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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施玉儿被紧拥在怀中, 侧首时,能看见沈临川修长的眉紧蹙着,额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见她望来,于是抬手将她的眸子遮住, 轻啄她的唇瓣。


    唇齿相碰间尽是甜意与柔柔的热气。


    沈临川爱极了她, 从前是这样,现在能看清了之后反而陷的更深, 他轻捧着怀中人绯红的面颊,轻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快活么?”


    他的声音低哑, 好似含着无限的引诱, 诱着她陷的更深些。


    “快活,”施玉儿不敢说什么反驳他的话, 怕他非要得出一个答案来, 她的额上尽是细汗, 声音软的快要滴水出来,细细喘息着又好似求饶说道:“但我太累了。”


    “乖玉儿,”沈临川爱怜地摸了摸她额上的碎发,柔声道:“这样试试就不累了。”


    她已经快要晕死过去,不住地细颤着, 见他又要俯身而上, 忙哭诉道:“不行了,你放过我吧, 我快累死了。”


    “你不喜欢么?”沈临川拧眉似乎在沉思般, 他望了眼身下人妩媚的模样, 将她湿透的发拂开, 面上有些疑惑, “你不是觉得快活么?”


    就算是再快活的事情施玉儿现在也受不住了,她的眼角滑下一颗泪来,忍不住锤了捶他的胸前,呜咽道:“你一回来就欺负我……”


    她一哭,沈临川便软了心肠,连忙将她的泪擦拭,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不来了不来了,我打水来为你清洗。”


    施玉儿红着眼转过身去,她现在腰间腿间都痛的要命,她知道哪怕这人今日放过她了,明日晚上还是照样嚣张,怎么他有这么好的精力,一连两三次不觉得累么?


    清洗过后,如从前般,沈临川将她拥在怀中,一直听着她的声音渐渐平缓了,才将手伸进她的衣内圈上腰际,在她的腮上亲了两口,然后也满意地阖上了眸子。


    尽管今晚未尽兴,但到底来日方长,不能将他的玉儿吓到,万一之后不让他亲近了,那便是得不偿失。


    这厢小夫妻二人小别蜜意柔情,隔壁王州趴在墙角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还以为是那个小寡妇藏了男人,可是谁曾想是那个瞎子回来了,而且瞎子好像不瞎了。


    总之他的一腔美梦算是泡了汤,边想着,他愈发气的牙痒,最后怒气冲冲地回了房。


    清晨,鸡鸣方起,沈临川便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地想要掀被下床,却发觉自己的怀里有一娇软美人,他这才记起来,自己已经从京中到济州来了。


    施玉儿睡得很香,因为累极了的缘故,她的眉间轻蹙着,紧贴在沈临川的怀中,左手抱在他的腰际。


    沈临川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一时间失了睡意,也不舍得将她闹醒,于是便将她拥在怀中借着昏暗的光细细端倪着。


    他的指从她的眉间慢慢往下,先是眼再是鼻唇到小巧的下巴,沈临川的指轻揉着她的唇,然后往内探了进去,一直到施玉儿有些不满地嘤咛了一声,才抽出。


    他的唇角勾起,将施玉儿的脸捧起吻了吻她的唇,掌摩挲着她的腰肢与肩,眸中满是喜爱。


    这就是他的玉儿,他的妻子,他幻想过无数次施玉儿的模样,可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沈临川觉得,任何幻想都是假的,只有玉儿真真实实站在他的身前的那一刻,那才是真的。


    开春后原先院里的青石板缝隙都生出野草来,小小的一根,从两块石砖的交接处破出,根系不知蔓延了多远,施玉儿铲过好几次都未能将其根除。


    在杂物间旁有拉出的晾衣绳,中间用两根捆起的竹竿支着,上面挂着二人洗净的衣物,蛋黄偶尔顽皮,会从檐上蹦下,将衣裳拉到地上去。


    暖阳斜斜射入屋内,施玉儿睁眼时便见着房门大开,阳光似乎微醺,而沈临川则坐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翻阅一本书籍,他只要一抬眼便可以望见屋内熟睡的人。


    他的眸子低低垂下,端坐在椅上,一只修长的手正将书籍的一页翻过,眸光随之微微移动,寒光点点藏于眼睑之中。


    施玉儿此时还未睡醒,她的脑中尚且有些混沌,她半睁着眸子,一双皓腕搭在枕上,小腿也露在被子外面,白皙引人注目,她轻轻地嘤咛了一声,嗅见被间甜腻的气味,想起来二人昨晚做的事情,下意识地便将自己的头用被子蒙上,有些羞得慌。


    她只露出一双眼来偷偷瞧院里的人,沈临川抬眸便见到她如此娇俏的模样,于是将掌中书本放下,轻扯唇笑了笑,问道:“醒了?”


    “醒了。”施玉儿强装镇定,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却见他眸光陡然幽深,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自己的里衣敞开,肚兜的系绳松松垮垮系在腰间,似乎马上就要落下。


    她的肚兜皱皱巴巴一看便是受了不少摧残,施玉儿将衣裳合拢,忍不住瞪他道:“不是眼睛没好全么,你莫不是诓我?”


    见她有些恼怒,沈临川目光微微下移,用余光看着她,镇定道:“没好全,能看清个轮廓罢了,还是得近一些才能看清。”


    他当然不会告诉施玉儿他的眼睛已经好全,不然还怎么看她的小动作还怎么借机与她亲近。


    施玉儿有些不信,将屋门合上后便开始找衣裳,她将里衣脱下,见到自己原先白嫩的肌肤之上满是点点红痕,看着吓人的很,于是找到一件领子高些的衣裳来遮一遮脖子上的痕迹。


    她将衣裳换好便出门洗漱,沈临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等她洗漱完后一把将她抱到怀里来,同她一起看书。


    施玉儿牢牢地被箍在怀里,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以及身上凛冽的香,她有些无措,却又不敢动,她担忧若是自己动了,反而惹火上身。


    沈临川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指着书上的一个字,声音有些慵懒问道:“乖玉儿,这个读什么?”


    施玉儿读过书,虽说认得不算多,但这个字还是认识的,“‘心’字。”


    “对了,”沈临川亲了下她的腮,好似奖励,柔声道:“那剩下的呢?”


    施玉儿觉得他好似在逗弄小孩儿般,将他的手一打,气呼呼地道:“不认识,都不认识。”


    “玉儿莫恼,”沈临川拍着她的肩头好似安抚,将方才那一段所指的四个字念出来,“这四个字是‘遥以心照’。”


    “我在京中治疗眼疾时你在家中日子过的不算如意,”他将施玉儿抱住,埋首到她颈间,语气里有些愧疚,“是我的错,怪我思虑不周,竟然不知给你写封信回来问一问,但是玉儿,我知晓你也是念着我的,就如我念你般,对么?”


    “若我二人心有灵犀,哪怕是隔着再远的距离,我也有期盼,知晓你还在等我,”与昨日的仓促不同,他今日似乎十分慎重,“但是你若怪我,我也无半分怨言,只求你能心中稍宽。”


    的确,昨日二人之间的确是极为仓促的,施玉儿怨他只知晓床笫之欢,未曾真切关心自己,虽不言,但心底到底不是滋味。


    如今闻言,施玉儿唇角不禁抿出一个笑来,梨涡轻漩,偏还做着不在乎的模样,只淡淡道:“哦,我知道了。”


    她不知自己的小动作被沈临川尽收眼底。


    沈临川轻而易举便让她转过身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他的鼻尖轻轻蹭着施玉儿的面颊,好似在感受一匹上好的绸缎一般,然后又埋进她的颈窝,有些可怜般问道:“你是不是还怪我?”


    “不怪你,”施玉儿有些无奈,只能抚了抚他的黑发,道:“我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再怪你。”


    “我不信,”沈临川得寸进尺,轻啄了一下她殷红柔软的唇瓣,又接连再啄了两下,哑声道:“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施玉儿有些好笑般用细白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唇,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不。”


    这抹狡黠被沈临川捕捉到,他将怀中人的指抓住,放在唇边轻吻,眉间浮现出一丝宠溺,笑道:“玉儿,多对我笑笑。”


    施玉儿愣了一下,闻言有些诧异,道:“怎么了么?”


    她不知道,自己的每个微小表情每一次的言行都被沈临川收入眼中,看的真切。


    “未,”沈临川轻摇了摇头,见她似乎无措,柔声宽慰道:“我们是夫妻,对么?”


    施玉儿此时跨坐在他的腿上,二人之间距离不过一尺,她在唇间嚼了嚼这两个字,然后软下腰肢来,头轻轻伏在他的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她每每听见这两个字时,就会觉得自己和沈临川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她的乖顺能让沈临川轻易地察觉,他环上施玉儿的腰肢,侧首唇在她的腮上寻着,见她眼睫微微颤抖,将她的掌寻到,与她十指相扣。


    从前他不能察觉,只以为施玉儿大抵对自己还无意,可是如今才知晓,原来是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依靠感与安全感,故而她才会感觉患得患失,不是有意无意,是哪怕有心却也不敢将自己完全托付出来的怯与惧。


    “玉儿,喊我。”


    施玉儿嗅着他颈间的清香,目光落到他严实拢起的衣领上,柔柔喊道:“夫君。”


    她似乎有些困了,坐了一会儿后便在他的怀里睡熟,呼吸轻缓,一只手无意识地拉着他的衣袖,两只肩微微向内缩起,腮贴在他的颈上,有些温热。


    沈临川将她的黑发拂到一侧,暖阳洒下,她的肌肤在阳光之下愈发显得晶莹白嫩,乌彭彭的发和微微蹙起的眉,都构成一副美景。


    美人如斯,沈临川侧首亲了亲她的颈间,见到衣领掀开便有自己昨夜留下的印记,心中顿时更加怜惜,慢慢地将她抱到床上,然后解开外衫将她拥入怀中小憩。


    屋外春光正好,一片灿烂,人们大多早早换上了春衫,家门大开着让暖阳进来清一清一冬日还未散的寒意,斜桥巷内今日来往的人也多,大多拿着扫帚打扫着各家的门前。


    王嫂子端着一盆衣裳打算去河旁浆洗时,恰见隔壁的院门紧闭,于是上前敲了敲,喊道:“玉儿妹子,一起去洗衣裳不?”


    半日没人应她,王嫂子正欲再喊,便见院门从里打开,沈临川一席月白色长衫站在门后,眉目凝霜。


    “她在午睡,衣裳已经在院里洗了。”


    “我知道了,”见他回来,王嫂子吃了一惊,忙问道:“沈夫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回的,”沈临川的声音压低,担忧扰到施玉儿睡觉,答道:“多谢王嫂子这段日子对玉儿的照顾了。”


    “哪里的话,”王嫂子也不再多叨扰,见他回来了,也是心里替施玉儿高兴,笑道:“我不打扰她午睡了,你回来就好,省的她一人在家日子难过。”


    她察觉到沈临川的眼睛似乎好了,却也没多问,简单说了两句后便自己抱着木盆走了,施玉儿与她说过,沈夫子是去治眼疾了,总之治好了就行,往后日子也好过,她心里头也是跟着高兴。


    院门合拢,院内又重归于平静,沈临川走到正屋看了一眼,见施玉儿正睁着眼看他,温声问道:“再睡会儿么?”


    “不睡了,”方才二人的话施玉儿已经尽收耳中,她的目光懒懒落在自己莹润白皙的指尖,又落到沈临川的身上,好似不经意般问道:“你的眼睛的确是会慢慢好的对么?”


    “对。”沈临川将被蛋黄扯到地上的衣裳捡起,重新晾到竹竿上,然后走到房中便要去抱她,却被抵住,于是只能安静坐在一旁,看她起身。


    施玉儿将被子叠好,一边系着衣裳身子一边嘟囔道:“还好晓得是你回来了,不然那些人又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谁家媳妇大白日的还关起院门睡觉,这不是要闹笑话么?”


    “闹什么笑话,”沈临川将她的腰掐住,将人抱到膝上亲了亲,笑道:“困了自然就要睡觉,这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要编排你。”


    “哎呀,”施玉儿不与他闹,从他的膝上下来,取了银子便去院里拿菜篮子,回头望他,道:“我去买些菜回来,你注意些,莫要伤着自己。”


    在她心中,沈临川现在仍旧是一个半瞎的人,唯恐他闲不下来非得做些什么,到时候伤着。


    “我都知道,”沈临川点头,轻笑了笑,“去吧。”


    一直到那抹倩影消失,三个黑衣人从檐上跃下,半跪在沈临川前方,恭敬道:“主上。”


    一改方才面上的温情,沈临川浅啜了一口茶水,淡声问道:“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回主上,”中间的黑衣人答道:“已经按照主上的吩咐办妥,王知府处属下拨了五名暗卫供他差遣,如今拐卖一事已经和朝中的各个官员都有所纠结,只怕就算是济州的事情了了,其它地方依旧是如此。”


    沈临川自然知晓此时牵连甚广,不仅是济州,还有荆州、岳州等地都有人口无故失踪之事,只是他不好对此事大动干戈,以免打草惊蛇,只能假借王碾之手先整理济州。


    此事极端恶劣,若是源头祸患不除,就算底下官员防得再紧,可一旦稍微松懈,便又会卷土重来。


    “这是目前已知朝廷各官员与此事有牵连的名单,还请主上过目。”


    沈临川接过薄册,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发现了不少郭家的党羽,待扫到最后一行字时,他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将薄册收起,点了点头,“我都知晓了。”


    去年腊月时虽说查出倒卖军粮一事似乎与上官家有所关联,可是最后彻查之后却是发现此事乃秦勉为掩人耳目所虚构来往信件,秦家经过此事后定然损失惨重,皇上就算暂时动不了秦钟,但若是一有可乘之机,秦家便是难逃一死。


    但如今蠹居棊处,他不能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不然只会是更加难以探查,蛀虫在暗……沈临川的指尖轻扣桌面,眉间微微拧起,对几人道:“传信回京,密切关注与上官家来往的官员,切莫让风声走漏,让父亲仔细核查与上官家来往的信件中是否有模棱两可之词。”


    若上官家真的参与了此事,才是最难办的地方,上官家与沈家同为大族,二府之中来往甚密,或许在他们未曾关注到的时候,上官家便已经在暗地里谋划,若是他们想推倒上官家,那上官家何尝又不是有如此想法。


    秦家败势已定,只要拐卖一事得到实论,郭家便会倒台,届时秦家在朝中便是孤立无援,藏在深处之人定然也坐不住,会露出马脚来。


    但到底如何,只能且行且观。


    春意四起,王嫂子端着木盆走上岸时恰见施玉儿挎着菜篮出巷子,她忙上前两步将人喊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眼前人眉眼含春,皮肤水嫩的模样,不禁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家的那位回来了,是不是觉得日子也舒坦了?”


    知晓她在笑什么。施玉儿有些羞的左右看了一眼,才轻声道:“还好吧,总不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瞧你这话说的,不同的地方可多了,”王嫂子怜她没有长嫂母亲教导,便也压低声音说道:“你看,你家男人回来了,一来那些婆子不再碎嘴,你耳朵里舒坦,我家小叔子不敢再去扰你,你心里舒坦。二来呢,这夫妻之间定然是有些趣事,我也不打趣你,总之你也成亲这么久了。”


    话落,她拍了拍施玉儿的腰肢,眼微微一眯,继续说道:“我原先以为你俩都还年轻,开春后就能怀个大胖小子,但是此时也不晚,现在怀上,正巧是年节之后生下来。”


    听见提及孩子,施玉儿心里头莫名一慌,忙将她一打,道:“别说了,我还没想着生什么孩子,你怎么总是将这些话挂在嘴边,燥不燥?”


    “该来的总会来,难不成你还能躲?”王嫂子劝道:“嫂子是过来人,知道家里有个孩子多重要,再说了,总会经历这一遭,第一次是怕些,但一想,哪个许配了夫家的女子是没生孩子的……”


    施玉儿不愿再听她说,潦草应付两句后便走了,她哪里有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她现在尚且不知自己和沈临川的日子该怎么过,再来个孩子,那全家一起喝风好了。


    孩子哪是说生就能生的,她烦恼至极,见没人注意自己,又去药店买了几副避子药,决心干脆不再让沈临川碰自己,还能将买药的银子也省下来。


    她回斜桥巷子时,恰好有几位婶子在门口闲话,见她来,仿佛说好了般声音压低开始嘀咕起来。


    施玉儿知晓平日就属这些人嘴碎,却不好意思去问问究竟在说些什么,哪怕知晓是在编排自己,也只能忍气吞声走过去。


    “诶,沈家娘子,”一六十上下的婶子喊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问道:“做什么去?”


    “买菜了回家呢。”


    施玉儿不欲与她们多说,将菜篮往前送了送,给几人看了一眼便要走,却不料那婶子继续问道:“你一个人在家买这些菜做什么?”


    “是一个人吃,还是两个人吃?”


    话一落,围在一起的几人面上纷纷露出探究的神色来。


    施玉儿心底生气,但如今沈临川是真的回来了,她就算是反驳也是有理的,“自然是两个人吃,我家夫君回来了,一个人的菜怎么够?”


    她的声音分明清亮,可是落到那几人的耳里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一老妇将眸子一转,不知又开始嘀咕什么,几人当着施玉儿的面好似她们就藏在她的床底下一般,将所有事儿都听得分明。


    “我每日都在院里,若你夫君回来,我应当也是能看见的,”坐在最角落的那个老妇开口道:“可是我分明没见着你夫君回来,沈家娘子,你可不能骗我们啊。”


    “回来了就是回来了,若是不信,我带你们去瞧瞧。”


    施玉儿有些气急败坏,方转身要去院里拉沈临川,便见他将院门打开朝着自己走来。


    他面色微沉,将方才众人的话听得分明,他走到施玉儿的身旁,做她的依仗,一双眼扫过几人,淡声道“沈某归来时诸位院门紧闭,故而不知,还敢问诸位,何故如此为难我家夫人?”


    作者有话说:


    沈临川:编排我老婆,我是真的会生气的!


    其实人无完人,小沈也在慢慢的学着怎么去爱玉儿怎么去和她相处,学着去做一个好老公。二人之间还在磨合,对彼此的感觉也在不断变化


    明天上午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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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十二章


    寻常街巷男子遇见妇人之间有口舌之争, 大多不屑于与这些长舌妇为伍,少数辩护两句也就罢了,极少有人非要得出一个结果来, 落得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见沈临川如此,那几位原先编排施玉儿正起劲之人霎时间哑了声, 互相张望一眼, 嘴里嘟囔了几句,方才为首的那位婶子打着哈哈笑道:“沈夫子, 这么认真做什么,又没有说些旁的, 不是为你考虑么?”


    沈临川握住施玉儿的手, 从她臂上接过菜篮,淡声道:“沈某多谢诸位好意, 只是玉儿是我的妻子, 夫妻之间互相信任乃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 且沈某家事暂且无需诸位忧心。”


    他的手很暖,施玉儿怔怔听他说完一句话,被带着往回走时不自禁转头看了一眼那些老妇,见她们俱是面色难看,顿时心中大出了一口恶气。


    院门合上, 她的面上绽出笑来, 被握着的那只手不禁晃了晃,好似撒娇, 问道:“你在外这么维护我, 不怕她们说你没肚量么?”


    话落, 施玉儿碰了一下他紧实的肚子, 抬眼看他, 想得到一个答案。


    沈临川轻揪了一下她的脸颊,见她皱鼻,不禁笑道:“你是我的妻子,难道我不维护你,去维护旁人么?”


    他似乎总是喜欢将什么妻子、夫君、夫人放在嘴边上,时时刻刻用来强调二人之间的关系,施玉儿倒是不觉得烦,经此事后听着更是感觉心中有种难言的踏实感,她将菜篮接过,想起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顿时心底涌上一丝愧疚,忙去厨房偷偷熬药去了。


    沈临川这两日黏她黏的紧,她一个不注意就黏了上来,施玉儿将药拿在手里半日,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藏到了橱柜里,索性她这几日小日子方走没多久,应当也不打紧。


    不得不说沈临川回来的真是时候,但凡他早回来几日,都不能这么痛快,起码要憋上个两三天才行。


    施玉儿一边想着,手上麻利的将买来的菜择好,然后端出去用井水冲洗。


    如今开春了,井水也不再如之前般冻手,她择菜时沈临川便到院子里修理之前坏了的杂物间门,他半蹲在地上,手里握着把铁剪,神色认真的将门上的铁丝扭紧,再将门内的杂物一一拖出准备丢出去。


    本来施玉儿之前便打算将这个屋子收拾出来的,怎奈她力气小,里边灰尘又大,最后左等右等还是等到沈临川回来再弄。


    见她过来,沈临川将手上的铁剪丢下,伸臂便要抱她,“玉儿,这个房清理出来是做什么的?”


    施玉儿并没推开他,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腰肢,望着眼前不过一丈来宽的屋子,想了想,说道:“一丈来宽就比人高一些……”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比我高不少,比你只高小半大概,将这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废物丢掉,放些咱们往后暂时要用的东西正好。”


    沈临川见她说话时唇间微动,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下她的腮,才继续正色说道:“可以,放咱们的东西更好。”


    施玉儿睇他一眼,其实她想的是先做放杂物的位置,日后有孩子了还能趁着孩子小的时候住上一住,可是明明总是盼着想要个孩子的人却好似此时没想到这儿一般,与她的想法接不上。


    “好了好了,”施玉儿将他的手拍开,秀眉微微展开,轻声道:“我去炖汤,你先收拾。”


    “好,”沈临川拉住她的衣袖,接道:“我定然多吃些,晚上好克化。”


    施玉儿一惊,光天白日之下又听这人说些不着调的话,忙急得要去捂他的嘴,娇斥道:“不许说,羞死人了!”


    见她羞的脸颊通红,沈临川却反而心中大快,将她一把抱住,抓住她的手,好似引诱般唇微微厮磨上她的,眸中满含着笑意,问道:“我说克化是指晚上出去散散步而已,玉儿在说什么,难道玉儿想的不是散步么?”


    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施玉儿气急,在他唇上一咬,将他推开些,怒道:“不理你了!”


    她转过身去,却听身后有朗爽的笑声传来,步子不禁又加快了一些,逃也似的回了厨房。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她在心中暗暗非议,怎么这人表面看着正经,可私底下却是个如此放荡的性子,一边想着,施玉儿红唇紧咬,将砧板上的鸡肉剁碎,好似泄愤般,每下都剁的极重。


    沈临川早就想好了怎么哄她,故而也不着急,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将杂物间内打扫干净。


    杂物间里面什么都装了,破烂的衣裳,缺了腿的椅子,锈掉的锅,还有两块完好的床板,其它的小物大可不计,沈临川将这些拖到巷子门口,便被路过的乞丐一抢而空,他两手空空地回了院子。


    见他手上干干净净的回来,施玉儿有些好奇地去杂物间望了一眼,洒了些水压压灰尘,问道:“里边有什么还能用的东西么?”


    “没有,都是旁人用过的,我想你应当也不会用,便赠予乞人,”沈临川将手洗净,然后拿了院门后的扫帚来清扫,嘱咐道:“离远些,莫要将你的身上弄脏。”


    “我本想帮帮你,弄脏倒也无所谓,”见他执意如此,施玉儿便去收已经晾干了的衣裳,见到自己昨日被他洗的干净的衣裳,无【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意般问道:“你昨日怎么还给我把衣裳洗了?”


    “我从前便给自己洗衣裳,你我不是外人,”沈临川眸子一转,便轻而易举看见她面上拂过的一丝讶异,笑道:“我从来没帮旁人洗过衣裳,你是第一个,无论男女,你都是头一个。”


    这还是她的福分了,施玉儿将衣裳扯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气鼓鼓的声音传来,“你爱帮谁洗衣裳都可以。”


    沈临川无奈摇头,怎么他的小妻子有这么大的脾气,从前不觉得,如今发觉后却只觉得可爱。


    他认认真真地清扫着,施玉儿无事可干,还不到吃饭的时间,便拿出一包糕点坐在院子里吃起来,一边拿着眼睛瞅他。


    沈临川不一会儿便将杂物间清理干净,将衣裳上灰尘拍干净后便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自己很乖觉地端了椅子坐在她的旁边,看她腮上鼓鼓的模样,问道:“好吃么?”


    施玉儿将油纸包往前推了推,“喏。”


    沈临川却是微微俯身将她手上剩的小半块吃进嘴里,弯唇道:“好吃。”


    这难道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么,施玉儿觉得他幼稚死了,比玉麟这个三岁小孩儿还要不如,不禁笑道:“羞不羞?”


    “不羞,”沈临川知晓自己大抵在旁人面前以及在她面前的差别有些大,但是无妨,夫妻之间都是关起门来说话,难道这些小趣味也要被旁人听去么,“吃你剩下的,不羞。”


    见他要来亲自己,施玉儿忙往后躲,扯开话题道:“你不是说开年后玉麟他们要来上课么,现在还来不来?”


    若是这份束脩拿实了的话,施玉儿心中到底能舒坦些,也能将二人的以后想的更远一些。


    “来,”沈临川心中有计较,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俯在耳边低声说道:“我与你说个秘密,听不听?”


    他的呼吸热热的洒在耳边,施玉儿有些闪躲,与他唇间若有若无的相碰令她有些心猿意马,颤声问道:“什么秘密?”


    沈临川将她的下颚钳住,不由分说便吻了上去,浅尝一口后微微松开些,柔声道:“先让我亲一亲,我再告诉你。”


    他的眸中有丝笑意,但施玉儿却从来是经不住好奇的,没两句便已经束手就擒,被他亲的气喘吁吁,浑身无力。


    “快说,”她轻锤了一下沈临川的胸前,指间绕上了几缕他的发丝,娇声问道:“快告诉我。”


    沈临川又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瓣,才说道:“王知府提前付了我半年的束脩,除去我离开的三个月,一起给了十两。”


    “真的吗?”施玉儿霎时间两眼放光,追问道:“什么时候给的,他们什么时候来上课,还多给了一两么?”


    一两银子或许对王知府来说不多,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两三个月的饭钱,施玉儿笑意顿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般问道:“你说玉麟玉蝉他们是王知府的孩子?”


    “对,”沈临川见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现在才知道?”


    施玉儿埋首进他的怀里,一时间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不禁嘟囔道:“你是救过他的命么,对你这么好,又是当夫子又是送你去治眼睛。”


    沈临川圈住她的腰,将她搂紧了一些,想了想,答道:“没,大概只是因为我们有职务间的关系罢了。”


    他和王碾,一人为百官之长,一人为知府,岂不就是上下级的职务关系。


    施玉儿想起来据说他之前为知府府上门客,便也不再多问,睁着眸子想了会儿便从他怀里出去,“汤估摸着要炖好了,我去做饭。”


    “去吧。”


    沈临川来到正屋,将自己给她带来的礼物打开看了看,见海棠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点了点头,将簪子放在枕下,预备晚上送给他。


    其实他初时想的是大抵玉簪才清雅,但是施玉儿长相妩媚娇柔,若是只在二人之间,他更愿意能将她的媚色尽收眼底,红宝石与海棠,才衬美人。


    鸡汤炖的很香,蛋黄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他如今见到沈临川时仍旧会龇牙咧嘴,但是却不再往施玉儿怀里跳,更喜欢赖在她的足边或自己跑出去晃荡半日再回家。


    “小野猫,”沈临川伸手点了点猫鼻子,见它伸爪要来拍自己的手,于是将它的爪捏了一下,又去点猫儿的额,问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也是如现在般每日不归家吗?”


    蛋黄听不懂他的话,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小猫脑袋‘喵’了一声,最后对着眼前人翻了一个白眼便两三下蹦到厨房里去了。


    若是只有施玉儿在家的时候,她定然会分一个鸡腿给蛋黄,但是如今不同,沈临川回来了,蛋黄便只有吃鸡翅膀的份,眼睁睁的见着本该落到自己猫嘴里的鸡腿进了旁人的碗里,蛋黄委屈不已,蹭着施玉儿的小腿,一直等到她将自己的鸡腿分给它,才叼着鸡腿两三下跳走。


    “你太惯这只猫儿了,”沈临川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她的碗里,此时早就不顾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想和她多说些话,“它的性子太过骄纵,日后定然不是一只好猫。”


    “你和一只猫儿置气什么,蛋黄才多大?”施玉儿有些好笑般看了他一眼,笑道:“它不过四个月大,还是一只小猫,你都二十有三,快二十有四了,小孩子骄纵些不是很正常么?”


    之前每每说起年龄时施玉儿总是感叹二人之间差了近七岁,但是这些也不打紧,主要是她有些心疼沈临川,旁人一般这个年纪,该是日子安定下来,膝下有儿有女了。


    “怎么?”见她面露难色,沈临川问道:“我说猫儿你不高兴了么,若是如此,我往后少教训它便好。”


    施玉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将自己方才的一些思虑掩下,说道:“没,继续吃吧。”


    她方才一瞬间只是在想自己会不会太过自私,不愿意在如今给沈临川怀一个孩子,可是后来她再想,若是她现在开始存银子,孩子晚些来或许更好。


    “若是……”纵使心底想了一遍,但她的心中仍旧是有些愧疚,装作无意般闲谈道:“我母亲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且是老来得女,因此没少被父亲责怪,之后的各位姨娘也是都未能有个一子半女,我在想,若是我也生不出孩子来,你会不会也怪我?”


    “孩子很重要么?”沈临川仔细地想了想,认真地回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若是孩子不来,则是与我们没有缘分罢,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或许是我的问题也有可能。”


    “你不是想要孩子么?”


    沈临川放下碗,目光一时间有些灼灼,“之前的确是想要,后来却觉得倒是都无所谓,若是非要不可,我努力些,或许能快些来,但你要配合我,不是么?”


    施玉儿吓了一跳,差点连碗都没端稳,连忙埋首吃饭,不再理他。


    晚饭后,沈临川很自觉地洗了碗,然后大大方方牵着她的手,二人在巷子里走了两个来回,一直到巷子里所有认为施玉儿已经做了寡妇的人都改了主意才回到院里。


    知晓他的用意,施玉儿心中感动,默着去烧水洗漱。


    她的确容易被沈临川做的一些事情感动,原因无他,实在是在这个她已经见过许多男人的坏根以及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劣性之后,她觉得沈临川对她,起码是表里如一的。


    她用皂子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身子,目光落到藏避子药的橱柜里,又连忙移开,避子药对女子身体无益,她知晓,但是总归最多也就只喝这一年罢了,等到日后二人的日子好过了,剩下的一切不都是水到渠成么。


    她洗漱之后,沈临川便急匆匆地也进去洗漱了,施玉儿红着脸回到房间,对着镜子细细地抹润肤膏。


    之前施率带来的几瓶润肤膏她还有剩半瓶,年后她换用了便宜的雪蛤膏,这些贵些的润肤膏堪堪只剩下半瓶时她突然舍不得了,因为还有两瓶小些的瓶子里装着的是敷面的脂粉和一小瓶唇脂。


    发觉只剩半瓶时便忙不迭地换用了雪蛤膏,一直等到沈临川回来,她才重新将剩下的半瓶拿出来用。


    如今用的这瓶味道清润,她先挖出半个指头大小的膏体在掌间化开,然后在面上匀开,带过颈间。


    厨房内的水声还在继续,施玉儿往外望了一眼,便拿起镜子揽镜自照起来,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又抿唇,等到厨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时才放下。


    果不其然,沈临川一进门便来黏她,施玉儿跟着他去了床上,却将他的唇抵住,下定决心要与他约法三章。


    “好玉儿,要说什么,”沈临川捉住她的手便往唇边送,眼眸幽深,柔声道:“待会儿再说不行么?”


    “不行,”施玉儿可不觉得此人待会儿会给她说话的力气,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边往墙角缩了缩,娇柔妩媚的眉眼中透出一丝的倔来,低声道:“你必须先答应我,不然我可不干。”


    “行,”沈临川坐在她的对面,眸中似有火在烧,忍得臂上青筋凸起,眼尾泛红,哑声道:“你说。”


    “咱们约法三章,”施玉儿被他的眼神吓到,更加决心要与他约定好,于是在他的目光之下继续硬着头皮说道:“第一点,若是行房,一夜最多最多两次,不能再多,且不能白日宣淫,你是夫子,应当比我明白这些道理。”


    沈临川语气幽幽,“玉儿,这是两条了。”


    “两条便两条,”施玉儿咬了咬唇,被他看的不自在,肩头几乎轻颤起来,继续道:“第三条……”


    施玉儿的话未落地,便察觉到自己的发上有一凉凉的沉甸甸的物簪上,顿时一顿,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将那物取下来,眼眸顿时泛光,问他,“这是什么,送我的么?”


    她早便猜到,但等到收礼物的时候仍旧高兴。


    沈临川成功转移话题,摸了摸她软嫩的脸颊,低低地‘嗯’了一声,温声道:“喜欢么?”


    “喜欢,”施玉儿眼眸弯弯,却又秀眉微蹙,问道:“此物应当值不少银子吧,你哪里来的银子给我买这根簪子?”


    况且光是看这簪子的分量以及做工和镶嵌的宝石便知此物价值不菲,沈临川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给她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沈临川想了想,答道:“王碾欠我五十两银子,我便给你买了。”


    “五十两!”施玉儿被这个金额吓到,险些就连这根簪子都拿不住,不可置信般抬头看他,“五十两银子,你就打了这根簪子送给我,你怎么这么舍得?”


    她之前还在为沈临川一个月三两银子的束脩高兴,哪里知晓他手头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五十两的巨款,这能抵得上他教两三年的书了。


    沈临川趁机去搂她的纤腰,将她搂到怀中来,顺便往上轻揉了一把,吮着她的耳垂,问道:“不喜欢这根簪子么?”


    这根簪子他也不知道多少银子,这是去库房挑的,他觉得施玉儿喜欢便带了过来,五十两银子也不过是一个猜测的数罢了。


    “喜欢是喜欢,”施玉儿舍不得当掉这根簪子,却也觉得自己大概不配戴这么贵重的物件,她又不是什么官夫人,哪里敢戴这么贵重的簪子,于是轻轻嘟囔了一句,“你或许之后会后悔给我买这根簪子的。”


    “给你买什么都不后悔,”沈临川轻蹭她的颈间,讨好般说道:“你喜欢就比一切都好。”


    施玉儿将腿并紧,忙道:“不行,我们的约法三章还没说完。”


    沈临川面不改色将她压在身下,将金簪在她手中抽出,簪到她的发上,掌间动作却是不停,柔声道:“你说。”


    “第三条、第三条就是……”施玉儿忍不住嘤咛了一声,细细喘着气,说道:“你每次只能三四日一次!”


    “一日三四次?”沈临川选择性听错,轻咬了一下她的肩头,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我会满足你的。”


    “不是!”


    沈临川将她肩上的衣裳拉开,望了一下,然后覆上肚兜之上的兰花图案,笑道:“我听错了么?”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施玉儿扭动了一下身子,又被按紧,只能求饶,“对对对,是我说错了,第一条是一夜最多两次,你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她的身子敏感,沈临川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听,只抽出时间来含糊答道:“对,我记得,白日也不能,清晨算白日么,也不算是夜晚,对不对?”


    施玉儿怔了一下,下一刻便被从衣裳里完整剥出,于是红着眼眶捶打着身上人的胸膛,哭道:“你坏死了!”


    沈临川见状将她的泪拭去,将指抽出放入她的唇间,哑声道:“你太敏感了,我光是亲你,你便已经如此,若是真的三四日一次,你能受得了么?”


    作者有话说:


    沈临川:整日不着家,一看便知不是好猫


    蛋黄: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着家,天天训我(气)


    施玉儿:+1


    明天早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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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十三章


    猝不及防, 施玉儿尝到了,转身便要去吐,却被沈临川堵住唇, 他的声音传来,“我和你一起尝尝。”


    她哪里知晓自己想了半日的约法三章被他三言两语便糊弄了过去, 最后反而得不偿失。


    她大抵是斗不过沈临川了, 施玉儿认命般闭上眼任他折腾,心中不断宽慰自己, 沈临川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碰女人, 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况且此事也不算难受,还很舒服, 顶多就是累些, 忍一忍罢了。


    可在等到沈临川不知第几次要来掰她的腿时, 施玉儿对自己的这些劝说完全崩塌,大哭道:“不行了不行了。”


    他们之前最多的也就两次,怎么她今日稍稍纵容了一下便这般了么,沈临川闷哼了一声,轻抚她紧绷的身子, 宽慰道:“放松些, 莫怕。”


    施玉儿哭的抽抽噎噎,攀在他的肩头不知是第几次决心以后定然要狠下心来。


    一夜浮沉, 事闭, 沈临川用先前温着的水替二人擦拭了身子, 他从身后拥着已经累到昏睡过去的施玉儿, 想道, 今日算是尽兴了一些,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尽兴是什么时候。


    他的玉儿总是有这么多的主意来防着他,沈临川想,不如让她多适应适应,或许日后也就能受得了了。


    他想着,在怀中人香甜的颈上亲了几下,满意地阖眸,他寻到施玉儿的指,将她的指握在掌间,唇边勾起轻笑,又咬了一下她的肩头,听见她软软地哼了一声,才安分下来。


    受累的人总是施玉儿,她每日里醒的也晚,一直到了第二日将近巳时,她才堪堪醒过来。


    屋门静悄悄的合着,只有几缕光从窗户缝以及门缝里透进来,春来万物破土而生,故而空气中也是湿润的,带着些草泥地的清香。


    施玉儿在床上赖了会儿床,听不见院里的动静,又望着自己白嫩嫩的胳膊发呆,她的臂上有几处刺目的红痕,缓缓延伸,她倒是不觉得奇怪,若是将衣裳拉下来,只会看见更多。


    沈临川也不知道是不是属狗的,只恨不能将她咬到浑身青紫不留下一块儿好皮才好。


    施玉儿叹了口气,扶着腰慢慢坐起身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和腰肢,才踮着脚尖下地。


    屋门打开,阳光透进,将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沈临川正拿着一片肉片喂蛋黄,见她出来,微微坐直了身子,侧首问道:“感觉可还好?”


    他着着一身月白,微笑起来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好似寒冰乍破,里边繁茂的春日蠢蠢欲动,破出一片盛景,不像是一个二十大几的老男人,此时更像是一个少年郎一般。


    施玉儿轻哼了一声,睨他一眼,走到厨房洗漱,可心里却是有些不争气般扑通跳了两下,有些面红。


    沈临川大抵是知晓自己生的好,在她洗漱完后便又凑到她的身边,轻蹭着她的颈,附在她的耳旁,好似引诱般问道:“怎么脸红了?”


    施玉儿白嫩的面颊之上有两片粉色的飞霞,她将身后人的手一拍,不自在般道:“热的。”


    沈临川轻笑了一声,也不拆穿她,伸手替她在腰间几个可以舒缓疼痛的穴位上揉按着,趁机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问道:“还是很酸么?”


    “不酸不酸。”


    施玉儿将洗好的菜放在砧板上,将垂在面前的发拂到耳后,随口问道:“今日想吃什么?”


    “都好。”


    她的随口一问竟然让沈临川心中生出许多对有家这件事的满足感来,他环住施玉儿的腰,埋首在她颈间,好似闷笑了一下,柔声道:“玉儿,有家真好,这是我和你的家。”


    施玉儿被他环着行动不便,此时闻言不禁转过身去将他的脸捧起来,仔细看了两眼,好笑般说道:“让我看看,是二十三么,怎么和三岁小孩儿一样?”


    沈临川眼睫微颤,将她的手握住,微微上前在她唇上啄了两口,眷恋般答道:“或许是和你在一起的缘故,我总想和你更近一些。”


    他无时无刻都在表达着自己对眼前人的喜爱,没有半分保留。


    施玉儿将他推开一些,将一旁的菜篮子拎起,微掀眸,心中软了半分,轻声道:“我去买菜,你在家等我回来。”


    沈临川又亲了一下她的唇,低声道:“去吧。”


    春来后气温渐暖,施玉儿拿了银子,打算买两块布回来裁制两套新的春衫,若是有轻薄些的料子,夏衣也可以制出来了。


    她走出院门,沈临川目送她离开,那群碎嘴婆子在门口坐着观望,见她出来,露出个友善的笑来,施玉儿愣了一下,也一一回应。


    可是她却不知,在她走后,众人又开始讨论起来,看沈家娘子何时能怀上个小子。


    “大概不会太久,你瞧瞧这夫妻俩,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开门,估计不用多久了。”


    柳絮随风起,春景烂漫,小河河面波光粼粼,仿佛碎着冰晶,柳树的枝丫垂下河堤,又从另一侧生出别样的翠绿,孩童的风筝在天上悠扬起伏,夹杂着欢笑。


    施玉儿方走出巷口便见着这幅景色,顿时心情大好,嘴角止不住勾起笑意来,只是她走了没两步便被喊住,她回首望去,见王嫂子正向她跑来。


    “玉儿妹子,一起去买菜。”


    王嫂子的眼眶下青黑,还有些红肿,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哑的不成样子,施玉儿见她神情黯然,心底有些担忧,又走了两步,忍不住问道:“王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唉,一些家事,”话说了两句,王嫂子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捂面将泪洒出,哽咽道:“我当你是我亲妹子,才同你说,你不要笑话我。”


    施玉儿心底有个猜测,但是却不敢提,于是拿帕子给她擦泪,试探着问道:“素环惹你生气了?”


    “素环乖呢,”提及女儿,王嫂子笑了一下,末了又叹口气,低声道:“从前婆婆没去的时候便只晓得磋磨我,骂我生不出儿子,想让我家男人休了我再娶一个,可是家里没什么积蓄,谁也不愿意进来给孩子当后娘。”


    “现在呢,家里分了十五两银子,我原先以为这下日子该好过了,可是谁曾想……”她将泪一抹,望向施玉儿,唛濡了两下,道:“谁曾想、我家那个把那银子拿去装阔,成日里同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摆饭局在勾栏院里吃饭,你说这哪里吃饭不是吃,还非得去勾栏院里花那些银子,难道吃的是什么神仙肉么?”


    施玉儿不知道勾栏院里吃的什么,但是却晓得那些地方是销金窟,十五两银子又能花多久呢,她想不到什么劝慰词,只能说道:“王大哥他……你多劝劝,想来也就能听进去了,为了你和孩子,总不会一直这样的。”


    王嫂子苦笑了一声,眼见要进正街,忙将泪擦净,继续说道:“好了也就罢了,我主要是心疼那些银子,十五两花的一分不剩,我还想着能给素环攒着当嫁妆,这下只求他能不再往那些地方去送银子就好了。”


    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王嫂子不再多说什么,神情始终有些恹恹,施玉儿挑了两块布又买了些菜也就和她一块儿回去了,分别时买了五文钱的糯米糕给素环吃。


    她虽说未有这般遭遇,但是听了之后心中也是不大痛快,回屋后见沈临川正在写字,随口问道:“你去勾栏院吃过饭没?”


    沈临川手一颤,一大团墨便抖在了宣纸之上,晕出一块墨迹,他微抬了抬眸,心下有些慌乱,面上却装作平静,答道:“没去过,为何忽然这般问?”


    “随口问问,”施玉儿将洗好的菜端到厨房,然后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望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想去吗?”


    “不想。”


    沈临川将笔放下,害怕她再问出些什么来,摸了摸她软嫩的脸颊,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施玉儿见瞒不过他,皱了皱鼻,靠上他的肩,答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见人去勾栏院吃饭,好像很享受,便问你想不想去,若你想,我也不会拦你的,放心,我很大度。”


    这话有些奇怪,沈临川微垂眸,见她卷翘的睫一颤一颤的,便知是在撒谎,心底轻笑了一声,俯身亲了下她温热香软的腮,故意说道:“真的么?我从前便听人说过那处有趣,若你当真不在意,那给我一两银子便好,我去吃一次试试。”


    施玉儿美眸忽地睁大,见他神情认真,不似撒谎,心中恼怒不已,将自己袖间的荷包一捂,柳眉轻竖,瞪了他一下,气呼呼道:“想都别想!”


    “原来你是当真有这打算,”她将沈临川的肩一打,质问道:“那儿有什么好,你竟然想去?”


    “唔,没什么好,但那处的女子大多小意温柔吧,”沈临川见她此番模样,浅笑着喝了一口茶,看她气的脸颊通红,笑问道:“不是说很大度么,怎么还生气了?”


    施玉儿哪里大度了,她觉得自己分明小气的不得了,见此人仍旧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的火一簇一簇升起来,揪着他的衣袖非要得出一个答案来,“你快说,你当真想去?”


    “衣裳要扯坏了,”沈临川将她揽到怀里来,揪了下她的脸颊,软下声哄道:“骗你的,不想去,她们哪里有你好。”


    “那你方才还说什么她们都小意温柔的,难道我不温柔么?”


    施玉儿嘟囔了一声,心中还是气得慌,往他胳膊上一咬,便气鼓鼓去厨房做饭了。


    她没什么心思做饭,随便炒了两个菜也不喊沈临川,便自己洗了碗筷吃起来。


    沈临川进厨房,夹了一筷子菜,微挑眉,说道:“醋放多了,有些酸。”


    “爱吃不吃!”


    施玉儿还惦记着他说自己不温柔的事情,扒了两口饭便回房了,一直到洗漱后都没再理过他。


    她坐在床上反复绣帕子,心中却是反复思考着难道自己真的不温柔么,惹得半响过去帕子没绣个囫囵,却是险些将自己的手给扎了好几下。


    沈临川坐在床尾,见她时而蹙眉时而嘟唇,心中觉得可怜可爱至极,也不忍心再欺负她,慢慢挪到床头,贴着她的肩哄道:“你最好了,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哄骗你的,谁都没有你漂亮温柔。”


    施玉儿将帕子上的针作势要扎他的手,却不料他并不闪躲,一刹那便有血珠冒了出来。


    她一慌,连忙将针拔出和帕子卷着丢到一旁,将他的手捧起来下意识便拿嘴去吮伤口,轻斥道:“我扎你,你怎么不躲呀!”


    沈临川并不在乎这点儿疼痛,他见着自己的手指被那殷红的唇含入,眼眸深了深,绕着那柔软的小舌轻搅了搅,心不在焉答道:“不疼,你不要生我的气就好。”


    施玉儿被他的动作弄得怔了下,红着脸将他的指吐出,在被下轻踹了他一脚,骂道:“无耻!”


    沈临川拈了下指尖晶莹,膝微弯上前拥住她,见她挣扎,软下声音道:“扎的很疼。”


    “你、你……”


    施玉儿无奈,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肩下轻拱着,只能将他轻推了推,带有一分咬牙切齿意思的问道:“你就不觉得你今日做错了什么吗?”


    “我知道,”沈临川抬起头来,顺势将她压倒在被中,去吻她的唇瓣,“我知晓自己做错了,并且已经认错过许多次。”


    施玉儿将衣襟拢紧,碰也不让他碰,身子蜷缩着,冷声道:“说好三日一次,不许再来。”


    她捂得很紧,沈临川无法,只能在身后拥着她,亲她的颈间与后背。


    “好玉儿,不要这么狠心。”


    他的眉间轻蹙着,轻磨着她,掌移到她紧抓着的衣领处,见扯不开,只能隔着衣裳轻揉,咬她的肩头,哑声道:“你不想么?”


    “不、不想……”


    施玉儿紧咬着唇,身子一阵阵发软,不答他的话,可如此,沈临川却更加变本加厉,他隔着衣裳亲吻她的身子,感受到她的身子微颤,更是换着花样来咬舐着,直到见到身下人就连颈间都透着粉红,才将她的指一个个挪开。


    “乖玉儿,”沈临川叹息一声,将她眼角的泪花拂去,惩罚性地咬了口她唇,微往前抵了抵,道:“隔靴搔痒就是这般不痛快,对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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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临川:我不想我不敢我保证我没有!


    施玉儿:我很大度(微笑)


    沈临川:老婆你认真的吗?


    施玉儿:OK,别过了,离婚


    沈临川:……


    明天上午九点~


    ? 第五十四章


    隔靴搔痒痛不痛快施玉儿算是感受到了, 她此时顺从地将手移开,期盼他快些做点什么,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 只能颤声道:“别亲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入正题,细白的指抓着他的手好似哀求, “别亲了。”


    “不亲那做什么?”沈临川从香软中抬首, 将她滑嫩的身子用进怀中,手指在她细腻光滑的娇靥上游走, 好似不解,低声问道:“你教教我, 现在还没到第三日, 做些什么好?”


    施玉儿一张俏脸红到好似要熟透,一双翦水秋瞳泪光潋滟, 不答话, 只瞧着他, 可怜兮兮的。


    沈临川的掌却还在四处煽风点火,期盼火势更大一些,希望她能承认自己也是喜欢此事,“你若说喜欢,我便继续, 若你不喜欢, 我亲一亲你也就够了。”


    “我、我……”


    施玉儿将他眼底的那抹期待看的透彻,于是一咬唇, 别过脸去, 哪怕早已经洪水泛滥也不再求他, 可决堤之后的江水只会更加汹涌, 万没有能止住的道理。


    沈临川触到江堤, 感知其内一片泥泞,微探了指想将江水堵住,却只听见水声愈发汹涌,于是轻咬施玉儿的耳垂,笑道:“喜欢么?”


    施玉儿再也受不住他这般举动,泪早已沾湿枕巾,伏在他的胸膛前颤着身子哭道:“喜欢、喜欢,别弄了。”


    紧接着,屋内一声娇啼响起,夹带着男子的闷哼以及越发沉重的呼吸声碰撞,过了不知多久才堪堪歇下。


    施玉儿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此人是个黑心肠坏骨子的,事后也没有力气多加争辩,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了次日中午。


    她醒时天光已经大亮,浑身上下暖洋洋的,骨头都酥了般透着股懒散,让她有些不想动弹。


    施玉儿懒懒的半睁着眸子,又躺了一会儿了坐起身来,走到梳妆柜旁揽镜自照,镜中女子发丝凌乱,眸含春水,两腮桃红,松散的衣襟内透出许多点点红痕,一看便知是受了滋养才如此娇俏。


    她揉了揉自己脸,又扭了下腰,才寻了身粉裙穿上然后出门洗漱。


    沈临川不在院子里,不知去了何处,一直到午饭熟后才回来,同他一道来的还有施叔祖。


    施玉儿见到二人,忙过来接,问道:“叔祖您怎么来了?”


    她自从跟了沈临川之后因顾忌着施家族人的闲话,也不想给施叔祖添麻烦,故而没去看过叔祖,只偶尔托人买些糕点酒水送过去,今日乍一见亲人,她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与欣喜。


    施叔祖先是扫了一眼二人的小院,又端详了施玉儿的衣着打扮,见她不仅没有消瘦反而气色极佳,便知她未受苦,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反观施玉儿见施叔祖,却见老人两鬓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几乎要满头皆白,身子也佝偻了,仿佛过了这一个冬日好似老了许多岁一般,不如上次二人见面时那般有精神。


    “叔祖您……”施玉儿眼眶一红,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将泪一擦,哽咽道:“孙女儿给您盛饭。”


    “看来你们过的不错,”施叔祖抬眼望了下沈临川,见他眸光有神,心中的大石终于完全落下,感叹道:“玉儿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二人是在路上碰见的,沈临川彼时正在给施玉儿买糖葫芦打算回去哄她,被施叔祖喊了一声才认出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


    沈临川将新买的酒为施叔祖倒满,引他到上位就坐,答道:“玉儿与我过的很好,您无需担忧。”


    施叔祖的眸中满是沧桑,他的目光落在杯中清酒之上,沉默片刻,一饮而尽,半响,才缓缓启唇说道:“你们过得好那我就安心了,我在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话落,施玉儿手中的锅铲摔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忙转身问道:“叔祖,您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施叔祖无奈一笑,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中,却感觉是味如嚼蜡,尝不出个滋味,“叔祖年纪大了,只想守着故土过日子,还能去哪儿呢?”


    蛋黄挠着灶上的转发出‘刺啦’的响声,猫儿的呼噜声在此时显得如此清晰。


    施玉儿默默将锅铲从地上捡起,用清水洗净后将锅中的菜盛出,然后坐到沈临川身旁,没有再说话。


    她的心中不安,总是觉得施叔祖在撒谎,刚刚分明说了是要离开的,却突然改口,其中定然有原因。


    沈临川察觉到她的不安,在桌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玉儿,”施叔祖有许多话想要嘱咐,却也不想二人为自己担忧,只能这般说道:“叔祖年纪大了,这人年纪大了便爱操心起来,我疼你命苦,故而心中挂念你最多,今日前来,见你与沈夫子过得很好,叔祖也就放心了。”


    “叔祖,”施玉儿红着眼抬头,问道:“您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要再瞒着孙女儿了!”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话落时泪便顺着眼角划了下来,眸中满是惊恐与担忧,“孙女儿就只剩下您这么一个亲人了,您不要吓我。”


    “胡说!”施叔祖将筷搁下,怒声道:“你现在成了家,你的丈夫便是你的亲人!”


    他的声音也不似从前洪亮,反而透出一股哑意来,显露出老态。


    施叔祖叹了口气,对沈临川带了些抱歉地说道:“玉儿性子娇弱,还请你不要与她见怪,她年纪尚小,你多体谅她。”


    沈临川知晓二人应当是有话要说,他点了点头,饭闭后便寻了个借口出去,留祖孙二人在屋内讲话。


    “叔祖,您究竟要去哪里?”施玉儿仍旧问着这个问题,她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施叔祖,生怕错过些什么。


    沈临川出去后,施叔祖也不再瞒她,而是又饮了一杯酒,慢慢说道:“你堂哥要去岭南谋生计,想将我接过去颐养天年,我本不愿去,但到底舍不得他这个孽障,再加上你嫂子今年要产子,若我过去了,还能帮衬些他们,只是终究故土难离,我心中觉得难受,离了家乡便觉得哪里都不是滋味。”


    “岭南……”施玉儿呢喃了一遍这个地方,心中满是酸涩,此地遥远,且据说毒雾丛生,多蛮人,叔祖早年从军,若是去了那个地方,怎么能好受。


    “好孩子,”施叔祖想了许久,将这个问题也想的透彻,此时也不再多纠结些什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叔祖这辈子最恨的便是生了一个眼里只有黄货的孽障,父子俩这辈子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可是等到老了,我却越发怨不动他,倒是盼着他快些归来。”


    “只是最后他要去岭南定居,我虽抗拒过,最后也只能妥协,叔祖在此处除了你之外便没有旁的亲人了,”他叹了口气,终于吐出所有的缘由,“我的腿伤总是会复发,身子也越发不爽利,怕是没有几年的活头,若是最后几年我还与唯一的孩子这般关系冷硬,我这辈子始终留有遗憾。”


    施玉儿听他说完,心中虽说难受,但却仍旧答道:“堂兄孝顺,一定会好好待您的。”


    “是啊,”施叔祖的目中露出一丝慈爱,转向她时又露出不舍,“叔祖今日来,见你过得好,我便能够宽心,本来不想告知你,却担忧你日后怪我不辞而别徒增伤感,好孩子,你现在成了家,再有了孩子,便又要多几个最亲的人,叔祖日后在天有灵看见了,也会为你高兴。”


    “同你的父母祖父母一起为你高兴。”


    施玉儿知晓自己不该挽留,她将施叔祖送走后便好似丢魂一般陷入了沉默,不说话也不动,坐在院中望着墙角处陷入哀伤之中。


    沈临川坐到她的身旁,将她的肩轻轻揽住,问道:“叔祖和你说什么了,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分担些什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叔祖要去岭南和堂哥他们一家过日子,”施玉儿伏进他的怀中,同他低声说道:“我觉得难过大抵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我没有亲人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


    短短两个字让沈临川心中仿佛炸了烟花般炸出喜悦来,他这是第一次听见施玉儿承认自己对她的重要性。


    “对,”他将怀中人又拥紧了一些,柔声道:“我是你的丈夫,亦是你的亲人。”


    “嗯,好歹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施玉儿望着这方小小的院子,听着他的心跳声,心中的哀愁缓缓扫清,“至少还有你同我作伴,咱们都没有旁的亲人了。”


    闻言,沈临川的身子僵了一下,轻抚着她的肩头没有答话,面上的笑意消下去两分,眸中浮现出一丝思索来。


    他从没想过骗施玉儿,但是他却也没告诉过她自己是有亲人的,只不过是在太原和京城之中,并不在此处,此时他并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从一开始他便想着慢慢来,总能寻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


    一直要等到那个机会不那么突兀,施玉儿知道这件事后不会怪他的隐瞒。


    “沈临川。”


    “嗯,”沈临川低声答道:“我在。”


    施玉儿仰起头,嘴角浮现出一丝甜意,眸中盛满期许,柔声道:“等再过段时间,我再给你生个孩子,那我们家就又多了一个人,对不对?”


    “对,”沈临川的唇角亦是勾起笑意,俯身亲了下她的眼眸与唇角,笑问道:“现在不可以么,为何非要过段时间?”


    “现在?”施玉儿一愣,拉着他的手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问道:“现在怎么生?”


    “当然有办法,”沈临川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步履如飞,“现在就开始。”


    至今为止,施玉儿初时的约法三章已经被全部违反,几人吃午饭时还是天光大亮,等到她再睡醒之时,屋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她蜷在沈临川怀中,懒懒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吧,”沈临川一脸餍足地拥着她,闻言钻进被里在她的脸颊上用力亲了几下,声音里透出初醒的慵懒与哑意,“是不是饿了?”


    施玉儿半睁开眸子,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娇声道:“你怎么好意思问我的?”


    昏暗的室内充斥着甜腻的香味,沈临川埋进她的颈间贪婪地呼吸着,将她棉花般的身子紧拥又轻咬了两下,“我知道了,这就去给你做饭。”


    “诶,”见他当真起身,施玉儿忙拉住他,问道:“当真去么,可你们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你要给我做饭啊?”


    “那是别人,不是我,”沈临川在她的丰盈处轻揉了一下,笑道:“我不是君子。”


    施玉儿轻哼了一声,不理他,见他出去了,才伸展了一下自己有些酸痛的身子躺在床上假寐。


    厨房内的一切沈临川都不太熟悉,他不知具体的东西放在哪儿,只能四处寻了起来,但是做饭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他在橱柜里找到了面条和今日中午剩下的鸡汤,打算来煮面,将这两样拿出来后,他偶然窥见最里边有一纸包住的东西,隐隐约约透露些药味来。


    沈临川想起来这几日似乎在院子里也隐约闻到过,便将纸包取出,想看看是何药。


    施玉儿并不像是生病了的模样,他一边思考着,将面条煮下后便将纸包打开,辨认起里边的药材来。


    “紫草、红花……”


    沈临川的眉头愈蹙愈紧,面色冷的几乎要凝冰,他看着自己面前纸包里的药一言不发,将剩下的几个纸包全都丢进了灶内,见药材同着纸包一起被火焰吞没化为灰烬。


    熊熊大火燃烧着,不一会儿烧焦了的草药就吐出一股焦苦的滋味,沈临川的心中百味陈杂,望着黑色的灰烬,想起来施玉儿白日里同他说的话来。


    锅里的鸡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鲜甜的味道飘出,正屋的门被打开,紧接着轻轻的脚步声向厨房行来。


    沈临川敛眉收起面上的冷意,那碗将鸡汤和面条盛起放在桌上。


    “这么快就好了,好香啊。”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与娇俏,显然说话人的心情很好。


    “快些吃吧。”


    沈临川并不提这件事,一直等到施玉儿将一碗面条吃完,才从外面提了水进来烧水给二人洗漱。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施玉儿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微微后仰了些,见他唇角抿起,从侧面能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峰以及眼角的烦躁。


    她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他劲瘦的腰肢,柔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么,怎么觉得你不大高兴?”


    沈临川将她的手拿开,提起桶将水倒进国内,然后盖上锅盖,一言不发坐到灶边烧起火来,火光映在他的眉眼之上,却化不开眉间的冷意。


    施玉儿极少见到他如此模样,此时心中有些慌张,开始思考起来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如此,只是她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只能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膝,轻声问道:“是累着了么?”


    沈临川微掀起长睫,终于舍得抬眼看她,他薄唇轻启,好似要吐出无数句锋利的话语来,施玉儿有些胆怯,不由得缩了下脖子,怯怯望他。


    分明是一个这般胆小的人,是怎么敢做出如此阳奉阴违的事情来的,沈临川想,或许不是施玉儿胆小,而是他太过怜惜她,才会觉得她处处惹人怜爱,需要呵护。


    他微抬手擦了一下眼前人娇软的面颊,他的手很热,施玉儿不禁眸子微微弯起,朝他手的方向偏了下头,仿佛一只猫儿一般想要主人更多的爱护。


    但就算是再乖的猫儿都有锋利的爪牙,沈临川收回手,将掌放到火前炙烤着,语气与平常一般温和,“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闻言,施玉儿轻笑了一声,上前环住他的颈脖,坐在他腿上娇笑道:“怎么了,还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么,我都说了是我冤枉你,怪我,别生气了。”


    她的面上一派天真,沈临川将她的腰肢按住,将人囚在自己的怀里,手移到她的小腹处,苦笑一声,道:“你当真想给我生一个孩子么?乖玉儿。”


    怀中人的身子很明显的僵了一僵,沈临川抬眼看去,果真见她小脸煞白,眸里透着惊恐,“你都知道了……”


    “嗯,”他别过脸去,往锅中添柴,面色平静,只是心中却十分煎熬地在等着一个回答,“我在橱柜里看见了。”


    施玉儿猛地从他怀中起身,扶着桌角好半响答不出话来,她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心中盈满酸楚与愧疚,望着沈临川面上的低落,她用力地闭了闭眸,才终于说道:“其实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她细细地喘着气,说话时仔细观察着沈临川的神情,见他听着,面上并未出现恼怒,才继续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或许咱们现在还不适合有孩子。”


    听见‘不适合’这三个字,沈临川眉间浮现出一丝痛苦与挣扎,面色缓缓苍白,哑声启唇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喝的?”


    “你走的那日,”施玉儿垂下眸来,将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十二月你走的那日,我担忧怀上,便在你走了之后去买了避子药。”


    “我实在是胆小,不想在你不在的时候坏孩子,怕惹人议论,还怕自己支撑不过等你的三个月,我甚至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


    她的话让沈临川的心中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唇间唛濡了一下,道:“那之后呢?”


    “沈临川,”施玉儿不忍再看他,她吐露出自己的担忧来,“咱们现在养不起一个孩子,我们没有积蓄,甚至连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若是有孩子,那孩子出生后只能跟着我们受苦,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受苦,还不如不要让他生下来更好。”


    “我的眼睛好了,”沈临川抬眸看她,眸里似乎倒影着灶中的火光,“我会努力挣银子去养孩子,你分明答应过我的,可是私底下却是在骗我对么?”


    “别说了,”施玉儿有些烦躁地咬了咬唇,她知晓此事是自己不对,只能开口道:“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只是再晚些时候不行么?”


    沈临川并不在乎此时有没有孩子,更在乎的是施玉儿骗他,甚至偷偷用避子药,避子药药性凉寒,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可是这些事情她却一直瞒着自己。


    “你不该骗我……”


    施玉儿亦是沉默下来,她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与酸胀,她望着眼前人,见他面上真实的失落与悲伤,轻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此时显得尤其刺耳,沈临川转头,只见施玉儿眸中蓄满了泪,面色苍白的好像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一般,即将四分五裂。


    “那你呢?”施玉儿缓缓启唇,“难道你就完全没骗过我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九点~


    ? 第五十五章


    灶中的柴火燃烧发出‘噗嗤’的声音, 蛋黄在屋檐上跳来跳去,瓦片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的眼睛当真没好?”施玉儿冷笑一声,抬袖将泪一擦, 目中却仍旧满是晶莹,声声仿佛质问, “你当真是王知府从前的门客, 还是说他才是你的下属?”


    这些事情施玉儿原本不想深究,她想只要沈临川和她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能理解他的苦衷,能选择不问不提, 能就和他一直过这种清苦的日子。


    她明明已经做好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 甚至那个避子药她也不打算再用,尽管觉得不合适却想着他年纪大了定然想要一个孩子, 想给他生一个, 哪怕日子再苦些也没有关系。


    “沈临川……”她的声音忽然间就小了下来, 好似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带着丝丝呜咽,“有些事情我不提及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沈临川闭上眸子,他双手捂面, 将自己面上的痛苦与失态掩住, 手背之上青筋突现,十分可怖。


    施玉儿不愿再看他, 独自一人回到房中, 二人今日才堪破一切的假像, 将所有的隔阂都抛向表面, 等着对方的一个说法, 他们在互相隐瞒,却又互相质问,都觉得对方好像才是十恶不赦,才是真正辜负了的人。


    夜色深深,沈临川一整晚都没有进房,院子里静的听不见一丝响动,施玉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好似有一根弦紧绷着,在即将断裂的边缘徘徊。


    施玉儿是个倔脾气,可却从来没有在沈临川身上吃过亏,一直到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她才堪堪生出些困意来,只是还没睡多久便又清醒,将屋门推开,见着了坐在院里的沈临川。


    他一夜都未曾合眼,仿佛憔悴了许多,听见动静时才抬起眸来,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眼。


    清晨的天空中洒着薄薄的一层春雨,润润的,沾湿眉梢,沈临川的衣裳半湿,发上尽是晶莹的露珠,他眉宇间的疲态让施玉儿的心不可抑制地一跳,涌上许多难言的愧疚亦或是不忍。


    她微启了唇,与他对视片刻,想说的话却拗在嗓间,始终开不了口,二人之间涌起了一层浓厚的雾气,将他们隔开,分明近在咫尺,却看不透亦摸不清。


    施玉儿的眼前也被遮盖,有一股无形的力在扯着她往回走,她靠不近,于是沉默着转身离开。


    橱柜里的药已经消失不见,在看见那空了的角落时,她的心里也好似空落落了一大块,那落下的一块正在院中,用一双眼默默地注视着她。


    施玉儿深吸了一口气,从水缸中舀水然后开始洗漱。


    记得施叔祖今日要离开,施玉儿烙了许多的胡饼和葱油饼,两种口味的,想着老人在路上能吃的好些,不至于一直啃干巴巴的窝窝头。


    她特意在锅里留了两块热着,收拾好心情后便提着篮子出门了,他们这儿离岭南该有多远,她没去过,也不知道,但是当她看见年迈的叔祖背着小小的包裹坐上拉牲口的牛车时,只觉得心中颇不是滋味。


    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却要背井离乡四处奔波,如何该叫人心中好受。


    见那牛车要走,施玉儿忙跑了两步喊停,施叔祖见她来,虽欣慰,但仍旧口头斥责道:“你跑来做什么,正是做饭的时候,怎么把你夫君一人撇在家中了?”


    施玉儿见他肩上的包裹里没装什么东西,膝上却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便知晓那就是他的干粮,只怕就是她猜的那些没什么油水的窝窝头和粗面馒头。


    她将篮子往牛车上一放,忙说道:“孙女儿来送送您。”


    施叔祖同驾牛车之人说了句话,然后便从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了一遭施玉儿,忽然之间沉声问道:“与他闹矛盾了?”


    施玉儿一怔,默默点头,尽管她已经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她面上的憔悴与愁绪大概是骗不了人的,于是只能答道:“没什么大事,您莫要忧心。”


    “孩子,”施叔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般说道:“你能来送叔祖,我很高兴,但是你现在快些回去,与你的夫婿将矛盾解开,日后叔祖不在,没人能给你撑腰了,你这样,叔祖就算是去了岭南,也不能安心。”


    “叔祖,”施玉儿笑了笑,答道:“不过寻常小事罢了,他不会与我置气,您也是知道的,他性格宽厚,待孙女儿也好,顶多是我无理取闹罢了。”


    见她神情不似作假,施叔祖才终于放下心来,他的心中始终有愧,若是自己走了,玉儿便是真的在此处没有了娘家人。


    见他要说些什么,施玉儿连忙将话题扯开,不要徒增伤感,“叔祖,孙女儿给您烙了葱油饼和胡饼,您在路上吃些,能填肚子。”


    “叔祖拖累你了,你本便日子不富裕,何苦给我做些耗油钱的东西,”施叔祖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二人经此一别,大抵往后便是再无相见之日,他的掌虚抚了一下施玉儿的发,怜爱道:“好孩子,你的心意叔祖领了。”


    二人要说的话太多,但牛车的师傅却不再等人,催促一道过后,祖孙二人就此分别,见着牛车渐渐远去,老人的身影渐渐再也看不见,施玉儿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呜咽起来。


    她的心中溢满了委屈与孤独,没有人能听她说,沈临川也不会再来宽慰她,说他们日后就是彼此的亲人,她此时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被重重的抛在了原地,没有人再在乎她。


    在施叔祖家已经锁起的门前,施玉儿望着这座老宅,想起从前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父亲母亲都还在,叔祖也还没有如今一般苍老,一家人其乐融融,何曾想到过如今家破人亡众人皆是天人两隔、四散他乡的结局。


    那她呢?


    施玉儿恍惚间出现了一丝的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回哪里去,老宅会被族里收走,而她和沈临川的那个院子如今充满了欺瞒的假像。


    身若飘萍无依的感觉又重新笼罩回了她的心头。


    在不远处,一双眼一直注视着蹲在地上的人,一直等到她离去,才消失不见。


    施玉儿回来时,眼眶红肿,她捧了把清水洗脸,没有用饭的胃口,哪怕一日粒米未进亦是没有任何感觉,她仿佛麻木了一般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绣帕子,等到天黑后洗漱了便自己回到屋内睡觉。


    沈临川始终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一直到她进屋后才沉默着洗漱,躺在她的身侧。


    二人没有分被而眠,只是再近的距离也抵消不了此时的鸿沟,整个院子陷入了一整日的死寂,整整一日都没有停下来过,没有一丝鲜活再注入,他们似乎都不约而同患上了失语症,要将自己闷到死。


    沈临川侧过身来,透过微薄的月光能看见她瘦弱的肩头微微蜷缩着,一只手抓着被角,眉间轻蹙,好似有化不开的浓愁。


    他轻轻贴近,将她冰凉的身子拥进怀中,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红肿的眼眶,好似叹息了一声,转瞬又了无踪迹。


    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万般纠结与悔恨,他担心说的越多,反而会加深二人之间的误会,一时间不知晓该去怎么解释才好,从避子药的事情开始,再到他的身份。


    “傻玉儿。”


    他的唇轻贴了一下怀中人的腮,心疼她的际遇,也怨她不知将孩子的事情告知他,若他知晓,定不会如之前般总是将孩子提在嘴边,让她陷入两难之境,最后只能做出一个损害自己身子的方法来求得他与自己暂时的心安。


    沈临川的确是想要一个孩子,他承认,自己羡慕旁人,但是同时,他却是希望有孩子以后施玉儿能对他更亲近一些,他能有一个自己这段时日以来几乎日思夜想的小家。


    他自私么?


    沈临川这样问自己,无数次他觉得自己自私透了,瞒了她一件又一件事情,但是在另一个无数次里,他却能为自己的这些行为找到一个无比合适的理由。


    他寻着摸到施玉儿掌,柔柔地与她十指相扣,然后缓缓闭上双眼,贴着她的颈入眠。


    次日清晨,大抵是昨日哭累了的缘故,施玉儿一觉醒来脑海里依旧有未完全消散的困,她眯了眯眸,下意识与身后的胸膛紧贴,却在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被拥在怀中的。


    她轻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掌,鼻尖又是一酸,感受着自己背脊之后滚烫的心跳,且就当做是沈临川的示好,心中怨他,却又觉得好受了许多,决心待会儿寻个台阶也就下来,不再与他置气。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就算沈临川有再多的秘密也好,她就当做自己从来没有知道过就好了,或许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就会告诉自己。


    再说了,就算是对最亲近的人,谁也都会有两个秘密,她何故如此与他闹气。


    身后人睡得很熟,没有察觉到怀中人已经醒了,有呼吸在她颈后轻轻浮动,施玉儿想起来沈临川似乎两天一夜都未曾合眼,于是也不再动,怕将他闹醒,又贴着他的臂弯盛着满满的心安睡熟。


    二人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沈临川先醒,他穿衣下床时施玉儿悄悄转身,在他侧首时又连忙闭上眼,一直到他去开门,才慢悠悠起身。


    与她初醒时黯淡的天色不同,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她揉了揉仍旧有些酸胀的眼,穿好衣裳便出去洗漱。


    来人是王碾,他正站在院子里等沈临川,施玉儿出来时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向自己问好,便也回了一个笑。


    她对二人的关系始终留有猜测,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沈临川绝不是王碾的门客,否则王碾也没了必要为了昔日那一丁点儿情分而做如此多的事情,除了逢年过节便遣人送礼之外,遇见他们家的事情更是急的不顾颜面,看的重要。


    施玉儿垂下眸子,洗漱完毕后便开始生火做早饭。


    沈临川与王碾应当是有话要说的,她在厨房内见二人低声交谈着,也没有想要去听的心思,等到锅里的粥煮好后便自顾坐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白粥淡寡无味,她吃了一碗后便抱着蛋黄坐在凳子上发呆,望着小猫儿脸颊上卷翘的胡须出神。


    小猫儿伸出粉嫩的舌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子,然后在她的怀里翻了个身,露出自己软乎乎的肚皮来。


    施玉儿心头的阴霾扫下了一些,她轻笑了一声,替小猫儿挠着肚皮,不一会儿便有‘呼噜呼噜’的声音传出。


    王碾交代完济州这边的事情之后便往厨房望了一眼,又看了眼自己眼前人的神色,低声问道:“大人,您和施姑娘闹矛盾了?”


    “嗯,”沈临川听他说完,也往厨房看了一眼,恰好见到她抱着蛋黄背对着自己发呆的样子,心中涌上疼惜,垂下眸子淡声答道:“她知晓我骗了她。”


    “这……那施姑娘知晓您的身份了么?”


    王碾不敢多问些什么,此时却是想着京中诸事乱而杂,他能替大人分担一些也好,总不至于叫家事也让大人烦忧1.


    “不知,”沈临川的眉间划过一丝烦躁,刹那后又消失不见,“她只猜出一些,但到底是我对不住她,于是剩下的话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可眼下却好似没了转圜的余地一般,不知该怎么说。”


    王碾毕竟是过来人,听了后便迅速将两人之间的问题源头指了出来,一拍掌道:“所以现在主要的问题不过就是施姑娘觉得您骗了她,可您却不知怎么解释嘛,这个倒是好解决。”


    “如何解决?”


    “巧诈不如拙诚,您干脆坦白,你们到底是夫妻,施姑娘总不会一直置气。”


    沈临川点了点头,一时间竟然深觉有理,又问道:“那之后我该怎么让她同我回京,若她不愿去怎么办?”


    “嘿,”这个可就问到点子上了,王碾对于这种事情向来很有发言权,这不就和他夫人赌气回娘家不愿同他回家一般么,他直接说道:“您到时候使使苦肉计,舍得花些银子带她去买东西,您看,苦肉计让她心一软,东西买了之后再一开心,那就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事已至此,他自然不能放过立功的机会,继续道:“之后我再让我夫人来劝上一劝,她们都是女子,想来也能说更多心里话,您看怎么样?”


    沈临川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的确是没有任何的计谋来对付施玉儿这个小女子,他觉得自己仿佛被狠狠拿捏了一般,只能束手就擒。


    “那便依你说的办吧。”他顿了一下,问道:“那我现在就去坦白?”


    “不不不,”王碾拿自己成亲八载的经验告诉他,“先领去买些衣裳首饰。”


    沈临川默默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他,“带银子了么?”


    王碾:“……?”


    好不容易等到院中二人说完话,施玉儿刚准备出门,便被沈临川拦住,见他挡在前方没有丝毫想要退让的意思,只能瞪了他一眼,颇有些别扭地问道:“干什么?”


    “我带你去买衣裳首饰,”沈临川想了想,按照王碾说的话抿出一个笑来,“走吧。”


    可施玉儿却是直接绕过他,冷哼道:“没银子,不去。”


    “有银子,”沈临川忙拉住她的手,将方才从王碾那儿拿的五十两银票拿出,递到她的手中,诚恳道:“去买。”


    这五十两银票皱皱巴巴,一看便是主人辛辛苦苦挣来的,施玉儿一看,顿时怒上心头,将银票仔仔细细看了两遭,问道:“你背着我藏银子?”


    沈临川:“没……”


    半响之后,见情况不对,他只能坦白交代,“找王碾要的。”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放心,不用还。”


    “不用还?”施玉儿面色犹豫了一瞬,忽然间忆起来沈临川的身份,于是支吾了一下,将银票收起,“那好吧,那你日后记得多谢他,银子我就不用了,攒着……攒着以后有孩子再用吧,应该也不会太久了。”


    她的话落,脸颊便红了起来,她已经给了台阶,只等着沈临川下来了。


    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沈临川的面上立刻涌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知晓她此时已经不再生气,于是将她的手牵起,柔声道:“去买衣裳吧,回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什么话还非得花了银子才能说。”二人重归于好,施玉儿却有些害羞起来,二人一同往街上走,她的心中却打鼓似的期待着。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添置新衣,也不知道沈临川要和她说的究竟是什么话,总之她觉得脑中晕乎乎的,脸上泛着红晕。


    二人来到成衣铺子前,她望了一眼沈临川,见他点头,才忍不住弯了眸子进去挑选。


    见此情景,沈临川心中觉得甚为满意,不禁对王碾的法子表示赞同,若是早知道这样便能叫施玉儿开心,那二人之间何苦还要闹那么一次。


    施玉儿一进成衣店,老板娘的眼睛便开始泛光,度着二人气度,便知来客了,一个劲儿的介绍当下最时兴的款式,而施玉儿也是毫不客气,不过片刻便买了四五条衣裙。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买的太多了时,又不禁转头去看沈临川,见他始终神色淡淡,没有一丝不满,才松下一口气来。


    成衣虽说贵些,但只是相较于布料而言,一条裙子也不过二两银子,施玉儿买了五条便觉得够了,不再多买,乖巧又给沈临川拿了两件长袍。


    她以前在家时便没过过什么苦日子,这一年多的苦她觉得自己都快受够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便买到自己心情好了才收手,她觉得自己买的已经够多,却不料沈临川蹙了下眉头,问道:“只买五条么?”


    他在京中也是知晓自家姊妹或姑嫂之间的用度,每季成衣十六套,这是府里添置的,还不算自己各院私下添的一些,故而他觉得施玉儿大可多买些,就算到了京中也一样,他偌大的相府,娇养一个小小女子还是可以的。


    “不买了,”施玉儿面颊粉红,圈着他的手臂乖巧摇头,“买的够多了,剩下的银子攒起来。”


    济州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今天的花销已经够多,够他们二人富足的过一年了,施玉儿也不贪心,觉得够了便好了,不求更多的。


    五十两银子还剩下三十五两,施玉儿又买了菜和一些家里要用的东西,二人便牵着手一同回家。


    她挑的衣裳大多颜色鲜艳,沈临川也觉得满意觉得她就该穿些鲜活些的颜色,一到家便央着她换上一条桃红色的裙子穿给自己看看。


    施玉儿嗔了他一眼,此时心情也好,于是也允了他这个请求,回屋将裙子换上,然后将那瓶唇脂寻出在唇上点了些,见镜中女子娇俏艳丽不可方物,才有些害羞的将镜子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外面喊道:“换好了,你进来。”


    她躲在门后,等着沈临川推门进来时便蹦出来抱住他的腰,躲到他的怀里只露出一双亮亮的眼来瞧他。


    “让我看看,”沈临川轻笑一声将她拥住,又摸了摸她的额,顺手将屋门关上,捧起她的面颊仔细看了看,眸光逐渐幽深,“嗯,好看。”


    两天没和施玉儿亲近了,还坐了一夜的冷板凳。


    沈临川回想了一下院门是关紧的之后便将怀中人抱上了床,指在她衣带处游移,却还正经道:“让我看看你的衣裳怎么样。”


    “真的看衣裳么?”施玉儿稍稍支起身子来,却被他脱去了鞋袜,玉足不自觉蜷起,身子往里缩了缩,轻推了他一下,笑道:“看衣裳那你脱我鞋袜做什么?”


    沈临川的掌顺着足腕缓缓往上,他捏住那细白的小腿在上轻轻揉捏着,答道:“给你揉揉腿。”


    施玉儿看穿他的心思,眼见他手掌愈发滚烫,自己的腿在他手中仿佛玩物一般,于是上前攀住他的颈,娇声问道:“我穿这件衣裳好不好看?你喜欢吗?”


    她的声音甜甜的,如糖一般却不腻人,桃色娇艳,衬得美人愈发肤如凝脂,动人不已。


    “好看,我很喜欢,”沈临川这话答的真心,顺势将她压倒在被间,见她梨涡轻漩,忍不住亲了两下,又去含她的唇,低声说道:“不穿更好看。”


    此话入耳,施玉儿忙捂住耳朵不听,想起来马上就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此事再晚一些等到晚饭后再来也不打紧,于是将他的手按住,笑道:“不行,你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么?先说给我听听。”


    可沈临川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她红艳艳的唇吸引住,哪有什么心思去讲别的,又吮了两下,觉得还没亲够般,哑声道:“再亲一会儿就告诉你。”


    二人在屋内纠缠,分明说着亲一会儿就好,可渐渐地,施玉儿白嫩的肩头便从衣裳里滑了出来,沈临川的唇印上去有些痒还有些热。


    见他动情,施玉儿又推他,细细喘着气说道:“马上就天黑了,你再忍忍,先将那事儿告诉我,省的晚上再说,我可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沈临川:老婆真可爱老婆真好哄老婆漂亮老婆香香!


    王碾: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诞生了是吗TT


    长嘴的感觉真好,俩人小夫妻还在蜜月期,吵啥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咳咳,评论随机红包


    明天早上九点~


    ? 第五十六章


    沈临川在怀中人的身上重重的亲了几下, 才厮磨着她的颈间说道:“你先说你想问什么,我来回答你。”


    施玉儿被他亲的集中不了精神,见他要来解自己的肚兜, 于是将衣裳一拢,稍稍挪开了些, 平复了身子的细颤后问道:“你先说你的眼睛是不是已经完全好了。”


    “是, ”沈临川能将她的媚态尽数收入眼中,他的掌从她的衣襟中探了进去, 哑声道:“对,我身体里的毒已经被完全清了出来, 眼睛完全恢复了。”


    “唔, ”施玉儿被他捻了一下,不自觉轻哼了一声, 霎时间身子便软了下来, 左右扭动着想将他作乱的手挤出去, 软声哀求道:“马上就天黑了,别这样。”


    沈临川将她的腰扶住,将手拿出,转而将她的衣领扯开俯首而上,答道:“好, 不揉了。”


    这下情况反而更加糟糕, 施玉儿扯着他的黑发,浅浅的嘤咛自鼻尖哼出, 面上如罂粟一般娇艳欲滴, 身上的肌肤都透着粉。


    “那、那你和王碾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们算是同僚, ”沈临川微支起身子来, 舌尖在唇边轻撩了一下, 似乎意犹未尽,欲再俯首而上时却被拦住,只能答道:“他算是为我效力。”


    香甜的味道始终在他鼻尖萦绕着,不知是不是他的臆想,竟然觉得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引得他还想再吃一些。


    “别弄了,”施玉儿想打他,却被握住手,只能继续问道:“什么同僚,你难道还有瞒着我的身份,我猜想过,莫非你做的是比知府还大的官?”


    “猜对了,”沈临川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转而顺道将她的发髻散开,“我比他的官要大,你日后便再也不用担忧花销了。”


    “官大?”施玉儿皱了下鼻,伏到他的怀中去,柔声问道:“那是什么官,为何你现在不做官了?”


    她脑中的想法沈临川有些猜不透,他抚着掌下嫩豆腐似的美人,心猿意马答道:“在做,只不过有事耽搁,离开了一段时间。”


    与自己共枕许久的枕边人竟然是一位高官,施玉儿的头脑霎时间清醒,有些小心地揪着他的衣襟,问道:“那你为何不与我说,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教书先生,高官又是多高的官,比知府还大的是什么官?”


    “或许我是丞相,”沈临川未察觉到她的忐忑,将她颈后的发拂开,在她的后颈细细亲吻着,“与你说过,但你不信。”


    话已至此,施玉儿哪怕再不信也得信几分,但是丞相这两个字对她来说还是很遥远,爹爹说丞相是最厉害的官,那沈临川……


    她的眸子落到沈临川的面颊上,再细细思考起二人相处这段时间他的种种行为,一时间心中生起一丝惊惶,小声问道:“你真的是丞相?”


    “真的。”


    话落,施玉儿猛地将他推开,就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缩到床角慌乱地拉着自己的衣裳,她的眸里满是胆怯,此刻就连话都说不大利索,从床尾爬下便跑去了厨房,“我、我去做饭。”


    她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裙子穿好,正屋门打开时才堪堪将肩头拉起,独留沈临川一人在原地满面不解。


    他按照王勉说的先是哄施玉儿高兴,再主动坦白,似乎并未做错哪个步骤,他有些失落地握了握掌,只当她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罢了,又看了眼天色,起身去厨房。


    施玉儿正在厨房做饭,她似乎很慌乱,好几次想掀开锅盖都没能掀开。


    沈临川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肢,轻轻抵了她一下,又亲她的颈脖,哑声道:“快些吃饭,我快要忍不住了。”


    施玉儿紧咬着下唇,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抬眸,答道:“那……那不吃了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细颤,沈临川没做他想,只以为她也是同自己一般有些难耐,于是将人打横抱起就抱回了房里。


    施玉儿这次难得的没有哭也没有求他停下来,而是一直死死咬着唇,甚至不敢拿臂去拥他。


    待到事情结束,沈临川将她抱在怀中厮磨着,语气中透露出餍足与慵懒来,“乖玉儿,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施玉儿记不清沈临川究竟来了多少次,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好似散架了一般,就连眼皮都要掀不开,她枕在沈临川的臂上却觉得难受,微微往下移了些到枕上才敢完全放松下来。


    听不到回答,沈临川又将她拥紧了一些,去亲她的脸颊,柔声问道:“怎么了,累着了么?我去打水给你洗洗,你再歇会儿出来吃饭就行。”


    “不用,”施玉儿忙拉住他,自己支着身子起来找衣裳,“我不累,我自己能行。”


    她的腰肢细的好像一折便要断了一般,沈临川微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眉,将她按在床上,然后起身下床,“你躺着,我去烧水。”


    施玉儿默默缩回被子里,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低低地‘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一直看见沈临川的背影消失,她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才如弓般骤然松下。


    她的心底有些害怕,她现在大概已经可以确定了,沈临川的身份是真的,只要一想到他是如此位高权重的一个人,她就觉得哪哪儿都害怕,心里的担忧好似要溢出来一般。


    她的身子蜷缩着,突然之间对二人未来的期待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若沈临川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她好歹还能接受,可是丞相……与自己共枕的人居然是那位据说万人之上的沈相。


    施玉儿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身上还一阵阵酸痛的厉害,她不知道二人之后会是怎样,沈临川定然不会永远和她待在这个小院子里。


    对于未来的事情她越琢磨越迷茫,最后索性不再想,只是心中却觉得难受,哪怕累极也没有一丝困意。


    沈临川打水进来时先将屋里的蜡点燃,见着被里纤细的人影,轻笑了一下,隔着被子去拥她,想去触她的面颊却触到一手润意。


    他收回手来,将被子掀开,便见到施玉儿死死地拉着被子的一角满面泪痕,眸里溢满水光。


    “哭什么?”沈临川将人温柔地抱到自己怀里来,以为她是累着了,轻抚着她的黑发柔声道:“先将身子洗了,吃点饭再睡好不好?”


    施玉儿摇了摇头,两条凝脂般的皓腕伸出,小心翼翼搂住他的颈脖,问道:“你还要我吗?”


    她的问题让沈临川一怔,见她眼里的胆怯,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问题,于是沉声答道:“要你,我们说好要成亲的。”


    他将怀中人面上的泪痕轻柔擦拭,“傻玉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他面上的温柔做不得假,施玉儿的心宽了半分,却还是嘟囔着道:“可我不想做妾,你既然是丞相,娶我这个孤女么?”


    “我说过若是我要娶你,便是明媒正娶,”沈临川知晓了她的担忧,将许久以前便说过的,但施玉儿并不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玉儿,是三媒六聘的成亲。”


    “三媒六聘……”施玉儿的泪止住,抬眼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又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离开这里?”


    打来的水有些冷了,沈临川将她松开,然后将水端来准备替她擦洗,一边答道:“对,等过两日济州这边的事情安置妥当了我们就走,去京城。”


    施玉儿没去过京城,她顺从地将被子松开,露出白瓷般的肌肤来,“我没去过京城,你是在那儿长大的吗?”


    她的身上还有沈临川作乱留下的痕迹,新旧深浅叠加,却反而像是勾勒出一副动人的画卷来,沈临川用布巾仔细轻柔地擦拭着,答道:“不,我在太原长大。”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施玉儿下意识地要去遮,却被捉住手腕,只能望着他的发顶熟透了一张脸


    “太、太原,”她一紧张就容易结巴,此时也是,且由于身子没有清理的缘故,腿间一阵滑腻涌出,于是声音更低了些,“离济州好远。”


    沈临川托住她的腰肢,见她羞到要躲起来,于是将布巾交给她,又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我去给你热饭,你自己擦吧。”


    “哦……好。”


    确认他离开后,施玉儿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下地,见着自己腿上的情景时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开始擦洗起来。


    虽说方才得到了沈临川的保证,但她的心中却始终留有顾虑,她在二叔府上时且见叔母为林子耀区区一个举人选亲都如此煞费苦心,想要攀上高枝,稍微低一些都觉得辱没门楣,那她和沈临川之间的差距更是云泥之别,是她不知道跃了多高才攀上,还是该说是沈临川从云端掉落,落到她这块泥里。


    且沈临川也是有家人的,届时就算沈临川愿意娶她,那他的家人呢,自己就算真的进了相府的门,又真的能日子好过吗?


    京中美人如云,施玉儿可不觉得自己会有多么出彩,她也没什么信心沈临川以后都不会对她厌烦,不会纳妾,或者说让她做下堂妇。


    不同于方才脑中一团浆糊,她此时心中渐渐明了起来,方被宽慰了一些的心又开始不安。


    施玉儿将屋门打开散一散屋内甜腻的气味,见到沈临川正在替她盛饭,心中又是百感交集,于是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去了厨房。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全都被写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老公竟然是高官怎么办


    玉儿其实心里还是蛮复杂的,她肯定害怕又担忧,二人之间仿佛徒增了许多陌生出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加更吗?(星星眼)


    明天早上九点~


    ? 第五十七章


    夜幕已经完全落下, 点点星子缀在其上,有柔风轻起,似有春雨来。


    前些日子施玉儿买来的一盆栀子花已经开始吐出花苞, 绿油油的大叶里裹着洁白的花瓣,小小的, 不大, 但是偶尔能袖间丝丝的清香,在过几日等到花瓣完全展开之时, 整个院里都会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在夜间,不知是不是错觉, 施玉儿总感觉鼻尖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 好似栀子,又似迎春。


    沈临川的眸子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见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便也拿起碗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其中夹杂着点点寒星,比天幕间的星子还要闪烁。


    施玉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的眸子微微垂下,落到桌面老旧的裂缝之上, 桌子已经很旧, 尽管她每日都仔细地擦拭着,却仍旧感觉布满油污, 连带着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将目光移开。


    她的眸子又落到盛菜的碗碟之上, 总之四处游移, 就是不抬头, 不与沈临川视线交汇。


    沈临川将她的动作都收入眼中,他坐在背光的地方,身上朦朦胧胧着一层淡薄的光晕,随着身旁人的动作而眸中迸出丝丝情意来。


    “菜不合口味么?”他轻启唇,夹了一筷子菜给她,“多吃些,太瘦了。”


    “嗯……”施玉儿抬眼轻瞅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只觉得有些别扭,有些话想问,却始终问不出口,最后慢吞吞用完饭便回房了。


    正屋并不大,故而两根蜡烛就能将屋子照的很亮,沈临川进屋时只有桌上燃着一根蜡烛,屋内光线有些昏暗,他看见坐在床上的纤细身影,臻首微垂,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他将外衫脱下,掀被将她拥入怀中,见她眉间微拧,不由得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好似寒冰乍破般凛冽,施玉儿不由得身子一颤,忽然间发现沈临川真的很好,总之比她从前认为的都要好很多。


    从前与现在似乎不同,尽管陪在她身边的还是这么一个人,但不同就是不同了,大抵是她对沈临川了解的更多了一些,在更多外物的加持下,才会觉得他与之前不一样。


    施玉儿轻轻靠上他的肩,微侧首,见他正望着自己,浓睫轻垂,却掩不住其中的无限情意。


    “我总觉得不安心,”想了想,她如实说道:“我没去过京城,也没去过太原,也不是什么高门贵族的女儿,更是不懂什么诗书策论,若是论门当户对,你是不能娶我的,无论是在旁人眼中,甚至是我自己来看,我都是高攀你了。”


    “但我害怕的并不是这种高攀,”她望了望自己细白的指尖,不由得拉紧他腰间的衣裳,轻声道:“我害怕若自己随你回京,京中那么多官家、世家的小姐,她们都比我要好,你对我腻了,便不会再说喜欢我,更不会再想看见我。”


    沈临川并不说话,而是在此时选择了去做一个倾听者,听她说完这些心中的忧虑,并不怪她多心,而是默默在心中设身处地思考着她的所思所想。


    “沈临川,”施玉儿抿了抿唇,问道:“你还有其它女人吗?或者说你纳过妾,收过通房,甚至娶过妻,你老实告诉我,不要骗我,是现在有,还是以前,还是说有人一直都在京中陪着你。”


    她知晓一般的大户人家公子到了一定年龄家中都会张罗娶亲的事情,就算不娶妻,也会有丫环来教习人事。


    “没有,”沈临川回答的很肯定,还不忘在她的腰上轻抚了一把,“只有你一个。”


    “当真么?”施玉儿不大信,又问了一遍,眸里满是倔强还有忐忑与期盼。


    “当真,”沈临川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的确是没碰过女人,你是头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别的女人大抵也没你有趣了。”


    有趣两个字好像是夸玩物一般,施玉儿心里头有些生气,轻瞪了他一眼,继续别别扭扭说道:“我才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她说着又是红眼,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算了,若你是将我当做玩物我也认了,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本就是一个阴差阳错,倒不如我们散了去,你走时只当大发慈悲多留些银两给我,不要耽误我再嫁人。”


    因为是闹着小脾气说着这番话,她的两只手不停地绞着被子,好似要将被子给绞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


    沈临川见着她因为生气而微微鼓起的侧脸,不禁轻笑了一下,俯身在她温软的脸颊上亲了亲,笑道:“好,你再陪我几日,我给你五千两银子当嫁妆,也够你再去嫁一个好人家了。”


    施玉儿心中一惊,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便如断线一般地下来,一瘪嘴便自己钻到被里哭了起来,背着他哭的抽抽噎噎,肩头不停地细颤着。


    沈临川将她的身子掰正,揪了揪她的脸颊,见她哭的可怜,又忍不住轻笑,“吓你的,若是你再说什么改嫁的话,我便将你敲晕了锁起来。”


    施玉儿的眼眶上泛着红,眸里满是晶莹,是真的被吓到了,此时她躲到沈临川的怀里,哼了一会儿,小声哽咽道:“真的只给五千两吗?”


    她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瞅着沈临川,一时间令人嘀笑皆非,沈临川轻点了点她的额,无奈道:“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五千两的确有些少了,”沈临川拥住她躺下,在她的唇上又亲了几下,想了想,说道:“毕竟咱们夫妻一场,我会亲自为你挑选一位夫婿,届时再给你嫁妆为你撑腰,如何?”


    他的眸中泛着一种幽幽的光,盯着那张殷红的小嘴,看能她答出什么话来,却不料施玉儿仿佛真的思考起来了一般,竟然还点头,问道:“多少嫁妆?”


    沈临川的眼神陡然危险起来,他将怀中人的腰肢一掐,哑声问道:“你想要多少?”


    施玉儿说不出一个具体数来,其实她认真想了想,若是沈临川真的能帮她找个好人家还给她撑腰的话,或许比到相府要好一些。


    “嫁妆倒是无所谓,”她抿唇一笑,缩进他的怀里,有些顽皮地眨了眨眼,“你给我撑腰就好。”


    这句话里有着几分真心被沈临川听了出来,他的心中一堵,戳了戳施玉儿的脊梁骨,沉声道:“谁还比我好?你是我碰过的人,谁还敢要你?”


    “你既然是丞相,自然本领通天,”施玉儿可不受他唬,在他的颈间轻蹭了蹭,撒娇道:“有些事就算瞒一瞒也是不打紧的对不对?”


    沈临川怒极反笑,将她的下颚捏住,往她的唇上狠啄了几下,又捧着她的面颊仔细看了看,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一个没心肝的人。”


    言罢,他的掌移到施玉儿的心口上狠揉了一把,又俯下身去听,眉间始终拧着,面上布满阴霾。


    察觉到他似乎恼怒,施玉儿琢磨了一下他那句话,嘟囔道:“分明是你先说给我五千两嫁妆让我再去寻一个好人家的。”


    “我听清了,”闻言,沈临川心中又舒坦了许多,将她紧搂在怀里,好似威胁,“若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就把你锁起来,只能做我一人的妻,君子一言九鼎。”


    靠在他的怀中,施玉儿细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忍不住侧身背对着他,手揪着被角,过了半响,忍不住问道:“你父母难道会愿意你娶我?再说了,那些高门大户中不都勾心斗角,听说比河里的水都还深,万一我淹死了怎么办?”


    听见这句话,沈临川轻笑了一声,声音在施玉儿的颈后响起,惹得她面上一红,身子扭了扭,非要得出一个答案来,“你就说对不对,要是真的这样可如何是好?难道你还能一辈子护着我吗?”


    “嗯,我护着你,”沈临川轻咬着她的颈,嗅着她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又去寻她的唇,含糊道:“你跟我回太原,我们成亲。”


    “我父母会喜欢你的,”沈临川的话很笃定,他的眸里藏着笑,“他们或许觉得我能够娶亲便已经不容易,等成亲之后,你再给我生四个孩子,届时全相府都要听你的,你说一不二。”


    “嗯……”施玉儿原本有些迷糊,被他这一句话又瞬间惊醒,结结巴巴问道:“四、四个?你有几个弟妹?”


    “我只有一个胞弟,”沈临川叹息一声,掌又抚了抚她平坦的小腹,似乎有些不满,“相府养几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你往后莫要再用避子药,此药伤身,可知晓?”


    “知道了,”施玉儿哼笑了一声,臂支着头侧躺着看他,乌黑的发垂在身前,衣襟微微松开透出里边白瓷般滑嫩的肌肤来,她伸出葱指点了下沈临川的唇,笑道:“你怎么这么贪心?反正我是生不了这么多,你要是愿意,让旁人来生也行,总之我向来大方。”


    她的大方向来只对于沈临川,比如将沈临川拱手让人这件事,她的确是称得上有肚量。


    “我想要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沈临川将她的黑发绕在指间,闻言轻扯了一下,心中怨她没有良心,见她吃痛,掌从她的肩游移到腰肢处,“你现在不答应,以后总会答应的。”


    他说着将施玉儿的腰往前一带,便将她搂到了怀里来,贴着她的耳问道:“方才不是还担忧我是否纳妾,说不愿嫁给我,想让我为你另择夫婿,还怎么给我生孩子?”


    “莫非……你是想嫁到旁人府上,继续给我生孩子?”沈临川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不赞同般说道:“玉儿,你这个想法不好,缺德。”


    施玉儿被他说的话惊了一惊,连忙去捂他的嘴,“不许说、不许说!”


    沈临川眨了一下眸子,纤长的睫便扫到她的掌上,他将施玉儿的掌往下移了一些,“捂到鼻子了,嘴在这儿。”


    话落,他在施玉儿的掌间轻咬了一下,顺势将她压在身下,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地盯着她。


    施玉儿被看的有些羞涩,不敢与他对视,将掌拿下便捂住自己的脸颊,一颗心扑通乱跳着,虽说的确二人已经有过最亲密的行为,但她与沈临川相处时仍旧会脸红。


    不怨旁的,就怨他生的太好了。


    只是她却殊不知沈临川此时望着她,亦是觉得心中仿佛填满了一般。


    “再两日我们便启程离开,”沈临川将她遮眼的手掌拿开,说出自己的想法来,“我们先回京城,请礼部为我们挑一个好日子,再回太原成亲,我的父母亲人都在太原,你去你去见一见他们。”


    “若是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施玉儿微微沉默了一下,一双眸子柔柔望向他,诉说自己的忧愁,“我与你说过的,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那些条条框框更是不懂,若你父母见到我,只会觉得失望。”


    “喜欢与不喜欢,总得见了才知道,”沈临川亲了亲她香软的腮,将她微微蹙起的眉间抚平,“再说了,我们成亲之后住在京城相府,我父母亲族都在太原,顶多逢年过节的时候见一见,其余时候大多只有我们二人,你也可以过清闲的日子,无需为他们而觉得烦恼。”


    “你一直都在京城么?”施玉儿心中稍安,顺从地靠近他的怀里,揽上他的腰,闷声问道:“为何你要与父母分开,难道你不愿与父母在一处吗,倒是我,如今听你一说,又开始思念我的爹爹与娘亲,从前我还在闺中之时,我娘亲就时常念叨想我就在济州寻个好人家,也好时常回去看望她和爹爹。”


    说话间,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心中羡艳沈临川,声音里开始带上鼻音,“你看,我还是个孤女,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愿意和你去京城。”


    “沈临川,我是真的全心信任你的,若是到京城后你不要我了,那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她将泪全擦在身前人的胸前,哽咽道:“我这辈子没做过这么有勇气的事情,第一件是与你无媒苟合,搬出二叔家来陪你过苦日子,第二件大抵便是同你去京城,我将自己全都寄托给了你……”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不是对的,将自己的全部都托付给一个人的感觉并不算好看,只是她也魔怔了,沈临川说会对她好,她信。


    沈临川的指尖将她眼角的泪痕抹去,听她一席话后心中酸胀,他将怀中人又拥紧了几分,好像要以此告诉她自己的决心。


    “沈家不纳妾,进了沈家的族谱便是我唯一的妻子,”沈临川轻声叹息,决心不日便修书一封到太原与京城,好让母亲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乖玉儿,放心吧,且宽心将自己交给我,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二人相拥着,说了半宿的话,施玉儿一直到了寅时才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清晨,由于已经准备好要回京了的缘故,沈临川卯时便起去了王府,与王碾商量好济州剩下的事情后才在酒楼提了饭菜回家。


    他进入小巷时,蛋黄刚好从墙上跳下来,随后翘着尾巴一路跟在他的身后回到院子。


    沈临川见着这只小猫,亲自打开院门让猫儿先进,再自己进去。


    方进院子,便见到正屋的门半掩着,里边隐约传来女子的啜泣声,沈临川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去,见到施玉儿正伏在梳妆桌上啜泣不已。


    作者有话说:


    沈临川:老婆哭了,心疼


    玉儿其实对济州这个地方的心情很复杂,这里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但是同时这个地方也见证了她太多苦难


    但是没事,俩人都不是那种闷葫芦性格(女鹅不是),有话或者有什么忧虑的地方说开就好啦~


    今天是加更哦


    明天上午九点~


    ? 第五十八章


    施玉儿做了一个梦, 许是前夜忧思太甚了的缘故,她梦见了故去的爹娘大骂她不孝,不留在济州给他们供奉香火。


    爹娘面上的怒气与神情让她都要忘了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他们都不听,最后娘拉着她的手哭个不停, 说舍不得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爹爹在梦里怒斥她不知检点, 甚至要抛弃故土与人远走他乡,种种罪名一一陈列, 施玉儿被压垮,被吓醒, 可她醒后陪伴她的只有沉甸甸的床帐和空荡荡的身侧。


    沈临川不在, 施玉儿如此的彷徨与无助,她含着泪起身, 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一切, 哪怕梦醒, 也没有理由去反驳父母。


    她此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菱形窗的窗格里透出点点斑驳地的光洒在她的肩上,细细地颤着,乌发下美人娇柔的面庞上带着点点珠泪,眼角泛红,光是看着便令人心碎, 生出千个万个不忍来。


    沈临川温热的掌贴上她的肩, 用帕子替她擦着面颊上的泪,施玉儿见他来, 转身便扑进他的怀里, 仿佛寻到了唯一的救赎一般紧紧搂着他的腰, 泣不成声。


    沈临川轻拍着她的后背, 见她如此脆弱可怜的模样心中满是痛惜, 一下又一下抚着她颤抖不止的脊背,柔声哄着。


    过了一会儿,他只感觉到自己胸前都要被施玉儿的泪浸湿,于是轻抬起她的娇靥将温软腮上的珠泪擦拭,温声问道:“哭甚么?”


    “沈临川……”施玉儿眨了下眸,被泪洗过的清澈瞳孔中满是眼前人的倒影,她微抿了抿唇瓣,轻声说道:“我害怕。”


    不知是梦见爹娘的缘故还是被指责了一通,她昨日分明已经好似收到了肚里的心又开始叫嚣着破出,寻出千万个理由来将她挽回,让她就留在济州,陪着爹娘的灵牌,哪儿也不要去。


    就在这个地方,等到沈临川走后留给她一笔银子,用这笔银子度过自己的一辈子。


    可是施玉儿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抬起面来,乌发便从肩头滑落到了胸前,几缕发丝粘在颈上,愈发显得肌肤莹润如玉。


    “害怕什么?”沈临川细细地安抚着她,并不为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厌烦,而是沉着目光将她的泪拭去,将她拥在怀中柔柔询问事情的缘由。


    “你待会儿陪我去祭拜爹娘吧。”施玉儿的心情渐渐平复,她的目光虚虚落在窗上的麻纸之上,末了又垂到沈临川的衣襟之上,看见了上边深深浅浅的水渍。


    她的葱指落到眼前人的掌旁,在半空中略微顿了一下然后将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掌牵起,将他的手指握在自己掌中,垂眸时又有一颗泪落下,砸在二人相握的掌上。


    “好。”


    施玉儿父母的牌位皆供奉在施家族中的祠堂里,他们此次祭拜是要去当年埋葬二老的地方,施家祖坟在郊外的一处宅子附近,那宅子据说是施家先祖最先发迹之地,后来荒废后便成了祖坟所在地,除了守墓人之外平日里也没人过来。


    老宅阴森,哪怕是在春日里正午时分过去,望着老宅墙体之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以及房屋之上各年久失修而造成了坍塌和虫蚁蛛网,便让人不敢靠近。


    施玉儿站在宅外踌躇了一会儿,决心不找守墓人登记,打算和沈临川二人偷偷进去。


    “祖坟离这儿不远,”她提着一篮子纸钱和金元宝,浅浅辨了一下路,便带着沈临川往老宅的左侧小路走进去,“那守墓人此时估计还在醉酒,咱们不如自己过去的好。”


    这个地方她来的次数不算少,从前父母尚在时逢年过节都会跟着族里人来祭拜先祖,当然记忆最深刻的那次还是为她母亲送葬时,那个守墓人的酒壶滚到了正熊熊燃烧的纸钱里,险些将跪在一旁的她卷进火舌之中。


    先是要通过一条小径,小径幽深,绿荫重重几乎遮天蔽日,狭小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若是平日里她定然不敢一人前来,只是今日……


    施玉儿回首望去,沈临川与她目光交汇,顺势握住她的柔荑,轻捏了下,面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示意她安心。


    他的掌温暖而有力,施玉儿唇角抿出一个笑来,又去望那条她走过无数次仍然惧怕的小路,却似乎见到一片浓阴之中透出微曦,恰落在她的足旁。


    越往前走,那点点的曦光似乎开始汇集,集成一块块拳头大小的光斑,绿植渐渐稀疏,再行数百步之后便豁然开朗,来到山脚处的施家祖坟。


    方进时路过的那些石碑大多已经被洗涤的失去了其上原本留有的痕迹以及颜色,少数已经破败,坟前生了丛丛野草却无人料理,再往后走,那些石碑的做工便更精致也更新一些,前边的土地上还有烧过纸留下的黑色印记。


    施玉儿的心情越发沉重,她默着来到角落的两座相连石碑之前,将篮子放下后跪在地上开始清理坟前的杂草,然后再用帕子细细地将石碑上的灰尘擦干。


    她原先还是强忍着的,可当在石碑上看见自己父母的姓名时,铺天盖地的酸楚便自心头涌了上来,她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沈临川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往旁斜去,连忙弯腰将她扶住,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柔声道:“我来擦。”


    施玉儿的眼前满是水雾,她松开手后却一时不知要做什么,只能跪在冰冷的地面失声痛哭,她一下又一下地揩着自己的泪,却觉得心中的酸痛怎么也止不住哭不尽,心中一抽一抽地好似要将血泪都涌出来。


    沈临川纵使心疼她,却无法多做些什么,只能在她的身后陪着她。


    微风起时将纸钱剩下的灰烬卷起,在半空中起伏又与泥地相融,施玉儿一直等到所有的灰烬都被风卷的一干二净,一直等到自己的膝间痛到钻心才扶着沈临川的手慢慢起身。


    “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只要你想,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


    望着她肿到如核桃一般的双眼,沈临川微蜷了蜷自己垂在袖间的双手,眸子落到她的膝上,“腿疼吗?”


    “疼。”施玉儿站在他的身旁,闻言抬首看了看他,又看父母的牌位,心中无声说道:‘爹娘,你们放心,沈临川对女儿很好。’


    她想,比起让她独自一人孤寡无依待在这个冷冰冰的济州,或许爹娘更想让她跟着沈临川走,起码她不再是一个人,也不用再受族里人的冷眼与欺辱。


    二人再回到院子是已经将近日暮时分,晚饭施玉儿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便去洗漱。


    由于厨房太小了的缘故,她将烧热的水提到院子里来预备洗发。


    三千青丝缓缓垂下,几缕调皮地拂到了美人如玉般的面颊之上,霎时间显得肌肤更加如雪色莹润,她方才试水温时被烫了一下,葱指红了一片,如烟黛眉轻轻蹙起,明亮的眸里好似染上雾气。


    沈临川望着她心中不觉轻颤了一下,于是往前两步捧起她的指来细细看了看,又轻轻吹了吹,亦是未察觉到自己眸底有深不见底的柔,他心疼地摸了摸施玉儿的掌,又见她蹙眉,柔声道:“我帮你洗吧。”


    施玉儿轻嗔他一眼,顺从地躺到他的膝上,微侧身柔软的面颊便蹭到他的腰际,她弯弯的眸里满是笑意,娇声道:“轻些,不许将我头发扯掉了。”


    她的发铺到水面,沈临川掬起清水柔柔浇上她的发顶,闻言不禁用沾满温水的掌轻碰她的丹唇,在其上染上晶莹后才含着笑意去拿香皂来。


    香皂是玫瑰味的,前两天买衣裳时顺道买的,在手中轻搓了搓便有泡沫起来,沈临川将泡沫拂到施玉儿发上,细致地替她清洗着,偶尔去捏一捏她娇嫩的耳垂,好似戏弄。


    由于是后仰着平躺的缘故,沈临川只要一垂眸便能窥见膝上佳人粉颊瑰丽艳逸,虽不施粉黛但仍旧动人心魄,蝶翼般的睫乖巧垂下,由于今日哭了太久的缘故,眼睑之上泛着浅浅的绯。


    沈临川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有些开始沸腾起来,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转移注意力用旁边的木瓢去舀桶中的清水。


    他的力道的确控制的很好,施玉儿有些舒服的几乎要睡着,鼻间发出如猫儿般的轻哼声。


    “别弄~”


    她轻笑了一声,一睁眼便见沈临川眸色幽幽地盯着自己,而他的双手正在用布巾替自己绞着发,霎时间,施玉儿的眸里弥上了错愕,察觉到了是什么抵着自己,忙挣扎着要起来。


    沈临川将她按在自己的膝上,示意她别动,修长的指拨弄着她温热的发间,抬眸望了望天色,然后微微颔首,“别怕,我先将你的发绞干,免得着凉。”


    施玉儿的双手不禁捂住自己的脸颊,长睫细细地颤着,他的指时而碰她光滑的额,又时而触到她细嫩的颈间,如游蛇般灵活。


    “明日我们便上京吧,”见她胆怯,沈临川墨眸中划过一丝笑意与势在必得,沉着声音道:“家中应当没什么要收拾的,将换洗衣裳带上便好。”


    “还有蛋黄,”施玉儿掌微微下移,露出一双眸来半羞半怯瞧他,嘟囔道:“要把蛋黄带上,剩下的物什估计在京中也用不上,我便赠予王嫂子吧,她还要过日子,应当是能用上的。”


    “乖玉儿,”沈临川握了握她的发,见已经干了七八分,于是将人自腰间横抱起跨坐在自己腿上,俯身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哑声道:“今夜便是在此处的最后一夜了,咱们要好好珍惜,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要换地图啦!


    其实玉儿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离开


    沈临川:摸摸老婆


    明天早上九点~


    ? 第五十九章


    天光微曦,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车轮发出的滚动声伴着窸窸虫鸣交响,几颗星子浅挂山色之间。


    被中美人青丝如水般散开, 面色绯红若桃花,双睫细颤, 眼尾有浅浅的润意, 呼吸轻缓,似乎方睡熟不久, 藕臂垂在被外泛着莹光,葱指下意识微微蜷缩, 指尖淡粉, 眉目间满是苍白与脆弱。


    沈临川微微从被间坐起身来,随手将自己的发挽起, 修长的指轻抚了一下身侧人的额, 将她微润的额发拂开, 见她退热,才将她的臂捡回被间。


    他的眉间有一丝疲惫,微揉了揉眉之后便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目光落在正在往后退去的林木之上,眸中宛若也倒影着未散的夜色。


    已经出济州了。


    一缕带着山间草木清香的凉风缓缓透进, 施玉儿鼻尖发出轻轻的哼声, 半睁开迷茫的眸子,往沈临川的腿上贴近了些, 声音里满是娇糯, “到哪里了?”


    沈临川将车窗合起, 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面颊, 声音里满是疼惜, “出济州了,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好些了。”施玉儿闭了闭眸,手背微蹭了蹭眼睑,搂住他的腰肢,没一会儿又呼吸轻缓沉沉睡了过去。


    昨夜子时她忽然间发起了高烧,彼时药铺俱已关门,又用了许多药也不见退烧,沈临川无法,只能将人连着被子抱上车,打算先用药养着,到岳州之后便请名医来瞧。


    却不料这热来得快退的也快,在他惊慌之余施玉儿便在马车中靠在他的怀里昏昏沉沉的慢慢降热,等到天色微亮时便已经完全好了。


    沈临川轻叹了口气,躺回被中将人拥在怀里,怜惜地亲了亲她粉嫩的腮,只盼着能快些入京,届时将她这孱弱的身子养好。


    由于昨日夜里发了许多的汗,她身上的衣裳被扒的只剩下一件肚兜,热不得也冷不得,将沈临川累的不轻,但是此时他也没了睡意,在离了那方小院之后他的惰性便也随着消失。


    鸟鸣清脆,数只胆大的雀儿从马车顶部掠过偶尔留下几片飞羽,随着日头渐渐升起,马车渐渐驶入喧嚣之地。


    施玉儿再醒时浑身酸软没有半分力气,她从伸出皓腕来浅支着软垫边缘,胸前间有些闷,不由捂唇干呕了两声,胃中泛着酸水。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来,只觉得难受异常,就连脑中都好似被狠砸了一拳,一抽一抽的疼着。她伏上沈临川的胸前,眸中沁出泪光来,贝齿轻咬着粉唇,声音没有半分力气,“我当真只是发热么?怎么这么难受?”


    沈临川轻拍着她的后背,将她搂在怀中,从案上倒出一杯温水,见她浅口饮下,才答道:“或许是累着了,等到京中了,我请神医为你诊脉,莫要忧心,无事的。”


    施玉儿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她有些郁闷地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抬起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娇声低问道:“你昨日给我吃的是退热药么,应当没请大夫来看对不对?”


    “对,”闻言,沈临川又扣住她的脉搏听了听,半响,才睁开眸子,摇了摇头,“无大碍,已经好了。”


    “好了?”


    施玉儿的眸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她细嫩圆滑的肩露在被外,水粉色的肚兜系带松松垮垮挂在脖间,长睫轻扇,忽然抬头看向沈临川,细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


    她的唇启了启,末了又噤了声,垂下头去,靠在沈临川的宽肩之上不语。


    马车入城,沈临川低下头在她的肩上亲了一下,抚着她的乌发,温声道:“别想太多,先将身子养好,去客栈洗漱一下吧。”


    他们本就行的匆忙,此时施玉儿无碍,在路上多停留几日也是不打紧的。


    经他一言,施玉儿耳边瞬间清明,她听见早市场中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以及行人的闲谈声不断传来,钻入耳内。


    而她……她低下头望了一眼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霎时间一股热意直直冲上脸颊,忙从沈临川的怀中爬下,裹着被子四处寻自己的衣裳。


    马车内部极宽敞,她寻了一周未看见,只能将一双眸子糯糯地望向沈临川,声音里满是惶惶,“我的衣裳呢?”


    “没带,”沈临川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模样,将人用被子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往怀里一拥便弯腰往马车外走去,“我用被子裹着你,旁人看不见的。”


    见她挣扎,他的目光沉了沉,左臂将她的腰箍紧了一些让她不至于如此掉下去,“乖一些,我再遣人去为你买衣裳。”


    施玉儿无法,只能蜷在被里,就连动都不敢动,一直等到被放到客栈的床上,才从被里钻出已经憋得通红的脑袋来。


    她美眸狠瞪了沈临川一眼,然后恼怒般转过身去不看他,颈间额上全是被吓出来的细汗。


    她方病愈,沈临川舍不得再逗她,只留下一句“客栈的人马上送热水和衣裳来。”便快步走了出去留她在屋内洗漱。


    施玉儿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也不敢打扰他,纵使全程她都是被裹在被中抱上楼来的,却也能感受到自己经过的地方几乎没有一丝人声,想来定然不止他们二人同行才对。


    既然已经知晓了沈临川的身份,那他的许多行为都合理起来,施玉儿自觉帮不上什么忙,故而只求不给他添乱就好。


    岳州要比济州更繁华,街道之上来往者皆是绫罗在身,少见粗布衣之人。


    瓦舍之内,说书人正讲到全书最精彩的部分,听者皆是全神贯注,已经递到了唇边的酒水都没工夫饮下,一双眼一对耳全落在桌后的说书人身上。


    只见那折扇带起一股股的风来,醒木重重落下,说书人挥袖之间一段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便渐渐落下帷幕。


    醒木惊醒诸位看官,恍然之后便都笑着往桌上扔下一两个铜板的赏钱,吆喝着说书人再说一场。


    最角落的地方里,施玉儿轻咬了一口莲蓉酥,微微侧身问向身旁人,“虞姬和霸王的故事不是都知道么,怎么他们还嚷着多讲一场?”


    许是她从前不常出门也未进过瓦舍勾栏的缘故,故而觉得这书听起来也没什么大意思,只是说书人的神情动作引人入神罢了,故事的本身还是这么一个,猜得着头尾。


    沈临川将她唇边的糕点渍擦净,又将她衣领子上的碎渣拂下,闻言答道:“没什么新意,不过就是寻个气氛,应当也是故事老套了,位置都没坐满。”


    现在还没到用晚饭的时候,施玉儿午睡方醒没多久,就缠着沈临川说要出来看看,她想着在路上多逛逛,慢慢到入京时不至于太过拘束,一问三不知,惹人笑话。


    “吃饱了吗?”


    “饱了,”她将帷帐上的纱理了理,然后站起身来,“走吧。”


    一路走走停停,再加上顾忌着施玉儿身子的原因,二人一直到十日后才入京。


    一只素手将车窗支开,露出一个细小的缝隙来,施玉儿往窗外看了一眼便又连忙将窗子关好,面上红扑扑的,眸里满是期待。


    京城的确是不同,光是略略一眼望来,京中之人的气度与街道的繁华以及两侧的高楼宏伟都是旁的地方所没有的,行人之气度亦是轩昂两分。


    施玉儿的双手不禁握成拳垂在袖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落到沈临川身上,见他正在饮茶,神色淡然,不禁慢慢挪到他的身边,攀着他的肩问道:“回家了,你不高兴么?”


    沈临川握住她的掌,将茶盏递到她的唇边喂她饮下,闻言含笑答道:“高兴,你在我更加高兴。”


    他的掌将施玉儿唇边的水渍擦去,揉了揉她红馥馥的唇,不禁俯身往上轻吮了两下,柔声问道:“还在紧张么?”


    “紧张,”施玉儿伏到他的胸前,轻叹了一口气,方才还闪亮的眸瞬间黯淡下来两分,填上一丝愁绪,闷声道:“在路上我便一直担忧,尽管你一直劝我莫要多想,但是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哪能一时半会儿便好的了。”


    “心中不安那我替你揉揉,”沈临川微阖上眸子靠在软垫之上,轻嗅怀中人身上的馨香,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我母亲会喜欢你的,能寻到一个贤惠温柔待我好还容貌绝佳的夫人,他们都会替我高兴才对。”


    “贤惠温柔待你好,”施玉儿在唇中琢磨了一下这几个字,忽然觉得他有些夸大,心中微赫,于是任由他的大掌作乱,轻哼了一声,有些扭捏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


    沈临川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在她滑嫩的面颊上亲了亲,柔声道:“别害羞了,到地方了,下车吧。”


    话落,施玉儿才反应过来,四周不知何时已经静了下来变得十分安静,她一怔,忙将他的手打开,有些如坐针毡,不禁抓着他的衣袖问道:“已经到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怎么办?”


    沈临川还未宽慰她,便听沈望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哥,你快和嫂子下来,我和娘等了你们许久了。”


    沈母与沈望渊在府中等了一整日盼着两人快点到相府,一收到城门处探子的口信便等在了门外。


    “下来了么?”沈母面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她见到施玉儿时顿时眼中一亮,忙从沈临川的手中接过施玉儿的手,将人牵着往府里带,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满意和喜欢。


    施玉儿有些拘束,她回头怯怯望了沈临川一眼,见他点头,才亦步亦趋跟在沈母身旁听她说话。


    “这就是嫂子吗,”沈望渊担忧吓到她,于是声音压得很低,凑在沈临川耳旁嘀咕道:“长得真好看,看着性子也好,你放心,我和娘早就准备好了嫂子住的院子,伺候的丫环也准备好了,也早就给府里的人训过话,你只管放心。”


    沈临川微颔首,笑意还未绽出,步子便微顿了一下,问道:“院子?”


    “对啊,”沈望渊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瞅了他一眼,见他不解,于是解释道:“娘说你和嫂子到底还没真正儿的拜堂成亲,若是此时就住在一个屋子里,对嫂子不好,所以娘就把嫂子住的院子安排在她的院子旁边了,说想和嫂子多亲近亲近。”


    沈临川:“……”


    他暗暗咬牙,沉声道:“我和玉儿已经是夫妻了,再说,母亲住的院子我过去得走半个时辰才到。”


    沈望渊也不懂,他有些脸红地拍了拍兄长的肩,只能宽慰道:“来日方长,若你想嫂子了,便骑马去,半刻钟便到了。”


    兄弟二人之间的谈话施玉儿浑然不知,她此时正被沈母牵着走,她原先还有些不自在,后来慢慢地还能答上两句话来,不再浑身像是生了冰渣一般动弹不得。


    “玉儿,去伯母的院子用晚饭,”沈母笑得眼尾都生了皱纹,上上下下看着施玉儿都觉得满意,没有一点儿挑刺的地方,亲昵的不得了,“都是我亲手做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儿媳家世太好反而容易使临川陷入政党之争,家世低些反而更可亲,相处时不用顾及太多,沈母对施玉儿不能说是不满意,只能说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我已经托人算过了,四月不适合成亲,得等到六月才行,”沈母笑了笑,拉她入座,“等到六月,你和临川回太原去,伯母风风光光给你们办婚事。”


    施玉儿面颊通红,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沈临川,才又将目光放回沈母身上,软声答道:“都好。”


    “傻孩子,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口了,”沈母也不为难她今日便改口,只乐呵呵地给她夹菜,一个劲地让她多吃些,“等吃完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我亲自带着人收拾的,都是按小姑娘家喜欢的样式来弄。”


    “那沈临川呢?”话一出,施玉儿便闭上了嘴,不敢再抬眼,将头都要埋到碗里面去。


    沈临川轻笑了一声,见她还是惦记着自己,心里暖暖的,又看了她一眼,才起身道:“母亲,我先去书房将这段日子落下的政事处理了,玉儿就交给您了。”


    “嗐,只管放心去。”沈母微微点头,眼神示意了沈望渊,“你也去给你哥帮忙。”


    “诶,好。”


    侧厅内只剩下沈母与施玉儿二人,沈母等她用完了饭,才又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带她去看住的院子,“好孩子,你就和我挨着住一段时间,等到成亲了,再搬去和临川一道儿住,如何?”


    她住的院子物件都很新,一看就是方添置进来没多久,花廊旁缀着金丝牡丹和银绣菡萏,各种各样的花或含苞或绽放,皆是些名贵的品种,许多施玉儿都认不出来,屋内的门半开着,她隐约能瞧见挂在菱形窗上的一对金铃和桌上的玉杯。


    她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回望向沈母时又瞧见了院墙旁开出的一小小池塘,三五绿荷徜徉其中,池塘旁有一罗汉床,旁边圈着细如蝉衣柔似月光的淡粉薄纱,床内搁着金线织绣的软枕,就连支着纱的木杆上都有繁复的刻纹,泛着紫棕色的光泽。


    薄纱柔柔要延伸到高高翘起的檐角之上,施玉儿被这些摆设惊到一时间无法言语,此时且还未进屋内,光是在院子里她觉得太过铺张,那屋内又该是如何?


    “伯母安排的都好,”她知晓虽说沈母打趣如此,但她决不能此时改口,不然只会是让人觉得轻贱,旁人打趣可以,不过在成亲之前,施玉儿必须恪守本分,“玉儿都喜欢。”


    沈母点了点头,带着她往屋内走,面上始终挂着笑意,“等到将屋内看一遭了,我再带你去看要伺候你的丫环,我担忧你见到人多了拘束,便令她们都在自个儿屋子里待着,待会儿再传她们过来,都是家生子,伯母亲自挑的,你且放心使唤。”


    她将屋门推开,顿时一股淡淡的香味便扑面而来,施玉儿抬眼看去,一时间呼吸微滞。


    屋子极大,比她在济州时和沈临川住的院子都要大,其中摆设更不用说,皆是名贵之物,她方才在外边看见的金铃是挂在碧纱橱上的,再往里走,便见地面铺设着波斯纹的羊毛地毯,一直延到床侧,熏香炉之上又柔柔的白烟缓缓升起,炉上嵌着红色宝石,贵妃椅上铺着绸被。


    粗略一眼看去这便是最惹人注目的事物,再往里往细一些,施玉儿没再看下去,怕自己收不回目光来,于是对沈母道谢,“您费心了。”


    沈母年轻时想要个女儿,可后来产子时伤了身子再不能怀上,故而对待施玉儿是下了些功夫的,只想让她觉得舒适些,见她此时娇娇糯糯道谢,心便又软了半分,将她拉着坐到桌旁,柔声道:“你喜欢就好,若不是临川从来节俭,府内也不宜太过铺张,我只恨不能将全部的好东西都装到你的屋子里才好。”


    “等回到太原了,我绝对将你的院子好好再捯饬一下。”


    施玉儿想不出若是再奢华那这个屋子该时什么模样,她却更想去沈临川的院子看看,于是轻启唇,有些羞涩的说道:“沈临川他节俭,我若是如此,怕是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临川是吃朝廷的俸禄,他的银子攒着不花,总有人来替他用,”沈母的眸子笑弯,说道:“这相府的银子早该有个破口流出来,给你用,正好。”


    等到了晚上,府里的管家还有院里的丫环们都过来问了一遭安,施玉儿洗漱后便开始躺在床上消化起今日的一些事情来。


    她总纵使早便做好了相府一定尊贵的准备,但她却还是被惊了一遭,这府内光是伺候的奴仆便有数百人之多,更别说这府内的规模和每日的花销。


    她闭了闭眸子,往床内侧靠了靠,觉得有些不习惯,习惯性侧身往身旁人肩上靠,却只触得一滑腻软枕,旁的便是空荡与冰凉。


    施玉儿坐起身来,青丝滑到胸前,下床往窗边走去,将窗子支开一半,仰头便见到一弯白月高高悬在天际,如水般洒下,院内的花廊之上有点点萤火。


    她支着下颚,心中思念沈临川,于是往院门口的方向望去,轻咬了一下唇,想去见他。


    沈临川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睡,是否还在忙于政事,有没有如她一般难眠?


    作者有话说: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谈恋爱真的好甜好甜啊!


    沈临川:要和老婆分开了(怒)


    明天早上九点~


    ? 第六十章


    月光流下, 在美人眸中重新淌成一弯月。


    守门的丫环听见动静,轻声在门口问道:“姑娘,可是睡不着?”


    这府里的人都是有眼色的, 见到沈母的态度,便知晓施玉儿该是这个相府未来的女主人, 于是态度都是恭恭敬敬, 不敢有丝毫差错。


    施玉儿摇了摇头,眸中涌上许多愁怅, 又慢慢踱回床边,轻叹一声, 答道:“没什么, 马上便睡了。”


    她如何能想到来相府后便要与沈临川分开,她早就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夜夜抱她入眠, 此时觉得失落罢了。


    再者, 虽入相府之后沈夫人待她极好, 其余众人亦是不敢有任何异议,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觉得这一切仿佛来的太过轻易太过简单。


    施玉儿轻笑了笑,将脸埋进被里, 怪自己从前受了太多蹉跎, 故而疑虑重,不敢将自己全心放下来, 好好接受这一切。


    夜已深, 虫鸣起, 凭添寂寥。


    沈临川走出书房时已经过了子时, 他回到屋内, 却见只孤零零燃着一盏灯,不见佳人身影,心中有些落寞,于是唤随从问道:“施姑娘可还好?”


    “夫人早早地就给施姑娘安排妥当了,大人您尽管放心,”随从知晓施玉儿在沈临川心中的重要性,此时也有些讨巧的意思在里面,说道:“晚间夫人都带着我们去见了施姑娘的,我们都明白该如何做。”


    沈临川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洗漱后便准备就寝,只是他却辗转难眠,觉得怀里空荡荡的,想去拥那娇软的身子。


    他坐起身来,欲下床,又想起来二人的院子间隔了半个时辰的路,且若此时纵马,必定惊动众人,于是又悻悻躺下,闭上眸子想让自己入眠。


    他想起来从前在济州时,他的鼻尖总是萦绕着施玉儿身上香甜的气味,沈临川侧了个身 ,指尖轻点软枕,却尤觉没有施玉儿的肌肤滑嫩,一时间孤枕难眠,烦闷异常。


    沈临川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望着窗上透出的清辉,失了睡意。


    今日兵部侍郎呈交上一份文书,是上官棣任职兵部尚书期间朝中锻造武器数量变动,此文书涉及户部与吏部官员以及国库中的银钱流向,其中虽各个数额皆可对上,但细细算来,却有偏差。


    偏差不大,但若从各部查询核实再来一笔笔清算,不仅费时费力而且大动干戈,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上官家与秦郭二家之间的确是有联系,但是光是凭这些猜测定然不够,他们目前最需要的便是证据,但上官家浸淫官场多年,定然将事情都做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若他们想查,还是得先从郭家入手。


    秦家秦钟太过狠厉,不是适合下手的对象。


    一连半个月,一直到入五月,施玉儿都没再见到沈临川一眼,每每问起,只能知晓他近日为了朝中之事忙到脚不沾地。


    施玉儿也想过要去书房寻他,却又担忧影响他处理政事,故而只能悻悻作罢,但好在沈母体谅她,知晓她一人在京中难免觉得孤苦,故日日与她作陪,带她新做了许多衣裳打了许多首饰,二人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般。


    如此也好,总归她不过寻个心安,再多不过沈临川不在,她有些想念罢了。


    五月初,气候愈暖,衣不能沾身。


    施玉儿这身子既畏寒又怕热,尽管这段时日以来相府之中有大夫日日为她瞧着,配些调理身子的药,但这些事情总归不是一夕之功,不是短短时日便能调理好的。


    这日,她正在院内的罗汉床中打盹,轻纱缓缓漂拂,不一会儿她便起了困意,一觉醒来时,已经过了申时。


    伺候的丫环端着银盘站在一旁,见她醒来,连忙将盘子放在几上,声音里带着欣喜,“施姑娘,您醒了,这是大人方遣人送来的荔枝,据说这个时节就连宫里的娘娘都吃不上,是金贵物,您快尝尝。”


    银盘内缀着几颗白玉樱桃,放在最中间,众星拱月般的,是两颗红彤彤圆溜溜的荔枝。


    施玉儿的困意顿时消失,她揉了揉眼睛,懒懒地斜在床侧,拈起一颗樱桃来放入嘴中,顿时一股酸甜的滋味便涌入,她的眸子虚虚地望着那两颗荔枝,也没有要拿的心思,而是有些恹恹地说道:“送东西倒是送的勤快,却也不知来看看我。”


    “施姑娘,您可万万莫要这般想,”静湖打了扇子来为她扇风,见她额间有些虚汗,便轻声说道:“大人日理万机,且施姑娘与大人下个月便要成亲了,若是成亲,便得像皇上告假回太原,手头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完,大人的婚假也过的不安生。”


    “您怕热,大人心里惦记着您呢,这白玉樱桃和挂绿荔枝可都是好物,您多用些,大人知道了心里也高兴。”


    施玉儿用指尖戳了戳那红彤彤的荔枝,心中觉得奇怪,分明红的艳丽,哪里有一丝绿,叫这个名字可真奇怪。


    荔枝她听说过,却没吃过,纵使济州在南边一些的地方,她也吃不起这些金贵物,只听说过,如今一见,却觉得好似没什么奇特之处,表皮粗糙还有花纹,尚且不如旁边的樱桃看着可口滋润。


    静湖见她好奇,于是从一旁取出一琉璃碗来,双手捧过挂绿,用银刀在其上破开一个小口,霎时间便又甜腻的汁水涌了出来,淌进琉璃碗中。


    施玉儿见着那粗糙的表皮之后的白嫩果肉,心中不禁感慨内里之乾坤,等到一整个果肉剥出之时,便见那白嫩嫩圆溜溜的荔枝肉躺在琉璃碗底,散发着甘甜。


    她将宽袖挽起,拈起银叉将果肉叉起送入唇中,双眸不禁微微睁大,待到吐出一个小小的核来时,才道:“很甜,还有些涩,奇奇怪怪的,但是还怪好吃。”


    她的眸里有一丝疑惑,刚睡醒的缘故鬓发微乱,静湖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她的容貌,便又要去拿另一颗荔枝,“奴婢将另一颗也剥开,这物禁不住放,过不了一夜便要变味。”


    施玉儿忙按住她的手,将另一颗荔枝放进一个干净的白瓷杯里,问道:“你不是说这荔枝是宫里娘娘都没吃上的稀罕物么,那沈临川吃了吗,伯母呢?”


    “没呢,”静湖知晓了她心中所想,于是答道:“挂绿荔枝送来京中不易,仅有两颗,大人是紧着您的,夫人从前随老爷去岭南时贪嘴,荔枝吃多后来嘴里生了燎泡,便再也不吃了,您尽管放心吃便好。”


    施玉儿看着最后一颗荔枝,又看了看天色,想了想,将白瓷杯放到自己怀里来,“那我要留着给沈临川吃。”


    “大人入宫去了,不知何时回来,施姑娘先将荔枝放着吧,等到大人回来了,奴婢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


    静湖笑了笑然后恭敬退下,转身往沈母院里而去。


    正值暑热之际,沈临川喝了许多水仍然觉得燥热,在御书房坐了许久都是眉头紧皱,惹得一众议事官员届时小心翼翼,唯恐说错话。


    “陛下,东宁水灾之事中东宁县令孙珪功劳不可谓不大,若不是他在朝廷赈灾粮下来之前便开粮仓,之后更是亲领县中壮年去修固河堤,不然事情绝不可能这么快便平息下来。”


    “此次东宁县之事孙珪的确居功甚高,依朕看,不如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将此人调任沧州任知府,其它赏赐由礼部安排,不知沈相以为如何?”


    南沧如今已经逐渐不再那么依赖沈临川,在遇到事情时也能独自决断,此时他来回踱着步,似乎有些焦虑,听完诸位大臣答话后便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听他询问,沈临川放下手中茶盏,淡淡点头,眸中露出一丝赞赏,“如此也可,只不过先莫透出升迁之事,以免人心浮躁,也可考察此人心性,看是否能担大任,日后再勘重用。”


    “的确这样可行,”南沧点了点头,挥手将众大臣遣散,沉吟片刻,说道:“沈相,之前探子来报郭家私下进行人口买卖之事朕已经得出一些线索,根据朕派下的人查出的结果,郭家此事与当地的商贾有关,但这些商贾大都老奸巨猾,怕是一时半刻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急于这一时,之前秦家的事情已经让他们有所忌惮,我们只有在明面上将重心转移,才能不打草惊蛇。”


    “商人重利,”沈临川摩挲着杯身,长睫垂下,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此时他微微抬起首来,将手收回袖间,目光落向罗圈椅上的金丝莽纹如意纹坐垫,淡声道:“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的人大抵也不在乎什么身前身后名,那除了利益之外,他们最重视的是什么?”


    “命?”南沧唇间唛濡着,坐到沈临川对面的椅子上,眸中布满纠结与迷茫,此时抓着头发,颇为苦恼般说道:“可、若是真的以命威胁,那该杀多少人,我们定然不能直接杀了直接与此事有关之人,只能威慑他……”


    威慑?拿什么威慑,酷刑还是什么?


    在得出消息之前,得杀多少人用多少酷刑才能撬动那些人的牙关?


    “皇上,他们以人命换利益,若是不尽快将此事解决,每日该有多少无辜的人被拐卖,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沈临川望向他,语气里满是冰冷与果决,“切莫因小失大优柔寡断。”


    “在得到消息之时,皇上就应该使些法子将事情逼出来,而不是等到如今再来问臣,”他的话字字珠玑,丝毫不顾小皇帝已经苍白的脸色,“您可知道在您探子来回的时日里,又有多少人惨遭毒手?那些人又敛了多少不义之财?”


    见到南沧紧咬着牙关眼眶通红,沈临川却从容地从袖间拿出一封信件,寒声道:“再无下次,臣不可能一直跟在皇上的身后解决这些事情。”


    “信件上是这些年与郭家有来往的商人名单,臣已经派人过去处理,想来再过不了两日便可将证据全都送入京中,届时便是郭家落网之日。”


    南沧颓败地垂下头来,眸中沁出泪光,眉目间浮动的那一丝坚毅又被脆弱取代,他望向眼前人,闷声说道:“我以为自己得到这个消息已经做的很不错,却没想到沈相你已经将具体名单都已经得到,甚至将所有事情都要结束。”


    “沈相,我是不是很没用……”


    沈临川看向他,有些不忍地闭了闭眸,然后寒声道:“是。”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他尽管坐的再高,也始终是臣,有些决断必须要皇上来做,他不能一直为南沧收拾烂摊子,这个国家更需要一个有位的帝王,而不是一个事事周全的丞相。


    他只是辅佐帝王功业的臣子,是百官的表率而不是皇帝的老师。


    南沧袖在袖中的拳紧握,然后抬起眸来,一字一句道:“朕一定不会再如此了。”


    “嗯。”


    走出御书房时,还未落日,橘色的晚霞布满宫城的上空,绚烂而又苍凉。


    沈临川在廊下顿了片刻钟,忽然之间想起来已经大半月未见施玉儿,近来事务实在繁忙,不能抽空去见一见她,也不知送去的荔枝她可还喜欢,这段日子在相府过的可还舒心。


    今日得闲,他便迫不及待想要回府去看一看她。


    “沈相。”


    沈临川还未走出廊下,方过明秀宫,便听一女子声音婉婉传来,紧接着是珠翠琳琅之声。


    他的眉间微微蹙起,猜着来人是谁,微侧首,寒声道:“不知长公主有何事?”


    南抒依旧是站在他的身后,如从前许多次一般仰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沈相,进来天气愈发炎热,本宫令人备了果酒,沈相可否能赏脸饮一杯?”


    她的心中不安,明知晓自己会被拒绝,再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却还是能期待着二人能多说一句话。


    却不料,沈临川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之上,在漫天晚霞的衬托之下,与南抒梦中之景好似一般无二,蕴含着脉脉柔情般,只对她一人。


    她一时间失语,不知该说些什么,愣愣地望了会儿,才红着脸将首垂下,双手微微颤抖,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长公主,”沈临川知晓她心中所想,但自己对她从无情意,更何况,他此时已经有了施玉儿,更不能再有其它事情来影响他们,“沈某实非良配。”


    如此一句话叫南抒瞬间唇色苍白,她每日都在期待着何时沈临川能对她露出一个笑来或说一句柔些的话,但却从没想到他对自己说过最温柔的话竟然是这句。


    “可本宫……”


    “长公主,”沈临川打断她的话,神情又恢复到从前那般冰冷,“沈某下月便会回到太原成亲,臣不希望有事情会令新婚妻子不快,亦愿长公主能早日觅得良人,莫要再在沈某身上浪费时间。”


    话落,他便往宫外的方向快步走去,就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留下。


    南抒的身形摇摇欲坠,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才堪堪站稳,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自己发晕的脑,颤声道:“扶本宫回宫……”


    天边挂上第一颗星子。


    施玉儿已经洗漱完,她只着着薄薄的纱衣困在贵妃椅上拈着那一颗荔枝左右看来看去,府门处她已经让人候着了,怎么还没人给她传消息,难道沈临川还没回来么?


    思及此,她有些怪自己每日只知道吃吃睡睡,都不关心他是否劳累,是否忙碌,甚至都不知晓遣人去为他添一杯茶,倒是劳烦他还日日记挂着自己。


    她叹了口气,拨了拨自己乌彭彭的发,未施粉黛仍旧掩盖不住浓桃艳李般的妩媚,她将自己的足抬起放在软枕之上,细白的小腿微微弯起,末了又翻了个身子,趴在自己的臂上发呆。


    开门声响起,施玉儿眨了眨眸子,细嫩的指尖将那个已经有变黑趋势的荔枝捏了捏,微撅了撅粉唇,头也不回地问道:“沈临川还没回来么,荔枝都要坏了。”


    “还未呢,”静湖送来一盏茶水,柔声劝道:“还未有消息传来,不如姑娘您将荔枝吃了吧,大人不知何时才能归府。”


    “他一向回来都这么晚么?”施玉儿闷闷地说道:“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再等等,若他还不回来便也睡了。”


    屋内又只剩下她一人,施玉儿将那颗荔枝放下,忽然听见窗口出传来一丝响动,她心中一跳,忙抬眼看去,只见她日思夜想的人正站在窗旁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眸里盛满了柔情。


    “沈临川!”


    施玉儿惊喜地跑到他的身前,将他左右看了一遍,眸中满是喜意,娇声道:“你怎么翻窗进来的,将我吓死了都要。”


    沈临川含笑刮了刮她的鼻,将人拥进怀中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餍足般叹息道:“终于抱到你了,我好想你。”


    “真的想我么?”施玉儿细白的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怨,“你想我都不知道来看看我,我不识路,又不好意思让人带我去找你……”


    沈临川见她粉唇一开一合,忍不住抬起她的脸颊细细地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唇上轻啄了啄,笑道:“这不是就来了么?”


    他说着,眸光下移,“穿的粉色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沈临川:贞洁和贤惠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想老婆的第n天。


    明天上午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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