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口,旧厂房就在不远外。
这厂房也有将近四十年了,期间从未粉刷过,外面看只觉得灰蒙蒙的,有两户人家正在做饭,浓烟从烟囱散出去,整个厂房云雾缭绕的,形状很模糊。
沈笑笑:“怎么跟海市蜃楼似的。”
不过走近后,那种模糊感没有了,杵在几人眼前的就是一个破旧的老式厂楼。
孙妞从兜里掏出了三串钥匙:“房子我都帮你们在租房处弄好了,我带你们上去瞅瞅,要是房间没啥问题我再走。”
两个男生肯定睡一间房,她问四个女生,“你们咋住?”
沈笑笑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姐姐,沈欢欢冲她摇了摇头。
沈欢欢看向站得远远的虞人晚:“要不我们——”
姜厌往前走了一步,隔断了沈欢欢的视线,也打断了她的话。
她指了指虞人晚:“你跟我住。”
沈欢欢顿时担忧地看向姜厌。
姜厌:“我命硬。”
沈欢欢还想多说点什么,但这时虞人晚也点头了,她小声道:“我和你住。”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孙妞带着几人往楼上走,这个旧厂房是那种老式楼梯房,有五层,每层楼有两间房。这种九十年代的房子,建筑和布局很是不合理,不说狭窄的过道与时好时坏的声控灯,最奇怪的是窗户。
每家每户的窗户竟然就开在楼道里,贴着单元门,上下楼的人只要往里随意一瞥,就能看清屋内的布局。
姜厌上到二楼时,正好看到从窗户里往外探头的住户。
“新搬来的啊?”这家的住户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年纪咋都这么小嘞,还在上学吧。”
沈笑笑瞎诌:“奶奶,我们都已经毕业啦。”
老人叫许金花,听了话连说自己老了眼睛都花了,她热情道:“哪天得空来奶奶家吃饭啊。”
沈欢欢笑着点了点头,正巧孙妞手里有二楼另一间房的钥匙,她就选了这间房。
之后程光和林鑫九选了三楼。
三楼的两间房都是很多年没人住过的,门上贴了一堆小广告,开锁广告,通下水道广告,程光接过钥匙后,把门上的广告撕了撕,和林鑫九一起进去放行李。
最后孙妞带着姜厌和虞人晚往四楼走去。
“我听租房的说四楼住了个老头,脾气有些古怪,先前把四楼另外那家气走了,你们都租到这地方了,想必资金也不充裕,多担待担待那老头吧。”
姜厌笑了下:“当然。”
三楼与四楼中间有个拐角,有的地方会叫这儿三楼半,通常这里会有个窗户,或者在墙角摆个扫帚什么的,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面泛黄的平整的墙,给人的感觉很逼仄很压抑。
最古怪的是墙面上贴了福红通通的对联。
「家和人兴百福至」
「儿孙绕膝花满堂」
横批:「欢迎进门。」
孙妞看到这布置也愣了愣,她忍不住道:“这里又没有门,贴什么对联啊,还欢迎进门,哪儿来的门。”
说着,她笑着走到那副对联中间,轻敲了下墙面。
“吱呀——”
孙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连忙看了看墙,依然是平整一片,她又赶忙扭头往四楼看去,四楼的门打开了。
门里出来了一个老大爷,他拄着拐杖一点一点下着楼梯。
孙妞想起租房处说的古怪老头,心道就是这人了,她侧了侧身子给老人让路,谁知老人走到她面前时忽然就不动了。
孙妞:“您这是……”
“咚。”
老人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敲门的拟声词。
孙妞愣住了。
“咚咚咚。”
老人又发出了那种类似于敲门的拟声词,浑浊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孙妞莫名感觉后背有些凉,她下意识推搡起来:“你干嘛啊,赶紧走,这没门,咚什么咚,没看见没门啊?”
听到这话,老人缓缓把眼睛挪开,一声不吭地下了楼。
孙妞咽了咽唾沫,她觉得现在的氛围忽然很让她很煎熬,于是快步上了四楼,催促道:“你们快看房子吧,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姜厌上了四楼接过钥匙,打开房子看了眼,转头问虞人晚:
“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虞人晚站在三层半的地方,踮着脚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下意识道:“挺好的吧…”
姜厌点了点头。
“你觉得好就好。”
她对孙妞说:“我们没问题了。”
孙妞应了声,转身就往楼下走,她现在看那贴在墙上的对联是怎么看怎么诡异,路过虞人晚时,她突然脚一滑,一个屁股蹲坐在了楼梯上。
虞人晚小心翼翼地贴紧了墙,但孙妞没有任何抱怨,扶着楼梯把手站起身,径直就往楼下走。
出了楼,带着水汽的晚风吹在她身上,孙妞裹紧了外套,但长长舒了口气。
她身上那股奇怪的阴冷感没有了。
直到这时,她这才敢去细想老人临下楼前小声念叨的那句话。
——“你该感谢你的决定。”
目送走孙妞,虞人晚抬眸看向姜厌,正巧姜厌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了几秒。
姜厌侧了侧下巴,示意她上来:“杵着干什么,进屋放行李。”
虞人晚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上了楼,一边打量姜厌一边从她身边走过,放好行李后,试探地往姜厌身边迈了一小步。
半分钟后,又迈了一小步。
迈了十几小步后,她几乎贴着姜厌站着了,看着全然无事的姜厌,虞人晚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小声说,“原来命硬就不会受影响了啊。”
“命硬真好,希望全世界都命硬。”
姜厌:“下次嘀咕记得去远点,否则我很容易听见。”
虞人晚迅速涨红了脸。
姜厌没再管她,进屋先去检查了家具设施,屋内并没有空调和冰箱,所幸现在天气还好,这两个都不是必须的,看完她又去卧室和卫生间转了转,确定管理局把必需品都提前买好放进来后,放心地回到了客厅。
虞人晚这会儿正在打扫客厅地面。
“你会做饭吗?”姜厌问她。
“会一些…”
姜厌弯起唇角:“那我们的晚饭就靠你了?”
虞人晚看向姜厌刚在市场买的,现在正放在门口的菜,十分自觉地把菜拎进厨房,开始洗菜做饭。
她的手脚十分麻利,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吃完饭后她又拒绝了姜厌帮助,勤快地去收拾碗筷,虞人晚应该是经常在家做家务,七八分钟就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以为你会打碎几个碗。”
虞人晚刚走出厨房,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愣了愣,明白过来姜厌的意思,小幅度摇了摇头:“不是做每件事都倒霉的,越熟练的事情倒霉的概率越低,我已经很久没在家务上出错了…”
“然后,嗯...初次遇到的人,如果距离我太近就会发生倒霉事,但认识久了会好很多。”
说完,虞人晚把乌鸦从金色笼子里放出来,在帆布袋里拿出了块馒头喂给它吃。
姜厌低头与沈欢欢发起短信。
两姐妹现在正在对门老奶奶家,说是拎着江城特产去拜访的时候被留下吃晚饭了。
沈欢欢:「我尽量打听些消息,晚上再联系。」
姜厌:「嗯,我去附近转转。」
晚上八点,姜厌和虞人晚出了门。
因为这次任务给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几人目前只知道这楼的能量间歇异常,最近又接连死了两个老人,但去世的老人是谁,他们住在哪个房间,这些她们都还不知道,所以必须找人打听一下。
两人先是去了楼下不远处的小卖部。
整个旧厂房所在的区域基本没有怎么开发,一切都保持着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景象,连小卖部都是,不到三平米的房间,所有小杂物应有尽有。
姜厌挑了些东西买,老板看到陌生的面孔有些好奇,“你和门外的那个闺女是来附近玩的?”
“是来租房子住的,”姜厌付了钱,指了指厂房的方向:“就那个,我和朋友住。”
她时刻关注着老板的反应,如她所料,老板皱起了眉。
“租那楼干嘛,楼里刚死了两个老人不知道啊,”他啧了两声,“不吉利得很,你们现在的孩子真是心大。”
姜厌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租房子的也没人告诉我这楼死过人啊,你别吓我。”
“吓你干嘛,”老板说道,“租房的人哪儿能告诉你这个,告诉了不就租不出去了吗?”
他告诉姜厌:“这里的人都知道,半月前那楼里接连死了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本来这年纪死了也啥可惜的,但他们那死相太吓人了,我在抬尸的时候趁热闹去看了一眼,两天没吃下饭!”
“死相有多吓人啊?”
老板刚要说话,转瞬又把嘴闭上了,他往外赶姜厌:“问这么多干嘛,你要是觉得没事就继续住,要不是看你和我闺女差不多岁数我还不告诉你呢,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姜厌这会儿当然不能走,她还没问出老人的死相呢。
思索了几秒后她弯腰提了几箱奶,“这些也要。”
老板纳闷:“你喝得了这么多?”
姜厌抿了抿唇:“喝不了,但你扫码吧。”
“………”
“............”
老板沉默地扫了姜厌的收款码,抬头看了她几眼,忽然又开了口,“哎,也不是啥秘密,就是死相太奇怪了,他们死的时候就跟被人吸了魂似的。”
【噗。】
【?被道德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笑死,他被姜厌多余买的这几箱奶绑架了哈哈哈哈哈】
姜厌:“吸了魂?”
“我也不知道咋形容,”老板声音压低道,“他们那死相就和裹了层皮的骷髅一样,两家人都说是突发疾病暴毙,但怎么可能?哪家一夜暴毙能皮连着骨头的,现在到处都传那俩去世的是老了没脸没皮,结伴找小纸片上的女的开房,吃了药身子受不住,精气神被吸…”
“哎,你个小姑娘怎么还听得两眼放光的,这有什么好听的,赶紧走赶紧走——”
姜厌:“?”
她纠正道:“是你两眼放光。”
老板:“哎你怎么这么多话。”
他这次是真不打算说了,又开始赶姜厌,姜厌拎着东西走出小卖部。
虞人晚主动帮姜厌提了两箱奶,缩着脑袋跟在旁边,整个人看起来蔫巴巴的。
她刚才是担心自己进去后会让老板倒霉,而人一倒霉就会生气,就不愿意跟人好好说话,到时候姜厌就问不出东西了。
“没关系。”姜厌看出了虞人晚的心思,“我看那边有下棋的,一会儿我让你站哪就站哪,利用下你的体质。”
虞人晚一愣,抬起眼睛看着姜厌。
她的眼珠是不同于常人的漆黑,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幽暗但空洞的矛盾感,像要把人溺死,又似乎已经把自己溺死了。
“可以吗?”姜厌问她。
虞人晚的表情突然有些难过似的,她匆忙点了下头,磕巴道:“好,好的。”
直播间有些疑惑这个走向。
【虞人晚还记得自己排名在一百七吗,咋这么听话…?】
【我也以为她会单独出去行动。】
【就是啊,姜厌虽然前两期很厉害,但到底是新人,个人直播间从没直播记录,无法参与榜单排名,名头上比虞人晚差一大截。】
【所以说姜厌是心理学大师,你们只能在这纳闷虞人晚为啥这么听话。】
因为姜厌先前仅通过对话就精准判断出了一些人是否在撒谎,所以心理学大师的人设立得非常稳。
【你们想想虞人晚平时有多倒霉,根本没人愿意和她组队,开直播的时候全靠自己摸索,焦头烂额还要时时提防倒霉之神的降临,设身处地想想,你们就明白她为啥听姜厌的话了。】
厂房大院里围了一圈老人,有打太极的,下围棋的,最多的是下象棋的,气氛很是热闹。
姜厌远远打量了一会儿,这群下棋的人里最年轻的都有五十余岁,多是六七十岁的老人,直到有个位子空出来,她才慢慢走了过去。
象棋存在年数长,姜厌很久以前见人下过,稍稍会一点。
这个空位的对面坐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头发花白,胡子留得很长,见到姜厌后他有些惊讶,但还是摸棋跟姜厌下了起来。
下了一会儿后,姜厌显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她看了眼虞人晚,又把眼神转向老人的身后。
虞人晚的眼睛微微瞪大。
“….....?”
姜厌的眼神催促起来。
几秒后,虞人晚缩着肩膀走到老人身后,脸上的表情分外羞愧难安。
也就是从这时起,老人接连失误,姜厌逆风翻牌,一小时连胜三场,把老人搞得直接自闭了。
老人纳闷地猛喝了口茶,把胡子一吹,小桌一拍,中气十足道,“再来!我这十几年没输过了,我还就不信了,咱们再来一把!”
姜厌却是站起身准备告辞。
“以后再打吧,我今天刚和朋友搬来,要回去收拾屋子。”
老头勉强同意:“好吧,那你得空就来,你租的哪栋楼的屋子啊?厂房老板是我棋友,你要是明晚还来,我让他给你打折!”
姜厌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她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老人身边围绕着许多人的欲望——结交攀附的欲望,果不其然真的有些来头。
“那栋楼。”姜厌往身后指了指。
老人的眉头和先前的小卖部老板一样皱了起来。
“怎么租那儿去了,赶紧退了,我让我那朋友给你换个地方,今晚就换!”
不说直播间,连姜厌都被老人雷厉风行的作风惊了一下。
“为什么要退啊?”姜厌问。
老人担心姜厌不退房,也没藏着掖着,他用手指沾了沾手边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又抹掉了。
“半月前,那楼里死了好几只这个,紧接着这楼就出事了,连着出了两桩命案。”
老人现在已经把姜厌当成以后的固定棋友了,说得很直白:“死去的两个我都认识,平时脾气好身体也棒,有儿有女,一家和和乐乐的,最近有邪风传他们是因为作风不检点才没的,也就外人信,我压根就不信,绝对是这楼因为那东西犯了忌讳,这绝对是报复!”
“这也不是我迷信,我都这岁数了遇到的事儿也多,你尽早搬,多听老人言才能不吃亏啊。”
姜厌找了个借口推拒了,老人没辙,叮嘱她出入门都多念叨念叨无意冒犯才放了行。
离开后,姜厌和虞人晚又去其他地方转了转,但都没什么收获。
回厂房途中,姜厌思索起下象棋老人用茶水写的两个字。
【柳仙】
也就是蛇。
半个月前,旧厂房里死了几只蛇,之后两名老人便接连去世。
单从这个信息是推不出因果关系的,姜厌想了几种可能性后,止住了思绪。
这才刚来几小时,信息太少,想太多没用,不如好好休息一晚上。
晚上十一点,两人回了旧厂房。
此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四下十分安静,风声虫鸣声几乎都消失了。
进楼后,虞人晚跺了下脚,声控灯没有亮,楼道里一片漆黑,她赶忙把手机里的照亮设备打开。
微弱的光照亮了眼前五六个台阶。
两人就这么往上走,走到二楼时,两人遇到了之前那个很热情的奶奶。
她背对着二人蹲在墙角,低着头嘴里絮絮叨叨不停说着什么话。
姜厌没有管,自顾自地往上走,虞人晚也是。
半夜搭话奇怪的人并不是明智之举。
走到二楼半的时候,姜厌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蹲在墙角的老人不知道何时站了起来,脸恰巧正对着她们。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人突然问道。
“刚吃完饭。”姜厌回。
“吃饭啊,”老人迟钝地点了下头,她不自觉地舔着嘴唇,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味的东西,口水不停从嘴角往下流。
虞人晚轻轻推了姜厌一下,姜厌也没再多看,转身上了楼。
开门后,两人进了家。
虞人晚低声说:“她的眼睛…你注意到了吗?”
姜厌点头:“瞳仁是竖着的。”
于是两人都没再说话。
虞人晚去洗漱,姜厌坐在沙发上给沈欢欢发消息,形容了刚才偶遇老太太的情形,然后问她吃饭吃的怎么样。
十几分钟后,沈欢欢回了短信。
「一切正常。」
「晚饭那会儿老太太的言行举止都没有问题,不过她吃饭的时候忽然端了碗饭去里屋,我问她家里还有旁人吗,她说是给她丈夫上供奉的,半个月前死的老人之一就有她的丈夫,叫尚德民,我偷看了眼供奉台,名字是这三个字。」
「本来我打算再问些事情的,结果她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说她和丈夫早年自由恋爱的事情,两人的婚姻关系应该很不错,临走了她还提了几嘴自己的儿女,说是家里孩子有出息了,都在外面赚钱,回家次数少,要是我和笑笑有空了就过来转转。」
「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信息。」
的确是很正常的言行。
姜厌:「她没提尚德民的死因吗?」
沈欢欢:「我问了一句,她低头吃饭没说话,我也不好再问。」
「姜厌姐,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姜厌:「在两名老人去世前,这楼曾死了几条蛇。」
沈欢欢回信息的速度明显慢了些,「嗯?具体是怎么死的?」
姜厌:「还不知道。」
沈欢欢:「这个信息应该很重要,我明天也试着打听一下。这种有灵性的动物被杀后的确会报仇,仇恨程度跟死法有关,希望不是被虐杀。」
看完消息,姜厌关上了手机。
快十二点了,虞人晚还在卫生间洗漱,姜厌给虞人晚留出足够空间后,闭着眼先在床上睡了过去。
虞人晚洗完澡,看到的就是已经熟睡的姜厌。
姜厌大概是白天累到了,睡得很沉,气息也很平稳,虞人晚放下手里的吹风筒,湿着头发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
除了母亲外虞人晚还从没跟人同床睡过,很久以前她组过一次队,但是那几个同伴在跟她出过一天任务后,晚上谁都不愿意和她在一间屋。
所以身边躺着个刚认识的人,对她而言是个非常特殊的体验。
虞人晚打开手机备忘录,心怀感恩地记下了今天的日期和姜厌的名字。
记完后,她也有些困了,屋子里没有空调,夜深了温度比较低,虞人晚往姜厌那边挪了一点点,闭上眼睛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但就在她即将陷入深眠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手心有点痒。
很轻微的痒。
虞人晚起初并不在意,但那种痒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她的手心划来划去,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没有人,是一个红色的木制衣柜。
她平日里喜欢把手搭在床边睡,所以这会儿她的睡姿已经从刚入睡时的正对着姜厌,变成了背对。
虞人晚掀开被子,借着手机光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上面有几道红痕,像是被人抓了好几下。
凌晨苏醒,她这会儿还有些不太清醒,于是把手又慢慢摆回了刚才的姿势——她把胳膊搭在床沿时,手心是朝下的。
所以是有人在下方挠的。
虞人晚迟钝地弯下腰去看床底,床下黑漆漆一片,宛如铺开的浓墨,没有一丝光亮,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脑子瞬间清醒了。
虞人晚连忙从地板上爬起来,决定不自己吓自己。
但醒都醒了,她决定去上个厕所再睡觉,她走出卧室,进了大门旁边的卫生间。
厕所的镜子旁有个小灯,她打开了这盏,昏黄的灯光照在镜子上,映出她漆黑的瞳孔和毫无血色的唇色。
上完厕所,虞人晚到洗漱台前洗手,她凑近镜子抿了抿嘴唇,希望让它更有颜色一些。她唇色天生如此,在过黑的发色与瞳色的衬托下,惨淡的唇色看起来十分营养不良。
但随着与镜子距离的拉近,虞人晚忽然发现自己的右脸上好像多了一颗痣,很小很不明显的一颗痣。
...什么时候长的?
以前就有吗?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今早脸上还没有这颗痣,虞人晚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那颗痣出现在镜子里的她的手背上。
哦,原来这个小黑点是镜面上的灰。
虞人晚有些腼腆地笑了下,她平日里有些强迫症,于是用手擦了擦小黑点。擦了几下后,那个小黑点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肉眼可见地变大了。
细看的话,它的位置也移动了些许。
怎么还把它擦歪了?
虞人晚又用力擦了擦,谁知道这个小黑点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大,缓慢拉长,竟然还开始左右移动,虞人晚有些懵了,她紧盯着那个黑点,终于,她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看明白的瞬间,她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那是一条距离她越来越近的蛇。
它就像人一样站立着,左右不停摇摆,柔软的蛇身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扭曲着,之前是因为这蛇距离她实在太远,所以她才把它当成了一个不动的小黑点。
而它现在正向她飞速爬来!
虞人晚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她迅速转头看向身后。
没有丝毫关于蛇的影子。
所以蛇是在镜子里的。
虞人晚从没遇到这种情形,她连忙扯了几张符文贴到镜子上,但是于事无补,就在那蛇吐着蛇信扑面而来之际,虞人晚暂时放弃了应对,转身就往厕所外跑去。
她跑回了卧室,试图叫醒姜厌和她一起离开房子,但她的手刚伸向床边,一股凉气就直冲头顶。
虞人晚记得很清楚,她刚刚起床的时候,被子是掀开的。
但是现在,她的被子不仅平铺在床上,还鼓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
床上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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