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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07 章


    “如果有人能阻止恶灵潮,那个人只能是我。”


    赢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前线的。


    责任。很少有人对赢舟提起这个词。


    他们说希望你幸福、快乐、成功,用泛泛的话语去概括一生,却没有人告诉他,你需要对什么东西负责。


    赢舟想,当你接受了其他东西的依赖,并从中得到了报酬,那么就该对这个东西负责。


    世界已经给了他报酬。


    他得到了很多爱,不管这些爱是否另有目的。


    他还付出了爱……赢舟很少说这个词,甚至也不那么愿意承认,仿佛去爱谁就是把柄,注定要低人一等。


    但他的确对这个世界有所眷恋。


    事实证明赢舟很成功。


    被血侵染的黑色泥土里长出新的枝芽,刺破土壤,刺进怪物们钢铁似的皮肤。白色的树根带着血迹从身体内部生长出来……吸收,转化,同化。


    赢舟知道要怎么做,哪怕他操作的并不熟练。他见过太岁的狩猎。


    唯一有些不解的,是裴天因那惊慌到接近崩溃的眼神。


    然后赢舟有些迟钝地意识到,他正趴在裴天因背上,这个角度是不会看见裴天因那张脸的。


    而且他正在不断升高、升高;周围的人和事物变得越来越小。火焰腾空而起,顺着树干一路往上。但最后根本没有可燃物让它攀援。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赢舟想:“噢……原来我成了一棵树。”


    *


    赢舟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治疗室。


    太岁背对着他,银发垂落,一个背影都很优雅。


    他转头,朝着赢舟笑了一下:“欢迎回来。”


    他的面前有一块大屏幕。


    每个屏幕上都在放映着不同的赢舟。


    赢舟安静地观察了片刻,上面放着的都是他过去的经历,在不同的诡域里。


    这是纯粹的导演视角,镜头里的那个人是他又不像他。


    沉静的,疲惫的,恐惧的,哭泣的……只有很少几个镜头里,赢舟在笑。笑容也总是很浅。


    屏幕上的画面闪烁着开始跳转,最后镜头对准了同一个角色。


    现在这个被束缚在椅子上的赢舟。


    太岁走到他面前,摘下手套。


    他手里握着一只兔子吊坠,却没有把它放下来,而是紧紧握在掌心。


    他看着赢舟的眼睛:“为什么要救他们呢?你明知道所有人都是梦里折射出的虚幻的影子。”


    赢舟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指的什么。


    他回答:“哪有为什么,想救,就救了。你超脱于世界之外;可我,活在这样的世界之中,做不到无动于衷。”


    “而且,我的感知和记忆告诉我,我不想看着我在乎的人去死。”


    说完,赢舟甚至还笑了一下。


    太岁轻声道:“是吗?这样吗?所以为了这些虚假的灵魂投影,你连死都不在乎吗?”


    他血红的眼眸里带着困惑,但是又很快变为嘲讽。


    太岁打了个响指,大屏幕上依次出现一排人脸。


    首当其冲的就是元问心。往后是荀玉、叶启木,甚至出现了槐江。但唯独没有裴天因。


    下面一排是和赢舟合作过的职工,他们交情不深,只是朋友圈点赞的关系,里面还有赢舟拉黑过的凯撒。


    最后,甚至出现了赢舟完全不熟的人。过去的同学、老师、校长,给他看过病的医生,食堂阿姨,赢舟有点印象的家政阿姨……


    画面是同步的,而且都在进行,像上帝视角的直播。


    赢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然而心里却骤然涌现出不太好的预感。


    这股预感在下一秒成真。


    一块小屏幕放大,出现在了赢舟的眼前。画面是在乡下,面色黝黑、红润的女人抱着小女儿,脚边还有条大黄狗。


    女人有些忧心忡忡,时不时往外看一眼。最近世道不太平,她男人也不外出打工了,回到了村里躲了起来。说外面有怪物吃人,整天神神叨叨的。


    今天男人大清早出门,说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赢舟不认识她。


    太岁开口:“不认识她很正常。毕竟跟许文玲去大城市后,你都没有回过老家。这是你的小学同学,借你玩过游戏机……想起来了吗?”


    赢舟的表情错愕。


    但他依然不明白太岁是想要干什么。


    直到太岁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响指:“嗯,她小学没毕业,就被父母卖给了邻村的庄稼汉。我们当地的习俗是那样的,小女孩卖出去,换点彩礼。然后送到婆家养,长大了再结婚。也不用领证。你以前是不是答应过要和她结婚的?”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了画面里。


    他低垂着头,浑身都是泥浆。像是摔到了河里,又在泥潭里打了几个滚。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甚至都不用多想,这显然只是一具会动的尸体。不是人。


    女人站了起来,有些高兴,又牙尖道:“天快黑了才回来,还以为你死外面了!你这是摔田里了?”


    她上去拉男人的胳膊。


    男人灰白的眼眸看向她,倏然张开长满尖长獠牙的嘴,咬向女人的脖子。


    血飚飞。


    女人挣扎、尖叫。声音越来越低。大黄狗凄厉地吠叫着,扑向男主人。两三岁大的小女孩坐在凳子上,茫然大哭。


    画面黑屏了。


    赢舟的神色凝重,声音微寒:“……你什么意思?”


    太岁低头看着他,神色怜悯:“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经历的、拥有的、在乎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十分温柔地摸了摸赢舟的脑袋。


    肌体接触的瞬间,赢舟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


    仿佛脑海里掌管痛觉的那根敏感的神经被人一缕缕的撕开。


    灵魂共感。


    赢舟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太岁正在经历的疼痛。


    有那么一瞬间,他根本没办法思考,记忆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缺。


    好在太岁很快抬起了手,继续说着:“不止是她,还有他们。”


    元问心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在巨大的树干之间穿梭着,血红的蝴蝶围绕在他身边。


    每棵树上都挂着沉甸甸的太岁花,在覆盖着祸害尸体的地方,花开得格外多。


    凑近了才会发现,元问心居然在哭。


    他走向森林的深处,但现在是降雨稀少的旱季,又是草原,本不该有这么宽广的森林。


    森林的最中心,有一排高大的树,围成一个圈。


    圈子里有座木头盖的房子。旁边还有几块田,田里养着的欢乐豆已经枯死。


    这地方赢舟认识,他的小岛。


    裴天因就站在这方天地里,低垂着头,像雕塑。


    元问心缓缓停下脚步。


    他的衣服被汗打湿,头发也是,风吹的乱糟糟的。


    元问心哭着问:“赢舟呢?”


    “赢舟呢?”


    他走过去,推着裴天因的肩膀,骂骂咧咧地吼着:“你tm哑巴了?回答我!”


    裴天因终于朝他看了眼,神色很是漠然:“我不知道。”


    他有一个猜测,元问心也有。


    但他们都不想承认,也不敢说出口,怕一语成谶。


    这片森林就是赢舟。


    元问心抱着头,嘶吼着尖叫起来。他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旁边的树干,像癫痫发作。哭到连腰都直不起来。


    跟在元问心身后的同事姗姗来迟,不明所以地看着恸哭流涕的元问心。


    有人走过去,想搀扶他:“元队?!”


    但元问心只是哭着、哀嚎着,哭声无助到了极点。


    赢舟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住、手。”


    “……你在对我说吗?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太岁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下次吧。砰——”


    “砰——”


    这一声,是从屏幕里传来的。


    秘书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手里冒着烟的枪。


    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射歪,这把枪又是专门针对诡异生物设计的,元问心的后脑勺炸开一片血洞。血红的蝴蝶挣扎着,从这个洞里飞了出来。


    在下一秒,蝴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它们察觉到了寄主的死亡。


    进化源即将诡异复苏。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守在元问心旁的那位职工厉声质问:“你干什么!?”


    秘书长瞳孔缩紧:“我、这……我不知道。为什么?”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在下一秒到了荀玉这。


    荀玉看起来心神不宁,隔三差五就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


    元问心还在前线,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想知道一下对方撤离进度,以及是否需要增援。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赢舟的消息。


    荀玉在沿海,最大的那个祸害已经被解决,剩下都是一些扫尾工作。


    荀玉脏兮兮的,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背心,披着异能局制服外套,骑着摩托车巡街。


    雨水打在他缠绕着绷带的胳膊上,布条被生水打湿,渗透出一点斑驳的血迹。


    到处都是废墟,只有少量救援点能看见有人在工作。


    医院也搭在废墟里,床位不够,很多病人只能露天躺着。还有一些尸体,为了防止污染和诡异复苏,都被一车一车的拖去焚烧。


    “又没信号……说好北斗卫星全天候呢?信息部扣钱。”


    荀玉把信号归0的手机塞回口袋里,踩下摩托车油门。眉头紧蹙。


    太岁开口:“附近好像没有可用的东西,那就让他进化源失控怎么样?”


    摩托车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穿梭,如履平地。看得出来,荀玉平时没少玩摩托。


    开车的人突然面露痛苦,黑色的铁车像是失控的公牛,从主人身下飞了出去。


    荀玉倒在地上,死死捂住了自己胸口。


    他像是溺水的鱼,在泥潭里挣扎着。嘴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是上下牙在打颤。


    一缕缕黑气从他的鼻腔和嘴里流出,喷洒在半空中。


    他的眼白逐渐转黑,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狼嚎。


    荀玉的手哆哆嗦嗦的摸向自己的口袋,里面有药,能抑制进化源失控。


    但他却在此时闻到了花香。


    “阿努比斯。”


    赢舟在叫他。


    荀玉脸上露出了狂喜,但残存的意识让他想起,赢舟应该是不会这么叫他的……


    会这么叫他的人,是太岁。


    他艰难地抬起头,想看清对方的脸。可他状态太差了,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这个味道不会错的。


    太岁微笑道:“过来。”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荀玉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绿色药剂,朝着那个虚幻的影子爬去。


    荀玉要回到……他的身边,只要他需要。


    无论你是谁。


    碰撞的金属声响起,很刺耳。


    这是赢舟在椅子上挣扎,他的手腕上全是血,磨出来的,但赢舟浑然不觉。


    太岁神色很是平静,像大人看着无理取闹、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孩。


    而屏幕里的画面还在继续,荀玉消失不见,原地出现的是一只黑色的巨犬。


    而这只狗正在疯狂撕咬着自己。


    周围没人能杀死阿努比斯,那就让它自己杀了自己。


    大片大片的血肉在镜头下飞溅,流出来的血几乎汇成一条河流。


    暴雨中,阿努比斯的呜咽声越来越弱。


    赢舟的表情愤怒至极:“我让你——住手!”


    数不清的藤蔓冲破铁壁,顶破牢笼,像长矛刺向了站在最中心的太岁。


    排山倒海的愤怒在这一刻占据了绝对上风,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屏幕在瞬间全黑。


    太岁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对,这样才对。”


    藤蔓和花叶同样出现在了太岁身后——


    “我们本该是一样的东西。”


    ……


    恶意的我。


    碎裂掉的我。


    不得解脱的我。


    活在痛苦中的我。


    虚无的我。


    被爱着的我。


    深陷绝望的我。


    牺牲和捍卫的我。


    ……哪个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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