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染说,她想让他带她去一个地方。
这样的要求,谢云礼当然会答应她。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海边。”温染说:“我想你带我去,一次海边,哪里的海边都可以,只要有海,就可以。”
谢云礼点点头,“好,那我们后天就去,好不好?”
温染愣了一下。
她就是打算后天去的,因为后天就是她妈妈的祭日,而她的妈妈,是葬在海里的。
可她还没告诉他过。
“带着祝阿姨和卡卡一起去吧。”谢云礼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到时候我们开车去,找个不太远的海边。有卡卡和祝阿姨在,你坐车应该会舒服一点。”
温染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谢云礼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去海边,但无论他知不知道,他都不会拒绝她,而且还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对了,我带你去看……”
温染忽然起身拉住他的手,让他跟自己走。
这次谢云礼是真的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要出门吗?先换衣服吧。”
“不用不用。”
等到被温染牵着手来到地下室的门口,谢云礼才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有些难以置信。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当初他独自来到这个地下室的时候,就应该发现这一点的……可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他对她的了解,完全太少了。
哪怕已经喜欢了她很久的时间,他也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近她过,也没有任何机会去了解她。
所以在那之前,他对温染的感情,都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甚至连应该怎么去接近她都不敢想。
而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温染没看到他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谢云礼曾经来过地下室,因为这个地下室,就连祝阿姨也很少来,偶尔需要打扫卫生也是她亲自下来打扫的。
因为这个房间,有属于她的一个秘密。
那些,谢云礼曾经自以为发现了的秘密。
但其实,他发现的,仅仅只是属于温染的很小一部分而已。
灯光一开,那个童话般的世界就再次展现在他眼前。
但这一次,谢云礼不再像上次一样只顾着惊艳的一幅一幅的观看了,他的目光定在了一面墙的最中间的位置。
那是一幅‘海的女儿’。
是整个房间里,最大的一幅画,也是最美的一幅画。
他原本以为那副画只是这个童话世界的其中一部分,但其实,它是最重要,也是最中心的一部分。
画中的‘海的女儿’有着漆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以及一袭如同鱼尾般波光粼粼的白色长裙。
那双温柔而带着笑意的眉眼,是谢云礼曾经见过的。
只是那个时候,那双眼睛是充满忧虑的,也没有那么快乐,所以,他那一次并没有认出来。
这是温染按照她母亲年轻时的面容画的。
所以,这个房间,是温染一直守护的秘密,也是她一直不带外人来这里的原因。
秦木琴,那个温柔又伤感的母亲,选择了大海为自己的沉眠之地。
“妈妈说……她去世后,想葬在大海里,做海的女儿,自由自在的,不再被任何事物所束缚。”温染站在那副画面前,轻轻抚摸画中那张熟悉的脸庞,“我希望……她能实现这个……愿望,所以,我听她的话,把她的骨灰,洒在了海里。”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谢云礼的心脏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普通人在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尚且会痛苦不已。而对妈妈如此深爱的温染……在将妈妈的骨灰一点一点洒向大海的时候,她会有多么难过?
可她仍旧是带着这份痛苦,完成了母亲生前的遗愿。
也难怪,她在那两年一直郁郁寡欢,情绪状态都很差。
沉默了一会儿后,谢云礼从身后抱住了她。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你想去哪儿,我也会带你去。”他沙哑的声音低声说:“不要难过了,你妈妈她……现在一定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所以,你也要开心一点。”
温染点点头,“嗯,我知道。”
现在的她,虽然还是会思念妈妈,但是她的情绪已经渐渐可以稳定下来了,不像以前一样,只要一想起妈妈就会崩溃的哭泣。
“这些画……都是你在这两年画的吗?”
温染点点头,“我每次想妈妈,或者想卡卡的时候,就会画画。”
谢云礼想起他曾经在外面透过窗户看到她画画的身影。
她握着画笔,有的时候在专注的画画,有的时候在对着画纸发呆。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早一点找到你。”
温染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也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她摇摇头,轻声说:“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我感觉……很幸福。”
至少以后的日子,她都不会孤单了,也不会在难过的时候,一个人来到这个地下室里偷偷哭泣。
这里承载着她对母亲的思念,所以她每次来都会难过,但是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母亲仿佛在冥冥之中在温柔的看着她,也在替她开心。
她以后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
出发去海边那天,祝阿姨得知她也一起去之后原本是想拒绝的,因为她想着让谢云礼和温染多点单独在一起约会的空间,但是听到他们还要带着卡卡,也就答应一起去了,这样的话顺便还能帮忙照顾一下小狗。
一路上卡卡都很乖巧,也没有晕车。不过因为路程长达两个多小时,温染还是免不了难受一阵,所以中途下车了好几次。
也幸好祝阿姨一起跟着来了,一路上都在陪着她。
到了海边之后,他们先找了一家海边的酒店休息了一下。等到落日余晖的时候,他们吃了饭,谢云礼一手牵着狗,一手牵着温染,到海边去散步。
温染已经很久没来过海边了,她穿了一身淡雅的素色长裙,带着帽子,慢吞吞的跟在谢云礼的身边。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因为哪怕是不说话,这种氛围也很舒服。
“有没有想对妈妈说的话?”谢云礼问她。
“嗯。”温染点点头,牵着谢云礼的手面朝大海,说:“妈妈肯定,能明白的……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
她相信她妈妈能感受得到这一切,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从她小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开始,她的妈妈就一直陪伴着她,鼓励着她。
哪怕她做不到跟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妈妈也从来都在一如既往的爱着她。
“我很想你,妈妈……”
看着落日下的大海,温染渐渐湿了眼眶。
每次来到海边,她都觉得面前的大海看上去格外温柔。
也许它也有汹涌可怕的一面,但它同时也在保护着所有在大海里生活的生物。
如果妈妈真的做了海的女儿,应该也会过得很好吧。
谢云礼一直静静的陪着她,直到温染牵着他的手,再次开始慢慢的沿着海边散步,等她累了,谢云礼就把卡卡抱起来,牵着她的手走回酒店。
“晚上在这里住一晚,我们去放烟花,好不好?”
温染点点头,“好,听你的。”
谢云礼思虑了一下,忽然说:“染染,你想不想……见见我的母亲?”
温染一愣。
她其实也有想过谢云礼的家里人,但他一直都没有提起过,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结婚两年了,她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就连祝阿姨也疑惑过这件事,不过以温染见了生人就容易惶恐的性子,祝阿姨也担心她应付不了那种场面。
这个时候谢云礼突然提起家人,把温染吓了一跳。
“嗯……我,要怎么见呢?”温染不安道:“你母亲……会不会,不喜欢我?”
谢云礼安抚的摸摸她的头,“不怕,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她很喜欢你的。”
温染有些不信。
谢云礼也没解释什么,但是他也的确不是在哄她。
当晚温染梦见了自己的妈妈,她还是那么温柔的样子,但是眼里已经没有了生前的抑郁和伤感,而是微笑的摸摸她的头,告诉她:妈妈都看见了,你跟云礼生活的很好,所以,就这样幸福下去吧,我的乖女儿。
温染是哭着醒过来,就发现她被谢云礼抱在怀里。
谢云礼已经哄了她好一会儿了。
“不,不难过……妈妈说,妈妈说她也很好,让我好好的。”她擦了擦眼泪,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说:“所以,我不难过,我要,好好的……”
“乖。”谢云礼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们去吃饭吧。”
温染又在他怀里依赖了一会儿才起床收拾。
等到收拾完了,正准备跟他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听谢云礼说:“我妈妈也过来了,她在等我们。”
温染:“???”
她顿时就怂了,差点张口就喊祝阿姨救命。
然而谢云礼却笑了笑,说:“不用怕,你见了她就知道,她是你绝对不会害怕的人。”
温染紧张的脸都红了:“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就是这么肯定。”谢云礼牵起她的手,“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见了她之后会怪我,怪我为什么不早一点让你见她……”
他这么一说,让温染更不解了。
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她认识他妈妈一样,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家人啊。
直到谢云礼牵着她的手来到餐厅,给她指向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女人。
那一看就是一位上了年纪但是又很会保养的优雅女人,她的穿着很显年轻,身材保养的也很好,脸蛋看起来很圆润……
温染越看越觉得眼熟。
谢云礼缓缓道:“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阿姨,跟你说很想认你当干女儿,还拉着你的手,硬是给你塞很多糖果。你越是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她越是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后来还说了自己儿子小时候的很多糗事,对了,她还想让你教给她画画,结果你吓得想跑,又被她一把抱住……”说到这里,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也幸好,你遇到她的时候,她偏偏是情绪最高涨的时候,所以对你很热情。”
温染已经呆住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她是……”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温染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谢云礼会说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比他遇到她要晚很多,为什么谢云礼会在她认为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向她求婚……
为什么他会说,想要娶她是他自己的决定,跟她的父母无关……
“你一定记得她。”谢云礼轻声说:“但你一定不记得,在你藏在那个疗养院的角落的时候,有个人总是偷偷看着你,看到你哭的时候还想递纸巾给你,想给你买好吃的点心……但是你每次都会把自己缩成一个小蘑菇,谁靠近你都会瑟瑟发抖,而且也从来没抬起头看见过他一眼……”
温染愣愣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已经从难以置信,渐渐变得有些湿润了。
“你也一定不知道……”谢云礼温柔的看着她,“有个人从很久之前的那个时候……在你根本看不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疯了似的想要认识你,想要照顾你,想要……跟你在一起。”
温染捂住嘴,又转头看了看那个‘阿姨’。
也就是谢云礼的母亲。
她也已经看到他们两个人了,正一边朝他们挥着手,一边微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
“我母亲的病已经好了,所以你不用怕,她现在很正常。”谢云礼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说:“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温染原本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你会,一直陪着我。”
也终于知道,其实,你真的已经陪了我很久很久。
甚至在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守护我了。
而从今往后,我也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很久很久。
窗外,蔚蓝大海在阳光下泛着美丽的光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温柔而又美好。
她牵着谢云礼的手,感觉自己以后真的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因为他会在她身边,一直……一直都会在。
——我亲爱的丈夫,谢云礼。
谢谢你守护了我这么久,谢谢你,一直都没有放弃我,让我慢慢懂得了如何去爱,也让我更勇敢的去面对这个世界,从此不再孤单。
以后的未来,就让我们一直这么走下去吧……
也希望所有关心我们的人,都能够像我们一样,得到这份安稳又美好的幸福。
——正文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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