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
对郁诃来说,接下来打发时间的主要方式是睡觉。
首都军校不允许学生随意离校,他对此没有意见。
因为他有种预感,在接下来睡觉的时间会被严重剥夺,他需要尽可能地多休息。
在郁诃回寝室的时候,他再次看了一眼楼梯口的位置。
没有人在。
只是电梯里的雏菊,还停留在原地,散发出清淡的香气,却夹杂着一丝若有如无的血腥。
郁诃皱了皱眉。
他没再留恋,收回了目光。
……
窗外阳光刺眼。
青蛙懵懵地睁开眼,发现郁诃早就收拾整齐,不知道醒了多久。
它偷瞥了一眼对方正在看的东西。
之只见,通讯仪的屏幕上,亮起了《编剧三十天:教你如何玩转电影经典》
青蛙:“……”
该怎么说,胜负欲尊的很强。
见它醒了,郁诃关闭了屏幕。
“走了。”他道。
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和其他班级不同。
一班单独有一栋楼,离实验室很近,可以从教室的窗户看到里面的情景。
进入之前,郁诃又确认了一遍位置,的确是在这里。
而通讯仪的上方,可以看到秦犹妄昨晚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
[出校的时候,请告知我]
没理由不这样做。
郁诃将通讯仪收了起来。
整栋教学楼很安静,空气中有漂浮的尘埃,好像这里很少有人来过。
他来到对应的楼层前,推开了教室门。
下一刻,一张巨大的脸朝他扑了过来,几乎是直接朝着他的脸来了一下。
郁诃伸出手,掐住了脸下方的脖子。
立刻,它发出了“噗噗”的声音,气球漏气了,发出了类似于尖叫的声音。
郁诃表情不变,在面容扭曲、逐渐瘪掉的脸后,整个教室的情况露了出来。
空荡的房间后排,坐着四个学生。
不过,他们之间隐约能看出并不相合,因为三个人在左边,而剩下一个人坐在窗户台阶上。
三人组是两男一女。
一个男生坐在桌子上,踩着标了【郁诃】名字的椅子后背,漫不经心地。
他们直勾勾地看着门,本来做好嬉笑的准备。
见无事发生,两个男生脸上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满地摇了摇头。
“怎么没被吓到?反应还挺快的。”
“什么嘛?这么冷淡。”领头的男生咋舌道,“这可是我专门为‘上将之子’准备的新人礼——毕竟,他是多么有名,有个多么厉害的父亲,让他可以空降一班。”
他旁边的男生顿时大笑起来。
好像这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而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愚蠢的霸凌的话。
“其他人吃这套,我可不在乎。”他眼底闪过激烈的情绪,轻蔑道,“不过是一个死人回来了而已,值得这群人这么疯狂?别笑死人了,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只会躲在死人身后的废物。”
他脚一蹬。
椅子被愤恨踢翻,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郁诃】名字的标签,掉了下来。
他身边的女生手臂被剐蹭,脸上表情抽搐了一下,抬头,迅速看了郁诃一眼,却又再次低下头:“够了,我昨晚只是夸了他一句,你没必要这么刻薄——”
她尖叫一声。
因为男生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往后狠狠一拽。
“谁说我是因为你?”
他唾弃了一口,手臂上鼓起诡异的青筋,“我就是看不起这种自以为是的关系户。”
不就是有个好爹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他和这种人不一样,他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才顺利从最低级的班升上来的。
像郁诃这种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不顾一切、付出了多高的代价。
女生疯狂拍打他的手,眼底闪过了愤恨,但他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反而抬起眼,用挑衅的目光直视着郁诃,慢慢地说道:“和你不一样,我拥有【特级潜质】,至于你……我听说你精神力是满分,但最后却挑选了冷兵器,怎么不用热武器?是因为不想,还是因为……不能用?那个上校也没有——”
忽然,他看到对方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
它的四肢像是被折断重组在一起,从肌肤的缝隙里,探出了无数舌头,垂落在地上,散发出的气息,像是触手一样朝他伸了过来。
——恶种,是恶种!
他下意识松开手,瞳孔一缩,骇得连连后退,却忘了自己正坐在椅子上,直接侧翻了出去。
“碰!”
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狼狈不堪。
他身边的人慌忙来扶他。
但透过桌脚,铁栏之间,他却看到了郁诃的目光。
冰冷如同附骨之蛆。
好像他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丑角,让他浑身发抖起来。
“怎么了?还好吗?”
郁诃语气平静道,“你看上去,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
如果换个场合,他会以为这是关切。
但是,这分明是他刚才说过的话的翻版!
余光中,他看到那个女生离开他的身边,眼底带着嘲笑。
“我不是害怕,是因为有恶种!”他感觉愤怒一阵阵涌上脸颊,爬起来,破防地叫道,“换做是你,你怎么可能不——”
但他的视线里,郁诃背后空荡荡,根本没有任何恶种。
他呆住了:“……”
而郁诃口袋里,青蛙骄傲地缩了回去,深藏功与利。
制造幻觉而已。
恶种基本都有几下子,它当然也会这么做。
虽然级别不高,但用来糊弄在校学生已经够了。
见状,坐在窗户边的那人哼了一声。
他看着郁诃,嘴角出现了一抹莫名的笑容,手在口袋里摩挲着什么。
“你再看看,这里有什么?不是空气么?”
这人嘲笑道,“是不是没睡好?如果是这个胆子,还是不要继续吃恶种了吧。”
郁诃注意到这张脸的熟悉。
是那天见过的,在电梯里拖拽恶种尸体的家伙。
没有血迹的遮盖,他整张脸暴露了出来。
一双上挑的眉,单边微翘的嘴唇,似乎随时都准备好嘲讽别人。
他穿着首都军校的制服,胸口别着一只倒三角的山羊,戴着一只蛇形的尾戒。
如果他是那位学长的室友,那他应该和他一个年级,但这里却没有看到学长的身影。
“他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耸了一下肩:“这班上的大部分人,都不在学校里——我是预备巡查官,快毕业了,最近学校有事才回来。”
他顿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下午是实践课,两人一组,你要和我一起行动吗?我可以顺便跟你介绍一下学校的规则。”
郁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见状,他嘴角翘了一下,往后一靠,大大方方地让他看。
他知道自己的外貌很有吸引力,大部分看到他的人都会被情不自禁地吸引目光,并试图和他成为朋友。
这是他的计划。
教团的要求,要求他接近邪神血脉,铲除威胁。
对核心成员的他来说,解决一个还没有掌握自己力量、被邪神父亲遗留在现实世界的青少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就像只迷途的羔羊,脖颈纤细,和他摘回来的花一样脆弱。
根据他的观察,他很清楚自己只需要稍微发起攻击,这件事就能解决,甚至不需要多精密的方案。
当教团下指令的那一刻,对方的结局已经注定。
这只是一个够幸运,凭借着顶级的血脉,从垃圾星球来的二流货色。
邪神是谁?祂不可能产生类似于人类“爱护”的情绪。
根据资料显示,这么多年,祂都没有出现过、表现过什么对他的特殊之处。
所以,他冷眼判断出真相。
郁诃只是一个靠着血脉作威作福的家伙,强迫上校认下他的身份,因为缺失父爱而玩一些令人发笑、过家家的游戏。
他本来嗤之以鼻。
但就在刚才,目睹了利用恶种那一幕,他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兴趣。
他是怎么把恶种带进来的?
哪怕教团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只能利用【林德】本身的密封设计,才能勉强带进来一个半成品。
有点意思。
他嗤笑一声,决定不这么快就结束这场游戏了。
在他的口袋里,教团资产发出“哗哗”的响动。
“我快毕业了。但还差点学分。”他用手指挠了挠瓶身,漫不经心地屈起了腿,“顺便一提,我叫莱尔,特级巡察官预备役——只是在等一个编号,等我毕业,就会彻底成为正式特级了。”
但对方却没接他这句话:“实践课?”
“就是出外勤,每周有一节课是这样。”
莱尔再次耸肩,“这课程需要出校,危险程度不亚于入学考试,首都军校没有养着废物的义务。”
哪怕是作为任务效率的考量,他也是最佳的对象。
他相信,以他特级巡察官预备役的身份,对方肯定知道谁是最合适的人。
更何况,在这间教室里,他确信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必须两个人?”
“两人及以上。”莱尔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学校想培养合作的能力……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落下,郁诃一动不动,只凝视着他。
他能感觉到那股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如有实感,带来微微的刺痛,太阳穴情不自禁地跳动,让他脊椎一阵发凉,仿佛被眼前这个人看穿。
余光中,他注意到被他靠着的窗户,隐隐有抖动的趋势。
那浅灰色的影子,像是建筑被阳光投射的又一层虚无,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的身躯。
是幻觉吗?
这道念头才一闪而过,他猛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一颤,险些跌下了窗台。
他确信自己有那么一刻,大脑被重重撞击,陷入了意识空白的状态。
而这段时间的长度是模糊的。
他的手指,挖进了窗台的边缘,痛觉让他不至于完全失去身体的控制力。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恢复理智,那道阴影似乎也消失了,让他的双眼带上了茫然。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到,郁诃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偏过头,对另一人道:“你好,请问你可以做我的搭档吗?”
“我……?”
被他用那双黑眸一看,女生有点手足无措,感到很是意外:“你确定你没有问错人吗?”
她知道自己不是最好的决定。
郁诃平静道:“这是一个邀请,如果你愿意,那就太好了。”
她吃了一惊,目光落在了刚才被吓到的男生身上。
此时,对方此时正阴郁地盯着她,似乎盘算着什么,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情绪稳定下来,终于,朝他真切地微笑了一下,“我同意,顺便一提,我叫白毓,是一班的班长,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我带你去实践课教室。”
她走到郁诃的身边,两人很快就要离开这间教室。
见状,莱尔脸上的笑容凝固,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等等,我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确定自己的魅力没出问题。
明明他才是房间里最先为对方说话的人,为什么郁诃偏偏找了另一个女生,就好像他不过是个提问的npc,用完就可以随便丢掉!
”我承认你说的对。”郁诃道,“但前提是,你戴对了胸针。”
白毓怔了怔,下意识看了过去。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聪明地没有试图提问。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里。
胸针——
有什么问题?
莱尔皱起了眉。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的别针,终于反应过来,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喘气狂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那个阴郁男吓了一跳。
他用惊恐地目光注视着他,好像那是一个精神病发作的人,连带着另一个男生躲到了一边。
莱尔很久没感觉到这种恐惧了。
他的身体甚至忘了紧张的正确反应,而是仓促地喘-息、大笑了起来。
他……他什么都知道。
因为,现在正别在他胸针的图案,不是他所在教团对外的标志,可以被教徒随处使用,而是只在高层小范围内使用的通行证,目的是用来秘密调度教团在外的力量——
但对方却认了出来,这是绝不可能的。
只一瞬间,莱尔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雷电一般击穿了他。
郁诃不是他想的小羊羔。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只是几秒钟的凝视,让他大脑刺痛,就看破了他的所有伪装和计划。
他感到一阵模糊的恐惧。
这个少年,确实是邪神的血脉。
在对方的眼底,他恐怕才是那个漏洞百出,只要抬抬手就能解决的对象,所以连揭穿他都不值得耗费精力,只放任他那些拙劣的挑-逗、表演。
莱尔自以为是的游戏,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
走出教室。
青蛙很不解,偷看一眼,忍不住小声问:“看那个教团的家伙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任务就算被拆穿了,他也需要继续完成——”
“观众越多越好。”郁诃道,“我需要他来找我。”
这群人之间存在信息差,这是好事。
但现在,他想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参与进来的人当然越多越好。
因为只有【实验体】身份足够瞩目,才能转移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们不受控制地跟着他的节奏。
想到这里,郁诃低下头,拿出通讯仪。
[你能来接我吗?]
[好]
通讯仪震动。
对方几乎是秒回,让他很意外,忍不住睁大了眼。
难道他一直在等自己消息?怎么可能。
他怀疑地想。
一定有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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