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哇这会儿已经自己叼开笼门,飞到了虞人晚旁边。
它站在虞人晚的肩膀上,不停冲着正流血的额头哈气。
“没事,不疼。”虞人晚又敲了敲墙角。
她的体质让她生来倒霉,无数次从鬼门关路过偏又找不到人来怨恨,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体质是她成为超管局排名前两百的最大依仗。
随着她与案件的羁绊越来越深,她会带动始作俑者开始倒霉,对方越想藏起来的,越会通过各种古怪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比如这个空心的墙角。
只有巴掌大点的地方,若非闲到无事干,谁会因为一个「欢迎进门」就把整个墙面都完完整整敲一遍或者凭空毁掉。
姜厌之前敲得那几下已然算非常细心了。
虞人晚借着手机的光亮爬起来,扒着栏杆一步一步往上走,她还记得先前她跟姜厌说的——如果她找到线索也会告诉她。
姜厌已经平白无故告诉她很多信息了。
做人要感恩。
虞人晚走到一半的时候,四楼的门突然打开了,姜厌皱着眉站在门边。
“怎么才回来?”
她刚才在卧室和沈欢欢打电话,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好像有动静。
一边说着,姜厌一边打量起虞人晚,视线在她摔破的额角还有膝盖上停留了几秒:“你摔下楼梯了?”
虞人晚点了点头。
姜厌把身子倚在门上:“沈欢欢那边有医药箱,你去找她。”
小哇俨然是有些愤怒了,它扇着翅膀就往姜厌脸上呼,力图把这个让虞人晚带伤下楼的冷漠女人揍得痛哭流涕。
但它还没呼到姜厌脸上呢,姜厌就单手把它两个翅膀都抓住了。
“我也喜欢你的眼珠,”姜厌凑近了小乌鸦的耳边。
小乌鸦呆若木鸡。
小乌鸦缩成一团。
姜厌松开手,小哇火急火燎歪歪扭扭飞回鸟笼里,还自觉得把外面的锁给啪嗒扣上了。
虞人晚没听到刚才姜厌的话,所以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小哇,没有在意。
她拒绝了姜厌的建议:“没事,就是小伤…我是想来告诉你,嗯,我刚才…”
姜厌挑起眉。
虞人晚小声说:“那面墙有个地方是空心的。”
姜厌反应了不到半秒就明白了。
“我之前敲过…”她话音一顿,“是其他地方?”
虞人晚连忙应头:“是的,就在墙角…”
姜厌换好鞋往楼下走,路过虞人晚的时候扶了她一下,虞人晚借着姜厌的力走到三层半的墙前。
她指了指右下墙角上方十三厘米的地方:“就是那里,很小的一个地方,不到一个巴掌大。”
姜厌蹲下身子敲了敲。
空旷清脆的声音响起。
的确是空心的。
真隐蔽啊。
姜厌往四周看了看,并没发现趁手的工具,于是朝鸟笼里的小哇勾了勾手:“你过来,啄开这里。”
“……..?”
虞人晚以为小哇要发脾气,连忙就要阻止,谁知小哇竟然真的叼开锁扣,钻出鸟笼,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姜厌。
它眼里间歇闪过提防恐惧和茫然的情绪,但最终还是飞到了墙角,委屈地叫了两声,巴巴地啄向墙面。
“笃笃笃笃笃”的声音不绝于耳。
虞人晚有些懵了:“小哇,你不是啄木鸟…”
小哇:笃笃笃笃笃。
啄了大概有十几分钟,那部分的墙皮几乎掉光了,露出了一个红色砖头。
姜厌把这个砖头抽了出来,墙角顿时出现了一个洞,姜厌拿手机往里照了照,洞很深,肉眼看只觉得深邃,什么都看不清。
小哇抻着脖子探头探脑,被姜厌嫌碍事拨到了一边。
小哇:“嘎?”
虞人晚连忙抱起坐在地上的小乌鸦,磕磕绊绊地哄了几声后,半跪在地上往洞口里看:“怎么办,再让小哇把洞弄大些吗?”
小哇:“???”
那就是个费时费力的工程了。
姜厌摇了摇头,回屋拿了个手电筒,然后用手机给虞人晚发了个视频邀请。
虞人晚接通后,姜厌用线缠了手机一圈,而后把它推进洞里。手机在惯性下被推出很远,直到听到吧嗒一声响,手机像是卡在了什么地方。
姜厌用相同的手法把手电筒推进洞里。
一切完成后,姜厌起身去看虞人晚的手机屏幕。
此时此刻,墙内皮球大小的空间彻底暴露在两人眼前。
这寸不大的空间内壁被上上下下涂满了金粉,颇有种金碧辉煌的感觉,四根刻满符文的朱色柱子立在墙内四方,正中央有个精雕细琢的金色莲座,莲座前点了三根快要燃尽的香。
莲座上,盘了一只白色的黄鼠狼雕像。
它像个人似的盘腿垂眼而坐,穿着镶暗黄条纹灰色道袍,双手抱圆垂于丹田,慈眉善目,庄严肃穆。
虞人晚被惊得下意识放缓呼吸。
“这,这个雕像...”
姜厌:“不是雕像。”
“它在呼吸。”
虞人晚这下是彻底不敢呼吸了,直愣愣地看着屏幕,她要很仔细地看才能看出这只白色黄鼠狼的腹部在轻微震颤。
这时姜厌像是发现了什么,扯了扯手里的线,虞人晚只以为这线是从屋里拿出来的,却没发现这线是就长在姜厌的指尖。
姜厌勾着线调整了一下洞里手机的位置,视频里的场景顿时更清晰了。
两人也由此看到了另外两只黄鼠狼。
它们个头极小,一只坐在墙体空间的左侧,一只坐在最右,像两个护法似的坐在白色黄鼠狼不远处。
虞人晚喃喃道:“一只黑色,一只黄灰色…”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她与沈笑笑遇到的两只蛇,她倒抽一口凉气,转瞬向姜厌看去,姜厌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这两只了。”
如她所想,被虐杀的动物有几个能回来报仇的,杀死三个老人的根本就不是蛇,而是其他东西。
如今看来就是这两只黄鼠狼。
它们上了两只蛇的身,假装成蛇报仇杀死了三名老人,否则只是灵体的话,现场怎么可能留下真实的蛇鳞?
所以当时吓虞人晚和沈笑笑的都是真实的蛇,圈住脖子的窒息感和握在手里的滑腻感都是真实存在的。
虞人晚脖子上的勒痕也是真实的。
但勒痕和蛇被衣柜砸伤的血迹都被黄鼠狼迅速抹去,所以姜厌醒来时什么都没看到。
姜厌跟虞人晚说了这件事。
虞人晚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生怕出什么事故,她小声询问:“黄鼠狼的能力这么强吗?”
“民间有种说法,”姜厌前不久刚好看了相关的书,她淡声道,“千年黑万年白。”
“意思是黄鼠狼修行不易,一百年的时候黄色皮毛会变成银灰色,修行到一千年,全身皮毛就会变黑,万年后则成了纯正的白色。”
“不过那只白色的修行顶多两千年,”姜厌感应了下,“应该是吃了什么草药类的精怪提前变了颜色,离万年还早得很,如今这环境它根本活不到那时候。”
虞人晚没和动物类的精怪打过交道,于是虚心地点了点头,“这都是你从书上看到的吗?”
姜厌随意“嗯”了声。
“好厉害,”虞人晚小声夸奖。
说完,她又看了视频屏幕几眼,有些紧张道:“虽然它活不到一万岁,但我也不是很开心…我还没见过能活两千岁的动物,它会把我们吃了吗?”
姜厌:“…不会。”
虞人晚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从表情上看并不是很认可姜厌的话。
想来想去,她还是缩了缩肩膀:“趁着它还没发现我们,我们要不还是赶紧跑吧?”
姜厌:“我还有些事要问。”
她想知道的基本已经猜出来了,但还需要确定一下。
虞人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有事情要问。”
“...你要和它说话?”
姜厌:“嗯,你去那边。”
虞人晚舔了舔唇角,不可思议地看了姜厌一眼,慢吞吞站起身,让开了地方。
姜厌矮下身子,凑近了洞口说道:
“香是孟恨水点的,墙里的一切也是她布置的,你已经有些道行完全没必要限制于此,所以她对你有恩。”
墙内的黄鼠狼低垂着眉目,身子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姜厌问道:“她是你的讨封对象?你的修炼机缘是她给的?”
直播间这会儿有人听不明白了,于是询问姜厌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资深通灵师解释:【民间有黄鼠狼讨封的传闻,我没有见过,但我好友遇到过。】
【我那朋友跟我说黄鼠狼活到一定年岁,有了一些道行后,会拥有一次跟人类讨封的机会。这个机会万分难得,黄鼠狼为了讨封成功通常会做各种准备,提前观察好要讨封的人,等到时机成熟,它就会去问那人“我像不像人?”如果对方说“像人”,那黄鼠狼就有了下辈子为人的机会。还有的黄鼠狼贪心,它会问人“我是人是仙?”,如果对方说它“是仙”,那它也就有了修炼成仙的机缘。】
【但这件事情对我们人而言,根本不是随口一说就能解决的。若是本身福缘深厚也就罢了,要是福缘稍浅,黄鼠狼就是换走了你下辈子的成人机会,“成仙”一事更是万万回答不得,没有人担得住这个因果。】
【有的黄鼠狼有些良心,拿到想要的答复后会报恩,但更多的压根没良心,换走人类的机缘福运就走了,所以大家要是遇到黄鼠狼讨封就假装没听到兀自往前走,走到有人的地方,黄鼠狼也就不跟了。】
白色的黄鼠狼还是没回应,几乎要燃尽的香火散开,它的鼻翼稍微动了下。
但姜厌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态度,欲望就是最真实的回答。
她继续道:“孟恨水每次为你上香,向你许愿,你都会回应,也就是这时候厂房的能量会出现紊乱,孟恨水走后,你将灵识回收,厂房能量便恢复如常。”
“但像你这样有成仙欲望的精怪是不可能答应无理请求的,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让你的修为折损,所以孟恨水的请求必然合乎情理,最好的情况就是,她的愿望不仅不会折损你的道行,甚至还可能为你带来益处。”
“——是吗?”
姜厌看了屏幕几眼,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平静道:“你既然敢去答应孟恨水,就意味着这次死的三个老人都是该死之人,虽然我目前还不知道孟向江做过什么,但总归这几人都是该死却未死。”
“杀了他们,除了要背些麻烦的因果外,对你的福缘亦或修行都有益,所以你驱使追随你的两只黄鼠狼,让它们帮助孟恨水完成心愿。”
“但为什么要杀蛇呢?”
姜厌托腮沉思:“为什么在杀死那些老人之前,孟恨水要设计引诱他们杀蛇呢?”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我猜的啊......”
“又要雇人收蛇尸,给尚德民几人一种杀蛇可卖钱的心理暗示,又要雇人当托夸大其词传播床垫的好,让他们把装有蛇的特殊床垫带回家。”
“这也太麻烦了。”
“为了让他们杀蛇,孟恨水真的废了好大的心力啊...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
姜厌不断思索,几个呼吸后,她突然轻弹了下指节,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
白毛黄鼠狼倏然抬起眼睛,直视着镜头,像是在与姜厌对视。
姜厌:“蛇与你是天敌。”
“那些蛇是孟恨水给你的贡品。”
“尚德民几人杀了你的贡品,你杀他们便是情理之中,因果之内。”
姜厌掀起唇角,“那些死掉的蛇,是为了让你可以无罪责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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