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玳想,都嫁给弘晳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娘娘只管说。妾什么都不怕。”伺候的人都让平妃遣出去了,她就去热了奶茶,暖呼呼的放在跟前,预备平妃说累了就给她倒些。
平妃瞧她这样细致,气度从容娴雅,倒不像是蒙古藩部出来的王公之女,反而像是八旗勋贵人家出来的贵女。
可想想后宫那几位勋贵人家出来的贵女,平妃闷在心里想,那几位还不如弘晳的嫡福晋呢。
平妃入宫的时候尚不足十四,在宫中养着待年,等年纪到了才侍寝,那会儿她年纪小,自己一个人在宫里生活,又并不得皇上的关注和喜欢。
她还是很怕的。实在是很比不上弘晳的嫡福晋。
平妃说:“我进宫来,是皇上提出来的。赫舍里氏已经有了一位皇后,可仁孝皇后早逝了。阿玛当时病重,皇上就下旨,令我进宫。”
苏玳知道,康熙很喜欢搞这个名堂。姐妹共事一夫的戏码。
如今的贵妃佟佳氏,不就是佟皇后的妹妹么?也是家里庶出的女儿。
只不过,仁孝皇后的妹妹在宫中的待遇,远远比不上佟皇后的妹妹。
平妃道:“当时,皇太子年幼。家里都在想,我进宫也好,太子终究年纪小,即便将来长大了,皇上再疼爱,后宫也不能没有在皇上跟前为太子说得上话的人。”
可康熙实在是对太子太上心了。
结果事与愿违,康熙将太子牢牢控制在手心里,根本不允许任何人接触和触碰。
太子的一切,康熙都亲自过问,康熙从不允许太子跟后宫嫔妃有一丝一毫的接触,哪怕是赫舍里氏的平妃,也不行。
平妃深深望着苏玳:“在皇上心中,太子身边只能有他。皇上不愿意太子将外祖家看的比皇上重要。皇上一个人大权独揽惯了,这么多年过去,太子病弱十年,皇上纵然抬举大阿哥,抬举皇子们,可一个能与皇帝并肩的皇后,他也不会想要的。”
平妃认定,康熙根本不可能册立皇后。
她病,不是怕的,是闻知康熙将那方砚台摔碎了,她心中陡然一松,是心里长出一口气的畅快。
原来皇上也会恼怒担忧啊。
平妃战战兢兢这么些年,一朝放松下来,心神松懈,生子疲惫撑不住,才病了的。
可她心里却觉得松快了许多。
“这话放在大阿哥身上,也是同样。皇上若知道他叫你来瞧我,怕是真要不高兴了。”平妃微微叹息。
苏玳笑起来,露出一口漂漂亮亮的糯米牙:“我们爷是无法无天的性子,皇上早就知道的。大阿哥行事,皇上都管不了,要不然也不会折腾这么多年了。”
“娘娘且宽心,横竖是亲祖父,由着他们闹去。天塌下来,还有爷们顶着呢。”
这话听着也太光棍了。这要是八旗勋贵的女儿,平妃提这一句,怕是就要愁的不行了。
谁知道这位蒙古的小公主,半点不发愁,似乎还喜滋滋的乐观得很。
豁达心大成这样,难怪叫弘晳看中了。
平妃眸中有爱怜之色:“他是亲孙子,那你怎么办呢?”
才成婚的嫡福晋,就这么丢出来放到后宫里来招人眼,弘晳这小子也真是舍得。
平妃生怕小福晋被人利用了,又怕小福晋心里对弘晳有意见,更怕有人因此挑拨他们的关系,讲明利害后,特意将这话点出来,看看小福晋心中是不是真的有芥蒂。
苏玳笑得越发甜了,她装傻:“妾是大阿哥的女人。大阿哥说怎样妾就怎样。妾从蒙古来,妾什么都不懂的。”
夫妻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是弘晳的嫡福晋,一笔可写不出两个姓氏来。
那历史上的皇太子和皇长孙难道不乖巧懂事吗?
被康熙攥在手心里几十年,到头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废了。
弘晳还老老实实苟到了乾隆朝呢。结果还不是圈禁致死。
这里皇太子病弱,弘晳撑着局面,他无法无天,嚣张蛮横,也不知道能不能为他们父子,为毓庆宫上下,为太子一系争得些许光明的未来呢?
新婚夜,他拿着仁孝皇后的凤钗送给她,说她迟早能戴上的。
弘晳有以她为皇后之心,证明弘晳心里很清楚,知道要保住他阿玛的太子之位。
他新婚高兴,仁孝皇后的东西这些日子都搬了十来个箱子送到她的库房里去了。
苏玳从平妃宫中出来,瞧瞧眼前的红墙琉璃瓦,巍峨的紫禁城伫立在这里,她就想起她进宫前哥哥说的那句话来。
大阿哥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条件相信他的魔力。
弘晳到前院去见胤祥。
问了胤祥安,就跟没骨头似的倚在坐塌上,小福晋不在身边,哎,没劲。
胤祥见他这样,一巴掌就上来了:“坐好!懒洋洋的像什么样子。”
数十天不见,大侄子也忒懒了。
弘晳翻了个身,灵巧躲过:“十三叔从山西回来,手上功夫见长啊。”
人没被打到,但那掌风还挺狠的。
胤祥懒得跟他贫嘴:“刚回来就去了御前,见过皇上就来瞧你。别说做叔叔的不疼你。你要的东西也给你带回来了。”
弘晳就笑着问:“还没见过我阿玛?”
胤祥顿了顿,说:“见过你,再去给太子请安。”
胤祥奉旨去山西赈灾,差事办的不错,见康熙的时候还被夸奖了,还得了赏赐。
只是山西的情形有些不大好,他知道康熙只关注灾情,官场上的腌臜事不爱听,也不想听,憋着一肚子的话没法说,打算跟亲近的太子二哥聊聊。
弘晳瞧了他一眼,忽而就正了身子,轻声说:“十三叔,阿玛身子不好,还病着。有些事,他操不得心。有些话,他也不能听。你还是同我说吧。”
胤祥是个嫉恶如仇快人快语的性子,本来就憋不住,一股脑全给弘晳说了。
弘晳听完,半晌没说话,冷了茶饮了半盏,才望着胤祥道:“皇上精神不济,纵然外头看着还好,但三病两痛的,总还是有的。年纪大了,不爱听互相争斗的事,只希望天底下都是太太平平的,歌舞升平,最好一点事情都没有。”
“老人家爱热闹,还要预备着南巡的。大事化小,小事从无,只要不动摇根本,都是宽宥为上。十三叔一路辛劳,既回来了,就好好歇几日,玛法不是还赏了十三叔几瓶葡萄酒么?十三叔就好好品鉴吧。”
胤祥知道弘晳叫他别闹出来,胤祥也只是来发发牢骚的,贪/腐之事闹出来太大,他也不敢贸然有什么动作。
今儿过来,也不是要说这个。
胤祥面色凝重了些,说:“只怕我还歇不了。”
胤祥问:“太子的病,当真严重到无法痊愈吗?”
弘晳对胤祥也是一样的说辞:“阿玛十年前的重病留下病根,伤了身子,没法完全回到以前。现如今这样,已是上苍庇佑了。这些话,太医早就说过,十三叔怎么又问?”
胤祥说:“我在御前,听见皇上召见照顾太子身子的太医,详细问了太子病情,查看太子医案。皇上下定决心,要医好太子。已着人寻访名医。”
“江浙进了个很有名的民医,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去把人带回来。”
“若按你说的还预备着南巡,怕是要在南巡前给太子爷瞧病,而后,要带着太子去南巡了。”
胤祥在路上,就知道京中为册立皇后的事闹开了。
大阿哥一连十日不去御前,皇上不叫人,却也不治罪,就忙着太子的病,大张旗鼓的给太子找医生瞧病。
胤祥推测圣心:“皇上不会立皇后的。皇上心里,还是看重太子爷的。”
他无疑是亲近太子的阿哥。和太子,和大阿哥的关系自然是极好的。
当然更希望太子和大阿哥都好。
可他这位冷横跋扈的大侄儿,却说了一句叫他心口凉透的话。
弘晳说:“太子若病愈,同从前一样出现在人前,皇上就不会被人逼着立皇后了。他们会转而攻讦太子,直到太子被废。”
这话太过于冰冷残酷。
听的胤祥血液凝固,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太子若被废,那他们这些跟着太子的人……
胤祥面容坚毅:“我去御前请辞。我不去江浙了。请皇上另派人去。”
“听说雍亲王和八贝勒接了差事,要清查户部亏空,剿索账目,我去户部帮四哥。”
弘晳勾了勾唇:“请医生的事,十三叔不管就罢了。也不必十三叔去驳,我去说罢。四叔和八叔打擂台,十三叔就别掺和了。一个亲王对上贝勒,绰绰有余了。四叔手底下,八叔占不到便宜的。”
胤祥不乐意了:“你真要我歇着?”
弘晳乐了,笑得意味深长:“十三叔去西北吧。去西北看看军备,看看青海地形。将来,这些都是大有用处的。”
胤祥懒得琢磨,知道听大侄子的准没错,一口就答应了:“行。”
弘晳也不多留胤祥了:“十三叔回府吧。好好歇几日,等事情定了,会有人带十三叔去西北的。”
十三叔不适宜留在京城斗心眼,多接触军中历练正合适。回头打仗了,把大将军的位置一占,十四叔不就没搞头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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