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型改变。
患者移植后的血型将与提供者一致。
姜厌盯着这两句话看了很久,终于轻啧了一声。
她回想起乐一跟她在病房里的对话。
乐一当时回忆她与瓶瓶以及与地下马戏团的经历时,从没提及自己的血型,是她主动去问,乐一才回了几句。
而乐一回的话也模糊了时间与身份,如果不是姜厌现在知道了对话有问题,去回想,否则根本不会发现乐一的话有问题。
因为乐一说得没有错,她完全没有说谎。
她只是模糊了主语,也模糊了时间线,给了姜厌一种她的血型天生如此的错觉。
思及此,姜厌舒了口气。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从这张纸里的信息看,背后灵体是瓶瓶的可能性似乎变大了。
瓶瓶的身体状况大概率不允许她进行骨髓移植。
所以她在这场手术后失去生命几乎板上钉钉。
瓶瓶如果因此而死,她在死去的那刻必定有恨,而一旦有恨,这种恨意所形成的能量场,便会把矛头对准蒋河,孙新知和乐一。
而蒋河已死,孙新知不在她的能量场范围内,只有乐一可以任她拿捏。
于是她的执念化成了逃杀类的能量场,矛头直指乐一,她要让乐一在她的能量场内疲于奔命,最后被随手碾死。
乐一才是那只染病小白鼠,其它那几个小孩是被牵连的。
亦或者,瓶瓶对其他人也有恨。
恨他们为什么健康地活着,为什么只有她如此痛苦,在这种心态下,她把四个小孩全部归为染病小白鼠也说得过去。
不过也不排除这个能量场属于蒋河,二者的概率目前是五五分。
姜厌把这两张传真折好塞进衣服里,关好门,回到了四楼。
四楼一片寂静,深夜的月色很凉,落在白瓷砖上像撒了一滩水。姜厌拧开405的门,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床上。
万籁俱寂。
她闭上眼睛开始思索现在的信息。
刚才她怕惊扰到人,所以所有思绪都是想到即止,她现在必须做一些延伸思考。
最奇怪的信息点就是乐一为什么要骗她。
乐一接受手术这件事是没有选择权的,她的命运从来被蒋河攥在手心,是蒋河想要稀有血型带来的高昂利益,是蒋河想要把瓶瓶的血型转给乐一,而十分凑巧的,乐一恰好与瓶瓶配型成功,于是她接受了瓶瓶的脊髓移植。
平心而论,乐一在这件事上是没有错的,即便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错,所以她为什么要遮掩住这点?
姜厌想了几种情况,最后觉得两种情况概率最大。
一是乐一对瓶瓶有愧。
即便所有行为都是被蒋河推着做,瓶瓶的命也直接终结在她的身上,她不愿意去想,更不想提这件事。
二是乐一准备彻底抹掉瓶瓶的存在。
这个结论是从其他三个小孩那里延伸来的,乐一与方勇合作后,要求方勇抹掉其他三人关于瓶瓶的回忆,而她因为体质原因忘不掉,但她想要忘记,因此她对自己进行了自我催眠,比如说她的血型天生如此,她身上没有其他人经过的痕迹,她只是她。
而在很多年后,她会和所有人一样忘记瓶瓶,彻底忘记那段不好的回忆。
姜厌更倾向第二种情况。
因为乐一跟她说话时并没有任何说谎的欲望,她当时感受到乐一有躲闪的欲望,但绝对没有说谎的欲望。
但这件事本身就是谎言,想要盖住谎言也会产生说谎的欲望,然而乐一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所以她很可能已经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血型天生如此。
那些模糊的言论只是她下意识的规避。
逃避苦难从来都是面对苦难时的常态,这没什么好批驳的。
紧接着,姜厌开始想第二个奇怪的点。
蒋安为什么不帮蒋河把那八百万还上?
目前白山疗养院里的所有护士都可以抽乐一的血跟富豪做交易,乐一的价值完全是公之于众的,蒋安作为现任院长肯定拥有抽血的最终决策权,她没理由在欠款八百万的情况下,放任所有护士随意抽乐一的血。
孙新知在传真里说,他去年给蒋河发过邮件写过信,但都没有回音。
而蒋安为了扮演好自己的身份,必然会时不时去蒋河家里转一转,她不可能收不到催款单。
如若她真想保住白山疗养院,保住自己顶替而来的地位,她就必然要去还这个钱。
所以她为什么不还?
是不想吗?
不可能,不可能不想...
难道是因为还不上?
想到这儿,姜厌心中的弦一动,突然睁开了双眼。
蒋安还不上钱。
这不对。
她为什么还不上钱?她怎么可能还不上钱?
乐一的血被抽过那么多次,从档案袋里的抽血记录来看,乐一已经被抽了数十次血,加起来的价值早就超过了千万,蒋安怎么可能还不上八百万?
“……….”
除非档案袋里的信息是假的。
现在很矛盾的问题出现了。
如果档案里的信息是假的,如果乐一根本没被抽取那么多的血,如果她的血没卖到那么多的钱,那她为什么看不到乐一说谎的欲望?
这和乐一模糊掉主语,模糊掉她的血型来源不同。
在说自己被抽了很多次血且自己的血很值钱时,乐一的说法十分明确。
当初在威胁虞人晚时,乐一非常明确地说明了“疗养院运转的资金全靠我,那些护士的名牌包都是用我的血买的。”
后来在病房里,乐一说她的血“四百毫升可以卖四十万。”
姜厌当时认定这两句话为真。
但如果这两句话为真,蒋安为什么会没有钱?
哪怕蒋安是个赌徒,哪怕她负债累累,她既然想要顶上蒋河的位置,想要拥有白山疗养院,归还这八百万就该被她放在第一位。
如果她有钱,她为什么不去还钱?
很怪。
非常怪。
姜厌闭上了眼睛。
到底什么是真的?
姜厌恍然发现有些她认定是真的信息也可能为假,她觉得有必要把目前的信息作一个分类。
——首先是必定为真的信息。
那些来源于场外,不会被白山疗养院幕后灵体影响的信息,才是真的。
比如这个地方为半能量场,后面存在一个灵体;这里有医务人员和各种病患;各类病患都是被家庭抛弃在此的;马戏团存在,蒋河买来五个小孩进行培训;蒋河购买白山疗养院成为第三任院长;那几名护士吐槽蒋河性格大变记性差劲时,定位多在自己家中,所以蒋安顶替了蒋河的位置也为真。
这几条信息确定为真。
——其次是可能为真的信息。
那些来源于疗养院内部,出自普通病患与几名小孩之口,还有她从档案袋中得出的信息,这些可能为真也可能为假。
比如五个小孩被以精神病人的方式接进疗养院,乐一是稀有血型,乐一具有窥灵能力,比如瓶瓶死于来这里的第一年,比如乐一与医生达成了协议,比如这个游戏每周日都会进行。
这几条信息可能真也可能假。
——最后就是从传真上找到的信息。
姜厌不知道传真内容有没有在进入疗养院后被迅速篡改,而且传真出现的时间未免太巧,所以上面的内容很可能也是半真半假。
思及此,姜厌吐了口气。
太乱了。
不确定为真的信息实在太多。
姜厌第一次觉得信息是如此的乱。
而混乱的原因在于她在怀疑自己的能力,她本可以看出一个人说谎与否,也因此相信乐一与几名小孩的话,但她看到的与她推理出的产生了矛盾。
——如果乐一没骗她,那就无法解释蒋安为什么没有钱。
——如果乐一骗了她,她为什么看不出她骗人的欲望。
是捂上眼睛去思考,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厌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片刻她从床上起身,接着月光拉开了背包拉链。
她有些饿了,背包里有虞人晚塞给她的一只烧鸡,虽然分了大半给几个小朋友,但剩下的完全可以当个夜宵。
姜厌拆开外层包裹着的报纸。
这种烧鸡是那种路边摊卖的,报纸都是真报纸,并不是特制的吸油纸,报纸上的墨色被油弄花了大半,姜厌把报纸放在一边,扯了个鸡翅百无聊赖地开始吃。
烤鸡放了一个晚上,肉质已经有些硬了,但味道上很是入味,姜厌有些后悔没早点吃,吃到中途,她的视线慢悠悠落在报纸上。
这是一张四年前的老报纸,报纸内容甚至不是本市的,而是隔壁市。
【三名登山客在长荣山坠亡,目前尸体已经全部找到。暮春时节,请广大市民注意保护自身安全,做好登山防范措施。】
姜厌随意看向三名死亡人员的照片,报纸的墨迹很模糊,但隐约能看出脸型,其中有一个还算清晰。
姜厌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这人的照片上。
终于,她缓缓露出一个笑。
不愧是虞人晚。
这张报纸来自于疗养院外,并且没人会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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