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 121 章
原本来说, 陶桃是打定了主意,不管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漂亮青年口中能说出什么于她而言即将发生的天大好事,她都将会毫不留情地找出破绽, 然后狠狠把骗局拆穿。
可是
“你是说,我怀孕了?”
片刻的愣怔过后,陶桃才缓缓回过神。她本能地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神情中却仍旧保持着先前的警惕怀疑与不敢置信。
褚宁看着她的动作, 温声颔首:“虽然月份尚浅,但胜在胎气稳定。”
陶桃神色复杂:“胎气?我记得中医诊脉才有胎气一说,你都不需要给我把脉,就能确定我有孕了?”
褚宁对上陶女士的目光, 笑笑说:“中医之气理自然博大精深, 但与我所言却又不尽相同。”
“既然不同, 那你所说的胎气, 指的又是什么?”陶桃丝毫不觉得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对于别人有何冒犯,以至于说出的话也越发直接起来, “别告诉我,你真的能从我身上看到一股气, 这种说辞骗骗三岁小孩还行,我可不会上当。”
说着, 陶女士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丈夫。
而听到老婆怀孕这一消息, 尚且迟迟没回过神的邱长生却还晕晕乎乎的。他发现自己老婆看过来, 立刻露出个笑,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老婆,咱们又要有孩子了!”
陶女士:“?”好家伙, 三岁小孩原来就在我身边?
陶女士见状, 一言难尽的转开视线。
她算是明白了, 自己老公怕不是早就被人忽悠瘸了,现在已然完全靠不住,看来这事儿还是得靠自己。
显然,陶女士已经从“自己很可能怀孕了”的这一消息中,快速找回了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在一开始的冲击过后,她就越发自信,这个骗局怕不是马上要被自己拆穿!
毕竟,自己究竟怀没怀孕,她不会自己去做个检查确定吗!
又不是说骗子一句话,她肚子里就真能变出个小孩儿来。
陶女士想到过去几年,自己跟丈夫十分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无论两人怎么努力却都没有成功,神情便控制不住地黯淡了一瞬。
不过很快的,她又打起精神来,想听听眼前的年轻人要继续怎么编。
想来,对方会主动提及“怀孕”这种话题,怕不是自己老公平日里跟对方无意识透露过?
仔细想想,也只有生孩子的事情,是她们夫妻俩最近几年唯一的心结了。
陶女士心理活动十分活跃,可惜褚宁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眼看透陶女士心中所想,只是与陶女士视线相对时,仍旧温和坦荡道:“虽然夫人说是不信,但我所言之气,却是真实存在的。”
通常来讲,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运势走好时,气色便好,白中带金,是身负吉兆之像,而运势走低时,气色便差,青中带黑,是为凶兆。
而对于怀胎的女性,身上的气就自然分为了两股,一股为自身之气,另一股则是胎儿带来的新生之气,新生之气常有草木之像,代表着孕育与生长。
眼下,陶女士身上的新生之气尤为青翠,有着嫩芽初生的景象,虚虚一看,这胎气怕是已有月余时间了。
褚宁耐心解释一番,陶女士不禁:“”竟然还说的一套一套的。
甚至还确定了自己的怀胎时间?
未免也太离谱了点。
陶女士眉头紧皱,正要再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旁边正在凑热闹的方留青却是突然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以拳扣掌道:“怪不得,我每次见到恶鬼,就总能看到它们浑身黑气冲天!还有那些个带着鬼婴的鬼母,身上也常常有两股黑气交织,原来不是我眼花啊!”
褚宁:“”
陶女士:“”
站在几人身后,假装不经意路过的东岳观主施明恩:“”他这徒弟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众人齐齐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施明恩轻咳一下,迈着款款的步伐走到了几人面前,先是对着陶女士问了声好,随后微微垂头,对着陶女士的双腕端看两眼,这才微笑道:“这位善人,我观您掌心圆润,腕间隐有红光熠熠,想来褚小友所言非虚,您确实是有孕不假。”
陶女士闻言,抬眼打量施明恩一眼,却见施明恩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眉头微皱,问:“请问您又是?”
“我来给你介绍,这就是东岳观的施观主。”邱长生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不过他眉梢中喜悦却怎么也压抑不住,激动地拉着老婆的手说,“陶桃,你看连观主都这么说了,咱们这就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不好?”
陶桃对此自然没有异议,但在同意之前,她却摸了摸小腹,又抱起手臂道:“不过如果我去做了检查,还是没有怀孕怎么办?”
邱长生微微一愣,下意识道:“陶桃,不会的”
“可你知道我们两个的问题,这几年来我们做了多少检查,吃了多少药,都没能怀上第二个孩子。”陶桃抿了抿唇,认真看着邱长生说,“我不希望你被骗,也不想要你因他们几句话便失望。”
孩子的事情,对于邱长生夫妻二人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心结。
当初两人成婚时,其实并没有要二胎三胎的打算,想着能有一个宝贝就给TA全部的爱。直到陶桃怀孕后被检查出是双胞胎,两人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就商量好,决定以后孩子生下来,就一个随爸爸姓,一个随妈妈姓。可再后来,就在他们期待着两个小天使降临人间的过程中,双胎中的一个却因为各种原因停止发育,给夫妻两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跟妻子两人才决定想再要一个孩子,来弥补第一次的遗憾。
但可惜的是,他们跟第二个孩子好像一直没什么缘分。
想到这里,邱长生一阵沉默,下意识看向褚宁。
眼下,陶桃怕不是认准了自己已经被褚宁跟东岳观的道长们给忽悠瘸了,但依照他对褚宁的了解
思绪回转间,邱长生试探地问道:“小褚,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看到陶桃身上的胎气吗?”
虽然现在掉头就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出来也不会太慢,但如果能直接在这里让陶桃确定自己真的怀孕了,那就不仅可以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上当受骗,还可以抹去褚宁他们在陶桃这里的误解。
抱着这样的想法,邱长生看向褚宁的视线越发恳切火热。
褚宁看一眼邱长生,自然道:“办法是有,只是不清楚令夫人愿不愿意配合。”
邱长生转头就看向自己老婆,神色里带着希冀。
陶桃受不了他的目光,勉强问:“需要我配合什么?”
她现在越发合理怀疑,这几人是在借她老公的话,故意拖延时间了。
只不过,褚宁并不打算跟陶桃绕弯。
他直接道:“我需要你们配合我,在你们的眼皮上画两道符咒。”
“褚小友可是要画天眼咒?”东岳观主施明恩当即问道。
褚宁颔首:“不过此咒一开,你们除了能看到各自身上的气,或许还会看到一些别的东西希望你们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尤其是邱总夫人。”
陶桃现在怀有身孕,最忌讳的就是受到惊吓。
但好在眼下众人呆的地方是东岳观主殿,有诸天神仙金身坐镇,倒是没有什么邪祟胆敢在此地乱晃,最多就是些无知无觉的白色游魂,三三两两地被香火气吸引过来,四散游荡着。
褚宁先把情况给二人讲了,见陶女士一脸淡淡,明显没有几分相信的意思,便又看向邱长生。
虽然他笃信开天眼后,两人的视线内不会看到什么恐怖画面,但褚宁却实在不清楚,四散的游魂会不会就此刺激到陶女士的神经。
而作为跟飞僵做过斗争,甚至还在幻境里看到不少鬼怪跟丑陋蛊虫的人,邱长生自然对开天眼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他自己不怕,却也跟褚宁一样,非常担忧自己老婆会受到惊吓。
这么担忧地想着,邱长生便也开始犹豫要不要答应了。
不然,还是算了吧?
“要画符的话,不如快一些。”看出自己老公似有退缩之意,陶桃反而不愿意了,“不然耽误的太长时间,我会觉得你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让我去做检查呢。”
邱长生皱眉,努力解释:“陶桃,我只是担心你会害怕。”
陶桃冷漠道:“哦,也不知道是谁以前跟我约会看恐怖电影,开场三分钟就吓得藏进我怀里,打死不敢抬头看呢?”
邱长生:“”实在没想到老婆会在这时候掀自己老底。
他脸皮红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想起,陶桃胆子确实要比自己大许多。
褚宁看着邱长生逐渐被说服,微微歪头,耐心问道:“邱总跟邱夫人决定好了吗?”
陶桃大手一挥,干脆道:“决定好了,现在就画吧。”
邱长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跟着点了下头。
在眼皮之上画符,自然需要有朱砂做引,观主施明恩见状,便直接撵着方留青去后院仓库里取了一碗研好的朱砂。
东岳观里的朱砂经过反复炮制,已经失去了毒性,便是用给怀孕的陶女士,也是无碍。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邱长生还是站出来说,先让褚宁给自己画,他需要先确定一下画完开眼咒后的世界到底会有什么变化,再考虑究竟要不要让陶桃也看到。
褚宁点头,自然无不可:“可以。”
顿了顿,他却又在以食指作笔前,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这次的开眼咒并不包括在我跟您之前签订的合同里,等画完之后,还需要您单独支付这部分的费用。”
邱总怎么也算自己的老顾客了,褚宁决定大方地允许对方在自己这里有一些先享后付的特权。
邱长生:“”
他倒是没想到褚宁竟然把账算的这么清楚。
不过作为财大气粗的科技公司总裁,他也并不在乎这点钱就是了。
于是,邱长生毫不犹豫便点头同意了下来,甚至在同意过后,才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开眼咒要多少钱?”
褚宁道:“不多,单人三千。”
邱长生听到价格,也露出一个习以为常的表情。
只是
“老公,你平时在外面就是这么花钱的吗?”
冷不丁的,陶女士的声音如背后灵在身后响起。
等邱长生回过头,就只见陶女士咬牙切齿地站在身后,用格外残忍的语气说道:“邱长生,你下个月零用钱可以不要了。”
邱长生:“???”
邱长生:“!!!”
【📢作者有话说】
邱总:生平最怕老婆叫我大名。
劳动节啵啵!
122 第 122 章
陶女士一句话说出口, 猝不及防地就让邱长生背后一紧。
方留青看热闹不嫌事大,摸着下巴,凑到他师父身边小声嘀咕道:“师父, 原来大公司的总裁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每月也要从老婆手里拿零花钱哦。”
东岳观主施明恩瞥了他小子一眼,没有做声。
一旁,当事人邱长生轻咳一声, 很是脸红地对着老婆讨饶几声,顺便还十分夸张地挤了几下眼睛,显然是希望陶女士能在外面给自己留点面子。
毕竟,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总裁, 他每月从老婆手里领的那部分零花钱, 是真的就差那点儿钱嘛?这分明是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趣好不好。
既然是情趣, 拿出来说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邱长生暗地里上这么给自己找补着, 表面上却又跟褚宁表示,让他只管继续画就是了, 这符咒的价格,老婆给的零花钱还是承担地起的。
对此, 陶女士只是轻飘飘地看了邱长生一眼,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经过了这么一段小插曲, 褚宁却仿佛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一般, 见邱长生终于在自己面前闭眼坐定了, 便用手指蘸取了薄薄的一层朱砂,开始在他的双眼之上开始描摹。
只见,他手指灵巧翻飞, 轻盈地几息过后, 邱长生眼皮上便逐渐出现了一片让人望而生畏的繁杂符纹, 而红色的朱砂就像无数充满生机的线段,在最后一指描画落定又离开之后,突然冒出隐隐光芒,然后又迅速消失于无形。
就在一瞬间,观主施明恩突然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祖师法相的力量波动,他下意识抬头回看,只见主殿祖师爷尊像仍保持着无喜无悲的垂目姿态,平静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片刻后,施明恩回过神,不由地便发出一声感叹:“看来褚小友在画符一道上又精进了不少。”
这不,搞得他还以为是祖师要显灵了。
作为施明恩的徒弟,方留青看不懂,但方留青大为震撼:“他那个符咒,不是用朱砂画在眼皮上了吗,怎么突然就变不见了?”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符箓一道修炼到极致,无便是有,有便是无。”施明恩拍了下方留青的脑壳,简单给他打了个比方,“就好比当你修习剑术,何时能做到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你便能出师了。”
方留青:“???”
方留青当即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师父,原来你对我出师要求这么高的吗?不行不行,万一我这辈子都做不到怎么办啊?我、我还想娶媳妇儿来着”
施明恩盯着方留青,表情微妙:“”
怎么办,好想一拳锤爆这小子的狗头。
而就在师徒两人说话的同时,陶女士也早已去到了邱长生面前仔细端详。
只见原本在眼前画好的红色符咒,突然就消失在了她丈夫的眼皮之上,陶女士内心惊讶之余,下意识便看向了那碗鲜艳如同血液的朱砂水。
是朱砂水里被做了什么手脚?
陶女士目光微顿,又将视线转移到褚宁还挂着红色朱砂的指尖,眉心轻皱。
又或者,这朱砂颜色的消失,问题是出在她丈夫的眼皮上?
这么想着,陶女士又看向褚宁,问:“现在是符咒画完了?我丈夫可以睁开眼了吧?”
褚宁单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干净的纸巾,边擦手指边说:“邱先生,您可以睁眼了。”
还闭着眼的邱长生,心里竟然还有点小紧张:“那我可要睁开了?”
他内心默数了几个数,然后蓦地睁眼往前一看。
却只见陶女士距离极近地站在自己面前,满身都漂浮着微微的白光,偶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
邱长生看愣了眼,下意识循着陶女士身上的金色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
陶女士:“”
陶女士神色复杂:“你不会真看见东西了吧?”
顿了顿,她又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老婆,你身上有一股气。”邱长生张了张嘴,视线向下一看,又立刻改口说,“不,不对是两股,你浑身都是白色掺着点金,但小腹这里,颜色是翠绿色的!”
翠绿色,代表着初生之气,表示有孕!
邱长生激动说:“老婆,我们真的要有孩子了!”
陶女士:“”
陶女士不信邪地看他一眼,又指了指大殿里的其他人:“那你再看看他们,他们身上,还有你自己身上,都有什么?”
邱长生转开视线看向周围,喃喃说:“他们身上都有好浓郁的白金之气。”
这其中,尤其以褚宁为最,身上的金光仿佛都要漫过白色了。
至于邱长生自己
嗯,居然也有也有很多金光!
陶女士挑挑眉:“那只有我身上有绿色?”
邱长生回过神,肯定点头。
谁料下一秒,陶女士便伸手搓上了他的眼皮,用力揉搓了几下说:“这样呢?你再看看?”
邱长生被老实揉搓一顿,末了表情无奈道:“老婆,还是一样的。”
他知道陶桃还是在怀疑一切,但他现在也不直接反驳了,而是用点了开眼咒的眼睛环视一圈四周都没有什么奇怪的画面会吓到人以后,决定也让陶桃来感受一下他现在眼里的世界!
因为真的很奇妙啊!
邱长生跟陶桃夫妻多年,有着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做什么的默契。
陶女士见邱长生眼底意动,想了想,便也坐到了方才邱长生的位置上。
褚宁见状,不由问了句:“邱总夫人,开眼咒画一次,单价四千,您这边是没问题的吧,我这边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陶女士:“”
陶女士目光幽幽地看向邱长生:“没问题,我想某人的零花钱,应该还承担的起,让他一起付吧。”
邱长生连忙点头说:“对对对,我来付。”
褚宁闻言,这才放心下来,一边用手指重新蘸取朱砂,一边对邱长生嘱咐说:“那邱总您回头可千万别忘了。”
邱长生顶着隔壁陶女士的死亡射线,哈哈笑说:“肯定、肯定忘不了。”
给陶女士画开眼咒的过程其实与之前无异,只不过陶女士闭上眼后,内心显然并不平静,眼皮更是轻轻抖动着。
她实在太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在他们身上做手脚的了。
紧闭双眼的过程中,陶女士的脑海里想到了很多,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朱砂中放入了什么致.幻.剂,才导致了丈夫睁开眼之后,看到了那么多跟正常人视野中不一样的幻觉。
抱着这样的心态,陶女士只感到温热的手指蘸着朱砂在眼皮上划过阵阵凉意,直到几息过后,猝不及防地有股难以言喻的透彻之感窜入脑海,竟是让她身心巨震了一瞬。
那是一种,让陶桃很难描述的感受跟体验。
不等旁人说话,她蓦地睁开眼,正对上褚宁略带惊讶的目光。
“您眼睛睁得太突然,让我差点把朱砂留在您眼睑上。”褚宁皱了皱眉,看着陶女士,语气十分不赞成地说。
陶女士:“抱歉。”
她说着话,眼神却下意识流连在褚宁身上。
见到对方一身浓郁的白金之气,陶女士表情微妙了片刻。
然后她又转开眼,看向邱长生,就愣是看到自己丈夫身上的白金之气,居然小了足足好几圈
接收到老婆复杂视线的邱长生:“”
他轻咳一声,福灵心至地小声说:“陶桃,你低头,看看自己。”
全场白金之气最弱的,可不是他!
陶女士闻言,低下头往自己身上看,于是便看到了自己周身那零星一点儿,若隐若现的金色气息,以及小腹处,无论如何也忽视不掉的翠绿。
这幻觉,好真实!
陶桃看着那抹翠绿,下意识用手拢了上去,然后便发现,自己拢上的便是小腹的位置,而那抹翠绿却依旧环绕在周围,充满着令人喜悦的勃勃生气。
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陶桃本能地就想把这归结为幻觉。
可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下意识地,陶桃循着声音往殿外看去,只见院中的大松树边卷起了一阵风,树下像是还站着几个人,身影太远,有些看不清晰。
只一眼,陶桃便以为那是先前集合在树下的郑家女人们,可不料,还未等她转过头,就看到那几道模糊身影竟然在须臾之间,就出现在了大殿之前。
陶桃:“?!!”这是什么百米飞人的速度?
她眼睛花了不成?!
陶桃神色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殿前的几道模糊身影,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只见那几道身影在迈入大殿的一瞬间,殿内便骤然亮起一道金光。
紧接着,那些模糊身影便如一股青烟一般,悄无声息地
消失不见了?
“刚刚,那是什么?”陶桃使劲眨了眨眼,神情恍惚了好一阵,才转头看向邱长生,语气特别不确定地说道,“这到底是我们眼里出现的幻觉,还是4D全息投影,又或者海市蜃楼吗?”
陶女士看到的,邱长生同样也看到了。
当然,见鬼经验更丰富的邱长生明显要比陶桃更镇定一些:“我想,那些东西,应该就是小褚之前所说的游魂吧。”
“真的是游魂吗?”陶女士神色复杂,仍旧感觉难以置信,“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老婆,很难相信吗?”
邱长生看着陶桃正在动摇的神色,心底叹了口气。
他轻轻握上了她的双手,苦笑一声,轻声说,“确实,当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戴了三年的手串,突然跳出来一只僵尸的时候,我也很难相信,只觉得自己在做噩梦一样,整个世界都疯了,但是老婆,如果当时不是小褚及时来救我,我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顿了顿,他又拉着陶桃的手,语气郑重,“陶桃,你相信我,虽然很难接受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番模样,但褚宁,他绝不是骗子。”
陶桃闻言过后,再次陷入一阵沉思。
大殿里,邱长生正在为了让陶桃不再继续误会褚宁而苦口婆心。
与此同时,后院大殿外的阶梯上,一个留着撮山羊胡的老道,正怒气冲冲向上而来。
直到片刻过后,山羊胡老道终于赶到了院门口,他便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大殿的方向就是一顿大喊:“方留青,叫你喊的那个褚姓小子是不是过来了?这个满口胡言的小骗子,我今天倒要看看他会画个鸡儿的符!!”
大殿内,正要接受邱长生的说法,勉强信任褚宁的陶桃:“”
以及褚宁本人:“???”
不是吧,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褚宁:?缓缓在符纸上画出个小鸡。
123 第 123 章
众人的视线向外看去。
很快便看到了从院门口进来的山羊胡道士。
殿内, 观主施明恩刚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眉心便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他偏头向了身边的徒弟方留青,眼底带着些许问询。
方留青在听到那声吼就变了脸色。
他一脸了然地搓了把脸, 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便苦着脸对上他师父微皱的眉心,无奈道:“师父,你别光看我, 你也知道陈师叔这人的脾气,他之前就不信我给他说的话”
“我出去迎迎你师叔,别让他在善人们面前失了礼。”施明恩的确了解来人的脾气,只是临迈出殿门前又嘱咐了方留青一句, “你最好也把这件事跟褚小友解释清楚。”
师徒俩说话没有避讳着殿里其它几人的意思, 陶桃见眼下似乎有热闹可看, 立刻拉着邱长生旁边退了两步, 想旁观个究竟。
倒是褚宁听到那道指名点姓,来者不善的声音过后, 神色便一直若有所思。
等他看到施明恩出了大殿,虚虚拦住了一个中年留着山羊胡的道长, 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朝自己凑过来的方留青, 目光意味深长:“小青道长, 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与观里的几位道长并不相识, 怎得就被人称作骗子了?”
方留青哭哈哈地说:“褚宁,你听我解释,这事情吧, 有点说来话长。”
褚宁听到这句话, 就想起中午自己来道观之前, 方留青特意求他多带些符箓的事情,于是便说:“是不是跟你要我带来的符箓有关?殿外来的这位道长,想来应该是位符师?”
方留青:“你怎么猜出来的?!!!”
方留青没想到褚宁竟然一句话就点破了山羊胡道士的身份,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
褚宁说:“我与东岳观里的道长并不相熟,唯有卖给过你几张符箓。那殿外的道长既然张嘴说我是个满嘴胡言的骗子,思来想去,想必根源就是出在卖与你的那几张符箓之上了。”
方留青:“对对对,就是这样!”
褚宁闻言,眉头却是微微蹙了一下,疑惑道:“难道是那几张符箓出了什么问题?”
“不不不,你卖我的符箓没问题,主要是我这师叔他自己”短暂的震惊过后,方留青又恢复了刚刚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叹气说道,“想来你并不清楚,我这师叔姓陈,俗名陈无量,是咱们桐城最有名望的符师之一。”
陈无量师从上一任东岳观老观主,老观主擅符箓一道,陈无量自幼随老观主研习符箓,曾有少年天才符师之称。
老观主羽化后,本该是由嫡传弟子陈无量继承下一任观主之位,但奈何他一心钻研符箓之道,不通俗物,且并对于观主之位没有丝毫兴趣,于是最后观主之位便落到了修习捉鬼除妖剑术一道的施明恩身上。
如今陈无量已年过四十,因为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符箓之术,近十年来,一直被隐隐称为桐城符师第一人。
在符箓一道上,陈无量无疑是骄傲且自信的,也正是这个缘由,就在他见过方留青手中品质顶尖又威力上乘的五雷化煞符之后,便陡然意识到,符界怕不是要有不出世的大佬重新出山了。
对于传说中的大佬,陈无量还是愿意给足相应尊重的,甚至于,在得知有如此顶尖威力的五雷化煞符出现后,他只观那符箓虚虚一眼,多年来一直勘悟不破的瓶颈便隐隐有了松动。
这对于陈无量来讲,无疑是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
但就在他陷入惊喜,准备从师侄方留青口中打听背后制符之人是哪家的隐世大佬时,方留青给出的答案,却让他大跌眼镜。
什么画符人才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小子?
还说什么,能一日画上上百张?!!
这还真就是吹牛逼不打草稿,张嘴就来啊?!
陈无量对符箓一道有着无比的狂热与痴爱,听到方留青如此描述,当即就对那所谓的画符之人好感全无,以至于在他看到那人竟然又在短短一天内,给方留青邮寄过来几十张的极品五雷符之后,陈无量的内心便宛如滴血一般,气得他脑袋直冒烟。
要知道,符师画符不易,普通符师修习一辈子,怕是也无法画出一张有正常威力的五雷化煞符,而像他这般在符箓一道上颇有天赋与钻研者,一张五雷化煞符也需要他付出整整七日的心血才可制成。
像是如那邮寄给师侄方留青的几十张符箓,陈无量尚且不知背后之人要为此付出多少辛苦时日来绘制。
而那些符箓,便是单张拎出来,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大宝贝!
可结果呢!
那些宝贝竟就被那褚姓的小子一口气给卖掉了不说!
他还卖的那!么!便!宜!
于是,思量想去,越想越气的陈无量便如何也憋不住了,心想这褚姓小子要么就是背后有符师大佬,要么就是趁人不备,偷取极品符箓而来的小骗子!
若是前者,这小子作为符师后人,就不该不明白那些符箓的价值,而至于后者,若他真是小贼骗子,那整件事情也就都合理了!
所以,这才有了陈无量在大殿院门处的那惊人一吼。
褚宁从方留青那里得知山羊胡道士陈无量对自己敌意来由的时候,陈无量也在施明恩的带领下走入了大殿之中。
“你就是褚宁?”山羊胡道士陈无量目光不善地瞥了褚宁一眼,冷笑一声,“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罢了,你最好实话告诉我,你手里的那些符箓都是哪儿来的!?”
褚宁挑眉看他,丝毫不虚:“陈道长,符箓都是我自己的画的。”
“你还真是嘴硬哈!”陈无量瞪着褚宁,就要撸起袖子,结果被身侧的施明恩一把给按住。
施明恩皱眉道:“师弟,褚小友乃是我的友人,你不该如此无礼。”
陈无量:“???”
他看着自家师兄,一脸震惊:“师兄,你说的什么胡话,难不成你真信了他说的那些话不成?!”
施明恩单扣着陈无量,沉声道:“我方才亲眼看到褚小友替旁边两位善人在画了两道开眼咒,绘制过程一气呵成,有天人合一之势。”
“开眼咒?”陈无量下意识往周围一看,就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邱长生跟陶桃两人,眉头紧皱,神色狐疑说,“他画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
方留青趁机说:“师叔,褚宁就给他们画眼皮上了啊,您不会看不出来吧!”
陈无量闻言,盯着邱长生跟陶桃两人的眼皮看了又看,直说道:“我确定我眼睛还不瞎,方师侄你说他画人眼皮上,那朱砂呢?那符纹呢?这都去哪儿了?”
“不会吧,陈师叔,竟然连你也看不出来吗?”方留青不由看了褚宁一眼,语气夸张道,“不过我也很惊讶,毕竟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符咒绘制完之后,就闪过一道光又消失不见的奇景!”
“绘制完成后又消失不见,你们真的亲眼见到了?”陈无量耳朵一动,不敢置信,“不是,这怎么可能?”
想他修习符箓三十余载,有关于符箓绘制成功而消失的说法,便只在经书中出现过寥寥几笔记载。
陈无量记性好,几乎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对此还有些许印象,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把那些记载当过真。
可眼下
听闻方师侄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陈无量便偏头向师兄施明恩看去,谁知施明恩也只是对他淡淡点了点头。
不、这不可能的吧?
陈无量依稀记得,记载中曾说过,除非画符之人有能触摸到天地本源的境界,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只说能堪破天地本源的,世间百年都难出其一,更别说眼前这小子,才区区二十出头!
莫不是师兄跟师侄两人,是被这姓褚的小子用什么障眼法骗过去了?
心里这么想着,陈无量突然眼前一亮,盯着邱长生跟陶桃二人说:“想来你们二人,是不是跟这褚姓小子认识?”
看热闹却莫名被cue到的邱长生愣了愣,下意识说:“是认识。”
“我就知道!”陈无量瞬间睁大了眼,语气肯定道,“想来你们就是那褚小子请来的托吧?师兄师侄,看来你们都被这小子骗了,他们肯定是一伙来给你俩演戏看的!”
施明恩:“”
方留青:“”
邱长生:“”
陶桃:“”
好家伙!好家伙!
我、跟我曾经以为的骗子、现在成了一伙人?
而且我还是他请来的托?!
陶桃内心震动不已,这是什么奇妙的反将一军啊???
不止是陶桃,褚宁也被陈无量的结论给震惊到了。
不过震惊过后,还是施明恩最先反应过来,摇摇头说:“师弟,你说错了,邱善人便是飞僵作乱的苦主,当日我与留青去除飞僵,还是褚小友在旁边出了大力,才将飞僵收服,今日他们一同前来,是收了观里的请帖,并非商量好的。”
陶桃也说:“这位道长,我们夫妻两个还不至于给人当托。”
邱长生附和地点点头。
陈无量眉心紧皱,却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陶桃:“”总觉得这个道长身上有让她感到熟悉的气场是怎么回事。
倒是褚宁看了一眼陈无量,突然笑着说道:“想来,陈道长是一直不相信我会画符?”
“你年纪太小,怎么可能画的出那等极品符箓?”陈无量自然道。
他这话说的便是五雷化煞符了,至于所谓的开眼咒,他却是提都没提,显然是认死了邱长生夫妻俩就是褚宁找来的托。
褚宁闻言,倒也没有多生气的样子,只是对上陈无量略显轻蔑的视线,语气平静地说道:“道长若是不信,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如何?”
陈无量冷笑:“比试什么,跟我比画符吗?”
褚宁颔首道:“自然。”
124 第 124 章
陈无量还真没想到褚宁敢开口应下。
他惊讶了一下, 但想到褚宁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又很快觉得对方即便真有几分会画符箓的本领,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不足为惧的。
只不过
陈无量眯眼打量了褚宁几眼, 见褚宁应下与自己比试后仍旧神色淡定坦然,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心中一动,倒是对褚宁又微微改变了些看法。
若非是这小子对画符一窍不通, 以为在笔试中乱画一气就能以假乱真,那么只看对方这副云淡风轻的表象,难道说,先前真是他猜错?!
对方的符箓并非是偷取而来, 而是背后真的站着一位不出世的符师高手?!
陈无量思绪回转间, 看向褚宁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探究起来。
“怎么, 陈道长不说话, 是不敢与我比试吗?”褚宁感受到陈无量的目光,几乎是用激将的语气, 嘲讽回去,“还是说, 道长怕输?”
“我怕输?我怕个屁!”
果然,陈无量憋红了脸, 跳着脚说到。
甚至, 他的嘴巴周围, 连那两缕打理齐整的山羊胡都因为一个“输”字给激得倒竖了起来。
方留青正对着陈无量,没忍住,捂着嘴“噗噗”笑了起来。
真是一点儿同门师叔侄的情谊也没有。
陈无量见状, 原本被激到通红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再也顾不得继续思索褚宁到底会不会画符, 背后有没有大佬这件事,抬手大挥了一下道袍宽大的袖子,咬牙切齿道:“不就是比画符吗,现在就比!”
说的是立刻比试,但陈无量并没有被气到完全丢掉理智。
他环视一眼殿内,见自己身边不是跟褚宁一起的那两个“托”,就是完全偏向了褚宁那边的师兄师侄。
陈无量眼下对施明恩师徒很不信任,于是便提出,比试过程跟结果,都必须交由副观主白轻慈来主持比试公道。
褚宁对副观主白轻慈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对方在超度飞僵的时候出现了一会儿,看起来是个体态白胖圆润,气度和蔼的中年道人。
所以对于陈无量提出这么个要求,褚宁也并无异议。
施明恩见事已至此,这场比试怕是如何也免不了了,便同方留青道:“去喊你白师叔来,顺便回来的时候,与你师叔再拿些黄符纸跟朱砂笔。”
跑腿达人方留青:“知道了,师父。”
剑修腿脚利落,不一会儿,方留青就抱着一堆画符用的材料小跑了回来。
白轻慈的体力不如他,晃晃悠悠过了三次分钟,才擦着细汗,缓缓出现在了大殿外的院门前。
施明恩见他这般模样,眉头轻皱道:“白师弟,你平时若得了闲,还是得跟后院的小辈们一起多练练拳脚才行。”
白轻慈闻言,步伐轻巧地走进大殿,笑眯眯道:“师兄说的是,师弟记下了。”
“回回都是记下了,却不曾见你真的听进心里。”施明恩见他这副模样,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转了话题说,“我让留青去找你,他可与你说清楚是要你来做何事了?”
白轻慈目光在师弟陈无量跟一旁的褚宁身上逡巡片刻,语气自然:“不就是主持一场比试。”
顿了顿,他乐呵呵地说道,“不过这回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师弟竟然肯让我来做裁判陈师弟,你平素不是最厌烦于我吗。”
陈无量:“”
陈无量漆黑着脸看他:“我只是不喜你总三天两头问我要符,不是厌烦师兄为人。”
白轻慈哈哈一笑,拍着大腿说:“原来如此!”
旁边,褚宁看着两人,神色间若有所思。
方留青见状,便主动给褚宁解释说:“白副观主一直负责管理东岳观中的俗务,你也知道的,东岳观虽然香火旺盛,但上到观主,下到年幼弟子,却也足足有百十来号人,养这么一大批人不容易,所以白副观主就总是喜欢去找陈师叔薅羊毛。”
久而久之,陈无量便视白轻慈如洪水猛兽起来。
能闭关不见,就闭关不见。
毕竟,想他陈无量作为堂堂桐城符师第一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迫于白轻慈的威逼利诱,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在没日没夜地画些什么网红的“上岸加油符”、“桃花旺旺符”、“迟早暴富符”、“拒绝拖延符”
那他符师第一人的脸要往哪里搁啊!
当然,这些事情陈无量自然不会跟任何人吐槽,白轻慈也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没有将观里售卖的那些效力一般、但销量超好的网红符跟他的名字挂钩就是了。
方留青只跟褚宁解释了个大概。
褚宁听完后,倒是很快就明白过来,陈无量找白轻慈给两人的比试做裁判,倒是对双方都公正合理。
此时,天空中的日头已然过了最烈的时刻,初冬的风卷着冷意吹进大殿,带来两三片薄薄的落叶。
大殿中,褚宁跟陈无量各自两边,中间白轻慈笑眯眯道:“既然是由我做裁判,那不如也由我出题,你们各自画符一张,画完之后再比拼符箓的威力如何?”
顿了顿,他又道,“规定时间内,画符速度快者,赢一面,符箓威力胜者,再赢一面,若是一人皆赢一面,就算平局。”
陈无量闻言,眉头先是一皱,却又觉得自己想要赢过褚宁,简直是小菜一碟,于是迅速又松开:“我可以。”
褚宁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那就三柱香为计时。”白轻慈在殿中央缓缓为祖师爷金身点上香火,缓缓道,“至于比试符咒,那便画五雷化煞符好了。”
“五雷化煞?”陈无量猛地一惊。
白轻慈笑着看他:“陈师弟不同意?”
“那可是五雷化煞符!”陈无量眉头紧皱地看着他,直觉白轻慈在搞事,“若是要画一张能引得天雷借力的化煞符,便是我也要画上整整七日!”
白轻慈却问:“所以陈师弟三炷香内画不出来?”
陈无量气急:“你简直在开玩笑!”
白轻慈又问褚宁:“那褚小友觉得呢?”
褚宁看一眼陈无量,轻笑道:“白道长,三炷香足够。”
陈无量:“???”
荒谬!简直荒谬!
三炷香够什么!!!它够个屁!!!
倒是白轻慈看着陈无量又要跳脚,安抚他道:“陈师弟,只是三炷香内完成一张五雷化煞符罢了,一轮只是比试画符速度,至于符中威力却是二轮比试中的事,还是说,你已经决定要主动放弃一轮了?”
陈无量一愣,突然反应过来。
他作为桐城第一符师,对于五雷化煞符这类符箓的完成度,向来都是追求完美,力求每一张符箓都能不坠他的名号。
但是眼下
对于自己来说,三炷香内他真的画不出一张五雷化煞符吗?
并不见得。
只是三炷香内画好的符箓,威力能有多少,才是需要陈无量担心的事。
“我知道了。”陈无量冷静了片刻,对着白轻慈说,“我不会放弃,快点开始比试吧。”
同一时间,褚宁也抽出一张黄符纸,在临时找来的矮桌上,缓缓普平。
白轻慈左右看了二人一眼,点燃手里的第一柱香,微微颔首:“比试,开始。”
三炷香,画一张五雷化煞符。
对于陈无量来说,在三炷香内,他要如何运用时间,在最极限的时间内,能画完符咒的同时,又能让它尽可能地添加威力,这才是属于他的挑战。
手中执起朱砂笔,没有了沐浴焚香的静心环节,陈无量开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打坐宁思,将整个人的状态调整到最为平和。
画符切忌焦躁,他需要安静下来
安静
沙沙沙,沙沙沙。
是什么声音在他附近响起?
陈无量眉心微动,缓缓睁开眼,就见正对面,矮桌后面的青年正在手速飞快地在一张黄符纸上用朱砂笔画着什么。
是褚宁。
他已经开始画了?
他的落笔速度竟然这么快??
他绘制符箓的过程都没有迟滞感吗??
陈无量微微张开的双眼,瞬间张到了最大,只是可惜两人对坐距离有些远,陈无量除了能看到褚宁一直在拿着朱砂笔,写写画画外,就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了
假的吧?
对方一定是在乱画一气!
陈无量看了一会儿褚宁在黄符纸上落下的绘制笔序,眼神微动。
果真不是他认识的五雷化煞符的绘制笔序!
他定了定神,自觉看破了对方这是故意用乱画一气的方式来扰乱他的心神,于是便冲着褚宁的方向冷哼一声,然后就垂下双眼,缓缓提起了手里的朱砂笔。
三炷香,一张五雷化煞符,这场比试他赢定了!
另一边,褚宁正拿着朱砂笔在小矮桌前“唰唰”画着。
方留青忍耐不住好奇,探头探脑的往前一看,就见桌子的左手边,正倒扣着几张已经绘满了杂乱笔画过的黄符纸。
难道这些都是褚宁画废掉的符?
据说符师画符废黄纸,十张能废九张,看来真的不是夸张说法啊。
方留青这么想着,又抬头看了眼隔壁手拿朱砂笔,正以一种极为缓慢又小心翼翼的姿态,谨慎绘制符箓的师叔陈无量,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这个五雷化煞符,想来是真的很难画了。
也怪不得褚宁卖那么贵。
心里碎碎念了几句,方留青心底还是希望褚宁能赢。
于是,他再次怀着担忧地往褚宁正在画的一张符箓上一看。
结果就是这一眼,方留青看过之后,整个人傻住了。
只见,一张朱砂缭乱繁杂到一眼看去就令人生畏的符箓之中,一只红色卡通模样的小鸡突然跃然纸上,像极了某幼稚园儿童画误入某玄学片场
方留青:“”
方留青:“???”
不是,朋友,你这是在画啥啊?!!
125 第 125 章
方留青十分懵逼。
他错愕地瞪着黄符纸上那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的卡通鸡仔看了又看, 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又放下,嘴里有好多吐槽的话想一口气秃噜出来,却考虑到褚宁还在比试过程中, 于是又生生咽了回去。
拜托,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操作,他怎么看不懂了??
褚宁一笔画完手上的符,察觉到来自背后方留青略显复杂的视线, 主动转过头,拿起手上的符纸,压低声音,平淡语气里带着些炫耀意味地反问:“小青道长, 你看我画的可爱吗?”
方留青:“?”
方留青看了眼那只魔幻的红色鸡仔, 下意识回答:“可爱。”
可刚一说完, 他的表情就立马一变, 瞬间回过神来。
“你清醒一点,现在是比试画符, 不是比谁小鸡画的可爱好吧?!”方留青面露崩溃地看着褚宁,“就算你的符画废不能用了, 可也不至于摆烂到在上面画儿童画吧?”
褚宁展示着他新鲜出炉的符箓,看了眼方留青, 挑挑眉:“谁说我把符画废了?”
方留青指指他桌子上, 还有手里的黄符纸:“这些难道不是废符?”
褚宁:“”
褚宁转头看一眼桌上倒扣的几张符箓, 又看了眼方留青,眼神莫名。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回答, 方留青下一秒就以比赛为重, 在自家师父施明恩即将要上来把他揪走的关头, 主动往后一蹦三尺远。
甚至在远离之前,他还努力给褚宁张嘴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褚宁:“”行吧。
三炷香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当副观主白轻慈看着第三柱香熄灭到最后,正式宣布比试时间终止之时,画符画到精神紧绷,满头布满大颗汗珠的陈无量也终于深吸口气,郑而重之地收起最后一笔。
“陈师弟,今日这道五雷符画的如何?”白轻慈看他收笔,笑问道。
陈无量吐出口气,矜持的回答里尚带着几分藏都藏不住的满意与自得:“侥幸完成。”
白轻慈又问褚宁:“那褚小友这边,可是顺利画完了?”
之前说这场比试的第一道,比的就是符箓的完成速度,但在比试过程中,二人却均未主动表示有画完的意思。
只不过,陈无量这边,大家都是看到,他确实是最后一秒才落笔。
至于褚宁
这年轻人在三炷香里一直画画停停,眼看着足足用废了十好几张符纸,也不知他最后有没有能成功画出一张完整的符箓。
在其它人眼里,操作有些迷,令人着实摸不着头脑的褚宁也点点头,语气自然:“画完了。”
陈无量闻言,眉心一动,不禁问:“你所作符箓是何时完成的?”
他自己是卡在最后一秒画完,便已感觉到了极限,现在褚宁居然也轻松说自己画出了完整的符箓,就让他有些怀疑起来,这小子是不是要钻规则的空子。
想到这里,陈无量立刻眯眼道:“先说好,我们之间的比试,所画符箓必须具有符箓本身的效力,若只是依照葫芦画瓢,有形无力,那便只能是废符一张!”
“而既然是废符,那在比试中,就不能算作数。”
褚宁听完,觉得这很合理:“这是自然。”
顿了顿,他便施施然地从桌面前倒扣着的一堆符箓中翻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张,朝众人展示说,“如果只是完整的符箓,那这张就是我最早画完的五雷化煞符,耗时大概”
说到这里,褚宁皱了皱眉。
他当时只想着尽量画出一张威力大点的符咒了,也没认真记时间啊。
“三分钟。”
大殿里,围观群众之一的陶桃突然开口。
邱长生惊讶:“老婆,你记这么准的?”
陶桃淡定说:“我看他全程画画速度一直很平均,顺便还数了数他一共画了几张纸,差不多就推测出了单张完成时间。”
邱长生忍不住竖起拇指:“老婆真厉害!”
像他就不一样了,三炷香里有一半时间都在看大殿外面偶尔出现又消失的游魂。
还别说,这开眼咒的体验可真是奇妙。
有了陶桃的突然出声,众人的思绪便被莫名打断了一下,可是也不过是几秒的功夫,方留青就忍不住震惊吐槽:“等等,桌上那些难道不是画错的废符吗?”
褚宁:“”
他一一翻开倒扣在桌子上的符箓,摊开给方留青看:“小青道长,你也是从我这边买过五雷化煞符的人,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说看就看,方留青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然后就猝不及防收获了一堆亮瞎他眼睛的五雷化煞符。
“卧槽”方留青瞪大了眼睛,语气咋舌,“这么多五雷符!!”
另一边,一直等着褚宁拿不出符箓的陈无量:“什么?不,这绝不可能!”
他以为方留青怕不是不懂符,所以才发出了惊叹,可直到他控制不住双腿,从自己的桌前,走向褚宁的桌面后,他的脚下便宛如灌了两斤水泥,一动都不能动了
“这些、这些五雷符真是你刚刚那三柱香里画出来的?”
陈无量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的一张,指尖颤抖着抚摸过符箓上的咒文,几乎能感受到符文之下默默涌动着的磅礴雷力。
这到底,怎么可能?
眼前的一堆符箓彻底打碎了陈无量刚刚建立起的自满,他不敢置信,更是无法想象,褚宁真的在三炷香内画出了五雷化煞符,甚至不止一张,而是整整十几张!!!
整整十几张五雷化煞符,居然没有一张是废符!!!
他们两人的比试过程都在殿内几人的眼皮之下,陈无量想来褚宁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这些符箓,只可能是他在刚刚那三柱香里画出来的不假。
可是,这真的是普通凡人能做到的水平吗?
一时间,陈无量恍惚地想到,他这个所谓的桐城第一符师的名号,是真的靠自己往日实力拿到的吗?
为什么他这个所谓第一,在有限的时间里为了能画出一张能用五雷符就整整花费了三炷香的时间,而一个无名无姓的年轻小子,却只用了三分钟?!
陈无量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只感觉自己拼着速度画出的那张符箓,在如今手中这张五雷化煞符的对比下,简直像个笑话。
不,不止他所绘的符箓是笑话,他整个人就是今天最大笑话!!
大殿中,众人眼睁睁看着陈无量对着手里的符箓陷入呆滞,白轻慈皱了下眉,走过去拍拍陈无量的肩膀,唤道:“陈师弟。”
陈无量猛然回过神。
他抹了把脸,将手中的符箓小心放回到褚宁面前,语气干涩:“不用比了,这场比试,我认输。”
白轻慈说:“好,既然如此,我便宣布第一轮比试,褚小友赢。”
陈无量闻言,打断他道:“不止第一轮,我想第二轮也不必再比”
白轻慈惊讶:“师弟?”
陈无量对着白轻慈摆摆手说:“我不如他。”
白轻慈看一眼陈无量,又看了看褚宁,他是不懂符箓好坏的,但既然陈师弟表示自己彻底认输,那么他也不多做纠结,便要示意褚宁获得了这场比试的最终胜利。
可就在他要宣布结果时,旁边的陶桃却不乐意了:“我们好不容等了三炷香的时间,就为了看看传说中那个什么五雷化煞符的威力,可道长这边直接认输,也未免太突然了点。”
邱长生也附和道:“听闻陈道长乃是桐城符师第一人,我等实在是想见识一下陈道长所画符箓的威力。”
“我所作符箓威力不及旁人,还有什么好看的。”陈无量闻言,摇着头说,“况且,如今我已技不如人,这桐城第一符师的名号,听来也着实嘲讽。”
陶桃不为所动:“还是比比看吧,也好叫我们知道二位所画符箓差在哪里。”
邱长生:“”
邱长生偷偷看了眼陶桃,怀疑自家老婆这是故意来的。
陶桃见状,也轻瞥一眼邱长生,用眼神表示道:她就想见识见识!
不见识一下所谓五雷符的威力,就只在这儿听这群人说那玩意儿有多厉害?这跟对着空气吹牛逼有什么不同?
哪怕陶桃在开眼咒之下已经见过了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但她依旧对于这些玄学的东西,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与怀疑!
邱长生:“”
邱长生能怎样呢,他也只能站在老婆这边,同样表示自己想开开眼。
“既然两位善人执着想看,那”白轻慈犹豫了一番,又看了眼师弟陈无量,“陈师弟,褚小友,二位觉得呢?”
陈无量眼睛还盯着褚宁所绘的十几张五雷化煞符,暗暗心惊于这十几张符箓之中,所蕴含的雷力居然一张更比一张高!
这小子,他是蓄电池吗?
怎么能无声无息就引来那么多的雷力?
陈无量无法想象,眼前桌上乱摆着的每一张五雷符,都几乎跟他往日里费尽心血、画上七天七夜才能完成一张的上品五雷符有的一拼!
这么一想,他只觉得自己方才所画的那张堪堪引雷成功的五雷符,就是一张垃圾废符!
到了这会儿,陈无量终于察觉到他之前说出去的大部分话都变成了回旋镖,最后镖镖致命,一个没落地全落到了自己身上。
苦笑一下,陈无量只道:“我的符箓拿出来展示也是丢脸。”
在看清那堆符箓的一刻,他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与褚宁之间犹如天谴的差距。
于是,陈无量眼下对褚宁的态度反倒变得敬重了起来:“不过,究竟要不要比试威力,也端看褚褚符师的意思。”
见状,众人又看向褚宁。
褚宁不禁直了直腰:“我吗?”
接着,他对上众人的视线,轻轻拿起手里画着小鸡仔的符,表情肃然道:“那我想试试这张。”
126 第 126 章
话音一落, 大家便齐齐看向了褚宁手中的符纸。
方留青,邱长生,陶桃三人不约而同, 陷入了一阵沉默。
当然,他们的沉默的理由并不相同。作为纯粹的外行人,邱长生跟陶桃两夫妻的想法都十分简单,无外乎是认为这张符咒还挺有特点, 竟然不是他们常见的、完全看不懂的那种鬼画符!
不过值得吐槽的是,这只卡通鸡仔的出现,倒是显得褚宁手里的符箓变得十分四不像起来,若非邱长生对褚宁的本事再清楚不过, 他都要大呼这符咒怕不是路幼稚园里哪位三岁小朋友胡乱涂鸦出来的日常作业。
陶桃:“”总觉得小朋友的涂鸦会更可爱点呢。
不过陶桃对于符咒的模样并不看重, 她现在就是一心想知道, 这个五雷化煞符的展示过程究是什么, 难道不成还真的有雷劈下来吗?
她怎么不太信呢?
陶女士保持着持续的怀疑,而旁边看到褚宁拿出五雷化煞符(稚鸡版)的方留青, 内心世界却宛如跑过了一万匹狂奔的烈马。
小青道长不明白。
小青道长不理解。
此刻,小青道长的沉默震耳欲聋。
拜托, 褚宁他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他是想刻意水,才故意拿这张明显的废符出来比试, 好让陈师叔能赢下第二局?
可是这样放水的方式, 也太过直白, 太侮辱人吧?
要知道褚宁桌子上摆着的那些符箓,随便一张拿出去,都是被陈无量亲眼看见且确认过已经自认不如的, 褚宁现在这样做, 换成他要是陈师叔本人, 面对这样的羞辱,岂不是要被气死了?
方留青想到这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抬头看向陈无量。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跟想象中的不同。
方留青本以为陈师叔脾气暴躁,可能会因此火气上头,分分钟就要暴起骂人。
但现实却是,陈无量正对着褚宁反手掏出的符箓看了又看,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脸上就出现了好几种让方留青都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甚至连山羊胡都跟着一抽一抽地。
许是陈无量的神色变换太过复杂深刻,方留青惊讶之余,内心却更加疑惑起来。
大殿之中,到底还是副观主白轻慈最沉得住气。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只见白轻慈神色不变,依旧笑眯眯地对褚宁问道:“褚小友确定要用这张符箓,作为第二轮的比试?”
褚宁认真脸:“就用它。”
白轻慈又说:“那么陈师弟,你也可以拿上自己方才绘制的符箓了。”
陈无量:“”
陈无量嘴唇嗡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走向自己的桌前,取来了自己桌子上那仅仅蕴含了些许微弱雷力的五雷符。
“接下来的试符过程,怕是还要师兄出手帮忙。”白轻慈见两人都稳拿了符箓,便向施明恩看过去,伸手恭请,“请师兄召饿鬼出坛。”
就在某一瞬间,陶桃跟邱长生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招什么东西出来?!
恶鬼???
哪里来的恶鬼?这里不是正儿八经的道观吗?
但就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方留青已经从大殿旁的墙壁上取下左右两柄桃木剑,一柄交给观主施明恩,另一柄则拿在了自己手中。
“留青,护好其它人。”
施明恩接过木剑,拍了拍方留青的肩,见方留青交完剑后又默默走到邱长生夫妻身前,隐隐做出一派保护的姿势后,便缓缓冲着褚宁跟陈无量二人看了一眼。
褚宁见状,毫无意外地微笑:“施观主请。”
陈无量也颔首。
接着,施明恩缓步来到大殿左侧角落,一个泛着黑沉色泽的古旧沉木箱面前,抬起双手,一手指尖成诀,一手挽住十几道凌厉剑花,口中急速念出一段让人听来无法理解,却莫名生畏的咒语。
邱长生跟陶桃:“”
怎么场面突然成了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二人有些懵然之时,大殿外突然飘进一阵凉风,几道诡异的枯枝像是刚被折断,被风斜斜地裹进大殿左侧。
噼啪一声响。
施明恩手中的桃木剑毫不留情地将枯枝砍成了粉碎的模样。
邱长生跟陶桃:“!!!”
好、好生诡异!
那些枯枝是怎么被风托起又吹进来的?
还有,原来这大殿里挂墙上的桃木剑居然不是纯粹的摆设啊!
它是真的能砍!
一阵懵逼后,又是一阵莫名地震惊,就在邱长生夫妻两人下意识地去想,接下来又要有什么怪事发生的时候,就看到施明恩面前的黑沉木箱,好似发出了一阵让人听来牙酸,如同古旧木棺被推开的声响。
邱长生不禁问道:“施道长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难道真的在当场做法请恶鬼出山吗??
“施观主确实在释放邪祟。”褚宁听邱长生问起,视线一边落在黑沉木箱上,一边替两人轻声解释道,“不过五雷化煞符本身就是针对邪性鬼物才能产生威力的符咒,想要展示出符咒的力量,就需要有相应的载体来应用。”
邱长生涨见识了:“”
好家伙,原来恶鬼还能作为测试载体啊!
其实,早在比试开始前,褚宁见副观主对他与陈无量比试内容的安排,就已经猜出,东岳观中许是正好有收服却未度化的邪祟。
只是,让褚宁有些意外的是,这邪祟竟是在大殿里关着。
目光落在原本并不起眼的黑沉木箱上,褚宁目露几分思索。
而就在一旁,静静听完褚宁解释的陶女士却,敏锐地抓住了“释放”这个关键词。
她努力冷静道:“所以现在这个情况,意思就是这个大殿里早就藏有恶鬼?”
邱长生也震惊极了,转头看向方留青说:“你们这些道长,居然敢在供奉神仙的大殿里饲养恶鬼?”
方留青满头问号:“?”
等等,请问邱总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经过一两秒的无语,立刻反驳说:“不是藏,也不是饲养!这是镇压!”
在祖师爷的神像面前饲养恶鬼,他们是嫌自己活的不够长吗?
东岳观,观如其名,侍奉的自然是东岳大帝泰山府君,泰山府君掌管世间一切身死后事,为地下之主,最是公正不过。
他们作为其人间的弟子后辈,当然同样再正派不过!
又怎可能会做饲养恶鬼那等邪修道士才做的事!
这么想着,方留青又忍不住幽幽看了眼邱长生,低声说:“难道才过去的事,邱总就全忘干净了?这大殿早前可不止镇压着恶鬼,还有一只刚被超度完的飞僵呢。”
邱长生一脸恍然:“”
对哈。
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郑老爷子死后化作的飞僵,那不也是恶鬼的一种!
一边,默默听完两人对话的陶桃眯了眯眼:“超度?对了,今天说要被超度的那位郑家老爷子呢?”
邱长生:“”
方留青:“”
想到二人之前一起合力把陶女士支走的事情,他们不由心底一虚,一左一右地偏开脑袋,装没听见。
逐渐反应过来的陶女士不禁冷笑一声。
“哗啦”
“哗啦”
就在几人小声说话的间隙,大殿之中,帘卷风动。
黑沉木箱前,施明恩缓缓止住剑势。
随后,在无声的寂静中,只见一只漆黑又干枯的手掌缓缓从黑沉木箱的边缘伸出,接着,一道无比细长的漆黑身影从中拖拽而出,露出一双透着猩红的贪婪眼眸。
漆黑身影似是被关在箱子里很长时间,被放出之后便旁若无人地伸长了懒腰,直到蔓延而出黑色阴影即将触碰到木箱之外时,才堪堪顿住。
就像在惧怕什么。
“饿鬼,你不必如此嚣张。”施明恩对着漆黑身影淡淡道。
漆黑身影盯着他看了几眼,这才没趣地将目光缓缓移开,看向了殿内的其它几人。
环视一圈,漆黑身影不怀好意地冲着众人伸出长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最后才落在陈无量身上,桀桀笑道:“小废物,这是又来给我挠痒痒了?”
陈无量面色一变,瞪着漆黑身影咬牙切齿:“早晚有一日,我会亲手用符箓把你劈成一道飞灰!”
漆黑身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噗”笑了起来,身影扭动。
陈无量沉着脸看他,恨不得用立刻手里的符箓“轰”地对方魂飞魄散。
只不过,感情上的冲动是一回事,在理智上,他却无比清楚地明白,哪怕是自己目前所能绘制出的、威力最大的符箓,怕不都是在给这头饿鬼挠痒罢了。
几十年的无力感袭上心头,陈无量深吸一口气,打算速战速决,不再跟这头饿鬼废话,尽快与褚宁完成比试。
他抬手执起五雷化煞符,默念咒文。
只见符咒凭空飞起,袭向饿鬼,然而就在符咒触碰到饿鬼漆黑的身影之时,对方只是轻抬了抬手指,去势汹汹的五雷符便变成一点细微的雷火,落在漆黑的阴影之中,转眼熄灭。
饿鬼惊讶托腮,稀奇道:“你这画符水平,怎么不进反退,瞧着竟然倒退不少?”
啧,就那点雷火,连痒都没能给他挠着。
未免太拉了点。
陈无量脸色漆黑一片,即使这个结局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还是忍不住面皮抽动,紧攥着拳头偏过身。
饿鬼瞧着他,邪笑一声,嘲讽拉满。
而就在这时,大殿另一角落,早在漆黑身影的饿鬼出现时,就被邱长生与方留青二人默契用背影挡住视线的陶女士,却悄无声息地从一旁探出脑袋
她倒要仔细瞧瞧这传说中的恶鬼到底长了个什么可怕鬼样子!
下一秒,陶女士视线向前,与饿鬼眼珠相对。
饿鬼看到年轻女人,习惯性地露出獠牙,用猩红的眼球充满恶意地目视着她。
饿鬼:“桀桀,再看就吃掉你哦!”
陶女士:“?!!”
只见陶女士浑身一震,目露惊恐:“原来恶鬼都长得这么丑的?!!!”
【📢作者有话说】
一些殊途同归:
道长们:招饿鬼!
陶桃、邱长生:哦哦,恶鬼!
来晚啦
127 第 127 章
一个没忍住, 陶桃把自己的心声讲了出来。
红眼饿鬼在人间作恶多年,见人就吃,还从没听过有哪个人类敢骂自己丑的, 它见陶桃说完还露出一副嫌弃表情,本就丑陋的面目瞬间变得越发狰狞,身下的黑影都跟着张牙舞爪起来,显得很是破防:“无知人类!我要吃了你!我一定要吃了你!”
说完, 他趁其余人不备,猛然间便张开了黑洞一样的大嘴,露出内里一排排尖锐可怖的獠牙。
一时间,站在陶女士身前的邱长生跟当方留青二人都:“!!!”
好家伙!!!
就只一句话, 陶桃女士居然把饿鬼直接惹怒了!
看着饿鬼黑影越来越大, 邱长生一阵头皮发麻, 反应十分迅速地回头握住陶桃的手臂, 就想拉着她跑出大殿。
方留青手里提着桃木剑,感受着从饿鬼身上传来的压力, 面色一阵沉凝。
不过他虽然自觉压力很大,却并无多少危机感, 毕竟
这可是他们祖师爷的大殿,堂堂东岳大帝, 泰山府君金身, 怎会容区区一只饿鬼在殿内肆意作乱!
他这般想着, 殿内两名正副观主以及符师陈无量也是看着饿鬼,满脸漠然。
众人单是冷眼看着饿鬼发狂,身形暴涨, 露出青面獠牙的可怖姿态, 可这场面不过持续了堪堪两秒功夫不到, 邱长生那边才刚拉住自己老婆准备迈步开逃呢,就见大殿中,端坐正中的威严金身上一道金光闪过,正正好就劈在了饿鬼的脑袋上。
饿鬼当即发出一阵痛苦嚎叫:“嗷!!!”
而离着饿鬼不愿的褚宁则是看了眼大殿里东岳大帝的金身,默默收回了差点要往饿鬼身上扔符的手。
与此同时,饿鬼暴起的巨大身姿,也在金光之下瞬间如同被戳破风的皮球,飘飘悠悠落回到木箱正中央。
陶桃被邱长生紧张地拉着胳膊,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嘴比脑子快地评价道:“哎,这鬼看起来好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刚刚还以为它多厉害!”
被金光劈到眼冒金星的饿鬼:“啊啊啊啊啊!!!”
杀了她!
它要杀了这个女人!!!
如果眼神能杀人,它一定要让这个女人品尝一下什么是十八层的地狱的滋味!
陶桃:“?”
啧,你瞅啥瞅!个劣质绣花烂枕头!
差点被饿鬼暴起吓破胆的邱长生:“”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老婆似乎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恐的神色,提到嗓子眼的心跳这才缓缓落回去。
再然后,邱长生又看着陶桃快要打结的眉头,再次悟了。
他家老婆那喜欢看脸的毛病怕不是又犯了。
这颜控么,看见好看的自然是身心愉悦,什么都好说,可要是看见一些丑陋到惨绝人寰的东西,就比如眼前这位恶鬼同志
邱长生想到这里,偏头看了眼前面被气到跳脚的恶鬼,心里不由升起了点幸灾乐祸。
这饿鬼看起来多年都没有吃过憋了,即使被那金身上闪过的金光劈得眼冒金星,眼底的凶意还是丝毫不减。
邱长生看着着实有些后怕,悄悄问向离他们夫妻二人最近的小道长方留青:“小青道长,这恶鬼究竟什么来历?诸位道长为何会将他关在这供奉神仙的大殿里,怎么不直接超度了他?”
方留青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却被渐渐缓过气的饿鬼抢了先,得意狞笑道:“吾乃鬼神之躯,就凭你们这些凡人也敢妄想超度我?”
方留青面色一沉,拿在手里的桃木剑一紧。
倒是观主施长恩面色平静,对上饿鬼的狰狞面目,也丝毫不为所动:“终会有那么一日的。”
饿鬼咧嘴:“臭道士,且不要白日做梦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不解释一下这饿鬼来历,怕是就不礼貌了。
副观主白轻慈看饿鬼被祖师金光劈了一道,虽凶狠狰狞之色不减,却显然不复之前张牙舞爪,便主动上前一步,跟导游介绍什么景点文物一样,对着距离最近的褚宁,包括还有远一些,但好奇心不死的邱长生夫妻两个说道:
“这鬼物乃是鬼中极恶,生前是个变`态食人恶魔,所犯罪责无数,在抓捕途中跳崖而亡,死后变作饿中之鬼,自封一地鬼神,又引诱当地无知村落信奉,几十年来不断为其献上童男童女无数。”
“那村落封闭落后,村民数量本就稀少,又因常年供奉导致村落新生减少,于是就在十年前,村落里的村民有了去村外偷孩子的念头,而就在当时,前观主恰好路过当地,察觉当地有邪祟作乱的痕迹,于是便发现了这个惊天隐秘,当即决定除魔卫道。”
“饿鬼食人多年,却是早就区别于普通厉鬼,它在村民几十年如一日的供奉之下,竟凝出一部分鬼神之躯,是前观主用尽毕生修道之力,才勉强将它镇压在了锁神龛内。”
“后来,前观主把镇压的饿鬼带回道观后,便将锁神龛摆在了祖师大殿之侧,不出三日便羽化去世。再后来,观内剩下我等之流,整整十年间,虽始终未曾停止过钻研灭除此饿鬼的方法,却从未成功。”
听副观主白轻慈如此说着,红眼饿鬼嘴角越裂越大。
对于自己的过往,它显然十分得意。
邱长生听过后有些不解,迟疑道:“这种作恶多端的恶鬼也能做神仙?”
饿鬼闻言,当即坐在黑沉木箱边缘,语气中带着些许憎恨却又颇为自得地说道:“若非那牛鼻子老道横插一脚,本王怕不是早登神位,成为当世第一邪神了!”
靠生前吃同胞,死后吃童男童女而变成的“神”,邱长生无法理解,只跟他老婆陶桃一样露出嫌恶的目光,倒是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褚宁突然开口道:“你以为你自己真能成神啊?”
红眼饿鬼本还招摇得意着,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猩红的眼睛微微一眯,就见到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表情冷淡地看着他:“神明乃天道所择,即便它这些年来日显疲怠,消极怠工了不少,但想必也不至于瞎了眼,会挑选这么一个行事低劣的垃圾鬼,点化成神。”
明明是在骂饿鬼,但总觉得褚宁是在趁机指责天道不作为的众人:“”
对此,邱长生跟陶桃两人压根不知天道是个什么东西,倒是没什么感觉。
反而施明恩与陈无量两人的眼皮双双颤动了几分,看向褚宁的表情里夹带着不少不可思议。
天道,是他们这些修行之人能随便骂的吗?
这年轻人是真的不怕被雷劈啊!!
这么想着,陈无量在承认过褚宁符箓一道的能力之外,还不由给对方打上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标签。
竟也不知是谁家教出来的后辈,当真对天地毫无敬畏之心!
而向来以生出神躯,自诩能与神明比肩的红眼饿鬼被褚宁这么直白一骂,整个鬼顿时急眼了眼,目露凶光地望向对方:“狂口小儿,你骂谁垃圾?!”
“谁行事低劣,谁就是垃圾。”褚宁本就不惧饿鬼,况且这饿鬼如今还被关在锁神龛内,有旁边泰山府君的金身压着,说起话来就更是肆无忌惮。
红眼饿鬼被人类供奉多年,自打生出神躯后,就算是被上一任东岳观主强行收进锁神龛时,都自觉没有像今日这般感到无比屈辱暴怒过。
他眯眼看着褚宁,原本被金光劈到瑟缩的身躯突然在道观众人猝不及防的震惊中再次暴涨两倍,整个手臂部位的黑色阴影竟是完全不被锁神龛的束缚,直直地向前伸展开来,不管不顾地便朝着褚宁的方向一把抓去!
怎么可能!!!
饿鬼当年被师父封印在了锁神龛内,它本不应该有冲破神龛的能力才对!!
观主施明恩见状,平静的面色轰然倒塌:“它在试图破龛!”
一直手持桃木剑的方留青反应极快,他的脑子来不及思索太多,原地咬破指尖将血渍抹擦在剑身之上,而后便一把挑起了方才刚被褚宁画好、正巧摆在木桌上的那一摞五雷化煞符,嘴中低念:“五雷来!”
十几张五雷符闻声抖动,被桃木剑挑动着凭空飞向黑色阴影伸展的前方。
只见,符咒以迅雷之势冲向阴影,落在红眼饿鬼伸出手臂上的一瞬间,当即宛如惊雷降世,雷光大盛刺激地众人纷纷闭起双眼之余,一股焦糊的气味也四散在了大殿之中。
红眼饿鬼的手臂被雷光炸的生疼,向前伸出的动作堪堪一顿,脸上露出狰狞痛楚:“嘶”
它万万没有想到,这群道士的手里,居然还藏有这等巨大威力的符咒。
若是这些符咒再多上那么几百张,那便是将它整个炸碎重伤也不无可能!
红眼饿鬼一边痛苦地使用剩下的力量恢复手臂,一边看向大殿中的几个臭道士,心中暗自警惕,难道说,往日这群道士拿来的那些堪比挠痒的符箓,只是在故意藏拙?
他们是想骗自己放下防备,再用符箓搞死他不成?!
这可真是群诡计多端的臭道士!
不过嘛,它这么多年肯老老实实呆在锁神龛内,暗中积攒出的能冲出锁神龛的力量也不是吃素的!
红眼饿鬼这般思索着,雷光过去,大殿里的众人也下意识睁开眼。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被五雷符炸到动作顿住的红眼饿鬼,以及一口气启动数十张五雷符,而面色变得苍白如纸的方留青。
桃木剑在方留青的手中摇摇欲坠,他咬了咬牙,剑尖扣于低下,才让自己免于直接脱力跪到地上。
邱长生跟陶桃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很是担心地走过去,却被方留青艰难摆了摆手,让二人站在自己身后,若再有危险,就快点逃为上策。
陶桃看一眼方留青,难得没有多说什么。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施明恩与白轻慈还有陈无量三人不知何时已经手起剑诀,显然是严阵以待的姿态。
至于红眼饿鬼,却是轻瞥几人一眼。
它今日被那十几张五雷符炸伤,暗自准备了多年的逃脱计划显然泡汤,不过即便如此,红眼饿鬼也不会主动在这群道士面前露怯。
红眼饿鬼一边感受着锁神龛对它的拉扯,一边眼神阴鸷地扫过离他手掌最近的轮椅青年。
被彻底封印在神龛时,它还无法感受到什么,可眼下,那只被雷符炸伤的手掌却无时无刻都在将外界感受传递给自己,告诉它,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浑身上下究竟有多么美味。
是比它过往所吃过的每一个人类,都要香甜可口,都要大补!
那种渴望的感觉,仿佛只要吃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成神之路便将毫无阻拦!!
猩红的眼球微微一转。
红眼饿鬼心知自己受伤的手臂再也不能在锁神龛外支撑多久,不待众人反应,那破碎的黑色阴影之中,便又伸出一根青灰色的手掌,向着褚宁当头一抓!
这次没有新的五雷符阻止,手捏剑诀的施明恩等人口中急速默念着驱邪镇鬼的口诀,却依旧只能徒劳无功地看着那根青灰色手掌,轻轻松松便到达了褚宁面前。
“小心!”
“快躲开!”
方留青跟邱长生大声喊道。
褚宁手掌转动轮椅,仿佛是想向后退去。
但他的动作在饿鬼眼中,却犹如婴儿学步,饿鬼嗤笑一声,生怕把他的脑袋捏碎就不好吃了,于是动作一变,改为抓向他的前胸。
然而,就在他即将把人抓到的前一刻,轮椅上的一直半低着头,像是在着急操控轮椅后退的青年却突然问道:“你怕鬼吗?”
饿鬼一顿:“?”
褚宁抬起头,怕是自己的问题被误解,又问:“准确说是,你怕鬼差吗?”
饿鬼:“???”
饿鬼动作一顿,全当这是对方的死前挣扎,也乐得回答一句:“我生有神躯,鬼差见了我也得行礼!”
褚宁幽幽看他一眼:“那若是神躯不在了呢?”
饿鬼闻言,只以为褚宁这是临死之前的做梦发言,猩红的眼球急速转动了几下,而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它显然不愿继续与褚宁浪费时间,正大笑着,手掌在褚宁身前就是狠狠一攥!
大殿众人见状,都急急变了脸色。
而就在下一秒,只见饿鬼猩红的眼眸发出一阵呆愣,接着就看到原本应该被他攥在手里,生吞活剥的青年依旧安静坐在轮椅之上,而它的手里却多了一张画着鸡仔的符咒???
什么鬼玩意儿???
红眼饿鬼看着那张符箓,理智上它看向这张画着卡通鸡仔的符,十分不以为然,但不知为何,多年来养成的警觉却让他感到一阵灵魂发麻。
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他,扔掉,快扔掉!!!
而就在它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内,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却蓦地动了起来。
只见褚宁手起指诀,指尖猝然升起一道明火,然后一个轻松地抛出姿势,明火便以一道完美的弧线姿态落到了那根手捏鸡仔五雷符的青灰色手臂上。
饿鬼大惊,正要扔掉手里颇为怪异的符箓向锁神龛里退去,但鸡仔符却已然被明火燃起,隐隐半空中,只听到一阵稚鸡的啾鸣声响起,接着便是无边的雷火噼里啪啦都砸到了饿鬼的青灰手臂上!
惊雷之中,方留青瞪大了眼,表情十分不敢置信:“这是”
符箓上的鸡仔活了??!
不是,要不要这么离谱???
那真的不是一只乱画的卡通鸡仔吗!!!
就在众人没缓过神(包括饿鬼)之时,雷光之下,就见无数条雷光组成的一只鸡仔出现在大殿内,鸡仔啾啾两下,张开雷光四溢的嘴巴,一口竟是把那根青灰色的手臂生生叼住!!!!
“咔嚓”一声响。
仿佛是骨裂的声音。
众人只看到红眼饿鬼的表情空前扭曲到了一个五官狰狞的地步,随后,雷光化成的鸡仔又咔嚓咔嚓张了几次嘴,几根青灰色的诡异手骨便齐齐从饿鬼伸出的青灰色手臂之后,接二连三地掉落下来。
施明恩微微睁大眼,几乎失声道:“这是”
红眼饿鬼惊声尖叫:“神躯!!我的神躯!!!”
它伸出的手臂想要将掉落在地上的手骨纷纷捞起,但那最初始的黑色阴影状手臂在失去青灰手骨后就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影子,无论它如何动作,也捞不起任何东西。
失去神躯,又在锁神龛的拉扯下,红眼饿鬼几乎无法反抗地,瞬间被拉扯回了神龛之内。
而雷光化成的稚鸡也在饿鬼消失后,原地歪着脑袋啾啾两下,消失不见。
大殿之中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除了地上多出了几根诡异手骨,似乎跟先前并无不同
个屁啊!!!
众人目光定定地盯着地上多出的那几根诡异手骨,看看手骨,又看看褚宁,再看看手骨,又再看看褚宁,直到黑沉的木箱里“咚咚”两声,红眼饿鬼发出虚弱绝望的嚎叫:“神躯,把我的神躯还给我!”
褚宁:“”
褚宁滑动了下轮椅,慢慢走到落着诡异手骨的位置,打量片刻后,又划着轮椅来到黑沉木箱旁边,不置可否道:“你生前为人,死后所生神躯也该是人躯,那地上手骨显然不知谁家畜生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他摸了摸下巴,后知后觉,“就说天道便是再工作怠惰,那也不可能瞎了眼让你这么个吃人的玩意儿一跃成神,原是你这神躯是从别家畜生身上偷来的啊。”
大殿中,施明恩闻言,眉心一动,走到诡异手骨前仔细端看。
确实不是人骨,但要说是什么动物的骨头,他一时却也觉得对不上。
被关在锁神龛里的红眼饿鬼却管不了那么多,没了神躯,它在锁神龛内一秒都是艰难,刚开始还能嗷嗷喊着还它神躯,后面就逐渐一点儿声息都没了。
褚宁凑到锁神龛前,说:“不至于吧,没了神龛,竟然变这么弱啊。”
施明恩却道:“锁神龛乃一上古神器,有锁神之能,普通鬼物在里面,不出七七四十九天,便会灰飞烟灭。”
被关在锁神龛内,虚弱到叫不出声却还能听见外面说话的饿鬼:“!!!”
褚宁却看不得这饿鬼这么容易就被灭了:“苦熬七七四十九天就没了痛苦,可真是太让便宜他了。”
施明恩却苦笑:“能解决这么一头恶鬼,省去让无数无辜生人白白丧失性命,便是让他原地灰飞烟灭都无妨。”
褚宁说:“话是这么说,但是非功过,因果报应,它总该受到应有的刑罚。”
施明恩见褚宁说话语气笃定,不由问了句:“褚小友,可是有处罚这恶鬼的办法?”
问完,他便又想到了褚宁方才那一手鬼神莫测的五雷稚鸡符。
当真是见所未见的厉害。
褚宁看一眼施明恩,却说:“它如今也只是一普通恶鬼,完全可以将它送到东岳阴司依规处置,想来这对施观主来说应该不难吧?”
施明恩:“”
施明恩迟疑了一下,犹豫说:“难倒是不难,只是我等若想要联通东岳阴司,还需要些时日做法准备,就怕这饿鬼坚持不住。”
红眼饿鬼:“”
让它去阴司受苦受难,那还不如原地死了!!
红眼饿鬼想到这里,瞬间不挣扎了。
它失了神躯,如今也就是个普通厉鬼,再也不复之前的耀武扬威,几乎在知晓自己任人宰割的下一秒,就无比绝望地认清了现实。
只是,让它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是,它的神躯,竟是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被一只鸡仔咔吧咬了两下,就给咬走了!!!
这合理吗???
那只鸡也成神了不成???
它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神躯咬走的啊!!!
红眼饿鬼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索性也就摆烂不想了。
褚宁看一眼毫无声响的锁神龛,仿佛看出了饿鬼等死的想法,与施明恩直言说:“不如这样,我与阴司几位阴差大人素有些浅交,还请施观主取些供奉,由我唤来阴差处置此鬼?”
施明恩微微惊讶:“没想到褚小友与东岳阴司还有这等关系。”
褚宁谦虚表示:“偶然结识罢了。”
施明恩却摇摇头,内心直叹:这褚小友,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论是从这一回回的鬼神手段,还是阅历上来看,都当真深不可测。
他们这些东岳观的道士,从各个方面,到底是被死死拍在了沙滩上。
当真惭愧呐!
128 第 128 章
困扰了东岳观整整十数年, 持续无法被消灭的饿鬼突然被一张鸡仔符咬掉神躯,力量骤减变成一只普通恶鬼,这是让在场几名道士, 尤其是让陈无量相当难以回过神的一件事。
观主施明恩到底见多识广,听说褚宁能够召唤阴差处理恶鬼,便主动提出去殿后取些常用的香烛元宝。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的视线仍旧落在一旁地上的那几根诡异手骨上。
“这神躯到底出自何物看着实不像人的骨头。”施明恩嘴里喃喃几句, 又摇了摇头,不作它想。
他步履极快,显然是想趁机将饿鬼之事处理干净,以免夜长梦多。
众人看着施明恩快步离开, 这才先后从“饿鬼发狂要吃人”的惊吓表情, 延迟变成了“惊!饿鬼居然被一只画着小鸡仔的符咒咬掉了骨头!”, 最后才又变成麻木的“什么?怎么突然又进展到需要请鬼差处理恶鬼了?”
即使是经历了几次恶性见鬼事件的邱长生, 也不由喃喃:“这才不到几分钟的功夫,恶鬼就凉凉了?”
陶女士要比邱长生冷静一些。
早在方留青一剑挑起十几张五雷符, 整个大殿都开始电闪雷鸣时,她就掐住了邱长生的胳膊, 现在邱长生的外套袖子整个都被陶女士掐皱了,她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画着卡通鸡仔的符箓飞向饿鬼伸出的巨大手臂, 然后符咒便凝出一只由雷光化成的稚鸡, 清叫两下就咬掉了在众人看来, 能够轻易将人开膛破肚的青灰色鬼手!
就连恐怖片都没有敢这么拍的!
陶女士面色冷静地思考着,普通生活中,一只仅有手掌大小的幼崽小鸡能够咬动如成年人类股骨的可能性, 但答案却是, 根!本!不!可!能!啊!
一想想到雷光化作的稚鸡几下就咬出一地诡异骨头的画面, 陶女士多年来的世界观就开始无限崩塌,因为这根本不是她能用任何科学手段解释得通的!
就算退一万步,她要勉强说这些饿鬼跟什么雷光闪电鸡仔都是什么5D合成模拟画面吧。可要真是早有这种技术面世的话,全息游戏怕不是早就风靡全世界了,还能单单龟缩在区区道观之中?!
就是这一些列炸裂陶女士世界观的事情发展下,她不得不承认,那鬼是真鬼,丑也是真丑啊!
没错,就算到现在,陶桃还是忘不了饿鬼的那张丑脸。
简直就跟对方的鬼品一样,丑陋到叫人毕生难忘。
正这么想着,站在陶桃跟邱长生面前的方留青却突然晃了一下,两人见状,连忙上前把人扶到桌子旁边坐下。
“没事,我就是有点脱力。”方留青缓了口气说。
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着轮椅来到他面前,从轮椅上挂着的兜里摸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到方留青手边:“喝点水。”
方留青没有拒绝,拧开瓶盖一口气吨了半瓶水,这才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日后捉鬼诛邪,还是得量力而行。”副观主白轻慈也走到他面前温声说。
陈无量也皱眉道:“这回你能一次性驱使那么多上品五雷符,便是仗着自己天赋好,若是再多来几回,怕不是要提前耗尽精神气,危及根基,日后就别像再进一步了!”
方留青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这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当时情急,我来不及多想,见到桌子上有褚宁画好地符箓,就全用剑扔出去了”
他抬了抬眼,对上师叔陈无量横眉冷竖的眼,立刻又举手保证说,“以后一定不这么做了!”
陈无量皱着眉,勉强算是信了这小子的话。
不过话说到这里,方留青微微喘了口气,又连忙看向褚宁,目光中满是带着一些好奇,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话说回来,褚宁你后面扔出去的那张画了鸡仔的五雷符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符箓的能力未免也太过霸道了!”
扔出去,轰得一下就能变出只雷光小鸡。
这小鸡还能把饿鬼的神躯咬下来!
怎么看,那都已经不算是一张正儿八经的五雷化煞符了!
褚宁:“”
褚宁摸摸鼻子,实话实说:“我本来也只是想试试。”
方留青:“?”
方留青:“试什么?”
褚宁对上众人的视线,目光落在符师陈无量身上,语气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之前陈道长还没见我,就在殿外问候我会画个什么鸡符吗?我想了一下,就在比试画符的时候试着画了一张,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众人:“???”
陈无量:“???”等等,我哪有说过这种话?!
陈无量正疑惑着,猛然对上褚宁笑眯眯的视线,突然就想起他今天来找对方之前,好像是在大殿外面的院子里喊了那么一句话。
不过那话的原句好像是,他倒要看看这小子会画个什么鸡儿的符吧?
也不是真叫对方画只鸡出来啊!!
没想到那五雷鸡仔符竟是因为自己这句话的缘由才被褚宁画出来的,陈无量瞬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当然,跟他一起陷入沉默的却不止他一个,方留青看向褚宁,也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震惊模样。
褚宁看一眼方留青,见对方苍白的脸色因为要说不说而憋得有些红了,于是便十分体贴地问道:“小青道长想说什么?”
“你就不怕那张符威力不够吗?”方留青憋了一会儿,神色复杂,语气有些激动地道,“当时那饿鬼的目的就是你!你还敢拿着那么一张新画出来,不知威力几何的符箓对上它?你不要命了?”
红眼饿鬼用青灰色手臂伸向褚宁的画面,方留青还历历在目。
那可是差一点,饿鬼的手臂就能直接捣烂他的心脏!
众人不知道的是,方留青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看不了任何人在他眼前受到来自鬼物邪祟的威胁,并以此丧命。
褚宁没想到方留青会这么激动,他看着方留青眼睛里有如实质的紧张跟担心,摸了摸鼻尖,连忙安抚道:“我没想这样,只是当时手里只有这张符,便想拿它先抗一抗。”
说着,他看向陈无量,说:“这一点,想必陈道长也应该明白,我那张五雷稚鸡符就算不用试符,也该是比普通五雷化煞符要厉害上一些的。”
陈无量被褚宁点到,眉头微皱地点了点头。
副观主白轻慈对于符箓一道不是很懂,故而问道:“为何你们能这般肯定呢?”
“因为褚小友的符箓,是创新符。”陈无量看一眼褚宁,替众人解答道,“虽然在这之前,我也只在师父留下的文字记载上看到过,有天赋灵性极高的符师,后天可与天地交流连通,不止于能研究出属于自己的符箓,也可以在前人所制符箓之上,创新出属于自己的创新符。”
说到这里,陈无量微微一顿,“我也曾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中的说法。”
符箓法相乃是神赐,人类能够靠修行,获得绘制符箓与神灵连通交流的能力已是不易,又怎能再此基础之上轻松创新?
那些传说中的寥寥记载,都遥远的像是一个神话。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创新符一旦现世,绝对不会落于原符。”陈无量神色复杂道。
白轻慈闻言,若有所思地赞叹道:“那褚小友还真是不得了!”
陈无量呵呵一笑,语气幽幽:“何止啊”
如今在他看来,褚宁根本就不是哪位大佬的后辈,这小子怕不就是天道本人的亲儿子才对!!
当然,话虽如此,方留青虽然也很佩服褚宁在符箓一道上的惊人天赋,但还是有些固执的不赞成他的做法。
褚宁见状,只能说:“若是新符不成,我还有后招。”
说完,他又在众人好奇的视线中,伸手摸进轮椅把手上挂着的布兜里,从里面掏出一叠厚厚的符箓。
“你看,我还有这么多!”褚宁手拿厚厚符箓,自信说,“就算没有那张五雷稚鸡符,我这里还有这么多天师护身咒根四圣解灾符在。”
他可不信,这么多上品护身符箓,他一秒扔一张,还挡不了那只饿鬼了?
方留青:“”
方留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褚宁手里的符,这才想起来,这些符箓好像还是之前自己怕褚宁在陈师叔面前解释不清,才嘱咐他带来的。
这么想着,方留青突然幽幽伸出手:“说好的四圣解灾符,一张五百卖我。”
褚宁点头:“对,之前是这么说的,你要几张?”
方留青原想着就要两张,可他话还没说出口,旁边陈无量就炸了:“什么,只卖五百?!!”
陈无量乍一看到褚宁一口气拿出这么一摞跟五雷化煞符不一样的极品符箓,眼睛都差点被闪瞎了,又乍一听到方留青跟褚宁说好四圣解灾符一张只买五百块,整人都差点晕过去。
“这么极品的符箓,定价五百,简直是暴殄天物!!”陈无量手指颤抖。
褚宁见状,立刻虚心求教:“那陈道长您说我该卖多少钱?”
“这都是有价无市的极品符箓,当然是要等价格者得!”陈无量大声道,“这样别五百了,一千一张,我全包了!”
方留青:“???”
方留青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这师叔,瞳孔地震:“师叔,有您这样跟自己师侄抬价的吗?”
陈无量声严气正道:“求得符箓本就是靠的一个心诚,谁出价高自然归谁。”
方留青一口莲花憋在嘴里不知当吐不当吐:“”
副观主白轻慈闻言,笑呵呵说:“那也算我一个吧?褚小友,我愿出一千五一张,全包。”
陈无量:“???”
陈无量几乎脱口而出:“师兄,有您这样跟自己师弟抬价的吗?”
白轻慈笑眯眯看着他说:“你可以跟留青抬价,我就不能跟师弟你抬价了?”
方留青狠狠点头:“就是就是!”
白师叔干得漂亮!
旁边,被陶桃抓着的邱长生也有点跃跃欲试,腼腼腆腆地插嘴道:“那我出价两千一张也不是不行”
单论财力,现场怕是再没有比得过邱长生本人的了。
陶桃见他横插一脚,倒是没说什么反驳话,显然是默认了自家男人的竞价行为。
方留青:“!!!”那个气啊。
陈无量:“!!!”万恶的有钱人!
白轻慈:“呵呵,邱善人果真豪爽。”
施明恩抱着元宝香烛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类似于分赃现场的一幕。
只见大殿里众人都围在木桌前,桌上摆着零零散散的符纸,徒弟方留青伸手快速拿了两张,师弟白轻慈沉吟着取了两张,陈无量也紧随其后,在桌上精挑细选一番,稳准狠的捡出五六张符箓搂到怀里,至于剩下的,则是被邱长生慢悠悠一张张叠放起来,笑容满面地据为己有。
施明恩:“?”
施明恩莫名其妙:“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见前去取香烛元宝的观主施明恩回到大殿内,立刻轻咳几声,还是副观主白轻慈善良一些,同他说:“我们分享了一些来自褚小友亲手绘制的符箓。”
施明恩看一眼人堆里的徒弟方留青,一个眼神过去:“给我看看?”
方留青:“”
方留青便把收到怀里的符箓取了出来,老实说道:“是褚宁画的四圣解灾符,无量师叔说这符箓可好了。”
施明恩将符箓拿在手中,便很快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符箓的沉稳灵力。
他点点头,称赞道:“果真是上等好符。”
陈无量闻言,纠正他说:“师兄,这可是极品符箓。”
顿了顿,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惜师兄这次回来的晚,褚小友剩下的符箓可全都被邱善人收走了。”
施明恩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既事拿了褚小友的符箓,便都仔细收好了。”
方留青连忙从他师父手里取回他唯二的两张符箓。
这,可是他只用了单张五百的价格就买来的宝贝符箓!
想到这里,刚恢复过大半体力的方留青又跟褚宁挤眉弄眼了一番,庆幸自己跟褚宁买符地时候对方开价不高。
这不,刚才褚宁一听他师叔说什么价高者得,干脆就一千一张卖给了他陈师叔两张,一千五一张卖给他白师叔五张,剩下两千一张,统统卖给了最有钱的邱长生!
显然,就这么离谱的卖符方式,在场众人愣是没有一个不情愿不爽快的,分分钟就完成买卖交易,谁瞧着都开心得很。
施明恩看着大殿众人脸上都笑盈盈的,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接下来还要召唤阴差处理锁神龛里的饿鬼,他便将目光放到了陶桃身上。
陶桃这会儿正取来了一张消灾符拿在手中,想感受这符到底有什么用,突然感受到来自施明恩的视线,她不由抬起头看向对方。
“施观主,怎么了?”邱长生也察觉到了施明恩的视线。
施明恩看了看两人,委婉道:“接下来处置饿鬼一事,乃是我观内私事,所以还请两位善人,勿要在殿中久留。”
陈无量见状,也跟着出声说:“还要多谢两位善人在此见证之前我与褚小友间的符箓比试,此番比试,乃是褚小友一举胜出,两位也可安心了。”
陶桃:“?”
邱长生:“。”
合着这位陈道长还一直以为他们跟褚宁是一块儿来的啊。
既然观主主动表明接下来的事乃是观内私事,陶桃跟邱长生自然也就不打算继续多呆了。
不过临走之前,邱长生却没忘了请褚宁把他们眼上的开眼咒给关掉。
虽然说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如饿鬼这般的存在,但让邱长生自己顶着个开眼咒走出道观,再冷不丁看见点什么脏东西,那可真是太刺激小心脏了。
这点请求褚宁自然很好处理。
不过陶桃却提出了拒绝,精神振奋道:“我想就这样去外面看看。”
邱长生眉心微皱,担忧说:“这个开眼咒据说要持续十二个时辰,陶桃你真的可以吗?”
陶桃闻言,沉默了一下,跟褚宁问道:“要是我这样呆十二个时辰,会对肚子里的小孩有影响吗?”
褚宁双手抱胸,看着陶桃无情坦言道:“若是你在外见到脏东西,能保证自己不去好奇细究,反招惹到对方将你缠上的话,自然是没有影响。”
陶桃:“”
陶桃默然,她都看到了,又怎么可能不好奇!
见此,就是邱长生不劝,陶桃也不好顶着个开眼咒出去晃了。
褚宁顺利给两人轻松关掉了开眼咒,陶桃跟邱长生只感觉眼皮一轻,再睁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气,跟时不时漂浮在空气中的白色魂体瞬间都消失不见。
陶桃怅然若失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决定离开道观就跟邱长生直奔医院去做检查。
不过临走前,陶桃突然脚步一顿,催着邱长生去褚宁那边问个事。
陈无量正巧就站在褚宁附近,就听见邱长生小声问道:“小褚啊,跟你问个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专门保护孕妇跟胎儿的符箓啊?”
褚宁想了想,迟疑说:“你是说保胎符?”
邱长生一脸高兴:“对对对,就这个,能画吗?”
褚宁说:“有需要的话,我抽空可以画几张,直接给你寄到公司去。”
邱长生:“那真是太好了!”
陈无量眼看着两人快速了有关保胎符的交易内容,内心很是一阵无语。
直到邱长生全然迈着喜悦的步伐跟陶桃走远了,他这才凑到褚宁身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褚小友,你好好的驱鬼符箓不仔细研究,你怎么也开始跟着画那些网红符了?”
褚宁疑惑地看着他:“网红符?”
陈无量说:“自然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保胎符!”
褚宁恍然了一下,虚心求教道:“原来市面上还真有这个符?”
陈无量:“???”
什么叫真有这个符啊?你刚刚都给人应下说要画了,难不成还不知道这张符是怎么来的吗?
褚宁见陈无量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毕竟邱总跟他夫人好不容有了孩子,他们这么来找我问,我自然是不好说没有那种符不是?”
褚宁原来是想着给陶桃身边准备一些却邪镇祟,清心止燥的符箓,就当是“保胎”了,却没想到这符是真的有!
陈无量见褚宁一脸好奇,跃跃欲试,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免就有些后悔。
但话既然又说到了这里,他自然还是褚宁描述了一下市面上流行的“保胎符”样式,褚宁听完描述,便知晓那所谓保胎符不过是最普通的驱邪符的一种,只是单纯改了名,被人炒作起来有保胎的用处,一直卖的很好。
就这会儿,东岳观前头给信众上香的地方,就还摆着好几道保胎符搁那儿卖呢。
当然,不止是“保胎符”,什么“上岸符”、“桃花符”、“迟早符”、“升职加薪符”都是应有尽有的。
褚宁这会儿还不知道道观里还有这么一条网红产业链,只是对保胎符浅浅感叹了一声,直道这保胎符的钱可真是好赚。
旁边,副观主白轻慈全程听到过褚宁跟陈无量对话,心中不由闪过一道若有所思。
大殿中,缓过大半力气的方留青陪着观主施明恩,用最快的速度在黑沉木箱前摆好一堆供奉之物,而先前自饿鬼身上掉落的神躯,也被方留青小心翼翼捡了起来,摆在附近。
“这所谓神躯,摸起来倒是也像极了什么动物的骸骨。”方留青走到褚宁面前,皱眉摇头说,“只是我见识浅薄,却看不出这到底原是什么东西身上的。”
褚宁看几眼神躯,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只说:“待阴差前来问问看,住在底下的人到底比我们见识过的尸骨多。”
方留青这么一想,笑了:“也是。”
召唤鬼差的过程对褚宁来说简直轻车驾熟,待香火燃起,鬼差甲从浓雾中走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褚宁已经很是熟稔地跟对方打起招呼:“辛苦甲大人多走一趟了。”
鬼差甲:“又是你。”
顿了顿他又说,“上次你帮阴司寻回失物的奖励会尽快到账的,莫要着急。”
褚宁:“?”
齐齐站在大殿一角,暗中观察的几位道长:“?”
看不出小褚竟然跟阴司还有这等缘分交流!都能帮阴司找回失物了!
褚宁见鬼差甲表情认真,不由失笑:“我不是着急,只是有点事需要甲大人出手相帮。”
鬼差甲:“你有何事?私事不帮。”
褚宁连忙说:“不是私事,是有关阴阳两界大安定大团结的事情!”
鬼差甲:“啊?”
褚宁了解鬼差甲的性格比较直来直去,于是直接将东岳观中有一饿鬼偷盗神躯后,在人间作恶多端,扰乱阴阳平衡的过程说给了对方。
为了加深鬼差甲对饿鬼的印象,褚宁还喊了观主施明恩,来将这恶鬼生前死后的罪行,都一一排列出来。
譬如饿鬼生前就是个变`态食人魔,生前不仅活吃婴儿无数,后被妻女发现后,干脆连同妻女一起宰杀生食,警方调查发现这起惨案之后,饿鬼却在即将被逮捕的途中跳崖自尽,死后化作厉鬼,诱惑当地落后村民将其信奉为真神,其后多年间吞食村落中童男童女无数,造下无边生杀大孽,当真是阴阳难容!
鬼差甲听完之后,放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起,死气沉沉的面色变得无比阴沉:“阳间如今竟还有这等恶鬼作祟,祸害生灵!”
“甚至已经逍遥了几十年之久。”施明恩见鬼差甲一身补服,腰间别着生锈的金刀,微微弯腰道,“请阴差大人替我等清算饿鬼。”
“饿鬼现在此处?”鬼差甲看着他问,“我身为鬼差,无权处置饿鬼,这等恶徒,怕是还需判官与府君出面审讯。”
褚宁:“就关在锁神龛里。”
鬼差甲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眼前的黑沉木箱,突然沉默了一下说:“这神龛似乎也是阴司之物”
褚宁:“”啊这,不会吧。
他看向观主施明恩,施明恩赶紧说道:“还请鬼差大人仔细看看,此地乃是东岳观,所供祖师乃是泰山府君,这神龛乃是我观众镇观之宝”
鬼差甲:“这里是东岳观?”
鬼差甲一愣,然后猝不及防地一歪头,就看到了他们家大人被供奉在不远处的巨大金身。
嗯,就是这金身模样,跟他们家府君差着挺多(十万八千里)的。
“倒是比百年之前看着要崭新不少。”鬼差甲蓦地喃喃了一句怪不得,随后便没有再提及锁神龛,而是手拿生锈金刀一挥,就听锁神龛“咔哒”一声响,缩在里面装死的饿鬼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提溜了出来。
“便是你这恶鬼在为祸人间?”鬼差甲静静看了眼饿鬼,眉心微皱,“歹恶之徒,且随我回阴司受审。”
饿鬼一进入鬼差甲的手里,登时瑟瑟发抖起来。
他生前死后折磨死的人有无数个,自然深知经受刑罚被日日折磨的痛楚,根本不愿进入阴司接受处罚,只努力伸胳膊蹬腿地想要从鬼差甲的手下溜走。
但鬼差甲怎么会如他所愿,手中金刀轻轻一砍,就将饿鬼的四肢尽数削去。
饿鬼当即痛苦哀嚎,在半空中打起滚来。
鬼差甲嫌他吵闹,又直接割去他的舌头,这下饿鬼却时连喊都喊不出声了,只瑟瑟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再不敢招惹。
方留青看着鬼差面无表情地操作,吞了吞口水,凑到褚宁面前说:“喂,你认识的这位鬼差,这么生猛的吗?”
褚宁:“实不相瞒,我也第一次见。”
就前几回跟鬼差甲打交道,感觉这位都挺温和的。
啧,这是不是就叫真鬼不露相?
这般想着,鬼差甲已经收拾好饿鬼,准备带着供奉往阴司回返。
只是在这之前,褚宁又唤住鬼差甲,指着地上堆着的那几根青灰色诡异手骨问道:“甲大人可知这是何物?”
“伪神骸骨。”鬼差甲扫视一眼,语气缓慢道,“这东西又出现在阳世了?”
方留青大胆问道:“敢问大人,何为伪神骸骨?大人可知其来历?”
鬼差甲看了眼方留青,静静想了半天,却缓缓摇了摇头说:“我记性差,只是对这东西有些浅薄印象,再多也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观此物阴邪,想来它本不应出现在阳世,你们还是尽快销毁了。”
褚宁闻言,自然点头。
鬼差甲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此番并未在现场食用供奉,只是临走之前,褚宁为他贴心烧了个手提袋,好让鬼差甲将供奉一块儿兜着回去。
鬼差甲认真谢过褚宁,这回倒没有再说下次有事让褚宁先去找鬼差乙的话,深深看过他一眼后,便带着饿鬼离去。
阴差一走,压在东岳观众人头顶上整整十余年的阴云这才总算是完全消散。
对于褚宁,东岳观众人对他的感激自然是不必多言。
长出一口气,观主施明恩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轻松笑意,当即同褚宁表示感谢道:“若是日后褚小友有什么需要东岳观出面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尽管开口,我观中上下百余弟子,愿为褚小友赴汤蹈火!”
帮东岳观解决被镇压在锁神龛里的饿鬼本就是误打误撞的一件事,若非是符师陈无量提出比试,也就没有后面的事儿了。
褚宁自觉这只是巧合,摆摆手说:“施观主客气了,赴汤蹈火大可不必,不过我这里倒是真有点小忙需要您帮帮我。”
施明恩问:“有何事,褚小友尽管说。”
褚宁也不客气,直接说:“我这边正好有十几个误被坑作野鬼的游魂,想求东岳观的诸位道长们帮其超度一番。”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十几张生辰八字,上面的姓名籍贯出生日期都写的尤为详尽。
施明恩简单看过,手指跟着掐算几下,确定这些生辰八字下却有其魂,便点头说:“这个容易,三日之后,观中便可为他们进行集体超度仪式。”
只是,他刚一说完,掐算着的手指就是一顿。
方留青知晓自己师父在掐算一道上最是精通,见他顿住了,不由紧张问道:“师父,你怎么停下了?”
施明恩看着生辰八字最末端的名字,神色之前一时也有些疑惑,喃喃道:“程昱凤?此人的长明灯,不是还挂在咱们道观的长生殿里?我记得这人家出手阔绰,年年为求长寿,续费都是要最高档的香火起步”
顿了顿,他再次掐算起对方的生辰八字,表情越算越不对劲。
“道长可是算出了什么?”褚宁仔细盯着施明恩,缓声问道。
施明恩眉间却是紧皱不已,抬头看着褚宁说:“这生辰八字单上最后的这个程昱凤,他应是尚在人世才对,怎会变作游魂野鬼?”
顿了顿,施明恩道,“莫不是褚小友搞错了?”
褚宁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施明恩,又道:“道长要不要再算算,别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名字也重复了呢?”
“便是同年同月同日,也必不可能是同一时辰。”施明恩语气肯定道,“更何况我对此人有印象,他家里人为他供奉的长明灯,如今还挂在观中的长生殿上。”
褚宁不曾想过有这么凑巧的事,心思回转间,他突然福灵心至,直接掏出手机在上面搜索了出“程昱凤”的千度百科,然后拿到施明恩面前说:“劳烦观主,在看看这道生辰八字?”
施明恩见手机上显示的乃是另一个同名同姓之人,不由惊疑了一下。
随后,他手指跟着手机上给出的出生日期掐算一番,很快便出声道:“此人虽与前人同名同姓,却是先天虚弱的早衰八字,掐算下来,这人怕是已然去世多年了。”
褚宁认真看他:“果真如此?”
施明恩道:“掐算一道,我虽不敢自满全对,却自认十有八九。”
方留青则是替自己师父说话道:“师父说的一定没错!”
“可若是我非要说观主算错了呢?”褚宁若有所思,食指轻敲手机屏幕,“若是我现在与你们讲,这二人里,本该早衰的那个才是尚在人世,而有长寿之相的却早早去世了呢?”
【📢作者有话说】
方留青师徒:吃瓜!震惊!
129 第 129 章
施明恩听来不太相信, 轻轻皱了一下眉道:“这两人的八字命数的呈现便是如此,即使在生时会因一些因缘际会,能多少影响到一部分轮回前定下的命数, 却也不该到了这种完全反过来的境地才是。”
副观主白轻慈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又见褚宁神色笃定,便问道:“褚小友可是与这位写在生辰八字单上的程先生互相认识,那你能否知道, 他果真已经去世多年了?”
褚宁玩笑说:“我倒也是直到今天才认识的这位程先生,不过我却也能确定,关于他去世多年这个事儿还真是不假,毕竟他的粉丝现如今还在坚持年年着为他举行诞辰跟祭礼, 如此长久, 他们的感情倒是深厚, 看来他的魅力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
“粉丝?难道这个程昱凤还是什么所谓的偶像明星不成?”方留青主动无视掉了褚宁认识游魂地过程, 双眼惊讶,语带好奇问。
褚宁手机上还亮着程昱凤的千度百科, 介绍看着还挺多,他低头看了几眼, 上下翻动着内容开放自由的词条,又从目录里大致翻阅一下, 挑了几条对方的光辉履历总结了一下说:“他生前是位舞蹈艺术家, 个人作品众多, 曾荣获过国内外各类艺术奖项,也参与过一些制作,还在春晚上单独表演过几次独舞。”
方留青:“真是明星啊, 这些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褚宁点点头, 但是见观里几位道长听完之后仍是一脸迷茫, 满目不解,就知道这道观上下怕都是专注于清修,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知道这些追星族或是有关注到所谓娱乐圈的事情。
“总之,全国上下,许多人都知道这人已经去世很久了。”褚宁说,“而且,方才施观主后来掐算的那道据说有早衰之相的八字,正巧就是方才有长寿八字的程昱凤本人在千度百科上的记录,但这道八字却并非他本人八字,而是经由后天改动来的。”
施明恩:“?”
这人把好端端的长寿八字改成早衰八字是什么操作?
等等,八字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是后天改了也必不可能作数???
再等等。
施明恩眉心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首先,一个人不可能有两个八字,其次,他又的的确确算到了那两道八字的存在,并且肯定这必然是两个同名同姓只之人的八字。
可是,按照褚宁的说法,这两道八字都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但长寿是真,早衰是假,而这个人又确确实实已经去世多年
想到依褚宁所言,他也是今天才认识的对方,还说这人死后做了野鬼孤魂,施明恩眉头便越皱越紧,感觉事情越发不对劲了起来,不由问道:“既然是去世多年,我看这人的命定八字也算是个命途顺遂之人,怎么还未有投胎轮回去,可是生前有何执念未销?”
而且,施明恩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一观褚宁所给他的这份超度名单,只觉得这上面这十几个所谓孤魂野鬼,生前皆是命格上佳,身负功德之人,死后应有阴司差使主动接引,照理来说本不该在人间游荡如此之久,也并不需要他们道士超度才对。
褚宁闻言,没有直接说程昱凤这倒霉鬼极有可能是被接引阴差给坑了,而是意有所指说:“或许是因为他的生辰八字,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不管他本身到底有没有执念,想必也有的是人,要千方百计地为他造一个执念出来。”
方留青在一边听得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这人,既想让他早死,又不想让他投胎,所以就给他精心伪造了一个能够瞒天过海的早衰八字?啧,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八字并不能伪造,仇怨也不见得有。”副观主白轻慈听到这里,一边摇头,一边了然叹息道,“估计这位已逝的程先生,是在毫不知情下,帮人替了一场命。”
替命?!
施明恩闻言,眉心狠狠一跳,瞬间就想到了如今长生殿里挂着的,那盏与程昱凤同名同姓的长明灯。
但事情真的就这么凑巧吗?
褚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凑巧。
有时候,许多看似巧合的出现,反倒是一些人刻意而为的处心积虑。
褚宁眸色微冷,表情认真地看向施明恩,主动问道:“先不管真相如何,还请问施观主一声,是否方便带我前去看一眼,那位正被挂在长生殿里,属于另一位程昱凤先生的长明灯?”
话到这里,褚宁显然是想对这件事的究竟一探到底了。
替命这种事到底过于卑劣不堪,就算施明恩不愿往坏了想,认为此事可能跟观里的某位香客有关,但还是回以同样严肃态度:“自然。”
之前从饿鬼身上剔除出来的诡异青灰色手骨还在地上堆着,众人在准备从大殿离开之前,副观主白轻慈与众人一商量,最后决定将这几根认不出是什么原型的“伪神躯”,直接送去后院处理杂物的焚火炉里,看看能不能试着烧掉。
而陈无量向来喜欢沉迷符箓研究,他听说施明恩要跟褚宁去一趟观前院的长生殿,对什么替命不替命的事压根不感兴趣,犹豫了片刻,便十分宝贝地拿着刚从褚宁手里买来的符箓,表示自己决定回屋闭关几天,先不奉陪了。
见状,方留青不由凑到褚宁身边低声说:“陈师叔向来脾气古怪,除了跟符箓有关的事情,其余行事只凭喜好,咱们去长生殿不用管他。”
褚宁点点头,倒不觉得有什么。
但他不知的是,他今天给陈无量带来的冲击着实太大,不管是从信手拈来的画符速度,还是后来自创出的五雷稚鸡符,以及后来召唤阴差解决饿鬼,都无时无刻不在打击着陈无量多年以来引以为傲的修道自信。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陈无量十分觉得自己需要好好闭关消化一下。
不然的话,他怕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出褚宁留给他的降维打击。
白轻慈提溜起几根手骨,与陈无量一起顺路离开。
剩下褚宁跟施明恩还有方留青三人,往长生殿的方向走去。
半道上,方留青的眼睛还一个劲的往褚宁手机上瞟,并且忍不住吐槽说:“这个程昱凤也是,生辰八字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同意叫别人说改就改,当真心大。”
“出于某种目的而更改原本的生辰八字,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褚宁对此并不以为然。
说起来,娱乐圈里的明星因为错过相对适宜的年龄出道,而为此特意把年龄改小的事情常有,而且就拿普通家庭来说,亦有很多家长在过去为了让孩子能够提前步入校园,便故意在报户口的时候,把孩子往大了报上几个月,夸张的甚至有连跳两年的。
但命数一途,并非是简单把年龄改大改小,就能轻易改变的。
至于程昱凤的八字明明是长寿之相,却愣是因为更改年龄,而变成了对应的八字早衰命,其中的关键点,想来还是出现在那个跟他同名同姓的“程昱凤”身上。
有时候,相同的名姓,确实容易使某些信息变得模糊混淆。
东岳观的长生殿就建在前院左侧,这边与后院不同,来挂长生牌跟长明灯的香客一直到天黑闭观前都络绎不绝。
施明恩作为东岳观主,许多香客都与其十分熟识,他刚一出现,便有很多香客目露惊喜地上前搭话。
眼看施明恩被困住脚步,褚宁操控轮椅两三下就划出人群中心,旁边方留青看着自己师父好像短时间内都要被香客围着走不出来了,便跟褚宁一起不远不近地跟他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便一头扎进了长生殿。
长生殿里香火徐徐,有几个负责接待香客的成年道士在里头做着引导。
有成年道士见到方留青,有些惊讶地行了个弟子礼:“小师叔。”
“我听说有位名叫程昱凤的香客,每年都来咱们观里挂一盏长明灯。”方留青看过长生殿里高高挂起的百十灯盏,目光麻了一下,选择开门见山地问,“不清楚你们有没有印象?”
成年道士一听,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他能确定确有这么位香客,但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别的来,于是转头又喊过旁边几个师兄弟来问,结果还真有个师弟记着这个程昱凤,甚至准确无误指出了对方那盏长明灯悬挂的位置。
成年道士惊奇道:“怪了怪了,你小子是怎么记这么清楚的?”
那位师弟闻言,表情局促了一瞬,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众人面说:“不是以前网上有个明星就叫这个名字吗?我记得对方当时挺火的,可惜听说前几年生病意外去世了,我就是看到咱们观里年年都有盏同名同姓的长明灯挂出来,这才多注意了点。”
众人没想到原来是有么个渊源,都感觉很是稀奇。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方留青也不必麻烦别人,跟褚宁对视一眼,就走到了挂着属于程昱凤的那盏长明灯下面。
东岳观的长明灯造型很是精致,顶头是三百六十五天都持续亮着的灯盏,而下方是垂坠的流速,中间用十分古朴的木牌记刻着祈福之人的姓名与八字生辰。
没有任何遮挡地,方留青抬起手,将不知何时倒扣过去的木牌轻轻拨正。
褚宁抬起头,很快跟方留青一起看到了刻在木牌上的所有信息
“程昱凤,男,一九七九年七月二十三,戌时生。”
方留青:“!!!”
嘶!
这套八字生辰,分明就跟褚宁之前给到他师父手里的那套长寿八字,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程昱凤(隔空)(咬牙切齿中):到底谁要害我!
130 第 130 章
看到八字的那一刻, 方留青内心简直要骂起街来。
要知道,长明灯是祈福之灯,向来只能点亮生人, 无法给逝者燃起。
之前来的路上,他们早就已经确定过,原属于这个生辰八字的程昱凤本人已经去世多年,而现在, 他的八字却又出现在了东岳观的长生殿里,甚至长明灯还照常亮着
方留青刚想到这里,就见褚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顺带感叹道:“明明是早已死去的人, 却还能点亮长明灯, 真是开眼了。”
方留青:“”
他怀疑对放在阴阳怪气, 但可恨他没有证据。
毕竟, 褚宁说的还真就是大实话。
先前,方留青虽然吐槽了几句, 但他内心一直觉得事情总不能这么巧,就算褚宁跟师叔白轻慈都怀疑那个死掉的程昱凤是被人下了圈套, 帮另一个人替了命,可那些人就算要搞坏事, 也不该明目张胆地在他们东岳观里搞小动作才对!
他们的祖师可是东岳大帝, 是执掌生死轮回的神。
这人在东岳观的长生殿里搞这样的动作, 不明摆着就是在挑衅东岳观,甚至挑衅他们祖师爷吗!
一时间,方留青出离愤怒起来, 他盯着眼前的这盏长明灯, 脸色难看, 弄得在一旁偷偷关注这边的几个成年道士有些疑惑跟不解。
帮忙指出程昱凤长明灯的道士见状,挠挠头,大着胆子跟方留青搭话:“小师叔,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这盏灯的主人惹到你了?”
就是说,感觉小师叔看长明灯的眼神,有点让人毛毛的啊
方留青一脸便秘。
他忍了又忍,拳头攥了几下,这才深吸一口气,跟褚宁对视一眼,然后转向旁边经常管着记录的同门,一脸严肃地说:“我需要知晓申请点亮这盏长明灯的香客信息。”
管记录的同门闻言,表情有点犹豫:“小师叔,咱们观里的香客大多都挺注重隐私的,你突然要人家的信息,会不会不太好?”
说罢,还往褚宁身上看了一眼。
方留青:“小伙子,隐私保密工作做的不错。”
他夸了对方一句,又说道,“但这次实在是因为这个香客的身份有些问题,况且观主也是知晓此事的,你去查就是,不会有问题。”
一听说是香客身份有问题,管记录的同门当即脑子里就闪过了十种八种的可能。
比如说,有的香客可能是最近脑子一抽跟人打架被关进去了,又或者有生意不好的香客,破产跑路了的,更甚者还有给小情人跑来挂长明灯的,最后被老婆找上门
这些事吧,虽然出现几率低,但也不是不存在。
有几次香客出了问题之后,有仇家或是对家为了泄愤,还打听来他们观里闹事,见了点着对方名字的长明灯就要砸来着。
不过最后嘛,那些找茬的都是被他们道观里的师叔们联合请了出去就是。
至于那些香客的长明灯,自然是到期之后,就被道观拉入了香客黑名单。
管记录的弟子脑子里想法乱飞,但手头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一年一盏长明灯,点的还是最高规格,这样的香客在他们东岳观里都是做过具体身份登记的,找起来并不算困难。
只见,管记录的同门弟子熟门熟路地翻出一本厚簿,很快就翻到其中一页,给方留青指了出来:“小师叔,你要的信息都在这儿了,出香火钱点灯的香客是位陈姓的女善人,她是替自己儿子点的长明灯,已经在咱们观里连续点十年了。”
顿了顿,他嘴里又小声八卦问,“这人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啊?”
不会说,这上面写的儿子程昱凤,是这人背地里的私生子,如今被原配发现了吧!
这位同门弟子脑洞大开地想着,而旁边几个弟子则是跟着若有所思起来。
没查之前,负责长生殿这块工作的道士们只是觉得程昱凤这名字听着耳熟,等查到香客姓陈,对方还在观里坚持给家人点了这么多年的灯以后,众人就跟记忆唤醒了一样,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好像有点印象了,我记得这位陈夫人面相看起来是很和善的。”
“我也记起来了,她好像每隔三个月,就会来观里上香,偶尔会过来咱们殿里,看看她儿子的灯。”
“那我还见过她跟咱们副观主论过道呢!”
“别开玩笑了,咱们副观主会论什么道,你说她找观主论道还差不多。”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人家跟副观主论的可是生财有术的道。”
“生财有术?看来这位陈夫人一定很有钱了!”
长生殿里的几个成年道士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着,但却也都不认为这位陈夫人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褚宁听了一耳朵,见方留青还在对着那本厚簿上的人名皱眉,仿佛恨不能盯着那页纸盯出个窟窿来,他等了片刻,向前伸手晃了晃,问道:“小青道长,看出什么来没有?”
方留青抬头:“”
方留青憋闷,把厚簿递给褚宁:“没有,你看看?”
褚宁低头,草草看了眼厚簿上的记录,就只留有一个字迹潦草的签名,隐约能看出是“陈爱莲”三个字,一道联系方式,以及跟点灯之人间填写的母子关系几个字。
“怎么,你看出来什么没有?”等褚宁看完,方留青又反过来问他。
褚宁自然也说:“没有。”
只凭一个人名跟联系方式,他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方留青摊手说:“看来得等我师父或者副观主来才能知道更多这人的身份信息了。”
刚刚听旁边的同门对话,再加上施明恩之前表现出来的、对程昱凤这个名字的熟悉,方留青自觉师父跟师叔应该会比他们了解的更多。
就是不清楚师父他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摆脱外面那群热情的香客。
方留青的目光下意识往长生殿外看了看,预料之中的没有看到自己师父的身影。
他侧着头,正要跟褚宁说再等等,结果余光一瞥,就看到褚宁摸出手机,但视线却还落在厚簿记录着的那页信息上。
一瞬间,方留青想都没想地瞪大眼睛说:“等等,你不会是在给那个陈爱莲打电话吧?!”
话音刚落,褚宁手机里就传出一阵轻快音乐。
音乐响了大概一两秒,接着停顿一下,显然是拨出去的电话被对面接起来了!
方留青:“就这么莽的吗!!”
“小青道长,你说什么?”褚宁听到方留青的声音,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了方留青一眼,接着,他的手机里就传出来彪子哥疑惑又小心翼翼的声音,“歪?匿名爸爸,您找我?”
方留青:“没事了。”
好嘛,是个男人接的电话,看来褚宁打给的并不是陈爱莲。
是他想自己想多了。
不过,什么爸爸?
褚宁手机听筒里露出的声音不大不小,方留青正警惕着,以为褚宁是直接打到陈爱莲那边去了,结果猛地听到这一声爸爸,反应过来后,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褚宁他才多啊?
就有儿子了?
不,不对电话对面的明显是个成年男人啊!!
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打招呼流行叫爸爸吗?
一直在东岳观沉迷修习练剑的土包子方留青表示不能理解,同时大为震撼,看向褚宁的目光都瞬间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心道,你们城里人可真会玩儿。
褚宁抬起眼,正好对上方留青略显复杂的表情,就很是莫名:“?”
不是很懂小青道长又在想什么呢。
临市,彪子哥在中午前了解过程昱凤的遭遇过后,一整个下午都在埋头联系人去查有关程昱凤当年签约经纪公司的一些相关内幕。
这种事按理来说,如果不是认识相关行业的内部人员是很难查到的,但谁让彪子哥别的东西没有,就是钱多,他一通真金白银地砸下去,还真让他找到一个经纪公司的前离职高管,从对方嘴里挖出来了点事。
这头,彪子哥也是前脚刚听那个离职高管吐完跟程昱凤有关的部分消息,顺便又听对方大吐特吐了一番有关经纪公司老板的槽,后脚褚宁的电话就跟着拨了过来。
这实在是让彪子哥感到惊讶不已,并认为匿名爸爸果真料事如神!
褚宁表示:“这次真的是巧合。”
彪子哥立刻说:“哎,您就谦虚吧!”
褚宁:“”
不再试图解释,褚宁问道:“你那边都查到了什么消息?”
“如果我找的那人没说谎的话,那事情可就多了。”彪子哥在电话那头道,“您可能不太了解娱乐圈里的事儿,就大多数明星偶像跟经纪公司,他们之间往往都是有很多龃龉的,部分明星跟公司为了合约不公撕破脸也是常有的事,所以程老师不论是在生前还是去世后,他跟经济公司之间的互相成就,反被人们传成一段圈里难得的佳话。”
“程老师跟经纪公司关系好,我是这么认为的,粉丝是这么认为的,甚至他自己也是一直这么以为的,但直到今天我找到的那个离职高管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彪子哥吸了吸鼻子说,“那高管说了,当年程老师的经纪人本来是不想签下程老师的,因为他年龄大了,根本比不过那些十五六岁就准备出道的新人,后来还是他们董事长偶然翻到程老师的资料,看程老师跟她丈夫是一个姓氏,开玩笑说他们八百年前可能是一家,又看程老师是为了梦想离家出走,这才主动让经纪人把他签了下来。”
褚宁听到这里,神色微动,打断他道:“这家经纪公司的董事长这么好心?她叫什么名字?”
“姓陈,叫”彪子哥在电话那边皱眉想了片刻,“叫陈爱莲!”
陈爱莲这个名字刚从电话里漏出声,还不等褚宁反应,旁边努力听电话的方留青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这都什么事儿?
难道是公司老板过太爱护自己的偶像员工,直接爱护到了把对方当亲儿子养,甚至还坚持在对方去世以后都以母子的名义,瞒着道观里给他点长明灯?
这么感天动地的母子情,怎么听起来这么古怪。
方留青这边脑子有点锈住,还没转过来,就听电话里彪子哥的声音更大了些,活像个被一拳打碎了百米滤镜的大冤种,声音愤愤道:“就是这个陈爱莲,我刚开始听那高管这么说,还以为经纪人才是那个坏心眼的,好歹他们经纪公司的老板还算慧眼识珠,是个好人,结果”
“没想到这位陈女士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褚宁非常顺口地把话接了下去。
彪子哥:“对,没错!匿名爸爸您怎么猜出来的?真是太厉害了!”
方留青正想听听这个陈爱莲到底怎么坏呢,就听彪子哥对着褚宁连续输出了一顿又一顿的夸赞跟拦不住的彩虹屁,于是表情变得十分麻木。
褚宁对这些彩虹屁已然非常习惯,于是淡定问道:“陈爱莲都做了什么?”
“陈爱莲做主让程老师的经纪人签下了他,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提出要让程老师更改年龄,快点出道。”彪子哥语气复杂说,“听说那个前高管说,程老师后来对外宣布的出生年月,就是陈爱莲亲自为他选的,同时也是因为这件事,前高管周围的工作人都认为,程老师很对陈爱莲的眼缘跟胃口,于是就给程老师研究了一套能在娱乐圈里稳扎稳打红起来的方案。”
根据前任高管的回忆,那真是一套再好不过的方案,所有人都以为这套方案交上去之后,一定会得到陈爱莲的肯定跟赞扬,但没想到的是,陈爱莲当天就开大会,把他们那群高管都狠狠数落了一顿,并且直白地表示程昱凤不过是公司里刚签约的新人,别人怎么来,他就怎么来。
这位前离职高管以及他们的同事当时都以为是他们会错了意,原来老板并没有打算好好捧一下对方的心思,结果就在当天,陈爱莲骂完他们之后,接着就又拿出另一套方案交给了程昱凤的经纪人,让他照着那套方案安排程昱凤去做。
本着被数落后的逆反心理,前高管拉着几个同事去找了程昱凤的经纪人,要来了那份神秘的新方案,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份“压榨”合同。
那是公司里确定过翻不出任何水花的过气演员才会收到的“压榨”合同,一般来说,拿到那样的合同,就注定了这个人会一直反复流连在地下商演跟站台活动之间,永远失去了出现在大荧幕,大舞台上的机会。
前任高管跟彪子哥说这一段的时候,语气很是嘲讽,所以轮到彪子哥跟褚宁讲陈爱莲做得那些好事的时候,也跟着嘲讽起来:“陈爱莲当初给程老师定下只准他参与低质量站台工作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程老师还是个能力过硬的舞蹈家,跟别的小演员根本不一样。”
程昱凤当年出道的头三年,确实是属于一个查无此人的状态,但正因为经纪公司里给他定的工作既少又闲,于是在三年的时间里,程昱凤直接趁着空闲的时间,把所有他能报名参加的舞蹈比赛都参加了个遍,奖项更是拿了一堆又一堆。
也正是因为这些奖项,到了程昱凤出道的所谓第三年,他便收到了那一年春晚总导演的邀请函,邀请他出席其中的舞蹈节目,以领舞人的身份资格。
当年,程昱凤作为春晚节目领舞,一舞爆红。而他与经纪公司那些所谓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传言,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浩浩荡荡,经年不停地洗脑了所有人。
彪子哥说:“那个前高管告诉我,程老师爆红之后,陈爱莲在办公室跟程老师经纪人发了好一通火,后来看到程老师红地收不住了,才临时改了风向,开始大力捧他。”
不过,也不知道陈爱莲是不是跟程昱凤有仇,前高管描述的时候说,爆红前陈爱莲对在公司里对大家要求,对于程昱凤这种娱乐圈透明人不用上心,只要把他无视彻底,工作方面饿不死就行。
而就在程昱凤爆红之后,陈爱莲也没看出多开心,在发现实在拗不过风向后,她不仅开始给让程昱凤经纪人给他接工作,还要求经纪人专门去给他接那些轮轴转的,美名其曰刷曝光,看起来完全不顾程昱凤死活的样子。
“听说程老师那些年赚下的钱,将近有七成都被经纪公司拿走了。”彪子哥恨恨说,“偏偏程老师还觉得经纪公司对他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旁边,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电话的方留青忍不住了:“娱乐圈可真黑。”
彪子哥附和:“就是就是!”
顿了顿,他又愣了一下,疑惑问,“匿名爸爸,你身边有人啊?”
“一个朋友。”褚宁随口回了一句,又问,“陈爱莲就只做了这些事?”
“那哪儿能啊!”彪子哥在电话对面拍了拍大腿,接着说,“刚刚说的那些事虽然过分,但黑心老板遍地都是,说起来还不算什么,问题是那个离职的高管还告诉我,他曾经偷偷看见过陈爱莲在程老师爆红之后,私底下拿针扎程老师的照片,而且她不仅扎,还专挑程老师的眉眼口鼻扎!”
方留青闻言,皱了皱眉:“是厌胜术?”
褚宁静静听到这里,沉思了一下,肯定道:“看来这位陈女士,是真的恨不得程昱凤快点死了。”
古有厌胜术,即是巫蛊之术,传说是用以相关之人模样的纸人,玩偶或照片以祈祷或诅咒的方式,来达到压制人,残害人的目的。
这种方法常见于民间,但说实话,大多数普通人的扎小人,顶多也就是起点泄愤的心理作用,除非说是请来专门精研这种巫蛊术的道人,那起到的效果,就非常可怕了。
想到程昱凤当初就是得了急病去世,彪子哥悟了,语气激动道:“难道是她扎小人害死的程老师?程老师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还不能确定。”褚宁先是安抚了一下情绪上头的彪子哥,而后又问他,“陈女士答应签下程昱凤时,说过程昱凤跟她丈夫八百年前是一家,你有没有查一下,她的丈夫是谁,以及陈女士与其丈夫有没有其它子女。”
“她丈夫很早就过世了。”彪子哥下意识回答,“至于子女匿名爸爸你等等,我这就去问问那个离职高管,看他清不清楚。”
彪子哥电话挂的很快,方留青回过神,看向褚宁:“你怎么想的?”
褚宁:“有猜测,但不清楚对不对。”
方留青轻哼一声:“那我也猜一猜,是不是陈爱莲为了帮自己儿子续命,才想尽办法给程昱凤改了年龄,好让程昱凤这个跟他丈夫儿子同姓氏的人来替命啊。”
褚宁不置可否。
倒是终于摆脱了香客们热情围攻的观主施明恩走进长生殿,默然叹息地吩咐旁边正要行礼的几个弟子说:“且去将陈善人挂起的这盏长明灯取下来,熄灭吧。”
旁边弟子惊了一下:“观主?”
“稍后我会亲自给陈善人一个交代,且熄了吧。”施明恩摆摆手,走到方留青跟褚宁身边,他没有理会自己徒弟,而是早有预感地看了眼长明灯上的八字木牌,摇头与褚宁说,“拿将死之人的八字与长寿之人的八字替换,当真作孽,只是不曾想,我等却也做了回帮凶。”
褚宁安慰他:“不知者无罪,道长们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施明恩默然。
长明灯只点生人,不点逝者。
可这盏本属于逝者的长明祈福之灯,他们却点了足足十年,祸水东引,福气西接,真是好一手移花接木。
话到这里,彪子哥那边去找经纪公司前任高管问的事也有了答案。
手机响起,在方留青催促的目光中,褚宁接起电话。
电话对面,彪子哥声音有些恍惚:“我问了高管,他说陈爱莲跟她丈夫确实有个一儿子,只是听说,陈爱莲这个儿子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好,很少会出现在人前,而且有件事很巧,这高管跟我说,陈爱莲的儿子跟他正好是一般大的年纪。”
褚宁问:“这高管多大?”
“八五年的。”彪子哥吞了吞口水,有些茫然,“所以陈爱莲的儿子也是八五年,甚至陈爱莲亲自给程老师改的年龄,也是八五年。”
“打听一下陈爱莲的儿子现在叫什么吧。”褚宁了然说。
彪子哥则捂脸:“匿名爸爸,实不相瞒,我正拉着我两个朋友在查,但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拉的两个朋友自然就是塔罗召唤兽跟怪谈老史两人了。
这俩都是网上冲浪的好手,而且两人查东西的思路很清奇,竟是直奔到了企查查上,开始寻找有陈爱莲作为法人的公司,然后顺藤摸瓜,惊讶地发现,在她名下的公司里,竟然出现了好几家的财务负责人,都显示了姓名就叫“程昱凤”!
可程昱凤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而且这几家公司里,很明显有一半都是在程昱凤去世后才陆续投资建立,所以这上面的程昱凤又是谁,跟陈爱莲本人又是什么关系?
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这名字跟彪子喜欢的那个过世偶像,是不是一模一样?”怪谈老史看着电脑上的显示,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塔罗召唤兽则摸着下巴说:“啧,同名同姓,出生时辰还被人硬生生做了互换,你这个程老师,别不是被人替命了吧?”
彪子哥看着电脑上的显示,表情复杂地跟褚宁转述了一遍。
褚宁在电话这边点点头:“我知道了。”
彪子哥听着褚宁平淡的语气,却很是不知错所:“匿名爸爸,那现在怎么办?”
他原以为,程昱凤也就是被经纪公司给坑了,想的是这几天里要把经纪公司对程老师做的坏事都曝光出来,可事情发展到现在,以他原有的对玄学灵异方面的了解却都在告诉他,这事儿它就不对劲,太不对劲儿了!
要真是替命的话
那程老师死的未免也太过无辜,太冤枉了!
至于背后之人,更是恶毒至极!!!
联系到程昱凤死后还变成孤魂野鬼,甚至无法投胎到阴司为自己申诉,彪子哥的心都要为偶像痛死了:“匿名爸爸,请你一定要快点为程老师超度啊!”
等到了地下,就让程老师去告状!
替命这么恶劣的诡计,绝对不能就这么容易让恶人得逞!
听到彪子哥这么说,褚宁不由轻笑一声:“超度肯定是要超度的,至于你之前想做的事情,继续做就好了,不过有关另一个‘程昱凤’的事情,你不必多管。”
彪子哥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褚宁语气平静道:“行恶之人,都将会自食恶果。”
属于“程昱凤”的长明灯被摘了下来。
有刚捐了香火进来看道士们点灯的香客看到这一幕,纷纷上前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这灯看着簇新,像是今年刚点没多久,怎么就突然摘下来了?”有个来给自己刚出生小孙子点长明灯祈福的老人出了声。
长生殿的道士们闻言,看一眼施明恩。
施明恩自然笑着上前替他们回答:“这盏长明灯是一位香客为自己体弱多病的儿子所求,如今已经坚持点了十年,可惜即便如此,人们的寿数总有尽时,便是长明灯到了如今不可强求之日。”
老人闻言,恍然道:“原来如此。”
顿了顿,他又去找给自己小孙子挂灯的道长,连连追着对方小声说:“这位道长,麻烦帮我孙子的灯再往左移一移,哎对对对,再往左边一点,那边的刚摘了盏要死人的灯,我想着这也太不吉利了”
挂灯道长:“行吧。”
大概是有这老人开了个头,后面进来挂灯的香客一听,都齐刷刷地选择了往左边的地方挂灯,显然是嫌弃刚才摘灯的地方晦气。
长生殿里,施明恩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搞得大殿右边直接空出了一块,不免有些失语。
倒是方留青看了眼自己师父,耸了耸肩,从摘灯的同门手中将那盏长明灯接了过来,喃喃自语道:“真想把这盏害人的灯给毁了。”
“毁了做什么?”褚宁看他一眼说,“施观主既然半途摘了灯,那不是还要给陈女士一个交代?我看,就把这盏灯送过去最好。”
方留青眼睛一亮:“对啊,把这盏灯送回去,什么也不说,吓死对方!”
褚宁笑笑,看向施长恩说:“还请施道长,先行做法超度了那群无辜游魂再说。”
施明恩看着被摘下的长明灯,缓缓道:“这是自然。”
既然弄清楚了程昱凤身上替命一事,施明恩又承诺了给程昱凤一群孤魂野鬼定下的超度法会就在三日之后,褚宁也就没有打算再在道观里多留了。
经历了一下午的事,这会儿天色都暗了许多。
施明恩抬头看了眼天色,出言让方留青送褚宁出道观。
褚宁谢过施明恩,在方留青的陪伴下来到了道观门口。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临别了,方留青才说:“我们道观里平时也不是总有这么多纰漏,这次这个给自己儿子替命的陈爱莲,她实在太大胆了!”
褚宁说:“或许,是她太爱自己的儿子。”
被替换给程昱凤的那个生辰八字的寿命仅有短短三十余载,而从程昱凤的八字来看,若是没有意外,能平稳活到八十岁不是问题。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宛如天堑一般的寿数,任凭任何人遇见了,都很难不心动吧。
但话虽如此,程昱凤又何其无辜?
他的寿数也或许是自己前世积德数次轮回,才换来这一回平稳顺遂,如今却又白白被人抢去替了,也着实令人含恨不已。
摇摇头,褚宁挥手与方留青说了再见。
方留青看他走远了,回头往道观里走,刚走出几步,就是突然一阵跳脚,翻出手机噼里啪啦就开始给褚宁发信息:【刚刚忘了说,过几天我要去临时进行一项道观联合举行的除鬼比试,你最近几天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多画几张符箓?看我不秀死临市那群道士。】
过了几分钟,褚宁坐上地铁,看到这条消息,轻笑一声,打字回复:【可以画,但价格嘛】
方留青:【啊啊啊,我不管,我可没有邱总那么多钱!】
方留青:【不过那个比赛奖金有足足十万,你帮我画几张符,到时候我拿了头奖,咱们平分如何?】
地铁上,褚宁看到这条消息,挑了挑眉,立刻回复:【成交。】
一下午的劳累过去后,褚宁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褚明明已然交好了论文。
不仅如此,褚明明从学校回来后,甚至还乖乖地做好了晚餐。
晚饭是褚明明自己买菜折腾调料,对着菜谱做出来的,褚宁回家洗完手,出来就看到最后一道汤菜被摆上了桌。
兄弟两个好不容易在家里做顿饭吃,几乎是掐着点的,褚宁飞快给褚妈拨了个视频过去。
梅静原本伏在案上给新设计的娃衣画设计草图,见到大儿子拨了视频过来,接起来就看到了满满一小圆桌的菜,还有小儿子在镜头里傻兮兮的笑。
“今晚吃的好丰盛。”
褚宁看到镜头里的妈妈,一本正经地夸赞道,边说还特意用镜头给了饭菜一个大特写,“妈,你的小儿子手艺可真好啊,骄不骄傲?”
褚明明嘿嘿一笑,颇为得意地挺了挺胸脯,乐呵呵地说道:“那当然,我特意跟爸学了这么一手,可都是为了以后找女朋友做准备!”
梅静闻言,嗤笑一声:“你也就嘴上说说,倒也没见你真把人带回来过,也不知道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儿媳妇。”
褚明明理直气壮:“这明明是缘分未到,急不来的!”
梅静笑着摇摇头,又去问褚宁:“宁宁身体最近恢复的怎么样了?”
褚宁微笑地对着镜头:“一切顺利,妈你不用担心。”
褚明明看一眼褚宁,小声说:“妈是不用担心,毕竟哥你这轮椅坐的,也是没谁了哈,上了马路,骑得都比人家电动车还快,呼呼呼的能带出一阵风来。”
说着,褚明明还现场给梅静原景重现地表演了一下他哥“骑”轮椅的飒爽英姿。
看得褚宁十分想要放弃兄友弟恭,把褚明明摁到镜头外面,狠狠暴揍一顿。
梅静当然是不赞成褚宁坐个轮椅还比人家电动车跑得快的,不过她到底没多说什么,孩子大了,管得太多终归不合适,相信儿子自己是数的。
她只是跟两个儿子扔了个消息:“我跟你爸决定下个月回桐城。”
褚明明蓦地愣了一下:“爸要从现在的地方辞职了吗?”
梅静点点头,眼中闪着愉悦的光。
褚明明看到梅静的动作,立刻高兴了,说:“我以前就不赞成爸在现在这个酒店后厨工作,等他来了桐城,完全可以自己开家店!”
说着还一拍胸脯,“有咱哥俩帮衬!”
梅静看一眼褚明明:“你怎么不说给你妈我开家店?”
褚明明“嘿嘿”笑了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早就鼓动妈你来桐城自己开工作室了!”
梅静闻言,无奈地看向褚宁:“宁宁,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明明是家里的一员,您既然决定要开工作室,那就咱们家里的大事,明明当然要知道了。”褚宁笑笑说。
褚明明震惊:“卧槽,哥,你居然喊我明明!”
褚宁看他一眼,悠悠问道:“嗯,不可以吗?”
“怪肉麻的。”褚明明叹了口气,遗憾说,“可惜了哥你比我大,不然我也能喊你宁宁了”
“嗯?”褚宁表面笑眯眯,结果抬手就是一巴掌扣在褚明明的肩膀上。
褚明明当即“嗷”地一声叫,瞬间蹦得离褚宁三米远,直看得视频对面的梅静啼笑皆非。
母子三人又热热闹闹地聊了一会儿,梅静还赶着设计图纸,于是很快就挂断了视频。
能看着褚宁跟褚明明兄弟两个相处起来关系这么好,其实在几个月之前,都是梅静没能想到的。
低头伏案的时间略长了一些,她心里边想着一些事,边抬头扭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然后就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一张全家福。
这张全家福还是当时褚宁刚醒来时候,全家人都守在医院,请来帮忙换药的小护士拍的。
照片上,褚宁面色有些苍白地坐在轮椅上,但表情却非常轻松,而她的小儿子显然也十分高兴,傻乎乎地站在褚宁身后,还坏心眼地在自己刚认回来的哥哥头上比了个大大的剪刀手。
两个儿子身边,是她跟老褚两个人分别单手搭在两个儿子的肩上,虽然看起来都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但眼底却也未见阴翳。
这是她们一家四口拍的第一张全家福,比起头十几年每年拍下那些对比来看,并不精致,甚至说构图并不怎么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梅静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都有一种十分圆满的感觉。
就像心里有那么一块空缺,突然因为褚宁的出现,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填上了。
其实在认回褚宁之前,许多人都跟她和老褚说,褚宁是从小被豪门里养大了的小少爷,脾气刁钻,性格也不好,论起贴心孝顺,还是从小养在身前的褚修然更好,更优秀。
他们告诫她,哪怕是让两个孩子都认祖归宗了,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修然那个孩子,至于褚宁这种看起来已经长歪废掉的小孩,就放养着不要招惹算了。
可那怎么能行?
对于梅静来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
她无法区分,甚至无法割舍任何一个。
这么想着,梅静又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张许久未看的照片来,是当时褚修然离开家里之前,在桐城大学拍的毕业照。
照片上的少年身形笔挺,穿着宽大的学士服,意气风发。
只是一年不见,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梅静愣愣地想到这里。
随后,只听屋里落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褚宁并不知道一场视频通话给自己亲妈带来那么多的心事。
他挂断视频后,就收到了来自李清华在临市的消息,说是今天他跟那家闹鬼别墅的主人见了一面,是个带着大金链子的老大哥,老大哥这人还挺好说话的,陪着李清华一起去别墅外面走了一圈,最后在别墅的几个角上,都用山林周围的大石头,给压上了符箓。
李清华是第一回做这种事,原先想着压符箓的时候问问褚宁来着。
结果老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多年被着别墅里的女鬼给折磨惨了,所以专门找高人做了突击学习,见他一拿出褚宁给的符箓来,就眼睛一亮,确定这符箓对压制女鬼真的有用,然后就二话不说,自己接过手去帮忙压了。
褚宁看到这里,给李清华回复:【那这不是正好了?】
李清华十分做作地遗憾回答:【本来是轮到我去镇压女鬼拯救世界的,怎奈被老大哥抢了先。】
褚宁:【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99了,不聊了先。】
李清华:【】
李清华:【等等,喂,别走!】
李清华:【那别墅主人让我问你来着,他说那个女鬼是暂时被压制住了,可这还不算完全除掉,所以那两百万还不能给,得等看你什么时候过去一趟,把女鬼彻底除掉。】
褚宁看到消息,沉思了一下,回复说:【最少三天之后吧。】
李清华:【那您可早点过来临市,我可是跟学校请了假的,时间太长我怕是要被康主任爆`头。】
褚宁:【】
褚宁:【其实你可以先回学校。】
李清华:【?那不要,我好不容易请一次长假,而且我还想看你亲自下手除鬼呢,感觉很刺激。】
褚宁:【嗯,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会如实帮你转达给康主任的。】
李清华:【????】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施明恩如之前的承诺,给程昱凤等十几个孤魂野鬼一块做了超度。
就是在超度之前,褚宁私下又召来程昱凤见了一面,跟他说了一下发生在他身上的替命一事。
“等到了阴司,见到判官,只管有冤诉冤。”看着程昱凤得知真相后愣怔的表情,褚宁想了想又说,“要是怕被心怀恶意的阴差拦路,你只管大喊甲乙大人救命便是。”
程昱凤:“?”
甲乙是什么鬼,也是阴差不成?
看程昱凤一脸懵逼,顿了顿,褚宁又补充道,“或者说,若你要是能看到一个长相颇好的阴差大人,抓住他喊救命也是可以的,他人很好。”
程昱凤:“”长相颇好是个什么形容?
是让他看见长得好的阴差就喊救命的意思吗?
为什么这位褚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很难理解。
不过难以理解归难以理解,褚宁作为自己的恩人,程昱凤还是牢牢地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要么就喊甲乙救命,要么就找长相好的求救!
牢记牢记!
看着程昱凤一脸认真地记下,甚至离开后回到孤魂堆里,郑重其事地跟所有都嘱托了一遍。
再然后,他们这群孤魂野鬼就安心等超度了!
包括程昱凤在内,十几名游荡多年的野鬼被超度的那一天,风和日丽,天气晴。
而就在东岳观里举行完集体超度仪式不久,临市的某经纪公司总部,作为董事长的陈爱莲,却突然收到了来自东岳观寄来的包裹。
“东岳观来的包裹?”陈爱莲脸上画着浓重的妆容,看向递交包裹的助理。
助理点点头,表示说:“快递员给我的时候,说是今天一定要交到您手里。”
陈爱莲看着桌上的方形包裹,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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