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不尘若有心杀我,”叶寒川说,“我就是有十条命,此时也死了。不用管他。”
“有这种事?”南秧娘颇有些意外,便觉得刚才那样对端木不尘似乎有些不合适。“他刚才说的什么意思?”她问,“什么名单?什么相助?他要让你做什么?”
“无非是要我用杀人狂魔的威慑去吓唬人罢了。”叶寒川说。
“那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得做杀人狂魔了?”
“所以我说,做废人也有废人的好。不过——”叶寒川试着捏了捏拳头,“还是不做废人更好。”
南秧娘满意地笑了,这几天的别扭算是解开了。
经过南秧娘用心施治,千娆日渐好转,叶寒川就将她转移到了南秧娘的偏院,毕竟妙草堂每天求药的、看病的进进出出,一来吵闹,二来也容易暴露行踪。
“真行,”南秧娘心里有些不痛快,“老娘起早贪黑攒的银子,本来想着,再遇到那种得了重病治不好赖到老娘头上来的疯子,老娘也有个地方能避避风头。现在怎么全便宜了别人。”
“哎呀,”阿陶安慰着说,“那川公子也没少孝敬您银子嘛。”
千娆又将养了一阵,愈加好转,都能抱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腰酸背痛了。叶寒川就成天抱着她在院子里休憩。
千娆轻轻靠在他胸膛上,问:“一直这样抱着我,你累不累?”
“抱着你怎么会累?”叶寒川说,“抱一辈子也不会累的。”
千娆就放心地往他怀里钻,说:“知道宣沛拿出了名单,我真的好开心,身上便觉得轻松许多。宣沛终究还是以前的宣沛。”
叶寒川抱着千娆的胳膊紧了紧,他知道那是千娆用命换来。他说:“你说过的,等拿到名单,我们就隐居起来,不管这些事了。”
千娆笑着在叶寒川身上蹭了蹭,问:“我们去哪儿?”
“你想回惊奇谷吗?”叶寒川问。
千娆想起姬桑对无忧的预言,摇了摇头:“我不想带着无忧回到那个地方。”
“那么,”叶寒川又说,“万蝠岛是个避世的好地方,它名字可怕,其实风景秀丽,和吞云岛完全不同。”
“我们是该回去看看,”千娆说,“你娘一定很盼着你。——龙嫣……也回岛了吗?”如果这世上有人是她无法原谅的,那这个人就是龙嫣。
叶寒川如何不知,点头道:“她自小在万蝠岛长大,我娘视她如亲生女儿一般,除了万蝠岛,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我如何去万蝠岛住?”千娆直言道,“你娘没准还一心想要你娶龙嫣呢,我不是自找不自在?我们最多时不时地回去看看你娘喽。”
叶寒川微微一笑,说:“万蝠岛虽然风景秀丽,但是地质阴寒,所以蛇类蝠类众多,不利于你养伤,也不适合我长年居住。”
千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金眼发作,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来,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再合适不过。”
“哪里?”
“岿石村哪。”千娆说,“那里村民淳朴,都是些实实在在的好人;屋里还有秘道,如果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随时都能溜之大吉;岿石村离这里又近,南姐姐她们要是遇到困难,还能随时来找我们帮忙。”
“岿石村是好,但——”叶寒川说着去看千娆神色,“那个地方不让你伤心吗?”
“若要伤心,”千娆说,“在哪儿不好伤心?却跟地方有什么关系?”
叶寒川注视着千娆娇憨豁达的神态,忍不住将脸埋进千娆颈窝想要一亲芳泽,但没等触及千娆娇嫩的肌肤,他就停了下来。
“好,”他的嗓音有些低哑,“那我们明天就走,在这儿住着,老累秧娘她们来看我们。”
“好啊,明天就走……”
千娆沉默了一阵,突然问:“想要我吗?”
“嗯?”叶寒川一愣。
千娆的脸上泛起红晕:“你稳住呼吸也没用,我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就跟那日在这屋子里的一样。最近你身上总会散出这种气味,很好闻。”
“有这种事?”叶寒川尴尬地一笑,他还以为自己掩盖得天衣无缝。
千娆抚上他的脸,抬起头吻上他干燥的双唇。他长吁一口气,捉住了千娆的手:“你身子还没好。”
“辛苦吗?”千娆问。
“傻姑娘,这有什么?”叶寒川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就当是罚我——你受着伤,我竟然还想入非非。”
第二天凌晨,叶寒川收拾了一些物品、药材,抱着千娆背着无忧离开了临水镇。
到达岿石村时天正蒙蒙亮,两人登上台阶,来到以往叶云泽的住所,发现房屋长时间无人居住,已经破败不堪。
“怎么破成这样了?”千娆有些难以置信。
“收拾一下就好。”叶寒川说。
于是叶寒川着手收拾房屋、院子,每日起早贪黑,千娆就坐在院中一边哄着无忧,一边看那云卷云舒。渐渐地,千娆可以起身走动,就动手煮些吃的,两人说说笑笑地吃。日子平静得就像午憩时窗外的那幽幽鸟鸣。
转眼三个多月过去,房屋不仅是收拾了一下,简直是修葺成了一幢截然不同的新屋子,已完全看不出原先的影子。无忧开始蹒跚学步,常引来村里的孩子与他玩耍嬉闹。
千娆也已痊愈。两人想着,既然打定主意做无忧的爹娘,千娆总也不能一直姑娘打扮,既然要扮成夫妻,为什么不干脆做了真夫妻?
于是,两人托村民去镇上买了红纸、红烛、红纱,布置了新房,请了南秧娘和阿陶观礼,便在这打算共度余生的屋子里拜堂成亲。
正要拜天地,一名男子目瞪口呆地出现在门口。
是端木不尘。
叶寒川面上喜气尽退,走上前问:“少庄主来此,有何贵干?”
“这个……”端木不尘尴尬地拢了拢手,“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会?”千娆撩起红盖头看了一眼,说,“真是来得正好。正可请少庄主给我们做个见证。”
端木不尘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绽银子,捡起地上一张红纸随手裹住,塞到叶寒川手中说:“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贺礼,恭喜啊,恭喜。”
叶寒川没有推辞,将端木不尘让进了屋。
二位新人重新归位,三拜礼成,千娆就被阿陶牵去了新房。
堂屋里早备下了一桌酒菜。
“少庄主请坐罢。”叶寒川说。
“好,好。”端木不尘摸了摸鼻子,坐了下来。
叶寒川看着他那坐立难安的样子,问:“你来做什么?”
“这个……”端木不尘吱唔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斟了两杯酒,一杯摆到叶寒川面前,一杯举在手中,说,“我就是来恭贺二位新婚,祝二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说着一饮而尽。
叶寒川便也不再多问,举杯饮下。
“你竟然喝酒?”南秧娘好不意外,“你不是从不饮酒吗?”
“唉,”端木不尘又替叶寒川斟了一杯,说,“大喜的日子,喝几杯酒怎么了,来来来,再喝。”
但这次叶寒川将酒杯推开了:“抱歉,不甚酒力。”
端木不尘又是一阵尴尬。他打量了下屋子,没话找话地说:“我从山下看,以为是个小茅庐呢,没想到一上来,别有洞天,真是好地方。”
“就是,”南秧娘附和道,“叶寒川你太不够意思了。你有这手艺怎么藏着掖着呢?早说把我那儿也修整一下啊。”自从得知端木不尘曾多次救下叶寒川性命,南秧娘对他也就没那么反感了。
端木不尘一听,立刻来了兴致:“南姑娘想修整房屋吗?找在下啊,在下认识几个好木匠,不如改天带他们来姑娘的屋子瞧瞧?”
“好啊,”南秧娘爽快答应,“随时来啊……”
两人遂从院内景观,聊到屋内陈设,再从屋顶维护聊到防蚁灭鼠,直聊到深夜。叶寒川也只得陪到深夜,总算将聒噪的两人还有阿陶一并送下了山。
无忧早已睡下,叶寒川来到新房,只见千娆盖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上。
“不困吗?”叶寒川问,“怎么不先睡?”
“刚才阿陶教了我些洞房规矩,说新娘子不能先睡的。”千娆说。
“她一个姑娘家,”叶寒川笑起来,“懂什么洞房规矩?”
“她特地去打听的嘛。”
“原来是这样,”叶寒川笑问,“还有什么规矩?”
“还有呢,叫坐帐,就是你也坐到床上来,你左,我右。”
叶寒川径直走过去,坐到千娆左边,问:“然后呢?”
“掀我盖头。”
叶寒川便轻轻掀起千娆的红盖头来,只见千娆嫣然一笑,唇红齿白,娇艳欲滴。
叶寒川一阵意乱情迷,正要扑过去,千娆却突然站起了身。
“还有,要喝合卺酒,”她走到桌边,指着桌上的一对瓢,“你看,阿陶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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