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姣姣回到漪澜殿时,苏荷果然在焦急的寻找她,见到她的身影后连忙迎了上来,一把把沈姣姣抱住。
“月芽儿,你去哪儿了?”苏荷摸了摸沈姣姣的小脸,面上还有没有退下去的担忧。皇宫不比别处,而且沈姣姣还有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她如果真的出什么事,苏荷连伸冤都不知道该往哪伸。
沈姣姣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她愧疚的解释:“娘亲,我不是混进来的,是太后身边的肖内侍带我和婶婶入宫的。”她想陛下是不是因为她进宫而不高兴,如果她能对陛下解释清楚,说不定陛下就不会生她娘亲的气了。
苏荷温柔的摸了摸沈姣姣发黄的头发:“娘知道了,只是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娘会出处理好的,月芽儿你就乖乖的,等太后娘娘召见你之后,你就出宫吧。”
沈姣姣捏紧苏荷的衣角,除非苏荷和她一起出宫不然她绝对不会走,她要一直陪在苏荷身边。只是现在这些话,她压在了心里没告诉苏荷。
她一定要帮娘亲解开陛下的心结,不让娘亲因为她再蹉跎那么多年。
苏荷看着沈姣姣钻进她怀里的脑袋,她嘴角弯了弯,说来奇怪,按照常理就是亲生骨肉好几年没见到都会生疏,况且沈姣姣记事起就没见过她,但她们母女俩竟然没有生疏和隔阂,就好像月芽儿就长在她身边从来没和她分开过一样。
“走吧,你先和娘回一趟东宫,你可不能这样去见太后,像个小花猫一样。”苏荷点了点沈姣姣鼻子的灰,她打趣得说道。
沈姣姣想到她现在脏兮兮的模样,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脸顿时羞得通红,她生硬转开话题:“娘亲,我们就这样走了吗?”文贵妃会这么轻易的放她娘走吗?
苏荷点了点头:“你小小的年纪担心这么多做什么,千结已经吩咐太监把花盆都搬进去了。”
“千结?”沈姣姣神情有些困惑,萧淮瑾不是不愿意帮她娘亲吗?千结为什么来漪澜殿?
苏荷以为沈姣姣不认识是千结是谁,她摸了摸沈姣姣的额头说道:“千结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你别看他年纪不大,武功却很高强。不过记不住千结也没什么大碍,但月芽儿你一定要记住两个人,一个是方才一身明黄的男子,他是这个宫殿的主人,也是我们整个大雍的主人,还有一个就是你之前在殿中见到的小男孩,他是太子殿下,未来这个国家的主人,这两个人能决定我们命运的人。你一定要记牢了,不要在他们面前失了分寸忘了尊卑。”
她们都是平民百姓,最好不要和这些天潢贵胄扯上关系,她已经牵扯进来了没办法轻易脱身,但是她的女儿还有机会。苏荷慈爱得看着沈姣姣,她的月芽儿往后能平凡幸福,她就心满意足了。
沈姣姣牵着苏荷的手,这些话上一世苏荷也叮嘱过她好多次,这次她也乖巧的点着头,陛下和太子她都认得,特别是萧淮瑾,她怕他还来不及呢,这一世又提前知道了他恶劣的性子,往后躲着他都来不及,肯定不会让苏荷担心的事情发生。
——
文贵妃醒来后问刘立:“苏荷还在小花园搬花盆吗?”
刘立勾着腰小心问道:“回娘娘的话,苏荷她刚走了。”
“走了?”文贵妃柳眉微微皱起,“那么多花盆,她一个人都搬完了?”
“回娘娘,千结来了一趟,吩咐东宫的太监把花盆搬了过去,还替太子殿下转达了一句话。”刘立的声音低了下去。
文贵妃脸色变得不好看:“他说什么了?”
刘立不敢隐瞒:“他说,今日此事就当他孝敬太后了,往后娘娘的事情还是吩咐漪澜殿的人去做比较好,毕竟娘娘你是最清楚他是怎样一个目无尊长的人,他的人没那么好使唤。”
刘立一边说一边打着颤,果然文贵妃听到这话后,气得把养了许久的指甲都折断了。
“竖子!他不就占了一个嫡子的身份吗?有什么好嚣张的,如果当初姑母再坚持一些,皇后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了!太子的位置怎么可能论得到萧淮瑾这个刑克六亲的七杀命格,哪还轮得到他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冷嘲暗讽!”文贵妃气的站起了身,把桌上的玉盏茶杯纷纷扫落地,面上再也维持不住娇媚的笑颜。
刘立慌忙跪下:“贵妃娘娘您息怒,太子说这些话就是想让您生气,往后的日子还长,您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文贵妃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她把眼前能拿到的东西都砸了:“刘立,你说前段时间萧淮瑾怎么就没真的中毒身亡,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刘立被文贵妃的话吓得瑟瑟发抖:“娘娘慎言呀,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其他人耳中,不仅陛下不会放过你,就是太后娘娘知道了也不会站在娘娘你这边的。”
文贵妃也明白这些话不能胡说,她暗暗咬着银牙,最让她不甘心的就是太后明明也姓文,却从来没有站在她这边过,萧渝简也是她嫡亲的孙子,为什么她眼里就只能看到萧淮瑾一人,明明萧渝简论品行才德都要胜过萧淮瑾许多。
“母妃,太子哥哥呢?我听说太子哥哥来漪澜殿了。”一个穿着水红色罗裙头戴宝石花冠,五六岁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
刘立对着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行礼道:“奴才见过三公主,公主万安。”
文贵妃也收了一脸恨色,露出了温柔的神情:“玉致你慢点,别毛毛躁躁的,小心脚下别踩到碎片了。”
见文贵妃消了气,刘立忙让宫人把碎片残籍给收拾了,并轻手轻脚得换上崭新的装饰器具。
萧玉致就像没看到满地的狼藉,她歪着头四处寻找着萧淮瑾的身影:“母妃,太子哥哥人呢?”
文贵妃现在听到萧淮瑾的名字就头疼:“你渝简哥哥这个时间已经下学了,玉致你去和渝简哥哥玩吧。”
萧玉致没找到萧淮瑾有些不高兴:“萧渝简就是个小书呆子,和他玩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才不和他玩。”萧玉致和萧渝简是龙凤双生,萧渝简就比她早出生一刻钟,她看萧渝简就没办法把他当成哥哥。
而且萧渝简性格温吞宽和,就像萧鹤立的翻版,萧玉致觉得他没意思极了,哪像萧淮瑾又霸气又威风,惩罚人的法子层出不穷,只有萧淮瑾才是她心中的哥哥模样。
文贵妃脸色阴沉了一下,不知道萧淮瑾给玉致灌了什么迷魂汤:“玉致,你和渝简一胎双生,你们俩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萧淮瑾他与你不是一个母所出,而且性子古怪,你往后少和他来往。”
萧玉致撇了撇嘴,面上还是敷衍得答应了下来。
文贵妃看出来了她的不耐烦,知道不能逼她,而是换了个说道:“你父皇你皇祖母都最看重萧淮瑾,渝简对你这么好,要是你也这样,他知道了会难过的。”
萧玉致想了想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我也会和萧渝简玩的,”见文贵妃还要说话,萧玉致忙打断道,“对了母妃,我听说你给我找了一个宫外的小玩伴,人在哪呀?”
文贵妃看向刘立,刘立忙回答:“太后娘娘想要见她,现在那小娘子应该在太后慈安宫。”
“我都还没见着呢,皇祖母怎么把人叫走了,不行我得去看看。”萧玉致来之前就听说萧淮瑾和沈姣姣说了好几句话,要是一般的人是入不了萧淮瑾的眼,她有些好奇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样想着,萧玉致就带走宫人往慈安宫走去了,文贵妃想了想叫住萧玉致,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话。
东宫配殿。
沈姣姣脱得光溜溜的泡在浴桶里,她奶奶沈氏前些年生了一场病不大能起身了,李萍儿对她也没有多上心,所以她明明是个姑娘,身上却脏得和小泥娃一样。
有宫人想帮她洗澡,却被苏荷拦住了,她拿过毛巾温和的说道:“我来吧,我女儿长这么大我都还没有为她洗过一次澡,我欠她太多了。”
沈姣姣害羞得双手抱在胸前,听见苏荷的话,她连忙摇头否认:“不是的,你是最好的娘亲。”上一世她小时候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苏荷要抛下她入宫,宫里就那么好吗?长大后,她才明白那时候的苏荷没办法选,为了她入宫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
苏荷她不是多聪慧的人,但她却尽了最大努力在保护她了。
苏荷用毛巾擦拭着沈姣姣的后背,脊骨像是隆起的小丘绷着薄薄的一层皮,污垢被洗去,露出白皙的肌肤底色,以及,肌肤上的淤青伤痕。
苏荷的手有些发抖,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伤痕让她疼了,苏荷忍着哭意问道:“月芽儿,他们打你了吗?”
沈姣姣听着有些懵懂,对她来说小时候的事情才更加模糊,她转过头迷惑得看向苏荷。
苏荷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在萧淮瑾两岁时就被分到了东宫,她是亲眼看到萧淮瑾两岁两岁能诵,三岁成诗,五岁是说话就井井有条,到如今她一个成年的心眼都比不过萧淮瑾。看陛下和太后对萧淮瑾的重视与宠爱,苏荷也知道萧淮瑾这样的孩子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她从不奢望她的女儿能如同宫中的孩子那样聪明伶俐,但她如今也不得不承认月芽儿似乎就是与普通的小孩相比,不管是身体还是言语都迟缓了些。
沈姣姣用小手擦掉苏荷脸上的泪水,她想安慰苏荷:“没有,祖母对我,对我很好,婶娘,婶娘也没,没有饿着我。”
她一着急结巴的口疾又冒了出来,她看着苏荷悲伤而自责的神情,又更加的焦急。
苏荷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月芽儿你慢慢说,娘不着急的。”
沈姣姣紧闭着嘴,缓和着情绪,其实她不是天生就是结巴,养在李萍儿家中时没有人教她说话,让她开口比较晚,她这个毛病是上一世进宫时,被文贵妃宫殿里的人吓出来的。
所以,她要冷静一点,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这辈子一定能改掉这个毛病的。
“进宫前,婶婶想,带二妞进宫,祖母想让我哭,才掐我的,她也不想的。”沈姣姣指着苏荷一直盯着看的淤青缓缓的说道。
她身上的伤痕遮掩不了,为了不让苏荷太难过,她避重就轻的说道:“只有我不听话时,婶婶才会惩罚我,大柱,二妞都被婶婶打过的。”
沈姣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纯真而急切得看着苏荷,想让苏荷相信她说的话:“真的,娘亲,我不骗你,我在家里过得很好,前天婶婶还给我夹了一块肉。”
“嗯,娘亲相信你。”苏荷抱着沈姣姣,眼泪在沈姣姣看不见的地方簌簌落下,其实在看到沈姣姣衣物时,她心里就有些准备,但当真正看到沈姣姣瘦弱的身体和新旧交错的伤痕,愧疚几乎要把她压倒,她的心都要碎了。
沈姣姣听见苏荷说得话,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她早都记不清她在沈家的日子了,大致应该是过得不太好,不然那时候的她也不会像抓住浮木一样抓着苏荷,只是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告诉娘亲了。
往后,她们都好好的,她就别无所求了。
沈姣姣不知道她误打误撞的做法,让一心要把沈姣姣送出宫的苏荷产生动摇。
把月芽儿送出宫去,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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