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到家时,穆望已经飘回来了。
他全然没有刚单方面打了一架的模样,整朵花规规矩矩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姜厌回来了,他装作无事发生地支楞起花瓣。
“姐姐早上好!”
为了距离姜厌近点,他飘到了榴莲上,谁知刚躺下来就被扎了一下。
“……..”
小桃花强颜欢笑,他奋力挪了挪身子。
“姐姐中午想吃什么?”
姜厌神色莫名地看了他几眼,穆望的花瓣颜色越来越红。
姜厌:“打得痛快吗?”
小桃花骤然从粉红变成粉白。
“还、还好…”
姜厌点了点头,转身回卧室换衣服,穆望呆呆地躺在榴莲上,他现在是除了头疼哪儿都不疼了。
刚欺负完小妖就被抓包。
完了蛋了。
姜厌刚换好睡衣回到客厅就看到这一幕。
小桃花正努力地把脸埋在榴莲上,一边被熏到干呕一边擦眼泪。
姜厌皱眉:“你在做什么?”
穆望:“我在惩罚自己。”
姜厌吐了口气。
“行了,你让到一边,”她指了指榴莲,“我要开榴莲了。”
所以是榴莲也比他重要了。
小桃花缓缓退下。
姜厌拿着剪刀比划了几下,照着视频里的教程开了一瓣,迎着姜厌隐隐期待的目光,一粒比榴莲糖大不了的果肉出现在她面前。
姜厌:“…..…”
小桃花摇旗呐喊:“下个更好!”
于是姜厌又开了一瓣。
这次的比榴莲糖还要小。
姜厌:“………”
穆望:“………”
姜厌把剪刀插在榴莲上,这下几瓣尽数开裂,所有果肉被姜厌翻出来,加起来还没她一个巴掌大。
姜厌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小桃花趴在桌子上不敢说话。
许久,姜厌轻声道:“120。”
穆望:“姐姐是要叫救护车吗?”
姜厌:“不是,这个榴莲花了我120。”
“没有关系姐姐,”穆望安慰她,“我这个周赚了很多钱,可以买八千三百三十三个榴莲。”
姜厌:“不一样。”
小桃花托腮坐在桌子上,他想要安慰姜厌,想了半天,他把刚刚从小黑鸽那里偷来的羽毛顶在头顶,在姜厌面前学起小鸟走路。
摇摇晃晃走了会儿路,穆望又用左右两边的花瓣抱住比他高不少的羽毛,单脚在姜厌面前转圈。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小桃花疲惫地坐在了桌子上。
“姐姐你还不开心吗?”
“没了。”
“那我和臭…小黑鸽谁好看?”
姜厌:“你吧。”
穆望逐渐得寸进尺:“那我可以有一朵小花吗?”
姜厌笑了笑,她把刚买的那捧绣球花全部递给了穆望。
穆望瞬间变成人形,双手把花抱在了怀里。
姜厌站起身:“该吃午饭了。”
穆望紧跟着起来:“家里有许多菜,姐姐休息,我去做。”
姜厌没争这个的兴趣,她点点头,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穆望乖巧地戴好围裙走进厨房。
他从冰箱里拿出几样蔬菜,认真地放进水盆里清洗,中途他偷偷摸摸地往厨房外看了一眼,姜厌看电视的神情很专注。
于是穆望放心地捂住心脏。
因为他本体死过一次,桃木化僵后,相比于正常的妖,他其实更像僵尸,没有痛感没有体温也没有心跳。
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绝对是在跳的。
“被求婚了,”他小声说,“好开心。”
“今天要做结婚的梦,还得想想婚礼场地要怎么布置。”
那边姜厌还在看着电视,满客厅突然就开始开花。
一丛丛的桃花开满了地毯与沙发,姜厌熟练地拿出剪刀剪了个干净。
五天很快过去,到了与林鑫九约定的时间。
姜厌在群里问他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但林鑫九一直没有回答。
在等待消息的间隙,姜厌倒是先被虞人晚联系了。
“谢谢姜姜,”虞人晚在电话里说,“妈妈说那张符非常珍贵,一定是你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得到的。”
“那倒也没有。”姜厌直言。
虞人晚小声说:“不管,我会努力报答姜姜的。”
姜厌问她:“你吸收那个符文了吗?”
那张符对通灵师的作用只是可以无差别诅咒灵体三次,却可以帮助同类妖进化,姜厌挺好奇虞人晚的进化方向。
虞人晚应声:“吸收了,睡了三天,刚醒过来。”
她说起自己的进化方向,“可以控制周围人的倒霉程度,还有诅咒能力也变强了,每天可以诅咒任意等级的灵体一次,他们会在五分钟内给我掉线索,人和鬼怪都可以。”
“能量场里面的鬼怪也可以?”
虞人晚点头:“没地方试验…但应该是可以。”
姜厌很满意。
“那待会儿去找瓶瓶试试。”
虞人晚先前的倒霉体质对瓶瓶毫无影响,瓶瓶现在的确是个很好的实验对象。
虞人晚抿着唇笑起来。
片刻,她继续道:“妈妈跟我说了她的事情,她第一次跟我说起这些事,这也要谢谢姜姜。”
姜厌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如释重负。”虞人晚的声音有些轻。
“我以前总觉得妈妈这辈子的全部灾难都是我带来的,我特别差劲,谁这么倒霉能把我生出来啊,我妈妈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人,如果我在哪次执行任务时再也不回来,妈妈的病说不定就好了…”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们是互相羁绊的母女关系,我接纳了自己的体质,因为这是妈妈带给我的。”
“我的妈妈很辛苦也很伟大,她为我放弃了永生的机会,她本来活了两千岁,相比下来人类的寿命真的好短,她都是为了我,我要更好地对待妈妈,我要努力赚到最厉害的符,让我们的母女关系可以更久一些,下一世也是,下下世也是。”
姜厌应了声。
虞人晚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哦对了,小哇把姜姜的身份偷偷告诉我了,它让我不能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要告诉姜姜。”
“我会保密的,我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说到这儿,虞人晚的声音突然雀跃了下:“这是不是我和姜姜的小秘密?我要记进日记本里!”
姜厌正要回话,虞人晚又急匆匆地驳回了自己的说法。
“不行不行,被别人看到就坏事了,不能记日记本,我记进脑子里了。”
虞人晚的性格似乎一夜间活泼了不少。
姜厌淡淡道:“随你意。”
虞人晚挂断电话前约着姜厌出来吃午饭,顺路去超管局找瓶瓶,姜厌想了想,当前的确没什么事,于是收拾了下便出了门。
两人在超管局不远处的小餐馆吃了午饭。
虞人晚现在可以控制自己的倒霉体质了,所以哪怕她距离陌生人再近,那些人都不会突然摔倒在她面前。
虞人晚想到如今的幸福局面是谁带来的,看向姜厌的眼神简直像在看神仙。
姜厌一阵肉麻:“不必如此。”
“我帮你也是为了以后任务好做。”
虞人晚:“我会努力的。”
“诅咒欺负姜姜的每个坏蛋!”
含姜量过高。
姜厌忍耐地嚼起嘴里的米饭。
半小时后,两人吃光了盘子里所有的菜,起身前往超管局。
姜厌和虞人晚到时,瓶瓶正趴在拷问间的桌子上做五年级数学题。
瓶瓶最近每天中午都呆在拷问间,她非常喜欢这里的氛围,蒋河惨叫的声音总是能激励她奋发向上。
“就这种学习法你迟早得成个小变态。”
管理拷问间的是个英姿飒爽的三十岁女人。
及腰的大波浪被她高高束起,红棕色的口红把她显得很有气色,她弯腰检查着瓶瓶的作业,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现在可以做初中的题了。”
“加油小朋友,阿姨以后就靠你罩着了。”
姜厌这时敲响了门,宗闾打住话,直起身拉开了门。
“你们找瓶瓶的吧?”她含笑问道。
姜厌:“嗯。”
宗闾偏过身子,让出了进门的空间:“何观主说你们今天会来,你们说话吧,我先出去了。”
目送走宗闾,虞人晚迫不及待地看向瓶瓶。
也就在这一瞬间,瓶瓶手里的签字笔突然就不出油了,她皱着眉划了好几下,结果答题册上只有一片浅淡的划痕。
很快瓶瓶转过脸:“你怎么这样?”
虞人晚赶忙收回了能力,“对对不起。”
瓶瓶摇摇头。
姜厌问她:“现在你能控制虞人晚吗?”
瓶瓶小声说了两句话,然后抬起头:“很困难。”
“不过我再长大几岁或许可以。”
姜厌:“那也足够了。”
瓶瓶的能力属于通灵师里的最顶级,通灵天赋可以和大妖抗衡,但因为年岁小以及没有修习灵力,她即使灵力后天丰盈,目前也只能干扰到两千年左右的妖。
而虞人晚的母亲就是两千年的妖,虞人晚吸收完她所化的符文,灵体重塑,能力升级,是完全可以压制住两千年的妖的。
也就是说,虞人晚现在的倒霉体质几乎可以干扰到两千五百年左右的妖,而她的诅咒能力更是可以施展到任意等级的人与妖身上。
只是越厉害的人与妖受到的干扰会越小。
但是足够了。
姜厌目前感应到的能量场,除了藏南那个,其他都会或多或少受到虞人晚能力的影响。
两人的目的达到,当即就准备告辞。
瓶瓶主动叫住了两人。
“我听说高层在商讨你们第五期去哪里。”
她低声道,“目前所有通灵师都在尝试接触能量场,而你们第五期是团队对抗,参赛人数会翻倍,到时你们所有人的排名算起来...基本符合参与能量场的标准。”
姜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瓶瓶甩了甩手里的签字笔,再次戴上耳机开始做题。
姜厌离开拷问间后,低头看了眼群聊。
林鑫九依然没有消息。
几人约定的今晚八点在某咖啡厅集合,也不知道那时候林鑫九会不会出现。
姜厌合上手机。
她正要和虞人晚道别,这时超管局大厅的广播忽然发出了低鸣。
“呜——”
轰鸣声如泣如诉。
大厅里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动作,匆匆起身,抬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姜厌心弦一动,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大厅数米高的巨幕。
一个直播间的屏幕此时被无限放大,陈列在了最中央。
那是一个排名很高的直播间。
【我会努力哒qvq】
超管局直播间的名字不可更改。
无论是几岁起的名字,无论有多幼稚,都不可更改。
直播屏幕里,林鑫九的胸口被一只青灰色的鬼手洞穿。
这个地方大概是个棉花厂,一切都是白色的,因此鲜红的血便显得格外刺眼。
宋诤坐在地上面色怔愣。
这个任务是宋诤接的,一周前他试探性地问林鑫九要不要组队,出乎预料的,林鑫九答应了。
两人来到隔壁市一处破旧棉花厂,任务起初很简单,或者说直到刚才都很简单,两人仅用三天便发现了灵体所在,之后林鑫九不再参与,来无影去无踪,有时候他也会无所事事地跟在宋诤后面,宋诤从不气恼,独自用两天找到了鬼怪的执念。
任务第五天,宋诤找到那只鬼,并尝试度化它,这时第二只鬼出现在棉花厂。
宛若慢动作般,它从第一个鬼的嘴里爬了出来。
那个场景非常恐怖,宋诤反应过来后试图束缚住两只鬼,但两个鬼配合很好,他的攻击数次落空,很快他便落于下风。
这时候林鑫九出现了。
他向来擅长灭杀灵体,于是用极快的速度解决掉一只鬼,而后开始解决第二只,林鑫九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状态,然而也就在这时,第三只鬼突然从死掉的那只鬼的嘴里爬出。
两个人都在关注第二只鬼,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等到宋诤发现时,鬼怪阴冷的指甲已经刮擦到他的脖颈。
情况太危急,林鑫九甚至来不及拿出新的符纸,只能扑过去把人推开。
宋诤踉跄倒地,他转头愣愣地看向林鑫九。
林鑫九的胸口在流血,很多很多的血。
他从没想过林鑫九会救他。
即使两人是发小,即便两人认识了十多年,他也没想过他会被林鑫九推开。
但林鑫九什么都没说。
他看了眼宋诤,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扯了扯唇角,握住了那只穿过胸口的鬼手。
咒言响起。
赤色的火转眼间便熊熊燃起,伴随着林鑫九沙哑的声音,那火仿佛有了生命,顺着他的胳膊烧到了鬼怪身上。
鬼怪尖锐的嘶鸣声宛若要穿透人的耳膜,它想要抽回手,但林鑫九死死拽紧了它。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不过短短几秒,火焰便烧得滔天。
宋诤的眼眶变得通红,他冲上前不停往林鑫九身上扔治愈类的符文,但致命伤难救。
看到这里,超管局大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表情都或愤怒或悲戚或复杂。
终于,大火散去。
镜头的取景框里只剩下林鑫九一人。
他的眼眸无神又灰败。
“真恶心啊...”
他低垂着头,像在思索什么很重要的事。
一件困扰他很多年的事。
“你说这些脏东西,怎么就杀不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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