
“魔祖封逐,你残暴无度,又滥用禁术,今日我们便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火岚飞升立于半空中停滞,他很不喜欢刚才在下面仰视封逐的感觉,他明明已经比他强了,该跪在脚下求饶的人是封逐。
封逐不理他们,也不顾下面的哗然,他转头对着连野,露出一如往日那般的笑容,拉过连野的手握了握,声音温柔:“乖,我处理点事情,回禁地等着我好不好?”
喜袍之下,连野笼在袖子里的手指不自觉地颤动了两下,片刻后,他抬头,对上封逐的视线,眼神清澈而冷静。
“他们是我放进来的。”
握着他手的力道猛然加重,但封逐脸上的笑却并无变化,只有那双眼睛越发黑沉。
“别调皮,我知道你不高兴,没关系,我们一会儿就重来。”
“是我,封逐。我不想和你在一起。”连野仍是不动摇地看着他。
封逐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平,看着连野的目光危险而暗藏疯狂。
“那你想和谁在一起?”他声音平静,但一直盯着他的连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
于是他接着说:“你不是知道吗?”
封逐高大健硕的身躯绷紧,向前一步更加贴紧他,手指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乖,现在,好好回去,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连野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凶兽叼住了脖子,浑身忍不住发软。
可他还是用尽全力甩开了封逐的手,对着下面喊道:“动手!”
正道一众人纷纷亮出了武器,和冲上来的魔族高手缠斗起来,火岚更是直直冲着封逐而来,眼神凶恶。
封逐将连野推开,闪身迎了上去,连野跳下祭台,走到了修真界众人那一边。
“叛徒!”有正在厮杀的魔族红着眼瞪向他,话音勾的其他人也眼含仇视地看向他。连野对封逐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连野充耳不闻,站在后面任由他们缠斗,他抬首向空中看去,两个巅峰境界之人的战斗足以引发天地共鸣。
大风席卷,黑云压境,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良辰吉日转瞬间便笼罩在阴霾之下。
火岚自知已活不过今日,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招式,凶狠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让他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他也发现正如天机老人说的那样,封逐的实力确实不如五万年前那样,如今的他,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认知让他格外兴奋,脑海中关于为剑宗为修真界舍身取义的想法已然消失,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于力量的渴望,对于打败这个昔日修真界所有人仰望的高山的多么的热切。
他脸上挂着疯狂的笑意,进攻之势凶猛骇人。
封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身上散发着冷意,眼中是想要毁灭一切的风暴,他看上去甚至并不关心魔界和自己今日到底会是什么下场,几乎只是凭着本能躲开了一次次致命的攻势。
雷鸣电闪,像是天地的悲鸣。
电光乍现,封逐定住身子,低头看向下面的连野,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连野一直都看着他,此时对上他的视线,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却在下一瞬深深攥紧了手指,指甲掐得掌心生疼,他废了很大力气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刚刚的空档,一柄长剑插入封逐的肩膀,连野在一瞬间差点想要飞身过去。
封逐好像并未感到到疼痛,他看着连野嘴唇微动,接着转过头,眼中已是暗红的颜色,他手掌握住长剑,缓缓拔出,手中荆棘剑出现,向着火岚劈了过去。
连野站在原地,收敛了表情,他读出封逐的话,他说:我死也不会让你走。
再等等。连野在心中对自己说,有血顺着他的掌心滴落。
封逐开始反击后,竟然一时间连火岚都有些阻挡不住,跟连野一同站在后方,关注着天上战况的天机老人目光深沉,叹了口气。
他掏出一物,是一块金色的龟甲,上面流光溢彩,一看便不是凡物。他手掌猛拍向胸口,一口精血喷出来,落在上面,龟甲金光一闪,旋转着变大,然后飞快向着天空飞去,罩在了封逐头顶。
连野还未说话,就听见天衍观众人发出悲壮的嘶吼:“观主——”
连野看过去,天机老人已经倒在地上,他看了眼连野,:“接下来,就靠你们了。”然后就断了生息。
连野面色漠然,冷淡地看着他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悲色。
而那些弟子长老想要过来,却被人缠住,只能吼叫着咽下血泪拼命厮杀。
天上,龟甲之下的封逐动作僵住,浑身像是被束缚住,火岚抓住时机,一件刺向了封逐心脏的位置。
封逐的眼中已经全部被红色竟然,整个人陷入了发狂的状态,被束缚住之后本能地发出嘶吼不断挣扎。
封含钰死后,所有人都不知道封逐其实是没有心脏的。连野死死握着拳,看着封逐的左胸被刺穿,又在火岚杀红了眼,想要挥剑斩掉封逐头颅的瞬间飞身挡在了封逐面前。
龟甲的光芒渐渐暗淡,马上就要失去效用。
连野声音平静,却蕴含警告地开口:“可以了吧火岚长老,不是说好,最后一下,要把人交给我吗?”
火岚停住动作,眼中红色褪去,他看了眼下面躺在地上的天机老人,对着连野露出一个血腥的笑容:“若是我说,我想反悔了呢?”
他虽然也受了重伤,但是要杀一个连野还是毫不费力的。
连野听到这话却像是并不意外,他满不在乎地偏了偏头,敷衍至极地回复:“哦?”
火岚面色一黑,“你既是那封含钰的弟子,本就该死,念在你此次的功劳,本宗主留你一具全尸。”
连野点了点头,“说的挺好,念在你们帮了我的忙,你也留个全尸吧。”
火岚几乎要被这可笑的言论弄得笑出声来,却在下一瞬间面色一变。
魔宫四周,白色的半透明光膜将整个魔宫包裹了起来,而穹顶正中,一个巨型阵法流转,散发着危险的杀意。
地面突然颤动起来,几具黑色的巨型装置升起来,直指今日的入侵者。
火岚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连野:“禁制不是已经关闭了吗?”这是他们早已探查过的,魔宫的禁制发动需要时间,所以他们才会有恃无恐。
除非,有人早就提前发动了禁制。
连野!火岚猛然向着连野看去,他仍是不懂,连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正当他想要直接杀掉连野的时候,下面却传来宗门弟子的惨叫声。火岚瞪向连野,咬了咬牙,还是往下面飞去。
连野扶住因为失去束缚而倒下的封逐,他这会儿已经全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但还是本能地凑近连野的脖颈间,手也微微抬了抬,像是想要抱住他。
连野眼眶莫名有些发涩,他要了咬唇,把人架起来,看也不看下面,向着禁地飞去。
这是他要的。
他要一个发狂的,没有神智也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封逐,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了,不开心到他几乎就要后悔了。
禁地中,封逐第一次看见了这里的样子,这是连野给他的惊喜。
正殿的惊喜可惜他却看不到了。连野想。
连野抓紧时间,手指一划,指尖鲜血涌出,滴落在阵眼上。
阵法在一瞬间启动,连野将封逐放置在上面,又拿出捆仙绳将他捆住。
“主人,我帮你把痛觉屏蔽打开啦。呜呜呜呜呜呜呜太虐了我不想看了。”小七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出现。
连野嘴唇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他张开掌心,活生生地插入了胸腔,闭上眼睛,整个人散发出莹莹的亮光。
他的神魂,他的血液,他的灵脉,在一瞬间燃烧起来,化为缕缕的白光,向着心脏处汇笼。
等他张开眼睛,整个人已经在白光中像是一个虚影,几乎就要消失。
而阵眼之中的封逐竟然好像恢复了神智,死死地盯着连野。
“不!准!”他嘶吼道,身上捆仙绳隐隐有断裂的痕迹。
连野的手拿出来,已然没有血迹,手中只有一个圆润的白色珠子。
他几乎是飘到了封逐面前,将掌中的珠子直接按入了封逐胸前的伤口,慢慢隐没其内。
封逐在身上的上全部复原的一瞬间将身上的捆仙绳震得粉碎,死死将连野抱紧了怀里,却感觉他的身体在逐渐消失,连灵魂也是。
他眼中血红,却不是因为发狂,口中不发一言,伸手毫不犹豫地就要将那枚该死的珠子拿出来,却听天上劫雷轰鸣,竟是连禁地的禁制都无法挡住的雷劫。
他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
可他并未半分犹豫,手中动作不停,连野却把他紧紧抱住,挡在他胸前,他声音很轻,像是要飘远:“不要,好不好?”
劫雷落下的瞬间封逐下意识将连野牢牢挡住,而他感觉到雷光击中他的身体,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他呆愣一瞬,怀里的人却战栗起来,他低头看见连野更加虚无的身体,猛然抬头看向将两人包裹住的阵法。
“连野!你怎么敢!”
连野咳着笑了两声,轻声道:“这会儿你还要凶我。”疼痛虽然屏蔽了,但他的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残破,他挣扎着凑上去吻了吻封逐,“答应我,只爱我好吗?即使我死。”
封逐不说话,他从未如此无措过,他想要挣脱眼前的一切,可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主人,你该脱离了。”
连野没有回答,唇上的感触还未消失,意识消散间,他听见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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