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淮柳凑到林苏云身边, 小声道：“我可以去把她抓过来问问。”
他说着，从袖口伸出一端枝条，霎时插入地中, 又在几人不远处的地面冒出来。
林苏云微微挑眉。
淮柳露出讨好的笑：“我刚跟谷主学的, 想给你一个惊喜。”
谷主：“淮柳前辈很有天赋, 我只是交了他如何运用灵气回到本体，他就无师自通了这个。”
林苏云点点头：“不过你还是先别上，沈清风还不知道你的存在。”
作为底牌, 淮柳还是先隐藏身份比较好一些。
“好，我听你的。??x?”淮柳乖乖缩回了枝条。
万妖谷少主皱着眉问：“沈清风不知道淮柳的存在吗？允敬道人不是说, 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林苏云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
她是知道沈清风的，他的能力总是“时好时坏”, 他若是能预测这一切，就不可能走到现在的地步，更不会躲躲藏藏。
林苏云觉得，他的能力说不定只能预测一些秘境、宝藏之类的好东西，却预测不了他的劫难。
林苏云想了想，还是搬出了屡试不爽的借口：“我之前偶然听到了沈清风说过，他的这个能力是有限制的。”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淮柳的存在。”
反正防患于未然总没错的。
林苏云认真地望着淮柳，“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 只要我没叫你, 你都不能出现。”
淮柳同样认真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沈清芙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踪自己, 加快了步伐, 来到断崖边。
断崖的几里之内都没有树木生长, 光秃秃一片, 而断崖下是万丈深渊。
见沈清芙在距离断崖边几丈远站定，林苏云便走上前去。
沈清芙听到声音，回眸看到林苏云，微微一笑：“你果然来了。”
沈清芙依旧是这辈子第一次与林苏云见面时的那副模样，柔柔弱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但是她的神态气质却和上一次大不相同了。
她眼带笑意望着林苏云，眼中还藏着一些林苏云虽看不懂，却觉颇为诡异的神色。
“我等你很久了。”沈清芙柔声说道。
“我要找沈清风。”林苏云不跟她废话，斩钉截铁道。
“我不想伤害你，你虽然是帮凶，但我相信你可以改邪归正。”林苏云说道，“所以你若是告诉我沈清风的藏匿地点，我可以放过你。”
沈清芙状似为难地抿了抿唇，“可是，我与表哥已经结成道侣，我怎么能背叛我的道侣呢？”
……已经结成道侣了？
动作还真快啊。
林苏云顿了顿，接着说：“那你一定知道他身后有什么人了。”
“我当然知道啊，就是当初帮助凌霄道人的那个。”沈清芙柔声说道，神色很是真诚。
“说起来还是是我从中牵线，让表哥与它认识的呢。”
林苏云眸色一暗。
果然是她。
沈清芙虽然不是直接导致这些事情发生的主谋，却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掀不起什么风浪，却足足地够恶心人。
“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跟你废话了。”
林苏云转过身，看向四周的丛林，扬声道：“别藏了，沈清风，出来吧。”
“你将我引到这儿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话音刚落，从幽深的丛林中便走出一个人。
沈清风手持黑雾萦绕的流光剑，满身煞气地走了出来。
他的道袍上满是已经干涸的血液，几乎染透了半片裙摆，可见他这些天杀了多少人。
林苏云抿了抿唇。
她该早些找到他的。
“你来了。”沈清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林苏云。
林苏云手中的环环颤抖着，满腔战意几乎要溢出来，林苏云感受到了它的情绪，握住了刀把，缓缓抬起。
“这把流光剑，到底是谁给你的？”
得知了流光剑的能力后，林苏云和其他人一致认为这把剑不可能一直躺在问天宗的剑阁里。
沈清风：“与你无关。”
他也同样抬起了流光剑，二话不说冲向林苏云。
林苏云微微皱眉。
在得知沈清风越级打伤了莫猗之后，林苏云对沈清风警惕性提高了很多，如今他敢这么直白地冲向自己，肯定是有些底气了。
林苏云自然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当即提刀对战。
当刀剑相接的一刹那，林苏云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冷彻骨髓的寒意。
这是所有生物感受到危险时的潜意识预警。
他很危险。
可林苏云却在怀疑这份危险的来源——到底是他，还是他身后的那股力量？
林苏云也不是吃素的，她与环环的刀魂几乎融为一体，拿出两辈子加在一起的专注，一心迎战。
沈清风如今的修为完全不是筑基期修士的水平，说是元婴期的力量也可信。
林苏云如今只有金丹期修为，但好在她本身的条件以及环环的加持，让她哪怕越级挑战也毫不怯场。
不过她也感受到了环环应对的吃力。
不因为别的，沈清风的流光剑实在太难缠了。
刀剑一接触，流光剑身周的黑雾就仿佛有眼睛一般，飞速缠绕上环环的刀身、不断收紧。
环环是有灵智的刀，黑雾刚一缠上，它便立刻着意割断黑雾。
虽然不会耗费多少灵气，却要花费时间和注意力。
那黑雾却好像怎么斩也斩不断，永远不会耗尽一般。
林苏云渐渐意识到自己再跟对方这样焦灼地耗下去，恐怕要打上几个时辰。
她在对方被击退的空档，朝丛林放出了信号。
很快万妖谷的谷主和少主便飞身而来。
没办法，让林苏云感到危险的那股气息一直存在。
她潜意识觉得不能把战线拖得太长，时间耗得越长就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乱子。
一个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一个是元婴初期的修为，怎么也能将沈清风拿下了。
林苏云找准时机，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飞身上前，同时施放灵气束缚沈清风。
下一秒，沈清风果然被束缚住，他要举剑刺向林苏云，却被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
林苏云刚要松口气，下一秒却见沈清风的流光剑从他手中飞出，飞到半空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朝周围不分敌我地劈开一层剑气。
一圈黑色的剑光朝周围荡开，林苏云连忙举起刀抵挡，可这股剑气万全不同于方才沈清风使出的力气，林苏云被震开数十米，倒在地上。
她心中暗叫不好，抬眼看向谷主和少主，两人果然也被震飞数十米，谷主还好，尚能站立住，少主却和林苏云一样跌落在地。
“林苏云！”
谷主扶起少主，又立刻看向林苏云，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刚要在说什么，紧接着却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黑血。
林苏云睁圆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连谷主也受了重伤……
不等林苏云多想，只见天边唰唰几个人影，是玄无派的两名长老和灵云门掌门看到了这边的情况，连忙赶来支援。
林苏云想阻止，却已经迟了。
林苏云只能大喊着让他们赶快离开。
此时解除束缚的沈清风已经重新拿起了流光剑，冷冷地看向半空中的三人。
明明刚才他也被剑气伤到，胸口还渗着血，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下一刻，他也起身飞至半空，朝几人袭去。
灵云门门乃是法修，第一时间便施法控制住了沈清风，可流光剑却趁此机会再次脱手，立刻攻击三人。
众人皆知倘若流光剑落在沈清风手里只会更难应付，掌门便一人制住沈清风，由两位长老应对流光剑。
但大长老的刀、二长老的鞭子很快都被流光剑的黑雾腐蚀，没有了迎战能力。
剑光即将再次扫过，林苏云抓紧时间飞快起身冲向沈清风，手中的刀贯穿了沈清风的胸膛。
沈清风缓缓扭过头，眼中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是个死人。
不能林苏云多想，下一秒，她再次被剑气击退。
环环被林苏云从沈清风的胸膛中抽出，沈清风体内灵气倾泻，很快倒了下去。
而流光剑也随之落地。
……成功了吗？
跌倒在地的林苏云有些晃神，她吃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沈清风走去。
……
沈清风已经彻底没有了声息，而流光剑静静地躺在他身边，虽然依旧冒着黑雾，但似乎已经无法驱动起来。
……真的就这么死了？
林苏云用脚提了提沈清风的手，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他真的死了。
“……”
“林苏云！”
远方传来大长老撕心裂肺的呐喊。
下一瞬，林苏云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低下头，只见自己腹中被剑贯穿，而这把剑……正是秋水剑。
林苏云缓缓扭过头。
沈清芙歪了歪头，微微一笑：“意外吗？”
而林苏云抬起头，视线落在她的身后。
从沈清芙的后背处涌出了一股无比庞大的黑雾，黑雾生出两只猩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林苏云，眼中充斥着贪婪。
林苏云与它对视，终于知道自己从一开始感知到的那股“寒意”究竟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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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沧雾 ◇
◎记忆◎
下一秒, 林苏云只觉刺穿自己小腹的秋水剑释放出一股黑气，片刻之间浸透她的五脏六腑，传遍她的经脉??x?。
“……”
原来是这样。
面前的沈清芙双目赤红且神色癫狂, 很明显已经被寄生。
林苏云不由懊悔。
她早该想到的。
之前万霜林就被寄生过一次, 而上辈子被寄生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就是这股黑雾在作祟。
同样是黑雾, 只是因为上辈子流光剑一直带有这股黑气，林苏云早就看习惯了，所以这辈子也没有注意过它。
……她早该想到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
那股体型庞大的黑气“弯下腰”, 两只眼睛凑到林苏云身边，微微一弯。
它在笑。
在为了自己的胜利而笑。
林苏云无视它的存在, 再次看向沈清芙：“我小看你了。”
沈清芙明显知道这股黑雾寄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竟然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的傀儡。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林苏云忍这腹中疼痛，“我早知你有手段有心思，不过却不想你用在了这上面。”
恐怕沈清风和凌霄至死都没想到沈清芙的真正意图所在吧。
沈清芙笑了：“没错, 可惜师尊和表哥都只以为我是柔弱无力的菟丝子，从来不会对我有任何防备。”
林苏云：“你看到了沈清风的下场，难道不害怕吗？”
沈清风早就死了。
至少在他们来到这儿之前，沈清风就死了。
林苏云回想起自打一开始沈清风便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而沈清风的死，至少有那股黑雾一半的功劳。
“有什么怕的？我与沧雾大人早已约定好，她助我修为, 而作为交换，我会帮她找到她最想要的身体。”
沈清芙的眼眸渐渐染上血红, 笑容也狰狞起来。
下一刻, 她身后的黑雾猛地冲向林苏云。
林苏云眼睁睁地看着黑雾钻进自己的身体内, 她无法拒绝, 却也没有感受到疼痛。
“别急, 这是沧雾大人对你的仁慈, 你不会有一丁点疼痛的，但你的意识会被一点一点侵蚀，直到全部。
“你，会成为沧雾大人。”
林苏云紧握着拳头，脑子好像猛地炸开。
她看到了很多。
很多.
林苏云从黑暗中醒来。
低下头，能看到一双匀称纤细的手，她走了两步，眼前的黑暗突然散去，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无比辉煌壮观的仙宗。
林苏云不记得修真界有这样宏大的宗门，就连问天宗都比不上这儿十分之一。
“她就叫沧雾……”
“她看起来好美！”
一片艳羡声在身后响起，林苏云转过头，飞扬的发丝擦过脸庞，随之而来的是众人的惊叹声。
一张张看不清五官的面孔出现在远处，林苏云想看得仔细些，上前几步，对方却猛地退后很远。
“是啊，据说她当初就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选入宗门的……”
“无用的花瓶罢了，这样的人迟早要被我们落在后面的。”
“……喂！沧雾！”
一道尖刻的声音从林苏云身后再次响起，林苏云转过身，这次的声音不再是艳羡和惊讶，取而代之的是不间歇的嘲笑和厌恶。
“她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听说啊，只有受了诅咒的人才会变成这样的！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凭着美色进了宗门，现在还不是被厌弃！”
“滚出去！不要祸害我们宗门！”
林苏云皱着眉头朝他们走了几步，下一刻，脚下突然出现一潭深水。
林苏云附下身，只见水面映照出一张绝色的脸庞，比自己见过的所有美丽的女子都要美。
但是在这样一张脸上，左眼的整个眼球竟然都是黑色的。
林苏云一愣，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一阵剧痛从左眼传来，紧接着她听到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沧雾父母皆是魔修，作恶多端，杀孽慎重，生下沧雾虽有举世美色，却生来一副魔骨，是本尊看错了人。”
“生来魔骨之人，长大后可得通天修为，却天生杀戮心肠。”
“为保天下修士，本尊只能选择痛下狠心，防患于未然。”
眼前渐渐显现一处宫殿，而自己就站在宫殿门口，透过门缝望着宫殿中站着的几名长老。
而林苏云手中的东西脱手落地，她低头看向脚下，是刚被采摘下来的一束野花。
花朵落地的声音惊动了殿内的修士，众人齐齐看过来。
在认出林苏云后，为首的男人眉头紧皱，眼中杀意突显。
“沧雾……你来了。”
林苏云感受到一股严重被威胁到生命的紧迫感，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
不等自己思考，身体便转身向后飞去。
林苏云的思绪不停地往远处跑，身后的危险紧追不舍。
突然脚下一顿，面前已是万丈深渊。
“沧雾，你该迷途知返了。”
洪钟一般的声音穿透自己的耳膜，林苏云猛地回头看去，那男人正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眼中冰冷之中带着一丝怜惜。
但这丝怜惜却不是师尊对徒弟的，而是好像人类即将捏死一只小小蚂蚁前的。
在对方眼里，自己似乎已经是一具死尸。
林苏云看着对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冲天怒意。
“迷途知返？我何曾入过不归途？谈何知返！”
男人很不满她的态度，眼神骤然凌厉起来：“你是魔修所生，却隐瞒身份，偷偷拜入我青羽宗，意欲伤害我修真界的修士，你不知罪？”
“我出生便被遗弃，何从得知自己的身份？”
“百宗大选之上，是你亲自挑我入青羽宗，又何来偷偷拜入？！”
“是你说看我有缘，要将所有功法都传授与我，你看中我面容姣好，说我努力修炼，日后我们可结成道侣……”
沧雾苍凉一笑：“从始至终，我不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若说错，是她投错了胎，信错了人，当真以为师尊与自己天生姻缘，尽心修炼后能与师尊共得大道。
她忽略无视宗内人的指指点点，想着只要师尊心中有自己，她不会在意众人的眼光。
即便自己的左眼发生变化，她也相信师尊是不会相信所谓“诅咒”的。
没想到……
“早知今日，我便不该信你花言巧语。”
沧雾一句一顿，绝望地望着对方。
一众弟子追来，看到这副场面，议论纷纷。
男人因此暴怒万分：
“魔种休得胡说！看来你不只是天生魔骨，心思更是歹毒，敢随意编排本尊……”
下一瞬，男人直接飞身上前，意图将沧雾击落于悬崖。
沧雾躲过一击，又回身反击。
虽实力差距悬殊，但在生死存亡之际，总能将自己逼出一起额外的力量来。
沧雾抓住男人的手腕，与他怒目相视。
男人拿出一把剑，抬手便刺。
沧雾用手阻挡，长剑瞬间刺穿了她的手掌，剑尖直直地刺到了她的左眼前。
纯黑的眼球被长剑的剑气刺破，沧雾痛呼一声，男人一喜，刚要乘胜追击再刺。
可只是一眨眼，沧雾的左眼便涌出一股黑气来。
黑气越来越多，顺着长剑盘绕而上，很快蜿蜒到了男人的手上，男人惊到，立刻松手，可黑气已然附上他的手，并绕着手臂逐渐爬满全身。
沧雾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身后的悬崖倒去。
男人被她拉着往下倒，想释放灵气逃走，同时又被黑气缠绕着，一丝灵气也无法施放。
两人同时消失在断崖，一众弟子才敢上前。
“……长老死了吗？”
“不可能！要死也是那个魔物死！”
“可是她刚才眼睛里冒出了一股黑气……那东西你们见过吗？会不会很厉害？”
“就算是那东西厉害，也是邪术。”
“不过她仅仅是如此修为就能将长老带下去，可见她天生魔骨的可怕之处！还好长老们早早地发现了她的身份，不然等她日后长成，必然是修真界的一大祸端！”
“没错！”
林苏云贴着山壁站在突出的石块上，崖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而沧雾的尸体就在身边。
沧雾的左眼球已经完全干瘪，身体更是了无生息。
可若是沧雾已死，那自己又以何视角看见的尸体呢？
林苏云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手中的剑。
正是方才那个男人拿着的剑。
同时也是林苏云熟悉已久的……流光剑。
她手中的剑越握越紧，心中却越发平静，想明白了一切。
下一刻，她飞身而上，从石块飞现在众人眼中。
“长老！”
“长老果然没事！”
“师兄，”几名长老快走几步，来到他身前，面色凝重地打量他一番：“那魔物可是除掉了？”
而她缓缓点头：“死透了。”
“今后我们青羽宗，再无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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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夺舍之后 ◇
◎青羽宗◎
画面到此为止。
林苏云突然感觉浑身轻松, 只是那股绵??x?长的恨意萦绕在心头，无法驱散。
很快，她就听到了道青长老的声音。
“林苏云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陷入昏睡, 不知何时才会醒……”
“淮柳已经去帮其他人了吗？”
万霜林：“对, 他们受的伤都要比林苏云重很多……淮柳你回来了！”
“其他人怎么样？”
淮柳摇了摇头：“他们不像林苏云只在精神方面受到黑气的侵蚀，他们受的是修为上的打击。”
“虽说能养好，但少说也要几十年了。”
“……霜林。”林苏云干涩着嗓子开口, 睁开眼，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自己。
几人快步来到床边, 淮柳率先坐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刚才看见的那些，于林苏云来说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手脚冰凉。
被淮柳握住后，对方的体温缓缓传到她的手心，让她安心了许多。
“你感觉好一些了吗？”万霜林连忙问道，“淮柳驱除了你体内的黑气。”
林苏云听到这话，顿时想起上次淮柳帮自己疗伤时差点伤及无辜。
她望向淮柳，后者忙解释：“这次你受的伤很轻，这点能力我还是可以控制的。”
林苏云虚弱地点点头。
没有伤到灵草宗的弟子们就好。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伤得很轻。
沧雾费了这么大功夫, 却没有趁机杀掉自己？
“当时到底怎么回事？”万霜林问道，“我看着横着回来的都快吓坏了！”
林苏云平静地解释了自己经历的一切, 她眼看着黑雾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紧接着便看到那些属于沧雾的记忆。
“你怎么会这么掉以轻心？！”万霜林心疼地埋怨道。
“你不是最了解沈清风的吗？怎么会没发现到他被操控了呢？”
林苏云扯了扯嘴角：“我当然知道。”
她早在第一眼看见沈清风, 对方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时候, 她就猜到了。
就连她被沈清芙刺伤, 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而那几位掌门长老会受伤的可能性, 林苏云也已经跟他们提前知会过了。
他们必要出现的时候，不必全力进攻，只求自保。
“只有所有的帮手都倒下、而我也受了重伤，幕后的人才会现身。”
可这件事她只预料到了一半。
她完全忽略了“黑雾”的存在。
明明上辈子黑雾在修真界为害许久，明明万霜林也被黑雾寄生过，但因为这一世它只出现过一次，所以林苏云根本没把两者联系到一起过。
林苏云固然自责，也知道自己不能沉溺于这种情绪中。
她深吸一口气：“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她叫做沧雾，是来自于‘青羽宗’。”
而沧雾似乎并不想要了自己的命。
林苏云看向淮柳：“我们之中，属你活得最久了。”
“你知道青羽宗这个仙宗吗？”
淮柳摇摇头，又顿了顿：“似乎……有一点印象，但是时间太长了，我也记不清了。”
万霜林连忙说：“万妖谷谷主不是有藏书阁吗？我们可以问问她可曾在翻阅古籍时见过这个宗门！”
林苏云点头：“是个好主意。”
万霜林又皱着眉问：“那你觉得……沧雾为什么没有伤害你？”
明明对方已经侵入了林苏云的心脉，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林苏云，但对方却没有这么做，只是让林苏云看了她的一生。
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林苏云突然想到沈清芙说的话。
沈清芙说，沧雾想要一具合适的身体。
但如果只是这样，沧雾完全可以像回忆里做的那样——杀了林苏云，再夺舍。
可沧雾没有这么做。
如果沧雾真的杀掉林苏云，林苏云尚且能用复活的方式脱身。
但结果却是他们忙了这么久，根本捕捉不到沧雾的影子，甚至连对方的意图还没摸清楚。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万霜林心急如焚。
现在缕清了一切，才发现从一开始都是沧雾在引导着一切，让他们找到凌霄、追查沈清风，又引着他们去到那个断崖。
目的却只是为了让林苏云“做一场梦”？
不论怎么样，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实在让人没有安全感。
沧雾这样危险的身份，更让修真界人人自危。
林苏云皱着眉：“她的目标似乎只是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林苏云隐隐感觉对方这样做，是想表达她对林苏云没有十足的恶意。
让林苏云感受自己的情绪、亲身经历一遍自己经历过的各种糟心事……目的无外乎是想让林苏云理解她的做法、体谅她的苦楚？
“我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些，至于其他的，等我们先查明了她的身份再说吧。”
那个“梦”结束在沧雾以那个男人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便没有下文。
但如今众人都没听说过青羽宗，说明青羽宗至少消失了千年之久。
如果林苏云能知道后来的青羽宗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能更好地评估对方的想法、计划下一步。
“好。”
万妖谷谷主和几个伤员同在灵草宗安静的小院里养伤，听林苏云说明来意，她也肯定了对方的想法。
看来这个“沧雾”的目标却是是林苏云，若想解决这个隐患，就必须得知道她到底想对林苏云做些什么，又为什么偏偏是林苏云呢？
谷主当即起身：“我这就回万妖谷。”
可她受的伤却也是几人之中最重的，方一起身，体内经脉便牵扯着整个身体剧痛无比。
林苏云连忙按住谷主：“谷主，您如今的身体怎么好再运用灵气？您若是信得过我……可否让我进入贵谷的藏书阁？”
“我以我的性命和灵草宗的前程发誓，我绝对不会将万妖谷藏书阁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谷主沉默几瞬，缓缓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敌人太过强大，沧雾的身份关系到整个修真界的存亡……她也只能相信林苏云。
她从储物戒中拿出半个手掌大的令牌，深木色的令牌上没有刻字，谷主掐破指尖，指尖涌出一滴蓝色的血液，顺着手指落在小小的令牌上。
令牌的空白处突然乍现光芒，紧接着显现出“藏书阁”三字。
谷主将令牌递给林苏云，望着她郑重嘱咐：“万妖谷从未有过外人进入，即便是有我允许，此令牌也只能供你一人进入一次。希望你把握好这次机会。”
林苏云严肃道：“谷主放心。”
她离开谷主的房间，跟守在门口的淮柳对视一眼。
淮柳眨眨眼：“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吗？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万霜林也连道：“正是！我要管宗内事，淮柳在你身边，我也好放心一些。”
林苏云便应下，跟淮柳快马加鞭赶到了万妖谷。
林苏云拿着谷主的令牌，又是常来万妖谷的熟面孔，书今接到消息，很快赶来，带着他们去往万妖谷藏书阁。
书今把他们领到一处山谷之中，示意林苏云将令牌放在脚下。
林苏云手持令牌蹲下，脚下立刻显出一块空缺，她将令牌放进空缺中，紧接着一股吸力将她整个人带了进去。
再一睁眼，林苏云已经处于另一个空间。
木色的书架无数层向上延伸着，看不到尽头，林苏云将手里的令牌收好，走向书架。
按照谷主教给自己的检索方法，她将手附在书架上，闭上眼睛，心道“史书”二字。
下一刻，她脚下的砖石托着她整个人飞了起来。
待砖石停下后，林苏云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在万丈高空中，往下看去，一眼望不到底。
林苏云再次看向面前，已是一排排书脊写着字的史书。
不用林苏云走着寻找，手指轻轻一拨动，面前的架子便自动转换书册。
上面按照距离当今年限的长短，划分为“一千年内”、“两千年内”、“三千年内”……一直到五千年。
但越往前、隔得年限越多，书册便越薄。
林苏云从近到远开始寻找，在找到“三千年内”时，终于发现了青羽宗的字样。
青羽宗在三千年前，是比问天宗强千百倍、真正的天下第一大宗。
当时的流光剑，还为被人发掘出可怕的能力，只因为使用它时，它能释放出流光溢彩般的光辉，所以被当时的道号“虹辰道人”的长老所有。
虹辰道人是青羽宗的备选掌门人，深受众人看好，大家一致认为他会是下一任的掌门人。
如果没有沧雾那件事，他当年就会当选为下一任掌门。
史书记载，虹辰道人门下混入了一名叫做沧雾的绝色女子，样貌绝美，心思却异常歹毒。
在众人留心调查之下，发现沧雾的父母竟然是两名作恶多端的魔修。
其母怀沧雾时，其父被修真界的修士围捕绞杀。
其母心怀怨怒之际生下沧雾，不久后撒手人寰。
沧雾的出生不受所有人的期待，更是带着魔修父母的冲天怨气而生，天生便具有魔骨。
只是这身魔骨直到她二十一岁那年才显露出来标记——纯黑色的眼睛。
沧雾的左眼在二??x?十一岁生辰那天变成了纯黑色。
可这情况只在上古的记载中出现过，谁也不知道天生魔骨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会毁天灭地。
商议之下，青羽宗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决定将魔物扼杀于摇篮。
虹辰道人为了弥补自己失察的罪过，亲手将魔物斩杀于断崖，后来更是将她的尸体带回宗门，当着众弟子面前彻底摧毁。
此时结束，虹辰道人也因此未能在当年被选为掌门。
但一百年后新掌门意外去世，他还是接替了掌门一职。
林苏云看到这儿，结合起沧雾的记忆，心中隐隐有种不良的预感。
她快速翻动书页，直到看见“两千年前，青羽宗一夜之间无故被血洗，几万名弟子，无一存活。”
只有其宗掌门——虹辰道人活了下来。
林苏云捏着书页的手指用力到微微泛白。
史书的记载，加上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些，事实已经很明朗了。
沧雾的能力，便是“寄生”，寄生之上，便是“夺舍”。
她能化作一团黑雾，随意寄生在任何人体内，像是上辈子她寄生在各个女子体内，又像这辈子她曾寄生于万霜林和沈清芙身上一样。
此外，她又可以夺舍，比如对虹辰道人。
她杀了虹辰道人、夺舍对方，又毁掉了自己已经无法回去的躯壳，以虹辰道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没有人知道沧雾的能力，也就没人怀疑虹辰道人的内里早就换了人。
重新以虹辰道人的身份回到伤害过自己的青羽宗，沧雾自然要选择报复。
恐怕那一任长老的突然遇害，便是她的手笔，而两千年前青羽宗的覆灭只她一人逃出生天，也定然跟她脱不开关系。
……林苏云了解到了沧雾的身份背景，却不明白一件事。
曾伤害过她的青羽宗如今依然覆灭，大仇得报，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而且自从两千年青羽宗覆灭之后，无论是沧雾还是虹辰道人的名字都再也没有出现再史书上过。
或许自那以后，沧雾便隐姓埋名暗自修炼，活了两千年，直到现在。
但这一切和林苏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她偏要找上自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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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看到了吗 ◇
◎可能的原因◎
林苏云将这里的史书全部翻遍, 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最终林苏云只能放弃，捏碎了令牌，被传送了出去。
淮柳和书今正等在一旁, 看到林苏云出现立刻迎上去。
淮柳先是围着林苏云检查了一番, 见她毫发无损这才松口气。
林苏云把自己查到有关沧雾的背景和虹辰道人被夺舍之事说了一遍。
淮柳听到虹辰道人的名字后, 沉默半晌。
林苏云发现他不对劲，连忙追问。
淮柳缓声道：“我突然记起，三千年前, 我救下的修士……便是虹辰道人。”
“……”
三千年前，正逢百宗大选之前, 也是虹辰道人招纳沧雾入宗之前。
所以，如果淮柳没有救下虹辰，沧雾也不会进入青羽宗, 更不会有以后的事情。
淮柳微微失神。
所以……林苏云的劫难，竟是他带给她的吗？
“淮柳，你别多想。”林苏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她立刻反手握住他的手，像之前淮柳安慰自己时做的一样。
“谁也不能预料未来发生的事，你救了他，他因此为你建造了灵草宗, 你们之间的缘分便了结了，自那以后发生的事情, 并不是因你而起的。”
若非要论个对错, 是得不到结果的。
倘若淮柳没有救下虹辰道人, 或许今天林苏云不会遭此劫难, 但淮柳也就不会遇见林苏云。
淮柳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林苏云：“我现在倒是担心一件事, 沧雾究竟知不知道你曾救下过虹辰。”
在史书上没有找到青羽宗覆灭之后有关沧雾或虹辰的记载, 已然没有其他线索可循。
现在得知淮柳竟然对虹辰有救命之恩，林苏云就不免想到对方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倘若沧雾知道这件事，那她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找到林苏云的呢？
两人对视一眼。
“是我？”淮柳轻声问。
林苏云迟疑地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按照沧雾对青羽宗和虹辰道人的厌恶痛恨程度，若是让她知道淮柳曾救下过虹辰，间接导致了自己的悲惨遭遇，那沧雾恐怕不会放过淮柳。
不过若是为了淮柳，那到底因为什么，会让沧雾把目标转移到林苏云身上呢？
林苏云微微皱眉。
淮柳低头抿唇不语，林苏云专注思考，也不曾留意他的反应。
两人很快离开万妖谷回到灵草宗。
林苏云先是将众人聚在一起，把青羽宗的情况说了一遍、还将淮柳曾经救过虹辰道人的消息告诉大家，最后又说出自己的推理。
“我们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消失的两千年，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近几年突然又出现，还对林苏云怀着不明不白的态度？
在场众人也开始思索起来，只有万霜林，呆呆地看着淮柳。
散场之后，万霜林找个借口把淮柳支了出来：
“那个沧雾…她该不会知道你对林苏云的心思吧！”
淮柳立刻抬起头：“你也这么觉得吗？”
“当然！”
在场众人之中只有万霜林和江楚缨知道淮柳的心思，林苏云是个对情感神经大条的人，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若真是因为你对林苏云的喜欢，造成林苏云要遭此劫难，我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你的！”万霜林恶狠狠道。
天降无妄之灾，谁能不生气？
淮柳神色黯淡：“或许我该跟林苏云说明这个可能。”
“你说了又有什么用？林苏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她知道因为你才导致自己被针对，也绝对不会让你因此涉险。”
只要身边朋友有难，林苏云绝对是第一个冲在前面的人。
听到这个，淮柳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他怎么也无法接受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我去找沧雾。”
淮柳突然开口，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万霜林。
“别傻了！你还嫌现在不够乱啊？”
万霜林气恼地抬手捶了他一拳。
“如果真是我们想的那样……”万霜林神色有些别扭，移开眼神，“那你去了岂不是正合沧雾的心思？反倒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我们灵草宗是上下一心的，就算这件事因你而起，也不能只靠你一个人摆平！”
“而且……”
“你一个人去了，我要怎么跟林苏云交代？”
“你别以为你活了三千年就有多厉害，虽然大家叫你一声掌门，但你也是我们灵草宗的树，最重要的是你得听林苏云的。你怎么能想一出是一出呢？”
淮柳望着万霜林，莞尔一笑：“谢谢。”
虽然万霜林的语气很凶，但他能感觉得到万霜林实在关心自己的安危。
“其实你说得对。”
淮柳说道。
他虽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林苏云，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还去找了沧雾，岂不是刚好应了她的想法？
淮柳自知自己没有林苏云聪明，自己贸然前去，恐怕要被沧雾利用。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万霜林抿着唇顿了顿，半晌才再次开口，“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怎么用系统。”
“系统？”
“对，如果不是林苏云告诉我，我不会知道系统的存在。但是你不一样，你和林苏云都是被动跟系统有关联的。所以我觉得你们仔细商量一下，或许能更好地利用这个系统呢？”
“……你说的有道理。”淮柳点点头，“我这就去找林苏云。”
万霜林看着对方离开，突然感到有些失落。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万霜林知道只凭着自己的能力帮不上什么忙。
但在她看来，沧雾的身份没有明朗之前，沧雾的存在跟系统一样，都是超乎想象的。
所以她想，或许只有系统能与之匹敌.
“若说系统能帮上什么忙……恐怕就只有那几条命了。”
听淮柳突然提到系统，林苏云如是说道。
“若是沧雾想杀了我，我还能借系统这份力量复活，但她现在似乎并不想杀我。”
如今宗内灵气充裕程度有4级，要达到五级只差一千多点，不算多。
但是这一项对林苏云来说已经算很鸡肋了。
她目前为止已经有三条命了，就算抓紧时间升级到5级，也不过是多一条命罢了。
“那弟子数量等级呢？”
淮柳问道。
他记得林苏云说过，弟子数量升级后会解锁新的奖励。
“这一项还差一百人左右就能升级了。”
林苏云也不知道升??x?级奖励会是什么。
试倒可以试试，但是要立刻找来一百多人，似乎不是一件轻巧事。
修真界中很少有凡人出现，除了宗内长老偶尔出门会带回来几个新弟子以外，就只有百宗大选这一个招新弟子的途径。
若是一下子招进来一百个成年散修，又不靠谱，总不能解锁奖励就把人家开除宗籍吧。
淮柳突然说：“我倒是有个想法……”
听了淮柳的想法，林苏云觉得十分可行，立刻带着他去找了万妖谷谷主。
谷主听完两人的话，陷入了沉思。
“你们的意思是……要收一些妖修？”
林苏云连连点头。
“虽然我不能告诉您具体原因，但我敢保证，我们接受了妖修弟子之后，绝对不会因为匆匆收入而苛待他们，他们享受一切灵草宗弟子拥有的权利。”
谷主：“我倒是相信你的为人。不过，你宗内弟子可也会同意？幼崽是很爱闹腾的，尤其是妖修幼崽，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这个，谷主尽可放心，书今曾送来过一批幼崽来，他们很听淮柳的话，不会吵闹。”
那时候林苏云还不知道为什么幼崽们在柳树旁边乖得不得了。
现在林苏云知道了。
灵草宗有位几千岁的妖修血脉压制，区区几十只幼崽还不在话下的。
就算再来几百只幼崽，只要有淮柳在，都能轻松摆平。
“至于我宗内弟子如何看待，谷主也不必担心，我宗十分强调德行素质方面的修炼。更何况万妖谷多次帮助我们灵草宗，我们与贵谷妖修的情谊甚至要比其他人类修士宗门都更加深厚。”
“我宗弟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绝对不会对妖修有任何歧视。”
既然林苏云都这么说了，谷主当然不再推辞。
以往万妖谷长期闭锁，不与外人互通，但其实少主早就与自己提过很多次想要改变。
现在连她这个谷主都下山出谷涉世，万妖谷也是时候发生一些变化了。
若是其他宗门，谷主或许放不下心，但如果是灵草宗，谷主觉得还是可信的。
而且如果林苏云能度过这个难关的话，灵草宗势必会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届时万妖谷和灵草宗交好，也会得到巨大便利。
谷主当即密信通知书今，带来九十名想要在外修炼的幼崽。
林苏云和淮柳回到小木屋，林苏云躺到床上，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乍然响起：
“你看到了吗？”
林苏云顿时睁开眼睛，只见自己面前一团黑气正用一双猩红的眼睛直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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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请求寄生 ◇
◎由不得我◎
林苏云立刻坐了起来, 那股黑气也随之移动，迅速朝屋外飞去。
在外屋坐着的淮柳也看到了那团黑雾，第一时间起身去拦, 黑雾却从身体间穿过,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淮柳眸色一暗。
即便上次林苏云和沧雾互相试探时他没有出面, 却也知道从沧雾出现到现在没有给自己半个眼神，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那么……沧雾的实力也在他之上吗？
林苏云追到外屋，与淮柳对视一眼。
两人一同追向黑雾。
这一追, 便追到了山门处。
黑雾停在了山门口的断柱之上，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林苏云。
林苏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沧雾知道系统了。
她绝对知道系统的存在。
“沧雾。”林苏云上前一步, 与那双血眸对视。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其实很简单的。”她缓缓靠近，“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和经历。我希望，你能同意我寄生于你。”
林苏云皱眉：“你寄生于人, 不是不需要同意吗？”
沧雾：“但是我希望你能同意。”
沧雾的语气顿时诚恳起来：“你看过了我的经历，一定能懂我吧？”
“我穷极一生，都想找到一个能真正懂我的人。”
“只要你愿意让我借用你的身体生活，和你一起感知这个世界，我就不会在作恶。”
林苏云：“……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系统’，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今后我更不会告诉别人。”
“你不要怕我, 如果我想杀你，我早就能杀了, 也不用等到现在。”
林苏云扯了扯嘴角：“但你知道你杀不死我, 对吧？”
因为沧雾已经知道了系统, 想来也知道了林苏云有多条命。
沧雾笑眯眯：“就算能, 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我的想法很简单, 只是想让你给我腾一点点地方而已, 只要一点点。”
林苏云：“那你知道，淮柳曾经救下过虹辰道人吗？”
“你就一点儿也不怨恨他？”
沧雾顿了顿，接着说道：“恨，怎么能不恨？一开始我就是因为想要报复他，才找到你的。”
“我想杀掉与虹辰道人有关的所有人！可是……”
“我找到你后，观察了你很久，我发现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我想，如果你早生几千年，我们能遇见，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我的一生，或许也不会那样悲惨。”
虽然沧雾是以一团黑雾的形式站在对面跟林苏云说话的，但她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诚恳。
……沧雾的意图，真的只是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吗？
可除此之外，林苏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任谁也无法相信，沧雾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恶事，目的只是为了跟林苏云交朋友。
“我之所以做那些坏事，都是有原因的。”
似乎也猜到林苏云不会相信，沧雾轻声解释：
“我是前不久才和流光剑一起被唤醒的，唤醒后，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凌霄。如果我不提供给他有用处的信息，他会毁掉流光剑的。”
沧雾眼神悲凉：“可我知道什么信息呢？你也看到了，我在青羽宗根本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唯一会的只有无师自通的邪术。”
“我当然也只能教他邪术修炼。”
“你若说我做了错事，我认了，但是我现在心是向善的……你现在只要点点头，就可以让我改邪归正。”
沧雾的声音渐渐放得很轻。
“只要你愿意让我寄生于你，我便不会在做那些事。”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可以宣称消灭了我，伺候修真界再无沧雾，只有你林苏云。”
“我只是想要一个重新活着的机会，像你一样……真正地活一回。”
林苏云默默地：“其实我们现在也可以成为朋友。”
她缓声说道。
“你不是已经寄生在沈清芙身上了吗？”
“你如果你借着她的身体与我交朋友，我想她一定会同意的吧。”
林苏云提起沈清芙，同时也提醒了沧雾她之前都对林苏云做过什么。
“至于你在不在这个世上……你是修士，也最该明白其实修真之人很少关注自己以外的声音。”
“史书记载，你早在千年以前消失后，没人记得你。”
“如果你想重新活一回，这千年间你有的是机会能重新活过。”
“现在见了我，才想重新活，是不是有些无稽？”
沧雾的声音委顿下来：“我作恶多端，你怎么想我都是应该的。”
“从我寄生在万霜林身上那次起，我就知道你嫉恶如仇，更感受到万霜林对你的敬佩和忠心。”
“我反而更羡慕了。你们关系那样要好，我却从始至终没有过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你觉得我可恶也罢，可恨也好，我想与你交朋友的心是真的。”
林苏云眸光一闪：“你既寄生于万霜林，知道她的情感，想来也能窥探她的记忆吧？”
沧雾低声：“嗯。”
“我……都知道了，也正因如此，我才更佩服你。”
她凑近了林苏云，声音压得更低：“我知道你的事情，知道系统，知道你是重生的。”
“正是因为你与我都有这样不俗的能力，我才觉得我们应该是世间最懂彼此的人。”
“如果我早些遇见你，知道你这些事，或许我就能更好地利用我的能力，做很多好事、交很多知心的朋友。”
“可我现在只是残魂一缕罢了。”
沧雾再次提起：“我只是一缕残魂，即便寄生于你，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而你却能因此挽救我、挽救天下苍生。”
“林苏云，难道连这样的事也不愿意做吗？”
林苏云沉默了。
如若真当沧雾所说，自己在身体内留一些地方给她，能换来全修真界的安宁，林苏云当然是愿意的。
而且沧雾显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倒显得沧雾有几分??x?真心了。
“真如你所说，只要寄生于我，你便不再惹是生非？”
林苏云狐疑道。
沧雾笑了：“我说什么做什么，从不食言。”
“况且……我们是好朋友了，我不会欺骗你的。”
林苏云可不想跟她做什么好朋友，只是扯了扯嘴角：“你能安分就最好。”
“不过这件事我还要再想想，这可不是小事。”
沧雾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好，当然好！你要想多久？我等你。”
林苏云垂眸：“我得召集一下我认识的各大掌门长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沧雾一愣。
林苏云随即解释：“既然我们要做朋友，我作为朋友便替你全心全意地着想。”
“往日你虽然作恶多端，但我想那始终不是你的本意，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悬崖勒马，为时不晚。这件事我会让所有人知道的。”
沧雾连连应声：“你说的正是我的心意，只是怕连累了你的名声。”
“我不介意。”
林苏云勾起嘴角：“我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改邪归正，此后，我们一体，你不用再遭受世人的冷眼和谩骂，更不用隐姓埋名，以我的身份生活了。”
沧雾又是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林苏云竟然真的替她着想。
林苏云笑：“你放心，有我替你打包票，想来也没人会有异议。”
现在问天宗的凌霄已除，沈清风更是被沧雾轻松解决掉，虽还有允敬道人坐镇，但问天宗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倚月派是江楚缨的本家，为了江楚缨的发展，想来倚月派也不会对灵草宗的发展进行阻拦。
不日之后，灵草宗势必成为整个修真界最耀眼的存在。
而林苏云这样的人物，即便没有掌门的虚名，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也与掌门无异了。
那时候的林苏云，将和彼时凌霄的地位一样，无人敢非议她的任何决定和话语。
更别提林苏云本身便和各大宗门的话事人交好。
沧雾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她的语气充满了感激：“你说得对，那就按你想的来吧。”
“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还要寄生在沈清芙身上了。”
沧雾笑：“不要紧，等一等也是值得的。”
几瞬之后，沧雾这团黑气飞向了远方，林苏云回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淮柳。
“你怎么想？”
淮柳一直没敢说什么，直到林苏云问自己，他才敢开口：“你怎么想便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林苏云笑：“我是问你的想法。”
淮柳抿了抿唇：“我……你若是真要让沧雾寄生，我定然是不高兴的，但是如果你不得不这么做，我便努力高兴一些。”
“我不愿干涉你的做法。”
林苏云轻轻舒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心向着我。”
“但这件事，恐怕由不得我。”
如果她不同意，沧雾恼羞成怒，不仅会继续在修真界四处作乱，还会将自己拥有系统且重生的事情公之于众。
到时候，她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她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与朋友们的感情，也必然会因为她重来一次的原因而被影响。
……无论她是否除掉了沧雾，她恐怕都会是下一个沧雾。
届时，她又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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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登天之路 ◇
◎我要的东西◎
几天之后, 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便拿着手中的请帖聚集在了灵草宗。
林苏云看向堂中众人沉默着。
玄无派大长老性子急，率先开口：“怎么回事？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是不是……沧雾！”
大长老把林苏云看做自己的孩子，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林苏云扯出笑容。
“我请大家来, 只是想宣布一件事。”
“那团为害修真界的黑气, 我已经找到了, 现在有一个最为轻松的办法可以制止她日后再作乱。”
众人又惊又喜：“什么办法？”
林苏云深吸一口气：“她承诺，只要寄生于我，便不会再作恶。”
众人闻言立刻议论开了。
大长老连连摆手：“这怎么行！”
大长老气愤道：“苏云, 你糊涂啊！她只说寄生于你，若当真对你做些什么, 再想反悔也为时已晚啊！”
万妖谷少主沉声道：“你说这是最轻松的办法，自然是还有其他办法了？”
灵云门掌门站起来：“是啊，难道只有妥协这一条路可走吗？不就是一战, 我们又何必如此惧怕她？”
不等他们再说，林苏云斩钉截铁道：“此事我心意已决，诸位长辈不必再劝。”
林苏云低下头，朝众人抱拳：
“这是林苏云第一次如此独断，还望各位前辈不要怪罪。”
道青长老愁眉不展：“苏云，你可是有难言之隐？”
大长老：“定是了，如若不是, 林苏云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容忍被那作恶多端的东西寄生！”
林苏云没有否认, 也没有承认。
“想必林师妹这么做, 定然有她的用意, 即使难言之隐, 还请诸位不要再问了。”
江楚缨上前一步, 走到林苏云身前挡住她, 朝众人拱手扬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纵使心中有再多的疑虑，也只能暂且歇下。
林苏云复又道：“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希望各位前辈不会因为这件事，与我生有嫌隙。”
灵云门掌门连忙道：“这是哪里的话？你为了全修真界的安宁，不惜奉献自己，我们所有修真之人都该敬拜你才是。”
林苏云：“只要灵草宗能发展下去，我一切也都值得了。”
众人依次离开，不放心沧雾明日寄生，恐出乱子，便都在灵草宗留宿一晚再走。
众人离开后，道青长老扭头看向林苏云：
“灵草宗的发展自然离不开你，你也得先保重自身才是。”
林苏云淡淡地笑了笑。
“如今灵草宗已然走上正轨，有我与没有我，没什么差别。”
“其实我到这儿，也算值了。”
她重来一次，唯一的想法便是要重新建立起灵草宗，将自己唯一亏欠的弥补上。
此后若无意外，灵草宗便可正常地发展下去，她唯一的心愿也便了了。
道青长老听出来了她话中之意，皱起眉头盯着林苏云的眼睛，缓缓摇头。
“你万不可……”
未等长老说完，林苏云便握住了长老的手腕，阻止他再说下去。
“若非弟子所愿，还望长老肩负重任。”
道青长老张了张口，未能说什么，只余双眸泪光。
道青长老转身离去，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江楚缨走到林苏云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师妹。”
林苏云转头望去，微微一笑：“师兄。”
“刚才多谢师兄解围。”
“分内之事，师妹客气了。”
江楚缨环顾四周，“只是淮柳道友呢？他一直跟在师妹身边，今天倒是少见了他。”
林苏云：“在我身边也没什么事，万妖谷的那些幼崽们闹腾，我便让淮柳过去看着了。”
江楚缨点点头：“原是这样。”
“师妹……”江楚缨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向林苏云，“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这太过危险，如若她非要寄生于一个人体内，我不可以吗？”
林苏云一愣。
“江师兄……”
望着江楚缨眼中流露的复杂情感，林苏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又缓缓移开视线。
“师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只关乎我一个人。”
“不！”江楚缨有些激动，反应过来又垂下了头。
“不只关乎你一个人……你是灵草宗的主心骨，你就算不考虑别人，总要考虑灵草宗不是吗？”
“至于这个，师兄不必担心，我已经跟道青长老交代过了。”
江楚缨不肯退让：“我听到了，刚才我全都听到了，你是不是想……”
江楚缨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但两人心照不宣。
林苏云轻笑：“原来师兄已经听到了，既然这样，我的事也不嘱咐别人了，师兄帮我好了。”
“……什么？”
“我有意自行解决，但恐怕届时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霜林与我最为要好，她定然下不去手，淮柳虽强，届时却肯定死活不愿对我动手。”
“只有师兄。”
“你最明事理，也知晓我心意。”
林苏云望着江楚缨的双眸，莞尔一笑：“最重要的是……我信师兄。”
江楚缨瞳孔放大，写满不敢置信。
林苏云继续说：“师兄往年虽不常在灵草宗，但这两年过去，我也能看出来师兄做事妥帖，不会感情用事。”
江楚缨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林苏云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劳烦师兄了，若说严重些……灵草宗和师妹的命运，就在你手上了。”
林苏云伸??x?手握住了江楚缨的手腕，缓缓点头。
江楚缨低头看向林苏云的手，就那样轻飘飘地搭在他的手腕上，说出的话怎么会这样沉重？
这是林苏云第一次求自己。
即便是这样的事……江楚缨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几瞬后，林苏云收回了手，留下最后一句：“师兄，我只信你。”
江楚缨望着林苏云离开的方向，恍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答应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沧雾便如约而至，她盘踞在灵草宗上空，正下方便是林苏云。
在众目睽睽之下，黑雾盘旋着冲向林苏云的头顶。
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林苏云便听到了沧雾的声音。
“谢谢你，林苏云。”
沧雾的声音透着轻快愉悦。
“你果然是心系整个修真界的良善之人。”
林苏云：“我便当你是夸奖了。”
沧雾笑了笑，“自然是夸奖，若是没有你的善心，我又怎么完成我的计划呢？”
林苏云神色一顿。
一旁本就心急如焚的万霜林见她迟迟不开口，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有不适？”
林苏云没有回答，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密布的黑色脉络从自己的肩膀如树杈般疯狂生长出，只消片刻便到了手腕。
“啊！”万霜林捂住了嘴，急得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怎么、怎么会这样？”
沧雾语气轻松：“是寄生的一部分罢了。”
而这句话，是通过林苏云的口说出来的。
万霜林：“你骗人！上次你寄生于我时，我并没有生出这些黑色脉络！”
“林苏云”扭头望向万霜林，微微一笑：“是啊，你说的没错呢。”
“今时不同往日。”
“林苏云”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无比畅快地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
“如今，我是真的活过来了。”
“而这一切，还要多亏了你，林苏云。”
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感谢自己的话来，任谁看了都要觉得十分诡异。
万霜林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变，沧雾绝对不单单是寄生于林苏云，她即刻唤出自己的法器枫叶，直指“林苏云”：“你给我出来！”
“林苏云”轻轻侧过头，满眼笑意地瞥了她一眼，“霜林，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呢？”
“我可是知道你和林苏云全部的秘密呢。”
“现在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如果你再这样无礼下去，恐怕全修真界就要知道了哦。”
万霜林愣了愣。
……她知道沧雾的意思。
看来沧雾已经知道了林苏云身负系统、能够多次复活的事情，如果她敢对沧雾做出什么事情，她就会立刻将林苏云的这些事昭告天下。
虽然林苏云答应沧雾寄生的举动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可是天下人却不一定都会理解林苏云的好意。
天下之人皆是逐利。
若林苏云为了救他们死在今天，他们或许会十分感慨动容。
但若是林苏云没有死，还被人知道了她身有机缘的话，大家不仅不会感激她，还会生出嫉妒和讨伐的意思来。
修真界多少双眼睛盯着灵草宗，如果林苏云身有系统的这件事真的暴露了，那到时候他们要对付的就不仅仅是沧雾。
届时就算沧雾被除掉了，那继续在暗处觊觎林苏云的人也绝对只多不少，林苏云更是永远不得安生了。
台下所有人都不明白，但万霜林明白。
万霜林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林苏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苏云，你告诉我……你还在，对不对？”
万霜林压低声音，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可女子脸上却只有一副陌生的悠闲神色。
“别白费力气了。”
“我不妨告诉你，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当然不仅仅是寄生。”
“或许，你听说过夺舍吗？”
“所有人只知道在对方最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可以夺舍，却不知我的功法更为精巧。”
“只要对方知道我的存在并主动允许我的寄生，我便能悄无声息、一点点地侵蚀对方的意识。”
“直到取而代之。”
“为什么？”
淮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淮柳，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她莞尔一笑，朝他伸出手，又畅快地看着台下众人。
“当然是为了飞升得道啊，不然会为了带领这些修为停滞的蠢货吗？”
她的笑容骤然消失，轻轻歪了歪头：
“我要的是长生，我要不灭。”
“我要让整个世界跪拜在我面前，用血肉为我铺出登天之路！”
第107章 多谢配合 ◇
◎意料之中◎
淮柳盯着她：“为什么偏偏是林苏云？”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林苏云”忽而露出一抹嘲讽之意。
“没关系, 即便你不懂，我想林苏云现在一定懂的。”
在这具身体的元神深处，有两股意识在缠绕厮杀着, 一道纯黑, 一道纯白。
那抹白色在被不断吞噬蚕食, 黑色则越发膨胀。
不久后，白色退出战场，在不远处化成人形。
林苏云后退几步站定。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已经被削弱得不成样子, 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灰飞烟灭。
她知道此番凶险, 却不料凶险程度远超自己的预想。
她与沧雾不断撕扯对方的意识，想要占领身体的主控权。
沧雾毕竟已经活了几千年，即便是一缕残魂, 也要比如今的林苏云强盛许多。
沧雾熟练地用力拉扯林苏云的灵体，啃噬她的记忆，试图完全取而代之。
而林苏云也在与沧雾互相撕咬的过程中，看到了沧雾真正的记忆。
那段被掩饰的，真实的记忆。
沧雾当年被虹辰道人收为弟子，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绝色，另一方面也因为她的天赋出众。
但不同的被她篡改的记忆, 真相是沧雾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实力，更是早早地就无师自通地那诡异秘术。
以邪法修炼, 能似魔修般修为进展飞速, 却不必入魔、遭受魔修修炼的痛苦。
这样的修炼方式无论放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无法抵抗的。
所以沧雾也十分自然地开始修炼邪术。
一开始没有被虹辰道人收为弟子前, 她漫无目的地杀戮路人, 路人的修为不定, 灵气纯粹程度不一, 她修炼得也不容易。
后来入了虹辰道人门下，她便着眼与门中弟子。
短短一年，她便虐杀了三十多名弟子。
虹辰道人查遍了全宗门，最后查到了沧雾头上。
而沧雾在虹辰道人面前楚楚可怜地解释，是那些弟子对自己图谋不轨。
她心中只有师尊，所以极力反抗，失手杀了对方。
虹辰道人是个儒雅随和的人，更是在初见沧雾之时便对沧雾一见钟情，他知道沧雾心属于自己，竟不知刻意欺骗自己还是真的全然相信了她的话，还当起了沧雾的帮凶。
后来的数年沧雾不断残害同门弟子，而虹辰道人一直为她打掩护。
直到有一天，沧雾做的这些事被另一名长老发现，另一名长老找到虹辰道人，逼迫他做出选择。
虹辰道人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沧雾，让她逃走，自己为她殿后。
而沧雾从入宗的第一日起，就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她设计使全宗长老追到悬崖边，她又拉扯着虹辰坠入悬崖。
虹辰只觉世间再也不容他们两个，不如他们两个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而沧雾被的虹辰道人护在怀中，她只抬头望着虹辰道人的眼睛：
“师尊，你可愿我寄生于你，此后与您共生一体，共生共死，永不分开。”
虹辰痴痴地望着她的眼睛，那只纯黑色的眼眸映着自己的身影，仿佛沧雾眼中就真的只有自己。
虹辰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几瞬之间，沧雾便将毫无抵抗之意的虹辰蚕食殆尽，飞回悬崖之上。
从那以后，沧雾便成了虹辰道人，她很快成为了掌门，不久后，以全宗弟子为祭，修为大增。
然她的此举惹得修真界众修士联合围剿，她拼尽全力杀掉那些人，自己也在重伤之下逃去了山林之。
修炼多年后，她终于找到了所修邪术中能快速得道成仙的办法。
只要以全天下人、所有修士灵气血肉为祭，她就能一举跨过化神期渡劫期，直接飞升。
她绸缪多年，本可以万无一失，却在实施当日，世间灵气骤变，灵气升降无序。
她的献祭因此失败，还被天道灭了她的肉身，焚烧了她大半元魂，只留如今这一缕，寄于当年自己的佩剑——流光剑中，随着经年流荡，被封于问天宗剑阁。
后来剑阁被开启，流光剑重现于世，世人只知流光剑，却早已忘却它的主人。
沧雾隐忍多年，终于见到了同样心狠手辣的凌霄道人，便离开了流光剑，借凌霄之力寻修为天赋极高、灵气纯粹的孩童的元魂修炼，渐渐充实自己的魂魄。
作为补偿，每次凌霄道人帮自己进食后，她都会将消化的修为分一些给对方。
渐渐地??x?，凌霄对她越发依赖崇拜，而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大。
不过再多天资聪颖的精纯孩童，对沧雾来说，都比不过一个林苏云。
因为凌霄屡屡提起林苏云，她便对林苏云有了些许兴趣。
所以她养好元神后第一个寄生的便是万霜林。
通过窥探万霜林的记忆，她知道林苏云的秘密。
一个小小修士，竟然是重生而来的，甚至身上还带有莫大的机缘，能够复活多次。
当时的沧雾虽然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但她却潜意识觉得林苏云的身份非同寻常。
自己不过是用了些邪术，飞升失败便要被天道如此折磨，而这林苏云身上有这么多诡异之处，天道却看也不看。
倘若自己能夺舍林苏云……
一得天道青睐，二来会受全修真界修士的敬重。
届时，她再次献祭全世界，想来再无风险。
“放弃抵抗吧，林苏云。”
“现在放弃，我不会让你太痛苦。”
那团黑色也在林苏云不远处停下，化成沧雾的模样。
“我承认，你是个很不错的对手，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如果早一些……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你觉得我会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林苏云嘲讽一笑。
“怎么？你觉得很意外吗？”
沧雾反问。
“你看到了我的真实经历，一定会对很意外吧？”
“在世人想来，是不是我只应该在被人辜负、被人欺辱后才会觉醒反抗？”
“我偏不会等到那一步。”
沧雾步步逼来。
“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我势必要用一些血腥的手段才能真正得道成仙。况且这条路便捷又好走，只要抛却良心就好，我为什么不走呢？”
“你不是也说过吗？只要开心，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的，林苏云。”
林苏云表情漠然：“你能用全宗弟子的血肉为自己修炼，其中许多人甚至不曾见过你，更没有过要害你的心思，你觉得我能理解？”
“恕我尚有人类的感情，无法怜悯你。”
沧雾的神色突然认真：“怜悯？不、不，林苏云，你该最有体会才是。”
“你不也和我一样，生来不俗，又被一些蛆虫所不容吗？”
林苏云：“我只是个普通人，从来没人不肯容我。”
沧雾忽而一笑：“原来你还不知道。”
沧雾伸手往怀中一掏，从身体里撕扯出一块，那缕被撕下来的黑色便飞向林苏云。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沈清风会做出那些事吗？”
“你不想知道，你的同门，都是因何而死吗？”
那缕黑色浮停在林苏云面前，只要林苏云伸手轻轻一碰，便能知道自己苦苦追寻的一切。
但她也知道，只要自己稍稍一碰，就会在得知真相的一刹那被这缕黑色蚕食干净。
“你也不用太过纠结，无论怎么样，你早晚都会消失的。”
沧雾望着林苏云笑道：“老实说，我们都是天道的棋子罢了，我看到这个真相之时，真是伤心了好久啊。不仅为我自己，也为你，可怜的林苏云，你一定不知道自己一辈子生活在天道的算计之中吧？”
林苏云沉默良久，再次看向沧雾：“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难道不担心淮柳的力量吗？”
“他拥有净化你的能力。”
“净化我？”
沧雾好像听到了什么无比好笑的事情，“傻妹妹，上次你没有死掉，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
“但他不是净化我，”沧雾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淮柳和我一样，都有吞噬掠夺其他生命的能力。”
“只是不同于我，他的力量有借有还。”
“他想杀掉我，就要靠源源不断地吸纳外部的力量。”
“现在你猜一猜，他会不会为了救你，吸收全天下的生命呢？”
“这些生命……就是我的登天之路。”
似乎正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下一秒，一缕带着光亮的银色光团从远处飞来，朝着沧雾冲去。
沧雾眸色一闪，立刻化作黑雾，与银色光团缠斗起来。
而在外部，“林苏云”的周围脚下突然破土而出数根属于不远处淮柳的树枝。
这些树枝缠住了林苏云的手脚，将她带离地面，悬于空中，而淮柳则伸出双手，不断地从外界汲取灵气。
淮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尽量不伤到人，可沧雾的力量太过强大霸道，他意识到只吸收花草的灵气远远无法救下林苏云。
下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开始向台下的一众修士动手。
几千年，他就只等来了一个林苏云。
只要能救林苏云，他什么都肯做。
哪怕是杀掉全天下的人，哪怕林苏云会厌恶他的所作所为……只要能救下林苏云，什么都无所谓。
“快、快走！”万霜林是知道淮柳的能力的，见他神色凝重，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她来不及劝阻，只得朝着台下疯狂呐喊着，让道青长老带着众人快逃。
有的人反应过来立刻逃窜，有的人逃跑不及，被淮柳的灵气拍到在地，不断被摄取着修为。
“淮柳！”万霜林朝他喊道。
淮柳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中已布满了血丝，他克制着扭过头，看向万霜林。
万霜林满脸泪水地朝他摇了摇头：“你绝对不能杀人，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林苏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即便你用这样的办法救下她，她也绝对不会苟活于世！”
淮柳被这句话唤回了一丝理智，他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力量，吸取众人的生命力，但也堪堪留下一丝，不至于杀死他们。
可既留下他们的命，淮柳需要的人便更多。
灵气通过树枝被源源不断地运送道林苏云体内，与那团黑气做着斗争。
【嘀——】
【警告！警告！】
【无法传送宿主灵魂，生命值过低，已启动复活兑换机制！】
【复活兑换成功！】
【当前复活次数：2】
林苏云只听到系统一句句地播报声传入大脑。
可自己没有被传送回大门口，而是依旧站在原处，看着两个光团打斗。
她并没有离开这里，却消耗了复活次数？
【生命值过低！已启动复活兑换次数！】
【复活兑换成功！】
【当前复活次数：1】
怎么会这样？！
林苏云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两团灵气。
而他们也听到了来自系统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光团的大小没有改变，可沧雾的身形却比刚才大了十几倍。
沧雾的声音充满愉悦：“恭喜你，林苏云。多亏了淮柳的配合，我们现在已经突破化神期了。”
林苏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残魂中的灵气无比充盈，是她从未达到过的高度。
“只可惜，消耗了你的复活次数，你再也不能复活了。”
“那么化神期的修为体验，就当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吧。”
下一刻，林苏云突然感觉眼前一阵翻天覆地，她重新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低头看了眼捆在自己身上的树枝，又抬头看向淮柳。
“淮柳，停下。”
方圆几百里，已是一片狼藉，无数人躺在地上哀嚎，更有不省人事的，林苏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林苏云终于知道沧雾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淮柳的能力。
沧雾就是算中了，淮柳会这么做。
淮柳会为了救林苏云，不断从外界吸收灵气，而这份灵气则被沧雾吸收转化，成为供养这副身体修为不断进阶的养料，同时还能为她献祭全天下做好准备。
林苏云也因此从结丹期，一跃而至化神期。
天上的积累了几道的雷劫已经在眨眼间蓄好，却迟迟不肯落下。
沧雾在林苏云的脑海中仰天大笑：“果然，林苏云啊林苏云，你果然受天道青睐，连雷劫都不肯劈你。”
按照淮柳的吸收速度与力量，想来自己的身体很快就能达到飞升的程度了。
而林苏云的灵魂被沧雾拘住，无法传送，只能一遍遍地刷新掉自己的复活次数，直到最后一次复活被消耗掉，自己也会彻底消散。
届时，这具身体将会彻底属于沧雾。
林苏云盯着淮柳的双眸，斩钉截铁道：“杀了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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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春去春又去 ◇
◎结果◎
“……”
淮柳怔怔地望着林苏云, 想要伸手碰她。
“不……林苏云，我做不到。”
“杀了我！”
“就算你再继续错下去，我也活不成！”林苏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
淮柳如今情绪很激动, 她想让他尽量冷静下来。
“现在你收手, 死得只有我一个人, 如果你拒绝，我的死就还要拉上天下所有人陪葬。??x?”
“最后得利的，只有沧雾一个。”
“我不在乎天下人, 林苏云。”
淮柳绝望地看着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掉，什么也不做。”
“我不能放弃你, 林苏云，我只有你……让我试试，哪怕只有一丝胜算, 我也可以试试的。”
“万一成功了呢？”
林苏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可眼神却好像穿过他、看向他的身后。
林苏云朝他的方向伸出手：“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你过来，来我身边。”
“你一定做得到。”
淮柳缓缓迈步双腿，走到林苏云面前，树枝被抽走, 林苏云便落进了淮柳怀中。
同样掌控着身体的沧雾看见两人拥抱，但同时又感受到淮柳与自己打斗的灵气并未消减, 嗤笑一声。
她嘲笑林苏云：“看来你的小柳树不乖呢, 他想跟你一起死。”
林苏云紧紧抱住面前的淮柳, 突然伸手握住淮柳的手腕, 控制住他的动作。
不等淮柳和林苏云体内的沧雾反应, 下一瞬, 一柄长刀从两人的胸膛中穿过。
不远处的万霜林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师兄……”
江楚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长刀缓缓抽出。
一盏茶前，林苏云的修为突飞猛进，可这样激进的修炼却使得她的身体无比脆弱。
没有一步步巩固过的身体怎么能承受住一跃而至化神期的修为？
林苏云被贯穿后，生命力顺着伤口疯狂流逝。
淮柳立刻想要修复林苏云的伤口，可如今化神期的林苏云用尽全力制住了的动作。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苏云的力气一点点松懈下去。
林苏云死死地盯着淮柳：
“不要救我。”
沧雾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生命力不断流逝，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再这样下去，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体就要彻底死掉了。
那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这具身体做掩护……天上的这几道雷劫一同落下来，她怕不是要灰飞烟灭！
“淮柳，你在等什么？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林苏云死在这儿、死在你怀里吗！？”沧雾怒骂道。
“我告诉你，你上辈子已经用了自己千年的寿命换了林苏云一次重生，如今你早已没有了这份能力。”
“若是此时林苏云死了，那就是真真正正地死了！”
林苏云微微一愣。
自己的重生……原来是因为淮柳吗？
淮柳安静地望着她，却不再反抗。
淮柳眸色温柔，一如初见：“我不后悔，林苏云。”
“如果我现在还有机会，我依旧毫不犹豫地送你回去。”
淮柳低下头，轻轻抵住林苏云的额发：“对不起，我不会再违背你的心意了。”
沧雾见淮柳真的再也没有反抗的意思，担心林苏云的这具身体马上要死掉。
如果真的死了，她再转移就来不及了！
沧雾连忙调动元魂，拼命抽离林苏云的身体，朝不远处的万霜林飞奔而去。
然而就在她离开林苏云身体的一瞬间，天上积攒已久的雷劫突然降下，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劈向那团黑雾。
“啊——！”
一声短促的惨叫过后，沧雾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纵横了千年的修士，蛰伏了千年的幽魂，在天雷的绝对力量之下，却如此不堪一击。
而在沧雾离开林苏云身体的一瞬间，林苏云也绵软无力混无声息地倒在了淮柳的怀里。
淮柳的身形突然变换，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眨眼间便穿透两人脚下的木台，又将两人环抱其中。
参天大树的树干缓缓闭合，将林苏云的尸身彻底与外界分隔开来。
天上乌云飘散，雷电消弭，灵草宗大殿之内，参天柳树贯穿天地，柳条垂下，随风轻舞，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唯有目睹一切的人们知道，刚才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江师兄。”
万霜林颤抖着声音，缓步上前。
而江楚缨手中的唐横刀也砰地一声落地，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真的动手。
“缨儿、缨儿！你都做了什么！”
疏散弟子回来的道青长老看到了这一幕，满眼震惊，更是痛心疾首。
“长老！”
万霜林连忙挡住道青长老，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长老您冷静，师兄也绝对不想这么做的！”
“……他这么做，是因为林苏云的嘱咐。”
万霜林与林苏云的感情并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对林苏云的感情浅，她平日里对林苏云的维护与关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林苏云失去了生命，此刻的万霜林比任何人都要痛苦百倍！
可她能做什么呢？
万霜林知道林苏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就是灵草宗，她断不能让如今的灵草宗也彼此离心、支离破碎！
“……好，缨儿你说，林苏云当真跟你交代过让你亲手杀了她的事情吗！？”
江楚缨眸色微动，方才拿刀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万霜林见状，再次拉住了道青长老：“长老，您纵使有再多的话想问，也要等灵草宗一切回归正轨，等江师兄平复了心情才好问！”
“不然……林苏云的死岂不是白费了……”
万霜林说着，扭头望向那棵参天柳树。
她感受不到林苏云的气息了，哪怕一点点，都没有了。
“……好，霜林，我听你的。”
道青长老此时也终于缓和下来情绪。
江楚缨是他的亲传弟子，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江楚缨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道青也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质问，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万霜林：
“霜林，辛苦你照顾一下你江师兄，如今灵草宗一片狼藉……不能没有人照料。”
万霜林忍着泪意，点点头：“长老放心吧，师兄交给我好了。”
方才淮柳所用吸纳生命力的能力，波及到了整个灵草宗，虽然很多弟子已经逃走，但仍有许多弟子被伤到。
但不幸中的万幸，淮柳在关键时刻还是收敛了自己的力道，没有杀掉灵草宗的弟子，他们虽然灵气尽失，却尚可重新修炼。
尤为让人感慨的是刚才一幕虽然凶险，但灵云门掌门、万妖谷以及玄无派的谷主和长老们都没有离开。
他们为了疏散救助灵草宗的弟子，自己也用修为抵抗淮柳的力量，因此受了不少的伤。
他们将灵草宗的弟子们逐渐被找回来、安置好了，便也准备各回宗门养伤去了。
他们离开之前，都去了一趟灵草宗的大殿。
江楚缨端坐在树旁，低着头，仿佛老僧入定。
没有人知道林苏云是不是真的跟江楚缨说过什么，但他们也大抵能料想到，如果江楚缨没有做出这件事，没有悄无声息地靠近林苏云和淮柳，一剑贯穿他们……恐怕整个修真界都会沦为沧雾飞升的献祭品。
可也正因江楚缨杀了林苏云，众人反而无法对他抱着平常心来安慰。
他们一时无法接受，林苏云就这么没了，还是被她信任的师兄所杀。
可大家也知道，如果江楚缨没有杀掉林苏云，现在死得就是他们。
复杂感情交织成一团乱麻，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江楚缨。
是啊，他们连自己都无法说服，都无法接受林苏云已经离开的这个事实，怎么能去安慰别人呢？
众人则望着这棵树，似乎能通过这棵树看到林苏云生前的音容。
……林苏云。
她为了整个修真界的安宁，牺牲了自己。
众人安静地退出大殿，道青长老一夜之间满头青丝皆变白，不难看出林苏云离世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是十分大。
“……灵草宗能在几日内回归平常状态，各位功不可没，灵草宗必然牢记此恩德，将来若有机会，定全力回报。”
众人连忙摆手。
“长老怎么说这样的话，是林苏云救了我们，救了全修真界的修士和宗门，要说报答，也是我们这些宗门合力报答灵草宗来，怎么能反过来呢？”
万妖谷少主一脸凝重，拱手道：“等我回了万妖谷，便会遣人送来花草，将灵草宗及方圆百里内枯萎的草木都替换掉，势必做到让灵草宗内的灵气比先前更浓郁。”
灵云门掌门也紧跟着说道：“我回去后，也会立刻送来法器，且今后灵云门开启任何秘境，永生永世，都有灵草宗一半的名额。”
其他门派也纷纷说出他们的想法。
道青长老知道，经他们这一帮，灵草宗毫无疑问地将会在未来的千年内稳居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位置，无人可撼动，也无人敢撼。
可……终究是有什么变了。
玄无派大长老捧着自己的掌门唐横刀，默默地将刀放在大殿门口。
“我家掌门有嘱托，道青长老，还望您将我家掌门埋在树旁，掌门只愿与林苏云一同长眠于世。”
“若是有朝一日等来了林苏云的轮回转生，它再重见天日。”
话虽如此说，可谁都知道，沧雾定是将林苏云啃噬得魂飞魄散??x?了。
魂魄都散了，哪儿来的轮回呢？
道青长老满头白发，仍旧扯出了一个笑容：“林苏云会明白的。”
不久后，灵草宗被白雪覆山，万霜林站在大殿之上，俯视满宗雪色。
她伸出手，望着飘落在手心的雪花忽而融化，怔怔开口：
“林苏云，下雪了。”
你我皆知灵草宗四季如春，从不下雪。
我与你约好，灵草宗事毕，你我落得清闲，我带你去北边雪山好好见识一下真正的冬日。
如今你不必再挪动。
雪来了。
灵草宗的雪景，竟比我从前在北方雪山上看见得要美上千百倍。可如今你不在，我一个人却不知道该怎样赏雪。
大雪经年来初次造访，约定赏雪的人不如往，漫山灵花灵草被大雪掩盖，不久后又化去。
春去春又去，一年已毕，灵草宗已经恢复往常的繁荣昌盛，甚至远超从前。
弟子们安居乐业，勤勉修炼，似是早已忘却前尘往事，但他们路过大殿，看到那一刻直通天际的柳树时，总是会停下脚步，朝大殿恭恭敬敬地拜上一拜。
万霜林如往常一般进入大殿浇灌柳树，见到那一抹憔悴身影仍然跪坐在柳树前，心中不由酸涩。
“江师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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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灵气复苏 ◇
◎问路◎
“缨儿, 怎么会这样？”
“缨儿，你真的这么做了吗？”
就连他的父母，也在旁敲侧击地问他到底有没有真的亲手杀了林苏云和淮柳。
江楚缨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因为他确实这么做了。
江楚缨坐在灵草宗大殿之中, 闭眼打坐, 好像任何人来、说什么话他都仿若听不到一般。
一开始人们质疑、怀疑, 后来他们理解、怜悯、同情。
没有人知道，在这大殿之中每个人说的话，都被江楚缨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他心绪不宁, 修为动荡，并不为这些流言蜚语, 只是日复一日地在想……自己真的做对了吗？
那天林苏云说要同意沧雾的寄生，众人离开之后，只有他一个人和林苏云说了话。
林苏云让他关键时刻, 做出正确的事情来。
江楚缨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林苏云的意思，也正因如此，他才无法接受。
……为什么是他？
怎么是他？
他看着林苏云的眼神，下意识应下了林苏云的请求，可回过神又无比后悔。
他不能，他做不到。
可在那一刻，在林苏云飞在半空之中看向自己的那一刻, 原本已经被沧雾占据的充满狂热的双目中，突然闪过一丝熟悉的模样。
……那是林苏云的眼神。
江楚缨几乎立刻想到了她那天说的话。
她要他做出正确的事情。
林苏云或许早就想到了会有这种可能——沧雾欺骗她, 而她因为种种原因, 无法克制住沧雾。
江楚缨知道林苏云的决绝, 如果她能用自己一条命去换天下所有人的命, 她绝对不会犹豫。
可江楚缨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林苏云知道淮柳喜欢她, 所以淮柳绝对狠不下心向她动手, 难道自己就能舍得吗？
江楚缨不愿将自己的爱意宣之于众，但这就代表自己的感情要比淮柳少吗？
江楚缨有一瞬间的后悔和冲动，是不是他也应向淮柳那般，向所有人诉说自己对林苏云的喜爱？
或许那天，他也该当着林苏云的面，好好倾诉自己的爱意，林苏云是否会怜悯他，不选他来做这件事？自己也因此有理由拒绝呢？
可在看到林苏云眼神的那一刹，江楚缨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江楚缨以为在林苏云的生命中，他永远会是一个看客，他已经早早就做好了一直到死都不会被林苏云注意到的准备。
从始至终，他的感情，他整个人，都是微不足道的。
从刚遇到林苏云的那天起，他自大、目中无人，用年龄评判阅历，肆意看清林苏云。
可林苏云从来没有看不起他，反而每次游历都带上他，用实际行动让他意识到他有多浅薄。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自己与林苏云的距离。
后来经历种种，他逐渐发现林苏云在自己的心中早已不只是师妹，不只是灵草宗领头人的存在。
林苏云遇到危险，他会第一时间赶回来，一路上他又急又恨，恨自己没有时刻跟在林苏云身边保护她，恨伤得为什么不是自己。
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这样想时，连自己都吓到了。
他竟然宁愿受伤的他，也比看到林苏云受伤心中好过百倍时，他便知道，自己早已沦陷了。
姑姑说过，他们不适合。
江楚缨自己也觉得，他根本配不上林苏云。
淮柳出现之后，他以为自己只要永远站在远处，默默看着他们幸福就足够了。
他不会打扰半分。
可当林苏云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一瞬间，当林苏云朝他微微点头的那一刹，当林苏云满眼信任地看着他的眼睛……
“师兄，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事。”
“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的。”
“来到我身边。”
江楚缨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够帮到林苏云的事情，也恐怕是自己唯一能与林苏云的轨迹发生交错的机会。
哪怕他要为此背负所有人的疑问和谩骂，哪怕谁都不理解自己，他也绝不后悔。
所以他这么做了。
“江师兄……”
万霜林在唤他，江楚缨知道，他缓缓扭过头，朝她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江楚缨如今已经想开，无论再来千百回，他都会答应林苏云的请求，他会杀了林苏云，完成她的心愿。
“江师兄，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了。”万霜林温声道，又从储物戒中拿出一颗丹药，“师兄，这是新炼制好的安神丹，虽然你说你已经不头疼了，但长老还是嘱咐我把这个交给你。”
江楚缨顿了顿，伸手接过了过来。
“好，谢谢你，霜林。”
“也谢谢师尊。”
“长老最近一月不在宗门，他似乎去人界了，如今宗门里的事情有我和萧殊在管理，可还是太累了……”
毕竟作为新的第一宗门，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杂了。
万霜林眼中升起一丝期盼：“若是江师兄也能跟我们一起管理宗门，想必我和萧师弟的压力也能减轻许多。”
“而且我想……如果林苏云知道江师兄开始接管宗门事务，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江楚缨轻笑一声。
“我明白你的意思，霜林。”
“其实你跟着林苏云在修真界辗转多年，林苏云也早就培养你独当一面，如今灵草宗有你一个，完全不用担心。”
万霜林这样说，不过是希望他振作起来罢了。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这个当师兄的，总不能把摊子都甩给你们。”
万霜林一喜：“那我让萧师弟把师兄的院子打扫好，师兄许久不回去了，得好好修缮一番。”
江楚缨却摇了摇头。
“不必麻烦，我就在这儿理事便好。”
“如有需要我处理的，尽管来这儿找我，有卷务需管理的，也送来给我便好。”
万霜林的喜悦之色渐渐暗淡下来，但她还是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起码江师兄现在愿意接受宗门事务了，回归正常生活，也是指日可待。
可她不知，江楚缨虽然已经振作起来了，但他仍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他想留在这儿，留在这个大殿，虽然这里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了林苏云的气息，但他总觉得林苏云还在。
只要林苏云还在，他就不至于太难过。
他此前从未想过，回忆竟然也能成为支撑着人活下去的力量。
“好，江师兄，那我就先回去了。”万霜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大殿，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江师兄会随着时间好起来。
江楚缨在树前摆了一张玉桌，正是用先前的玉石板做成的，他平日便在其上批改宗务。
萧师弟有一次来看他的时候，给他拿了一盆麦苗。
萧师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本想养些花草，却不想自己在种植上竟然一窍不通，养什么花都养不活。
后来得知这东西好养，他便种了一小盆麦苗，送来给江师兄。
这大殿空旷，柳树茂盛，阴影几乎遮蔽了整个大殿，导致大殿之内寸草不生。
“我想着，虽然这满殿翠绿，却要让师兄抬头才能看见。若是玉桌上也摆上一个小盆栽，便方便许多了。”
江楚缨知道萧殊心思巧，也知道林苏云在时，最看中萧殊的天赋，便收了下来，又时常对萧殊提点一二，只当替林苏云疼过这个师弟。
可惜这盆麦苗长日里没有阳光福泽，这殿内的灵气又大多被柳树吸纳，麦苗没几日便枯萎了??x?。
萧殊看见了，很是灰心，想给江楚缨换一盆，却被江楚缨拒绝。
“无论活着还是死了的，终究是你的心意，即便看不见它在世时的模样，只要知道它在那儿，我也会时时想起它，日日记得你的心意。”
于是这盆枯萎的麦苗便一直被摆在那里。
有一日江楚缨照例将最后一本卷宗放到一旁，准备收到储物戒里的时候，突然瞥到了一抹青绿。
他微微一顿，伸手拨开干枯的麦苗，忽然发觉其中竟然长出了细细的嫩芽！
江楚缨一怔，立刻从储物戒中唤出之前从灵湖中存储起来的水，浇灌其上。
片刻间，麦苗犹如重获新生，一棵棵嫩芽从枯萎的干草中破出。
江楚缨望着自己手中的水。
他从前也是浇同样的水，怎么不见这般有效果？
很快他便意识到，麦苗疯长不并不是自己浇水的原因。
江楚缨后知后觉地深吸一口气，发觉空气中灵气充裕程度是前所未有的厚重！
即便是同时吸纳天地之间最珍贵的仙草，也绝没有如今他身周的灵气充裕。
在如今修真界环境下，这样充裕的灵气几乎不可能存在……
不，还有一种可能。
江楚缨缓缓站起了身，转身朝背后的柳树看去。
以柳树为中心，每一寸树干，每一条枝叶都在不断往外散发着浓郁的灵气，灵气逐渐往远处扩散，更有源源不绝之势。
灵气复苏了。
与此同时在修真界的另一角落里，有一名修士背着背篓在山间游荡时突然感觉到周围灵气猛涨。
他呼吸着久违的浓厚灵气，突然抓住从脸边飞过去的柳叶。
“这也不是落叶的季节啊……”
他一边嘟囔着，突然眼睛一亮。
他从储物戒中唤出自己前不久在天火集市买的柳条，和手里的柳叶一对比……
竟然一模一样！
修士猛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树正朝外源源不绝地释放着灵气。
“这位道友，你好。”
修士看向从林中缓步走出的女子，微微一愣。
她的及腰长发由一根鹅黄色的发带高高束起，模样明艳灵动，好似山间的精灵。
她眨了眨眼，朝修士轻轻一笑：“能问一下灵草宗在哪个方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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