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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大结局下.相守


    血液好似一瞬间凝固, 分明是盛夏炎日,余安却浑身冰冷刺骨。


    时间, 好像停滞了。


    分明不大的声音, 落在余安耳里却如惊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不用知道的,”顾淮眼神黯淡了一瞬,却又很快变得阴沉, “你愿意待在永宁侯府, 从来不是因为我那些所谓的胁迫,而是想要查案, 后来是想报仇吧?”


    余安感受不到脖颈处的疼,她颔首:“对, 曾经是为了查案, 后来是为了报仇。汴京城风云变幻, 我人微言轻, 等不了太久了, 唯一报仇的办法就是杀了你父亲, 永宁侯。”


    话落,只闻得顾淮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他一手掐着余安的肩头, 一手握着铁扇一端,胸膛贴着余安的脊背。极深的内力,使他清晰感知到余安的心跳。


    就在前不久, 有那么一瞬间, 顾淮是真的相信那颗心脏, 跳动的无数次里, 有那么一次是为了他的。


    可他今天才明白, 没有。一次都没有。


    无论何时, 无论什么事情,他永远都是不被在乎的那一个。


    顾淮眼底一片悲怆,早就应该明白不是吗?可为什么,心却一直在刺痛。


    “余安,”他沉沉出声,“你可曾有过片刻,在乎过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喜欢。但他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怎会将那两个皎洁如明月的词说出来呢。


    余安却忽然红了眼,她近乎颤声道:“在乎?”


    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砸在顾淮握着铁扇的手腕上,晕出一点泪痕。


    “在乎你?”余安笑着,笑得泪如雨下,神色悲凉,“你父亲害我一家枉死,百条性命就这么凭着一道莫须有的罪名,斩于利刃之下!”


    “我父亲虞淮雨,一生光明磊落,尽他所能为冤者陈情,为亡者昭雪,从不贪图半分钱财,也从未肖想过半分官职!他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却只凭着你父亲一个‘太后母家’的身份,就遭此横祸,血洒长阶,头身分离,曝尸城墙!我母亲一介妇人,你们却连她死后,抛尸乱葬岗的草席都不肯施舍半寸我虞氏一族世代的清誉,尽数毁在你父亲永宁侯手里!”


    她嘶声吼着:“顾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在乎你!你竟然敢说,让我在乎你!”


    顾淮:“那你为什么不对我父亲动手?”


    余安:“”


    “为什么不对他动手?因为我救过你的命,所以你愧疚了?”


    他又道:“还是别的什么?”


    余安闭上眼睛,“我不在乎你。”


    恰逢风拂过,撩起余安鬓间的发丝,堪堪抚过顾淮的唇角。


    触感虚无缥缈,却真实存在。


    一瞬间,顾淮红了眼睛。


    突然,他将手上的铁扇与余安的脖颈贴的更紧,看似要将锋利的扇刃划破喉咙,却无人得知,那利刃早就收了回去。


    悄无声息,没有人知道。


    余安红着眼的失神样子,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


    陆允时远远望着,心里快要心疼的无法呼吸。


    他沉着声音,话中冷意如同沁了毒,“顾淮,永宁侯府已是强弩之末,你心有不甘冲我来,大可不必为难一个女子。”


    听到永宁侯府快要倒塌的话,顾淮不怒反笑,只是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永宁侯府吗?太可笑了。”


    顾淮:“陆允时,这种感觉好受吗?看着自己重要的人被人挟持着,稍有不慎便可能丧命,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好受吗?”


    “当日我母亲被你逼死,我眼睁睁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隐忍蛰伏。”顾淮忽然勾起唇,“不过,现在是时候,也还给你一份大礼了。”


    余安知道他要做什么,杏眸慢慢地眨了眨,落下一颗泪珠来。


    “顾淮,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顾淮直直望着陆允时,“我怎么舍得呢?”


    话音将落,点住余安的哑穴,不让她说话。


    他扬着声音,一字一句道:“陆允时,想必你已经知道你面前的这个女子,她到底是谁了。”


    陆允时身子一僵,眼神登时变得犀利,执剑的手背筋脉凸起,骨节处微微泛白。


    心腔却在听到顾淮说出的那句话时,被挖空了,只留下一个空壳,滴着血。


    “没错,她就是你找了十年的人,虞家幼女,虞桉。”


    顾淮:“汴京城中如今是城门大开,用不了多久,外邦人就会冲进去,到时候血流成河。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他笑着,笑得胸腔都在震颤,“镇远大将军就在汴京城外不远的一座城外,但那里城门紧闭,他进不来,近水也解不了近火。不过只要你去拿着令牌,去开城门,将外邦人瓮中捉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但是”


    “你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陆允时看着红着杏眸的余安,那双眼睛满是泪水,望向他的眼神,像是无声诉说着让他快走,快去救汴京城中的百姓,而不是在这里顾淮周旋。


    这样只会落入顾淮的圈套。让他在余安和百姓安危中,选一个。


    无论何时,陆允时都知道该选哪一个。


    百姓,天下人安危,大难于前,岂能儿女情长。


    这是他读书时,先生叫得道理。曾经他以为,在这世上,怎么会有一个人能与百姓相提并论。


    百姓是何?是天是地,是肩上沉甸甸的重担。儿女情长又是何?不过是男女之情罢了,他陆允时不会为任何一人俯首折腰。


    如若有一天,要他在百姓与意中人中做抉择,他一定选的是,百姓。


    可是他食言了。


    那是他愧疚了,苦苦寻找了十年的人,是宁愿付出性命,也要将他撇的干干净净,不愿牵扯他半分的心上人,是深陷泥潭,却依然想要伸手爱他的人。


    他怎么舍得。


    顾淮冷冷出声:“怎么,选不了?要我帮你来选吗?”


    余安使劲张着嘴,却唤不出半点声音。


    山崩石裂的声音也莫过于此,陆允时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他艰难地出声:“你放开她。”


    “放了她?好啊,既然你这么为难,那我帮你选。”


    顾淮看着陆允时:“那你自刎,为我母亲还有永宁侯府献祭。只要你死了,我保证汴京城和她,都会平安无事。”


    “不可以!”余安哭喊着,发出嘶哑的声音。


    顾淮五官几近扭曲,恶狠狠道:“虞桉!你看清楚了!你面前这个叫陆允时的人,他和我一样,是灭了虞家满门的仇人之子!虞家那道圣旨,他父亲陆闵和他一个都逃不掉!”


    一股浓浓的恨意攀上心头,顾淮不理解,为什么当年同为书生,陆允时却可以凭着所谓的证据抄了他母亲幼妹的家,生生逼死他母亲之后,汴京城中人人称颂他少年有为,有勇有谋。


    更不理解,为什么他和陆允时都是当年害的虞桉家破人亡的仇人之子,陆允时却依然被珍惜,他却还是被恨被厌恶的那一个。


    陆允时眼底满是沉痛,“仇人之子”四个字似乎是一道厚重的枷锁,从天而降砸在他肩膀上。


    他也是罪人。


    对于虞桉,他和顾淮,陆府和永宁侯府,没什么区别,都是千古罪人。


    手中的剑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光,碎裂破旧的红色剑穗在空中晃荡着,无声在提醒着他什么。


    陆允时深深看了眼余安,声音嘶哑,“我答应你。”


    寥寥四字落在余安耳里,宛如锋刃刺入血肉里。


    她摇着头,喃喃哑道:“不要,不要”


    陆允时看着泪如雨下的人,心里又酸又疼,骄矜自傲冷漠少情的男人,第一回 在人前红了眼眸。


    好看的桃花眼弯起,陆允时笑了笑,“别哭,这是陆家欠你的,本来就该还。”


    “只是,对不起余安。我一人的命,终究是还不起当年欠虞家的罪,只希望用我这一命,能换的你一命。”


    剑刃缓缓贴在了颈上,登时血迹渗了出来。


    余安耳道嗡鸣,巨大的冲击叫她心痛如绞。


    她哭的视线朦胧,极力嘶吼着,顾淮不会杀她,可是无论怎么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有的理智和思绪在此刻分崩离析,她近乎崩溃。


    可在此时,她突然发现身边的顾淮悄悄移了铁扇的方向


    他从来想杀的都不是她,而是陆允时!


    手上的丝带如有神助般松了开来,余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推开顾淮的手,努力朝着陆允时奔去。


    一念之间,陆允时手中的长剑猛然朝顾淮飞了过去,铁扇和长剑在空中交汇,发出一道火花——


    而后狠狠刺入对方。


    长剑刺穿顾淮的胸膛,他睁大着双眸倒在地上,胸膛处的血蔓延到整个上身。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紧阖的双眸望向的是余安奔向陆允时的样子。


    余安拼尽全力奔去,极大的冲击突破了穴道的束缚,她可以说话了!


    “陆允时!”


    她冲过去挡住飞过来的铁扇,陆允时却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人搂紧怀里,旋转了身子。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响彻耳畔。


    铁扇刺进左心房,点点斑驳血迹甚至溅到了余安的脸上。


    一滴泪染着血,从眼眶滑落。


    余安只觉浑身冰凉,整个人像是置身冰窖,眼睁睁地看着一直护着她的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绛红色的暗袍变得暗沉,浓浓的血腥味传入鼻里。


    站如苍松,运筹帷幄的人,现在狼狈不堪,满是血污地倒在地上。


    余安像是丢了魂一样,她呆呆地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按住那一直流血的地方,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


    她双眼空洞,摇着头喃喃道:“不要流血,求求你不要流血止不住血,为什么止不住血”


    她拿出还未完全恢复的双手去堵伤口,可是血越流越多,将她的十指彻底浸红。


    “不要,为什么你们总是要一个一个的离开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老天已经把爹娘夺走了,为什么还有把你抢走?”


    说道最后,她崩溃大哭,像个无措的孩子。


    陆允时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听着耳边一声声的哭喊,剧痛到麻木的心房像是活了过来,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在一片朦胧中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人。


    薄唇蠕动,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别哭,别哭。”


    他想要抬手去擦她的眼泪,却无能为力地垂在了地上。


    余安失了理般,颤抖着俯下身子,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陆允时逐渐起伏微弱的胸膛上。


    “我不听,陆允时我不听!你要说的话,就留着大婚之日跟我说!”


    “你总说我把你推开,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你看看我,睁眼看看我啊你不可以死”


    “你说陆家欠我的还不清,你更不可以死。”


    余安哽咽着,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陆家欠我的,那你用余生来我便是了!你娶我为妻,这一生都对我好,慢慢还就是了”


    只要别离开她,什么都可以。


    在这个世上,双亲在十年前就死了,把她养大的师父也病逝了,她的前半生只剩下陆允时一个人了。


    陆允时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重到他甚至来不及跟余安说话,便紧紧阖上了。


    气息微弱的胸膛,没有了起伏。


    陆允时来不及说出口的话,余安听见了。


    她听见他在心里对她说,“余安,我爱你。”


    夜幕将至,清风袭来,将多年的恨和执念吹散,只留下经久不消的爱。


    *


    数月后,汴京城中安定下来,但自从外邦被驱逐出后,便屡屡侵袭边疆。


    此时陆府后苑的某间屋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哐当”巨响。


    一个丫鬟神色慌张,却又满脸惊喜地大喊:“醒了!陆寺卿醒了!”


    后苑里桂花香浓郁,一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坐在树下,手里翻着医书,头上梳着单边发髻,带着一只杏花簪。


    在陆允时昏睡的这些日子里,余安没日没夜地翻着医书,大夫说若是在半年内醒不过来,以后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杏眸红了红,却又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没有人庇护的余安,又能哭给谁看呢。


    突然,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响起,“余姑娘,陆寺卿醒了!”


    咚、咚、咚。


    握着医书的手指陡然用力,指尖甚至泛白。余安在听到的那一刻,心腔像是被一击大锤砸了下,可又像被人轻轻吻了下。


    她呆呆地转过身,“你、你说什么”


    床榻上的人眉头紧锁,刺眼的日光晃得陆允时几乎睁不开眼睛。


    鸦睫扑闪,缓缓睁开,入目便是一张有些熟悉的床顶。


    昏睡了许久的脑袋昏昏沉沉,陆允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在陆府的卧房。


    忽然,昏过去前的记忆走马观花般涌入脑海——


    双眼通红的姑娘垂着首,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身上,每一声崩溃的哭喊像是环绕在耳边。


    “余安”陆允时呢喃,却又顿了顿,“虞桉。”庡?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不知道顾淮怎么样,更不知道暴露身份的余安,若是被人知晓会是什么下场。


    陆允时满心焦急,双手撑着坐起身来,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垂首看了看。


    此时,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余安一样便看到了床榻上的人,往日俊逸的面容此刻苍白脆弱,如樱的唇色也没有什么血色,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每走近一步,屋里浓浓的药味就钻入鼻腔里。


    可余安像是闻不到一般,呆呆地走到床榻前,等双腿捱到床檐时,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


    一滴砸在了陆允时的手背上。


    陆允时定定地看着手背的上泪珠,心里一揪一揪得疼,他抬头,以为会看见那个红着眼睛,娇娇弱弱的姑娘。


    可是没有,那双如水杏眸里,满是经历一切后的沧桑。


    他张了张唇,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甚至连她的名字,他都不知该唤哪一个。


    忽然,耳垂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下手一点都没留情。


    陆允时呆呆地抬头,不自觉唤出了那句时常放在心里的名字,“余安”


    “陆允时,你吓死我了。”余安哽咽着喊他。


    陆允时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余安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将身子缩进他怀里,小声喃喃:“大人,小时候,虞桉喜欢你,长大了,余安喜欢你。”


    都喜欢你,只喜欢你。


    她抬起头,轻轻吻在那双深情的桃花眼上,“快点好起来,娶我为妻吧,夫君。”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大婚番外明天更啦。


    这是我的第一篇文。


    很惭愧,对不起一开始追读这篇文的读者,当时由于一些原因不得不匆匆正文完结,直到十几天后,我才敢再次打开最后一章,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令我很难受。于是我删除了一开始的几万字结尾和番外,重新添加了将近八万字的内容。很惭愧,笔力不足,写的不好,依然没有办法达到心里最完美的结局。


    余安和陆允时是我的第一个女鹅和鹅子,尽管每一处都有着缺点和不完美,但是这本书给我留下了很多的回忆。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也有人会喜欢我的故事,他们也会为我笔下的人物而动容。那一刻很神奇,就像书中的他们活过来了一样,他们真实的存在过。


    这本书收藏不高,看得人也很少,评论依然少,但是我依然爱我的第一本书,珍惜每一个追读的读者。


    希望每个小天使,岁岁无忧,平安喜乐。


    有缘的话,下一本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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