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瑾很怀疑这样没血性的男孩是怎么选到东宫的,他听到皇祖母宫中的肖内侍来通传说他宫里的人被文贵妃带走了,他量皇祖母身边的人也不敢骗他,没多想就到漪澜殿来要人了。
他一贯是这样霸道的性子,他的人只能他处置,别说没犯错,就是犯了错,也该由他发落,漪澜殿把他的人走到算是触了他的逆鳞了。
这几日他被父皇和皇祖母管束着不要他出东宫,他也知道是之前投毒案把他们都吓到了,所以他也称病窝在东宫了好几日,正好有这个现成的机会,他就没派人到漪澜殿要人,而是亲自上门来了。
千玄是萧淮瑾的贴身侍卫,是萧鹤立也就是当朝皇帝赐个萧淮瑾的人,他对萧淮瑾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回太子殿下,肖内侍确实是说过她是殿下你宫中的人。”
萧淮瑾肃着小脸,他方才打量了沈姣姣几眼,发现她不仅仅脏兮兮的,看着也太过瘦小,手臂细细一截,似乎可以轻易折断,这样单薄羸弱的男孩做他的陪练都不够格。
“难不成他是新分到东宫的小太监?”萧淮瑾喃喃说道,这就说得通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瘦小又这么软弱了。
沈姣姣被萧淮瑾骂是窝囊废的时候,放才短暂的错觉就消散不见了,萧淮瑾还是那个讨人厌的萧淮瑾,不管是从前还是之后,他都没有改变过。
即使萧淮瑾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沈姣姣骨子里对萧淮瑾的害怕又被唤醒,虽然她不至于像小时候那样恐惧他,但还是有些排斥和他接触。
毕竟不管在她看来萧淮瑾多稚气,他都是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她的性命再轻易不过了。
她垂下头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没想到却听到这样一句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萧淮瑾。
萧淮瑾已经从沈姣姣的眼神中察觉出不对劲,只是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见千玄出声提醒他说道:“太子殿下,要是属下没看错的话,这是位小娘子。”
萧淮瑾小脸一绷,匆匆打断千玄的话:“孤当然知道她是个女孩,只是看她穿得这么寒碜,一身破破烂烂的,也没有戴耳环首饰,才问问她是不是被当成男童送错了来当小太监。”
萧淮瑾一番话说得流畅不已,全程都没有磕巴犹豫,面上也看不出半点羞赧,要不是刚沈姣姣确实听清楚了萧淮瑾的话,她都会信萧淮瑾的说辞。
萧淮瑾心里确实没有一点羞恼,他又没有错,要怪就怪沈姣姣穿得太丑了,他从记事起见过的女孩子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就是再素净不爱装扮,至少一张脸是玉雪可爱,有甜丝丝的笑容。
眼前这个黑小孩哪里像个女孩子了?
所以不怪他认错了。
不过这小孩竟然是女孩子,那就难怪她哭鼻子,果然女孩子就是麻烦。
萧淮瑾对沈姣姣升起的一点兴趣彻底消散了,他不动声色的和沈姣姣拉开距离,眼风扫了一下千玄。
千玄马上明白过来萧淮瑾的意图,他走到沈姣姣面前,弯腰说了一句:“失礼了。”就把沈姣姣夹在了手臂间,跟在了萧淮瑾的身后。
秦昭仪看到萧淮瑾有些发憷,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性子确实古怪,而且又是陛下最看重的孩子,就因为前几日萧淮瑾中毒,一向温和的陛下第一次动了真火,把内廷的人都清洗了一遍。
就是她的披香殿也有了牵连,有好几个宫女太监被慎刑司的人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是今天看来,太子看着面色红润目光清亮有神,完全看不出中过毒的模样。
难不成太子是装病,自导自演了一出排除异己的戏码?
秦昭仪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也忍不下这个口气,太子直接把人带走的做法,也太目中无人了。
“太子殿下,这里毕竟不是东宫,你要是直接把人带走,传出去怕是有些失礼吧。”秦昭仪放柔了声音,以善意劝诫的口吻说道。
萧淮瑾绣着飞鹰的锦靴停住,他转过头,初具形状的凤眼拖长,眼尾夹着一点微笑:“你是那位宫中人称赞饱读诗书的秦昭仪?”
萧淮瑾年龄小,五官又生得出众,他这一笑就如同观音座下金童,看着乖巧可爱。
秦昭仪没和萧淮瑾打过交道,见萧淮瑾温和可爱,还以为传言有误,再听萧淮瑾夸她饱读诗书,她心里顿时活络起来,苏荷就是讨得了太子的欢心,才让陛下青眼相待,如果她也能让太子亲近她呢?
秦昭仪笑得更温柔和善了:“太子殿下你听说过我吗?我在宫里也经常听到太子殿下你的美名。”
沈姣姣瞥见萧淮瑾的笑容,就头皮一紧,她也不顾被千玄夹着难受,反而把头往后缩了缩,萧淮瑾现在的神情她在清楚不过了,他生气了。
萧淮瑾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要是他生气了,那惹他的人绝对不会好过,甚至还会牵连到周遭的人。
沈姣姣在东宫住了好几年,没少被萧淮瑾的余怒给波及到,所以她安静缩在一边,不动不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在心里默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娘亲。
“你不会以为孤是在夸你吧?孤倒是好奇,一个自称饱读诗书的才女竟然连太、祖、皇帝制定的宫规律令都不知晓,到底是你这才女名不符实,还是你的老师误人子弟?”
秦昭仪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笑意僵在一半,像戴着一个浮夸的面具。
好半晌秦昭仪才回过神来,她竟然被萧淮瑾嘲讽了,更要命的是如果萧淮瑾刚才对她说得话传了出去,以往她肯定会沦为后宫的笑柄!
秦昭仪忍着屈辱眼里都是泪水,她的侧脸对着文贵妃的方向,神情楚楚可怜的说道:“太子殿下,无论如何妾身都是你的庶母,如今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就随意诋毁攀诬我,妾身自知无法与文贤皇后相比,也从未妄想过什么,太子殿下你又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文贵妃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听着秦昭仪急智下说得话,她心下感慨果然后宫中能得到皇帝宠爱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秦昭仪看着鲁莽冲动,实际上出手又准又恨。
仙去的文贤皇后是萧淮瑾的逆鳞,这件事情少有人公开讨论,一是文贤皇后在后宫中名声极好,二是不管是真心疼爱萧淮瑾,还是畏惧陛下太后的威仪,谁也不敢当着萧淮瑾提起文贤皇后。
秦昭仪这招算是用对地方了,萧淮瑾一旦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这样不论她之前说了什么,总是动手的太子错处更大,说不定还能惹得陛下的几分怜惜。
只是秦昭仪太高看她自己了,她区区一个昭仪,就是萧淮瑾真的打杀看她,陛下也不一定能狠得下心来惩罚太子。
不过,文贵妃不信就这样陛下还能对萧淮瑾心无芥蒂,所以她对萧淮瑾接下来要做出的行为是期待的,根本没让人劝解萧淮瑾。
沈姣姣听到秦昭仪提起文贤皇后,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的目光落在萧淮瑾身上,方才还面带笑意的男童,此刻牙关紧咬,他眼睛有些发红目光死死得看着秦昭仪,太阳穴附近浮现出青色的经络。
萧淮瑾仙童般精雕细琢的五官,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害怕。
“凭你的身份,有什么资格提到我母后?”萧淮瑾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赶尽杀绝是吗?很好,孤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赶尽杀绝!千结,把这个女人给我扔到玉泊湖去,孤要用她填湖喂鱼!”
秦昭仪在萧淮瑾变脸的时候,就有些后悔她刚才做出的决定,难怪宫中的人都害怕萧淮瑾,他此刻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在听到萧淮瑾要把她抓去填湖时,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看到千结竟然真的听从萧淮瑾的命令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神情变得惊恐。
“小哥哥,你的、娘亲、也也在这座、大房间里吗?”沈姣姣颤抖着小嫩嗓出声,她的话又变得结结巴巴的,可不管是为了她娘还是为了自己,她都不能让萧淮瑾把秦昭仪丢到湖里去,她只需要再拖延一点点时间,陛下应该就能到了。
沈姣姣的声音成功吸引了萧淮瑾的注意力,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沈姣姣的位置。
明明隔了十多年的岁月,她竟然能从小太子身上看到成年萧淮瑾的影子。
文贤皇后是在生萧怀瑾的时候故去的,是她的死换来了萧怀瑾的生。沈姣姣也不知道听到一个孩子提到他的母亲,他会不会生气?
沈姣姣被萧淮瑾看得身子轻轻颤了颤,她强忍着心虚害怕,继续用一个小孩子的口吻说道:“小哥、哥哥,你,也是来见、见你的娘亲的吗?”
沈姣姣越想控制住她说话口吃的毛病,说出来的话就越磕磕绊绊。
萧淮瑾转身走到沈姣姣面前,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沈姣姣的小脸,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发怒,而是用他的手指戳在沈姣姣沾着泪水的脸蛋上。
湿乎乎的,他略有些嫌弃得说道:“原来你不仅是个小哭包,还是个小结巴啊。”
说话间萧淮瑾暴怒的神情已经缓和了下来,方才他可怕的情绪像是一场梦,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萧淮瑾弯腰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沈姣姣。
而沈姣姣因着萧淮瑾左一句小哭包右一句小结巴,眼窝里又有些发烫,眼眸中装不下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她也不想当小哭包和小结巴,可每到她紧张的时候,总忍不住掉眼泪和说话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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