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我靠演技攻略N个大佬 > 【终章】
    连宝福离世后, 皇上下令将连修升至内侍省大监一职。


    如此,养心殿中时常出入之人,便是前来诊治的贺白, 大监连修, 御前尚义宋楚灵,还有代掌朝政的李砚。


    欣昭仪隔三差五也会来殿中陪伴, 皇后倒是很少过来,整日在坤宁宫抄写佛经为皇上祈福。


    诏狱中传来消息,娴贵妃病重晕厥。皇上派宋楚灵带太医前去查看, 可否属实。


    宋楚灵便与贺白奉命来到诏狱。


    便是娴贵妃一直不肯认罪, 在诸多证据面前, 也不容她抵赖, 剥夺褫号的旨意下来后,原本还在诏狱中能有些许体面的她,彻底被当做罪人对待。


    昔日的雍容华贵在她身上全然不见, 那温厚敦良的假面也彻底露出。


    在听到长廊尽头铁链滑动的声音时, 娴贵妃不顾一切朝外喊道:“本宫要见皇上, 本宫有要事要与皇上禀明!”


    阴暗潮湿的墙壁上,烛火在跳动, 她看见宋楚灵与贺白出现在眼前时,先是愣了一瞬, 随后冷笑道:“贺章可当真是有个好儿子!”


    狱卒将铁门打开, 娴贵妃慢慢从地上站起身, 她脚下拴着铁链, 无法朝二人靠近, 索性端出几分往日仪态,坐在那硬石板上, 抬手指着贺白道:“赵嬷嬷的病是你做的,贺章也是你害死的,连皇上的毒……也是下的。”


    在诏狱的这段时间,娴贵妃将诸多事情反复深思,这当中有许多她想不通的地方,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赵嬷嬷无端病重,贺章之死,再加上皇上中毒,这些事的背后,定是离不开太医院的。


    贺章是她的人,能让贺章掉以轻心的,必是他那医术超卓的好儿子贺白。


    在宋楚灵和贺白走进铁门之时,身后的张六已经将周围的狱卒打点走了。


    看到这一幕,娴贵妃不由低笑,“你们怕了,这便说明,我猜对了。”


    “你好歹运筹帷幄这么多年,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宋楚灵神情冷漠,朝她走进一步,“每个入诏狱的人,都会说自己是无辜的,将脏水泼到旁人身上,若狱卒听后会信以为真去禀报,你自己想想……这可能么?”


    “本宫是娴贵妃,本宫为皇上添了两位皇子!怎可和那些罪人相提并论?”娴贵妃道。


    宋楚灵不由轻笑,“你曾经是,不过现在的你,只是诏狱中的罪人郑氏,连名字都不配有。”


    她一面说着,又朝前走去一步,墙上铁窗的光亮落在她的面容上,她朝她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温声问道:“你可认得我?”


    娴贵妃自然知道宋楚灵与宸妃像,可往常宋楚灵故意做出的那般神情,又能极为明显的让人将她与宸妃区分,直到此刻,看到这样的宋楚灵时,她愣在原地许久,都未回过神来,“你、你为何会与她……”


    “会与她这般相似,对么?”宋楚灵弯唇道,“我不会说的,我便是要你带着困惑日日受尽折磨。”


    娴贵妃猛然回神,“你到底和荣林欣是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她、是她在何时生下的野种?”


    宋楚灵眉心微蹙,语气失望道:“是我高估你了么,你的颓势让我有些惊讶,我以为今日你我相见时,你会是从容不迫,镇定异常的模样……”


    她语气一转,再次轻笑,“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你,何时受过这样的冤屈,你的起点之高,让你将旁人性命视如草芥,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们权势的垫脚石,所以,当有一日,你落到与他们同等地位时,你的那些淡定从容,便会烟消云散……”


    “我要见皇上!”在对上宋楚灵那极其镇定的眼眸时,娴贵妃莫名感到周身生寒,她没有心思去听她说教,她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宋楚灵停下脚步,将手伸到身侧,贺白将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递到她手中。


    “这是什么,你们要做什么?”娴贵妃语气明显开始紧张。


    宋楚灵一面将药瓶打开,从里面道出一粒极为醒目的红色丹药,一面淡道:“皇上听闻你病重,让我带太医来看看。”


    娴贵妃先是朝后缩了一下,随后想到了什么,忙扬起头道:“皇上还是挂念我的,我好歹与他夫妻一场,还为他诞下两位皇子,他不忍我病重……”


    “啪!”


    清脆的一声在娴贵妃脸上响起,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楚灵,“你、你竟敢打我?”


    宋楚灵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冷道:“郑氏请谨言慎行,皇上的正妻只会是皇后娘娘,而非是你。”


    娴贵妃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她瞬间便要起身朝宋楚灵扑去,可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是宋楚灵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就被宋楚灵推翻在地。


    “你屡屡提及二皇子与三皇子,那你可知,他们很快会来陪你,哦不,”宋楚灵顿了顿,脸上的阴冷又多了几分,“应该说,我会给他们痛快,会给整个郑氏痛快,就如当初的荣家一样,而你不会……”


    她说着,在她面前顿下,一把将她头发拉起,娴贵妃痛叫一声,那红丹顺势被宋楚灵丢入她口中。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娴贵妃惊恐地想要将丹药扣出,可她的手被宋楚灵死死握住,根本动弹不得。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宋楚灵冷冷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会如何,你的母族会如何,你的两位儿子又会如何,早在九年前,你自己就已将结局写好。”


    她在娴贵妃惊诧地眸光中,缓缓起身,“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你要开始还债了。”


    宋楚灵起身朝外走去,娴贵妃在她身后不住哭叫,“贱婢,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你回来,你回来,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活在未知的恐惧当中,她的痛苦应会加倍。


    自这日之后,宋楚灵与贺白会亲自来诏狱,将那红丹喂给她吃。


    今年的初雪来得及早,刚至晚秋便给这碧瓦红墙上染了一抹淡淡的银色。


    宋楚灵站在高台上,望着南方出神,身后一只手忽然将他腰身揽住。


    “在想什么?”李砚问她。


    宋楚灵慢慢收回目光道:“李碣到了何处,还需多久能够赶至上京?”


    李砚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朝她方才望着的地方看去,“最快下月。”


    “好。”宋楚灵蹙眉思忖道,“李碣入关之后,便要派人将消息传入他耳中,最好是与郑氏有关之人,才能叫他相信,还有便是他的行程,务必要精准,待李碣行至上京外十里地时,城内一切戒严,定要嘱咐好京兆尹,不管如何,百姓的安危放在首要,还有行宫那边,若能将李砌也同时引出……”


    宋楚灵说了一通,觉察到李砚在盯着她看,她便忽然停下,转过身来,“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李砚眼神中有赞叹,也有些许的异样,他道:“你说得每一个字,都与我想的一样,有时候我会想,你若是男子,该有多可怕。”


    宋楚灵失笑,“我不想当男子,我也不想可怕。”


    她也想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啊,可她的人生已经成了这般模样,她唯有咬住牙根,继续走下去。


    “你怎么知道京兆尹会听我的?”李砚问道。


    宋楚灵望着他道:“所有人都以为你背后没有任何势力,可我知道,你背后是齐嫔,而京兆尹正是齐嫔母族岳氏之人。”


    皇上还在亲王府邸时,能入他后宅的女子,放眼整个上京,不是百年旺族,便是当朝重臣,齐嫔自也不会例外。


    她母族岳氏之所以容易被人忽略,乃是因为岳氏向来以官者清廉自居,府邸那门前那两座石狮子,便是加起来都不如郑氏门前那一只大。


    然岳氏正是借着这份不起眼,在风云多变的上京,能屹立不倒,乃至现在,不论朝堂,还是商贾,皆有人脉在手,他们做事向来稳妥,一旦出手,从未站错过边。


    “你是如何知道的?”李砚尤为好奇。


    宋楚灵道:“齐嫔膝下无子,静乐已到及笄之年,婚事一直未定,她肯做你的依仗,想必是为了给静乐日后某一个好前程,给岳氏一个安稳。”


    的确如宋楚灵所说,齐嫔在一众妃嫔中活得最为通透,她知道皇后根本做不得主,娴贵妃手段阴狠,与其依附这二人,与虎谋皮,不如另谋出路,暗中扶持那无人在意的李砚。


    “皇后娘娘去年在行宫生辰宴那日,向来不会参与纷争的齐嫔,会忽然出声为我说话时,我便猜出了几分。”宋楚灵道。


    李砚不由弯唇,将她再度揽在身前,“是我临走前曾与她交待,让她护你周全。”


    宋楚灵道:“还有李砌当时提出要公主和亲时,你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出言将他驳斥,这当中便是因为静乐的缘故。”


    李砚在她后背上轻轻摩挲,喃喃道:“荣林溪啊,你为何这般聪慧呢……”


    十一月的上京一连数场大雪,将人冻得直打冷颤。


    皇上久病不起,朝中政事几乎全部都交在了李砚手中,然他依旧每日都会来养心殿,将所有事都说予他听。


    皇上有时听着听着,会忽然打盹,李砚也没有停下,继续说着,待他猛然醒来后,还会问方才漏听的那一部分。


    可即便如此,东宫之位依旧没有定下,私下里有人传言,娴贵妃一事尚还不能彻底绝了李碣与李砌的路,只要这二人做事稳妥,带李碣凯旋而归后,顺利将兵权交出,那东宫之位也许便会敲定。


    然谁也没有料到,在李碣帅军即将回京之时,李砌会从行宫逃出,暗中有人将他一路护送到李碣的军营内。


    李砌将娴贵妃的断臂放到李碣面前时,李碣当场一声怒吼,提刀就要冲进皇城。


    到底是李砌更加稳重,身边谋士与他道,“两位殿下不在皇城的这段时间,皇上忽然病重,对外称是贵妃娘娘投毒谋逆,可娘娘为何这样做,这是没有道理的,如今朝事全由那李砚把持,明显便是在等三殿下回去,一旦这兵权交于他手中,两位殿下与娘娘皆会……”


    说到这儿,那谋士频频摇头叹气,“依卑职之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不如直接带兵攻入皇城,打着救驾的旗号,先将那李砚杀了,再将母亲从诏狱救出,至于皇位……”李碣说着,看向身侧李砌。


    望着桌上残臂,李砌还有些犹豫,李碣却是红着眼直接将那兵符取来,大步朝营长外走去。


    李碣连夜攻入上京,朝堂内外一片哗然,自是以为他率兵造反。


    消息传入养心殿时,皇上气得从那龙床上爬起,将这两个不孝子一通怒骂。


    李砚自不忘添油加醋,故意道:“是儿臣失职,没叫人将二哥看住,至于三哥……他最是听娴贵妃的话,兴许他只是一时冲动,若让贵妃能出面劝解,兴许……”


    这一番话正中要害,皇上听后更加震怒,下意识就会认为,正是因为娴贵妃的缘故,这两个不孝子才敢忤逆于他。


    “给朕,将那贱人即刻处死,朕要她的头颅挂在午门上!”


    宋楚灵自然不会让娴贵妃轻而易举的死去,连修并未将原话传出,只是让人去诏狱将娴贵妃另一只胳膊砍去,挂在午门之上。


    李碣在看到这一幕时,彻底崩溃,杀红了眼般直冲进皇城,到底是在边境浴血奋战过的将领,将李砚提前做的部署一道道击溃。


    眼看那漫天火光与血腥扑入太和门,御林军将养心殿团团围住,李砚也安耐不住,亲自持兵器护在殿外。


    厮杀声愈发靠近,一道道飞箭划破夜空,听得无比清晰。


    皇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再次怒骂,“这两个逆子,是要弑父逼宫!”


    原本不至于会被李碣打到这个地步,是李研未曾料到,那对外将女儿宠爱至极的荣亲王,会不顾城楼上嘉悦郡主的安危,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直接叫人取箭将嘉悦射伤,若不是身侧侍卫出手快,那一箭会直接要了嘉悦的命。


    “对于男人而言,权势的诱惑与一位女子相比,孰轻孰重其实不难猜想。”


    宋楚灵之前与李砚说过,可他还是觉得,荣亲王多少会犹豫,但凡他犹豫片刻,局势都不会如现在这般严峻。


    喊杀声几乎就在耳边,宋楚灵也愈发坐不住,想要出去帮忙,连修怎肯让她涉险,叫人将她好生看护,自己却推门而出。


    空气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连修在厮杀中看到那极远之处,有人抬箭对着李砚,周遭一切似乎倏然变慢,他在这一瞬间竟能想到许多事,在思绪飞速的翻涌之后,随着那箭飞速射出,他横在了李砚身前。


    宋楚灵看到李砚将门踢开,连修被人抬进殿中时,眼泪瞬间涌出,贺白就守在殿内,见状立即拿着药箱来到连修身旁。


    李砚身上的盔甲上鲜血淋漓,他想要宽慰她,可门外的杀敌声让他不敢再有半分差池,他嘱咐身侧侍卫,随后再次推门而出。


    张六极有眼色,表面上是忧心众人安危,让侍卫皆护在门后,实则给了两人说话的机会。


    贺白还在处理伤口,所幸这一箭没有靠近心脉,只是射在了左肩上,不然这般力度,连修定会当场毙命。


    宋楚灵方才已从侍卫口中得知,连修这一箭是为李砚所挡,她瞬间泪如雨下。


    他不该如此的,他这样,叫她日后如何能狠下心来。


    这些话她并未从口中说出,可连修只是望着她,便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他缓缓将手挪到她面前,拿小指轻轻将她手指勾住,用那只有近身才能听清的声音,低哑开口:“他心中对我有亏欠,便不会让我轻易离开……”


    “你怎么这样傻呢?”宋楚灵哭得泣不成声。


    连修吃痛,眉心骤然蹙起,可随之,他唇角却露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他不是傻,他是要在她身边啊。


    嗖的一声,一支箭射在窗上,殿内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宋楚灵与连修的手掌倏然握紧。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箭……无数箭羽朝殿□□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无比激动的声音。


    “暗影卫!是暗影卫来了!”


    暗影卫乃大魏先祖开国时设的一批千人的精锐侍卫,只认影符,不认君王,每一朝皆会由上一任暗影卫的执掌者秘密将影符交于下一任。


    谁都不曾想到,先帝当初会将影符传到自己的孙辈晋王手中,而非当今圣上。


    暗影卫的加入让局势瞬间转变。


    李碣能带入皇城的人本就不多,与御林军奋战数个时辰,眼看已经攻入养心殿,却被这批暗影卫所阻拦,他疯了般冲出人群,想要直接闯进殿中,却被殿外李砚所拦。


    两人一番厮杀,最终李碣倒在了李砚剑下。


    “好你个李砚,竟将自己藏至这般深……”


    李砚不再犹豫,手起刀落之下,李碣彻底没了气息,而他的党羽也渐渐放弃抵抗,只那荣亲王还在挣扎,却是让暗影卫也将他就地处决。


    尚在十里开外的李砌,自也没能逃过,被李研派出的一支暗影卫一并拿下。


    李砚推门走进殿中,将刀直接丢给一个侍卫,随后拿出帕子一面擦拭手上鲜血,一面朝宋楚灵走来。


    他将她手紧紧握住,询问贺白连修的伤势,贺白自是将伤势说重几分,只是暂无性命之忧。


    李砚暗暗松了口气,与连修颔首之后,拉着宋楚灵朝寝殿走去。


    龙榻之上,姜黄色的床帐上满是血迹,这皆是皇上气急攻心所致。


    他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靠在那金丝团攒做的枕头上,饶是这般筋疲力竭之下,他那眉眼中还依旧存着三分威严。


    李砚上前道:“父皇,逆贼已亡。”


    皇上问道:“是你亲自斩杀的?”


    李砚道:“正是。”


    皇上声音低沉地笑了起来,“朕的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藏得深啊,老大身后有暗影卫,老二老三想要弑父逼宫,而你……故作不学无术,实则暗地筹谋,连那骁勇的老三都不是你对手,想必你那武艺绝非寻常啊……”


    李砚面无表情道:“儿臣若不是大巧若拙,可能活到今日?”


    “咳咳。”皇上咳了几声后,又是一阵低笑,“那你现在意要如何?”


    李砚没说话,他将宋楚灵手松开,从桌上端来一杯水,走到皇上身侧,皇上自是没有去接。


    如今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父皇可记得王若如?”


    在念出这个名字时,李砚眸中难得见到一丝温软。


    皇上蹙眉怔愣,想了许久都没记起来,这是何人。


    见他如此,李砚将那水杯直接丢到一旁,破碎的声音响起时,他不由冷嗤,“皇上应是忘记了,这是我母亲的名讳,她不是因病过世,也不是第一个因后宫争斗而死的女子,陛下可知?”


    皇上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朕对后宫之事向来厌烦,怎会知晓这些?”


    “所以呢?”李砚冷冷望他,“既是不喜欢,为何还要放任其流?”


    皇上也沉了语调,“朕乃一国之君,朕有国事,朕有臣民,怎能将经历放在后宫之中?”


    “后宫的妃嫔不是子民么?”李砚沉声呵道,“母亲之死你从未彻查,但凡你将她视作人来看,便能查出是那郑氏所谓,可你呢?你从不过问,就好像她是你人生中的污点,甚至诞下皇嗣都未曾与她封妃,她是瘦马不假,可瘦马也是人!”


    皇上忍不住一阵急咳,在之后,他语速虽缓,语气却依旧阴沉,“先有国,再有家,朕的后宫岂是与你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朕也有朕的无可奈何!”


    “国之大,正是由无数家而构成。”李砚说到。


    皇上抬眼望他,“你……你这是在怨恨朕?”


    “是。”李砚直言道,“母亲之死,正是拜你所赐,宸妃也因你而亡,娴贵妃也是如此,还有……”


    “放肆!”皇上怒斥。


    李砚神情未变,继续道:“你这般动怒,是因为我提了宸妃,还是因为我说得句句属实?”


    皇上喘着粗气,开始剧烈地咳嗽,“滚,滚出去!”


    “我的话还未说完。”李砚不为所动。


    宋楚灵长出一口气,慢慢走到床边,重新倒了杯水,递去皇上面前。


    皇上下意识想接,可随即又将手收了回去,“咳咳,传、传太医,贺、贺白……”


    “皇上不必找太医了。”宋楚灵淡淡道,“没有用的,姐姐当年也是如此,即便太医来了,也回天乏术。”


    “姐姐?”皇上愣了一瞬,蹙眉朝她看去。


    宋楚灵深吸一口气,将当年之事缓缓道出,她从自己出生之后开始说起,说到被送入昭偌寺寄养,说到贺白与荣林欣两情相悦,说到荣林欣被迫入宫为妃……


    在说到她因担忧贺白安危,面对皇上不断逼问,也不愿说出为何会深夜去延晖阁时,皇上已然愣住,低喃着道:“她为何不说……她说予朕,朕会为她做主……”


    “别自欺欺人了,因她自尽你便拿整个荣家泄愤,你这般心性,能容得下贺白么?”


    宋楚灵毫不客气地将他揭穿,随后继续往下说着,听到李碂是因朱砂而亡时,又是一口鲜红落在了姜黄色的幔帐上。


    “朕、朕不知,朕不知会是如此……”


    “皇上是不知,还是不想知?”宋楚灵异常平静地望着他,“你不必和我解释,不如自己去和姐姐说,当着荣家之人的面,当着所有因你而亡故之人的面,好好同他们解释吧。”


    皇上彻底倒在床榻上,他泪水从眼眶中漫出,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那片姜黄,直到他胸口起伏彻底停下,宋楚灵与李砚才才转身朝外走去。


    此时大殿之内,已被清扫开来,连修也被人带下去休息,李研被常宁推到殿中,在看到李砚与宋楚灵一道出现时,他宽袖中的手不由慢慢握住。


    “楚灵……或者,我该叫你荣林溪?”


    不难想到,若李研手握暗影卫,若想在一年内将她身份查明,并非难事。


    “我去过盛江村,见到了宋楚灵的母亲,她口中之人,与你极其相似,可我还是听出来了,那不是你……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将这些告诉她。”


    李研到底还是查出来了,那真正的宋楚灵,如今身在昭偌寺中,当初她的确是与人要来上京,想要入宫为婢,可领她一道前来的那个婶娘,在途径昭偌寺时不慎染病,当时荣林溪正在山下义诊,与师父一道将二人收留,最终,那婶娘还是没能撑过去,宋楚灵也因她的缘故,不慎被传染。


    在荣林溪与师父的精心照顾下,宋楚灵逐渐好转,却因染病浑身都落下了豆子大小的红痕,她不能入宫为婢,甚至连人都不愿见,她也就此皈依佛门,从未再下上与外人接触过。


    师父早在第一眼看到宋楚灵时,便觉得二人面容有些相似,只是宋楚灵因常年在地里干活,皮肤比荣林溪黑,皮肤也更为粗糙,那张脸也较为圆润,她眉眼弯弯喜欢笑,荣林溪则是标准的浓眉大眼。


    于是,师父要她开始模仿宋楚灵的一言一行,平日里她吃饭也会多吃一碗,很快那张脸也与宋楚灵一样圆润,她的浓眉被修剪成一道细眉,她与人一说话,便弯了眉眼。


    不到半年,荣林溪便能做到与宋楚灵八分相似。


    自此,她便拿着宋楚灵的户籍,顶着她的名讳一步步走到今天。


    “林溪。”李研朝她伸出手,“可愿意与我一起?”


    在他已经彻底了解她,在他不再用逃避的心去面对各种纷争时,他为她迈出了这一步。


    宋楚灵没有说话,只蹙眉望着他。


    “林溪,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真切,在说完后,他甚至将眸光落在了殿中上首的那张梨花木盘龙椅上。


    他愿意为她争,只要她告诉他,她要的是那个位子。


    暗影卫虽在李研手中,朝事他却从未涉足,李砚背后又有岳氏帮扶,若这二人再起纷争,上京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宋楚灵望着他久久不语,最后她将李砚松开,却没有去接李研的手,她来到他面前,像从前那样蹲在他腿边,轻声问道:“那样,你会开心么?”


    不会,他不会开心,可是为了她,他愿意去做。


    李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温柔地望着她道:“我只是想在你身边,你可知,午后醒来的那碗药,极其苦涩,难以下咽……”


    宋楚灵立即垂下眼来,没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神情,许久后,她又是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来笑着对他道:“可是王爷,我想你开心啊,我想你一直开心下去……”


    这番话她曾经对他说过,他记得极其清楚,在这番话之后,是那句“因为你开心了,我才会开心啊。”


    李研眼角慢慢溢出泪水,他什么也没有说,他冲她露出温笑,最后一次抬手宠溺的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


    “好。”


    ——————————


    “你我本是同类人,你的母亲是宫斗的牺牲品,我的家族亦是,你身在储位,日后你的家,到底要如何,皆有你来定夺,你可以如旁人那样,三宫六院美人入怀,不论他们生死,不顾他们会如何这些明争暗斗中慢慢凋零……如你母妃,如我家姐……”荣林溪道。


    “我说了,我会封你为后……”李砚道。


    “我信,我自始至终都信你,从第一次遇见你,我不就信了么,我相信殿下也是信我的,不然那晚我们中必定有一个会走不出那间屋子,不是么?”


    李砚不说话,深看着她。


    荣林溪笑容中带着无奈和苦涩,“我曾笑这金砖红瓦中的燕雀,往后,我又何尝不是他们,不过好在有殿下的爱护,我会是他们当中飞得最高的那只……然飞得最高,便意味着最累。”


    “你也会怕累啊……”李砚带着几分玩笑口吻。


    荣林溪笑道:“怕啊,如何不怕,但在那个位置上,怎敢叫自己松懈?”


    李砚知道,她不仅要稳坐后位,还要她的孩子成为太子,若她暂无所出,自然也不会让那些莺莺燕燕所出。


    李砚也跟着笑了,“原来你对自己这样没自信啊。”


    荣林溪微微蹙眉,李砚将她用力揽在怀中,用下巴抵在她发顶上,许久后,长出一口气道:“我也怕累,应付你一个便足矣,至于其他人……从未想过,也从未打算有过。”


    “林溪,对我再多些信任,你得到的不是偏爱,是独爱。”李砚说完,垂眸与她凝视。


    荣林溪从他眼中看到的从未有过的认真与坚定。


    李砚看到母亲消瘦蹉跎的样子,心里会疼,想到那些肮脏的勾心斗角,他也会恶心。


    他永远不会成为那样的人,像那些高位者一样,放任这样的丑陋不理,也不会让他的女人,深陷那样的泥潭中。


    “朕的后宫,仅你一人。”他对她许诺。


    她似乎依旧不信,“若朝臣……”


    “关他们屁事。”他一口回绝。


    大魏三十一年春,先帝因病过世,四皇子李砚登基,追封其生母王若如为容贤皇太后。


    孝慈太后皈依佛门,入昭偌寺出家为尼。


    荣氏一族满门追烈,荣氏之女荣林溪册封为后。


    ——————————


    帝后大婚之日,她凤冠霞帔,身侧连修将她扶至太和殿外,他侧眸看向一旁的女子。


    望着明媚的柔光下,他头顶凤冠为他亲手所制,而这身虹赏,也出自他一针一线。


    今生能伴在她左右,分明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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