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沓情书


    林羽一动不敢动, 怕暴露自己一直在睡觉的假象,内心里却翻了天,之前那点小小的酸涩都烟消云散。


    第二天一早,小张开车过来接韩冬生去机场, 林羽今天约好了上午要和郑区长见面, 没办法去机场送他, 两人就在家里楼下匆匆道别。


    小张在, 他们不好怎么亲昵,林羽只是依恋地握了握韩冬生的手。


    韩冬生垂眸看着他,“这次出差时间长,我尽量在你生日前赶回来。”


    林羽摇头道:“你忙你的,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过不过生日都行的。”


    韩冬生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鬓发, 笑道:“你比冬雪也大不了几岁, 还小呢。”


    韩冬生去机场了,林羽也去了区政府。


    郑区长看了他们去南方考察做的报告,有想法在本地也扶植起一个厂子,专门做年俗、民俗文化用品,以后就可以肥水不流外人田, 也减少其他企业的采购成本。


    今天找林羽等人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他们的看法。


    林羽对此事是乐见其成的, 也主动表示愿意将一部分采购订单交给本地的厂子做, 以后厂子规模大了, 他也可以将全部订单转到本地。


    事情商量完了, 临走之前, 郑区长拍了拍林羽肩膀, 笑道:“当初我虽然看好你, 但并没想到你会发展得这么快, 短短两年时间,你已经可以帮助带动其他企业了,很厉害!”


    林羽也笑道:“都是郑区长指导得好,”他指着墙上的那副标语,“‘为百姓做实事,关注百姓切身利益’,您做得比那上面说得还好!”


    郑区长回头看了一眼那标语,想起来第一次见眼前这年轻人的情景,不由得感叹道:“你啊,一点没变!”


    出了政府大院,林羽先回了趟家。


    他家离政府很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中午了,他准备先回家吃个午饭再去山庄。


    他和姥姥刚把午饭吃完,家里客厅电话就响了。


    林羽小跑过去接起来,“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温柔低沉的声音,“打你办公室电话没人接,就往家里打打试试,没想到你真的在。”


    林羽的神情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他低声道:“回家吃个午饭,你在公司了?”


    韩冬生“嗯”了一声,说:“到首都机场以后,我就直接来了公司,给你打电话是有件事得麻烦你帮忙。”


    林羽有点意外,问:“什么事?”


    韩冬生说:“小冯跟我一起来了首都,他忘记把我办公室钥匙交给行政了,得麻烦你用我之前留在你那备份的钥匙去开一下门,然后把我抽屉里的一份文件传真给我。”


    林羽很干脆地答应道:“好,我这就去。”


    林羽动作利落地收拾了东西,拿了钥匙就下了楼,开上切诺基直奔笔架山而去。


    看门大爷很痛快地就给他放了行,林羽打开车窗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视线移开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但韩冬生着急要文件,他没时间多想,还是一路开车进去,停在韩冬生惯用的停车位。


    跟行政办公室的人打了个招呼后,林羽用钥匙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在办公桌抽屉里找到了韩冬生要的文件。


    按他在电话里给的号码拨过去,电话话筒里很快传来韩冬生低沉好听的声音,说:“小羽,麻烦你了,发给我吧。”


    林羽听到略尖锐的接收传真的鸣音,就按下发送键,将那些传真一页页发送了过去。


    传真发完了,林羽就把那些文件整理好,又放回原位,锁了门准备离开了。


    千里之外的首都腾跃食品公司的会议室内,会议桌旁坐了一圈人,韩冬生在众人的目光中,将传真机传过来的文件顺手整理好,交给了一脸愧疚的助理冯正,然后又回到白板旁边,继续开会。


    林羽下了楼,想要上车时,搭在车门上的手停顿了一下,把车门拉开,手里的东西都放进去后,又关上车门,他慢慢走到了工厂大门的门卫室。


    还离得有一段距离呢,门卫大爷就发现他过来了,从门卫室里出来,笑呵呵地看着他。


    林羽目光打量着他,这人看起来大概得有七十来岁了,穿着厚实的棉袄,身材瘦小,脊背也弯了,脸上肤色黝黑,皱纹也很多,但双眼有神,给人一种干瘦有力的感觉,看着像是干过力气活的。


    他身后的门卫室里,透过玻璃,林羽能看见用来保温的暖气片,还有上面放着的饭盒和一个套着塑料袋的馒头。


    小桌子上则放了一沓报纸,报纸旁边堆了几个空的矿泉水瓶子。在旁边是个小鱼缸,里面几尾小金鱼在里面舒服地游着。


    林羽走到了这位老人的面前,尽管他对对方一无所知,但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熟识感,好像这个人他曾经了解过。


    虽然这样问有点突兀,但林羽还是试探着道:“大爷,您以前是不是就住在笔架山山脚下?”


    那老人笑得憨厚,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过那房子早就已经拆了,现在我住厂子宿舍。”


    林羽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您以前是不是给笔架山附近居民用手推车送水来着?”


    老人还是点头,他看着林羽,笑道:“韩总应该跟您说过我的事吧,他决定在这里投资建厂以后没多久,政府就安排人把笔架山上下都清理了一遍,包括我那座小破屋。”


    “我当时没处可去了,想着去哪个厂子里去当保安或者工人,但人家嫌我年纪大不想要我,我正愁着呢,政府的人就来找我了,给我安排到了救助站,在那边我住了一段时间,再后来,矿泉水厂要施工了,这附近都用隔板圈起来了,韩总亲自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给厂子看大门,我身体一点毛病没有,力气也大,天天干呆着心里烦啊,他一说,那我当然愿意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过来了。”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救助站的人之所以来找我,也是韩总帮我联系的。”


    老人满脸感激地说,“我在这住得暖、吃得饱,还有工资拿,时不时的还有福利和奖金,韩总说,就让我在腾跃养老,将来我老了不能动了,他安排人照顾我。”


    最后,这老人感叹地道:“这活我一定好好干,把大门给守明白了,韩总是个好人,我不能辜负他。”


    和门卫大爷聊完,林羽没开车去山庄,而是又一次回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不算长的一段路上,林羽一直沉浸在一种微微眩晕的状态中,他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自己与韩冬生相处的每一分每一刻,从第一次在政府大院撞上,闻到令他难忘的雪后松柏的味道,到后来对方来惠民小吃吃“霸王餐”,再到那天晚上海边栏杆处,韩冬生对情绪低迷的他提出结婚的提议。


    还有在卧室换衣服时,韩冬生给他的那个情不自禁的拥抱,还有在小帆船手术的医院走廊里,对方在给他讲他的目标时,眼睛里的那种光……。


    一幕幕闪过,最后来到前一天晚上,韩冬生小心翼翼地在他耳侧,几乎用气声说出的那句“我爱你”。


    再到今天,林羽偶然发现这位看门大爷,竟然就是韩冬生曾经给他提过的,在笔架山下靠运水维生的老人,而他竟然一直在这几年里照顾着对方。


    林羽走在冬日凛冽的寒风里,却并不觉得冷,只觉得心头热得如七月烈阳,一股股暖流通过血管输送到四肢百骸,温暖舒适无比。


    尽管目前两人相隔数千公里,但林羽觉得,他从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加了解韩冬生的内心,也从没有一刻如此贴近它。


    那是一颗温暖、闪亮,如水晶一般的心。


    林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又一次打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在传真机那里找到一张白纸,随意从笔筒里抽了支水笔,他刷刷的写下了一行字,在最后落款时,他咬了咬唇,只犹豫了一两秒,就写了“你的拾儿”几个字。


    尽管办公室内空无一人,林羽的脸颊仍然一片绯红,他趁着自己内心火热,勇气还在,一咬牙就将这张刚写好的纸,按照之前韩冬生给的号码传真了过去。


    好在那边的传真机此刻是自动接收,减少了林羽一部分尴尬。


    眼看着传真发过去了,林羽的头脑也从激动与火热中慢慢清醒过来,他的眼睛渐渐睁大,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大对劲。


    此时,一千公里外的首都腾跃食品公司的会议室内,会议仍在进行。


    会议室角落里的传真机响了两声,紧接着有传真件徐徐传送过来。


    不过并没有人太在意,因为这个传真机在会议期间已经响了很多次,总经理助理冯正不时就要打个电话出去,要求外地分公司和销售点将会议相关报表传送过来,然后秘书会将这些传真件收起来或复印分发,或交给韩总。


    会议室里的气氛严肃而沉闷,公司里最近一批产品出现了问题,幸亏被品控及时发现,没有出库,但此事还是让韩总大为震怒,得到消息的第二天这就千里迢迢地赶了回来。


    作为一家食品企业,卫生如果出了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这次及时发现了,但仍然造成了大量的原料和人工成本损失。


    而且一旦出现这种问题,有一就可能会有二,必须在流程上找出漏洞,重新规范。


    整个会议过程中,只有一次韩总在特地去接一个传真件时,态度和缓了不少,其他时间他的神色阴沉得让人不敢跟他对视,会议桌周围的部门主管们都是战战兢兢的,就怕点到自己头上。


    这时,秘书从办公桌旁起身,小跑着去收攒了一堆的传真件。


    她一页页翻开看了一下,冯正在不远处冲她使眼色,意思是催她快点,于是也来不及看到最后,就把这沓文件放到复印机里,复印了十几份,给韩总一份,其余的给所有人下发下去。


    众人拿到文件后,纷纷低头翻看。


    韩冬生也拿着文件,沉声道:“这是津北分工厂上个月的车间清洁记录,咱们在座的都是车间管理和仓库管理方面的高端人才,起码比我这个外行要专业得多。”他将那沓文件甩到桌面上,脸色紧绷,“请你们现在就告诉我,这些记录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会议桌旁,各部门主管满头冒汗地一页页翻看文件,恨不得长了火眼金睛,一下子就把问题揪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地中海头型的中年男主管脸上一僵,拿出这沓文件里最后一张纸,露出迟疑的神色,问:“这是什么?”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三十多岁的女部门经理看了一眼,突然红了脸,她一把抓过那中年男主管手里的那张纸,把自己文件里同样的那张也抽了出来,然后起身把同样看到那页怔愣着的几人手里的那张纸都扯了过来。


    这时,所有人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张纸上的内容是什么意思,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向会议室前端的韩总看去。


    女部门经理小跑着把这沓收好的纸,送到了韩冬生面前,露出尴尬的神色说:“韩总,这个弄错了……哎呀,您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她又转身小跑着回去了。


    韩冬生低头朝桌面上的那沓纸看去,就见白色的A4纸上,用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行字:“冬生,我爱你。”


    下面署名:“你的拾儿”。


    倏忽间,韩冬生面上神情就变了,整个人的气质甚至都发生了变化,从刚才的愤怒威严,转变为一种说不出的柔和和温暖。


    他慢慢翻动着这些一样的纸张,又把自己那沓文件翻弄了一遍,将同样的纸张找出来,细致地垒在一起。


    那之后,韩冬生抬头向办公桌的方向看过去,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淡淡喜悦,环视了会议室一圈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他用低沉的嗓音解释道:“见笑了,是我家那口子。”


    “他年纪还小,喜欢表达,”韩冬生停顿了一下,垂下眸子,嘴角含笑,轻声道,“我也拿他没办法。”


    之后,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将这沓“传真情书”夹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笔记本里。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


    第62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


    传真发出去了, 林羽头脑发的热才散去,清醒了过来。


    韩冬生给他的这个传真号码,未必是他办公室的,就算是, 可能此刻在传真机边上的, 也不一定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发都发了, 后悔也晚了, 林羽只好收拾了一下,迅速离开了这里。


    所以,等韩冬生开完会,打电话到自己办公室时, 已经没人接听电话了,但他并没觉得失望。


    此时, 首都腾跃食品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只有他独自一人。


    咖啡的苦香浓郁,玻璃窗外天光渐暗,楼下街道行人匆匆,韩冬生站在窗边,一手握着白瓷咖啡杯, 杯子里逸出的热气, 将他的神情渲染得更加柔和而温情。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直到良久后, 他垂下眸子, 嘴角弯起, 露出了明显愉悦而缱绻的笑容。


    ……


    韩冬生这次出差的时间, 是前所未有得长。


    在首都总公司待了一周以后, 他启程前往全国各地的分公司及工厂巡查。


    因为时间紧, 他每到一地都会加班加点工作,经常忙完了已经是深夜了,偶尔工作间隙给林羽打个电话,林羽也可能在忙,两人只能匆匆聊两句,就挂了电话。


    但是韩冬生每到一处,都会给林羽寄一张明信片过来。


    明信片上的图案大多是当地标志性的风景。


    在东湖时,他在明信片背面写的是:他们说,东湖有最美的湖边柳树,我还没时间去看,期待有机会能和你同看。


    署名是:念你的冬生。


    从丰直下了飞机,在机场候车时,他寄来的明信片写着:这里机场餐厅的豆浆很好喝,和你在家自己磨的味道很像。


    署名:想你的冬生。


    在伍家峰,韩冬生寄来的明信片背后,本来雪白的硬卡纸上,有一个小小的梅花脚印。


    他在那脚印的上方写着:选好了这张明信片,一只松鼠也看中了它,在上面踩着不肯离开,我不准备割爱,于是贿赂了它一颗坚果,它才甘心让给我。


    署名:来自与一只松鼠斗智斗勇的冬生。


    在澎州,他寄来的是一个信封,林羽用裁纸刀打开信封,里面放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苍翠环绕的半山腰的一座房子,在照片的背面,韩冬生的笔迹写着:书房的窗子能看见清晨山间的薄雾,你在这里写字一定很好。


    署名:梦到你的冬生。


    腊八的前一天,林羽收到了一个邮政包裹。


    拆开层层包装,里面用泡沫裹着一个造型精致的玻璃瓶,瓶身上是法语,林羽只认识其中两三个单词,看不出大意。


    打开瓶盖,一股淡淡的雪后松柏般的香味飘荡开来,与韩冬生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林羽低头轻轻地嗅着,垂下的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浓浓的思念和眷恋。


    盒子里附带的卡片上,熟悉的字体写着:生日快乐,我的小羽。


    晚上,林羽在家接到了韩冬生打来的电话,他是用机场的公用电话打来的。


    林羽通过听筒,能听见对方那边机场广播的声音,还有繁杂的人声,以及飞机起飞时的那种远远的轰鸣声。


    韩冬生在电话里抱歉道:“小羽,本来打算今晚飞回去,但刘洲分公司出了点问题,我明天会尽量赶回去。”


    林羽自己倒是并没有很在意过不过生日,但韩冬生在意,他就回应道:“没关系的,冬生,你忙你的,等你回来再给我补个生日也行的。”


    韩冬生还是说:“我尽量赶回去。”


    第二天早上,姥姥给林羽煮了长寿面,小帆船给他煮了鸡蛋,冬雪则用零用钱给他买了个小蛋糕,一家人匆匆忙忙吃了早饭,给他庆祝了个简单的生日,就得去各忙各的了。


    今天林羽在山上搞了个祈福仪式,本地人还有外地游客参与的很多,他得看着点。


    温泉山庄餐饮部还接了个婚礼的活,仪式和婚宴都在餐饮部最大的那个厅办。


    因为这次婚礼规模是山庄接过的最大的,孙福禄和侯小红这两年都锻炼出来了,做事相当稳妥细致,但林羽还是怕出乱子,也得时不时盯着。


    中午午饭都没好好吃,拿着盒饭扒拉几口就算完事。


    吃饭时,小董匆匆跑过来,跟他说,韩老板给他打电话了,说是今天应该是来不及回来了。


    林羽料想也是如此,他活了两世,这点小事并不足以让他感到失望,只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这天一直忙到下午四点来钟才算告一段落,山庄的员工们开始收拾善后,林羽终于能松一口气。


    他这才觉出累和饿来,但还是跟他们一起把活都料理完了,这才算是完事。


    天刚擦黑时,开始下雪了。


    雪花大片大片地从空中飘落,砸在人们的头顶肩头,林羽抬头去看,一片雪花落在他睫毛上,遇暖立刻化成水,他急忙闭上眼睛,用衣袖拭去了。


    周围员工热热闹闹,三五成群地准备去食堂吃晚饭了,林羽心里莫名地就有了点酸涩感。


    虽然很饿,但身上的疲累还有情绪莫名的低迷,让林羽决定不去食堂了,先回宿舍睡一会。


    早上他跟家里说过不一定能回去,索性今晚就住山庄里。


    这个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食堂,宿舍区很安静。


    这是几行排列有序的砖瓦平房,每间宿舍相对都是独立的,都有自己的出入门,能保证员工的隐私,也方便进出。


    雪越下越大,在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踩在脚下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此时几乎没有风,空气很冷,但不冻人,反倒有几分舒适。


    只是雪花擦过鼻尖额头时,多少会有点被打扰的微痒。


    林羽紧了紧身上的棉袄,一步步踩在雪地里,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宿舍门口附近。


    不经意抬头间,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材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自己宿舍门前。


    对方头顶有雪,黑色毛呢大衣的肩头上也有。


    北风呼呼吹过,衣摆轻轻晃动,韩冬生那张成熟俊美脸上带着笑意,漂亮的双眸看着自己,像天际初现的星星。


    他一手提着行李箱,另一手则拎着两个满满当当的塑料袋,在林羽怔愣的目光中,他抬了抬提着塑料袋的手,笑道:“在路上买了猪头肉和啤酒,要一起喝几杯吗?”


    林羽眨了眨眼,一片雪花被他从眼睫毛上抖了下去,他弯起唇角,微笑了起来,说:“好。”


    宿舍的暖气烧得很热,林羽把电炉子上锅里的最后一道菜热完了,盛出来倒进一次性盘子,韩冬生接过来放到床桌上。


    两人就一人一边盘腿坐在单人床上,用着简陋的小床桌当餐桌吃饭。


    此时,韩冬生身上只穿了衬衫,领口打开了两颗纽扣,袖口也挽上去了,头发也垂下来一绺,看起来英俊又随意。


    他从盘子里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林羽的碗里,说:“别着急喝酒,先吃点菜垫垫。”


    林羽看了他一眼,乖顺地“嗯”了一声,伸筷子夹了碟子里的肉片,慢慢嚼着。


    韩冬生见他吃了,就问:“味道怎样?”


    林羽点点头,说:“好吃。”


    韩冬生就笑了,拿了纸巾,伸手给他擦了擦嘴角,自己也夹了些菜吃了起来。


    肚子垫了个底儿了,韩冬生细心地用纸巾把易拉罐口擦拭干净,这才打开两听啤酒,递给林羽一听,说:“生日快乐,小羽。”


    林羽笑着说了声“谢谢”,两人碰了碰易拉罐,仰头各自喝了一大口。


    吃着喝着,两人慢慢聊着,也没聊什么特别的事,一会说小帆船最近好像长得特别快,饭吃得也多了,以后上学得给他包里塞点吃的。


    一会又聊到冬雪眼看着要高三了,她自己的想法是想留在红旗区上学,高考也在这边考,但她的情况,自然是在首都考试更好一些,他们商量着怎么说服冬雪在高三下学期转回首都去。


    不过这个事还是要尊重她的意愿,利弊都给她分析清楚了,最后由她自己定。


    说着说着,又说到韩冬生这次出差的行程,还有最近腾跃食品的一些问题,还有他的改进措施。


    林羽说了他的看法和意见,供对方参考。


    马上年底了,林羽也闲聊地给自己这一年做了总结,简单讲了讲明年的计划。


    酒喝到差不多时,韩冬生想起来一件事,说:“老杨他们家那条边牧又下崽了,就快断奶了,最近天冷,合唱团都没怎么活动,姥姥自己在家无聊,要么过几天我们去抱一只回来给她养?”


    林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行,回去我问问她,她想养的话,咱们就去抱一只。”


    饭吃完了,酒也喝完了,夫夫两都不是贪杯的人,喝到微醺就为止。


    下雪天开车路滑,他们给家里打电话说不回去了,今晚就住宿舍。


    宿舍里有洗手间,但没有单独的浴室,洗澡都要去联排平房尽头的公共浴室洗。


    好在都是隔间,并不算尴尬。


    他们两收拾好了以后,分别去公共浴室洗了澡。


    林羽去隔壁宿舍借了吹风机回来,把两人头发都吹干了,就准备睡觉了。


    韩冬生行李箱里有睡衣,林羽在这里也常备生活用品,倒也还算齐全。


    就是床是单人的,窄了点,不过对于这么久不见的两夫夫来说,这当然不是问题。


    床帘拉上,关了灯以后,屋子里特别安静,甚至能听到窗外雪花落地的轻微声音。


    林羽侧着身,感受着身后柔韧的胸膛和温热的体温,酒劲上来了,困意上涌,很快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林羽做梦了,而且,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这房子的风格设计与现在的年代完全不同,是两千年后的现代风格。


    以灰白黑为主,设计简洁有品味,但色调偏冷,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生活气息,看起来很像样板屋。


    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外面开门走了进来。


    林羽想要躲起来,但他很快发现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往下看的时候,他看见,自己其实并没有实体。


    门口进来的男人正在弯腰换拖鞋,林羽远远看着这个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等这男人换完鞋站直身体抬起头来时,林羽立刻浑身一震。


    这人竟然是韩冬生。


    韩冬生把手里的车钥匙扔到玄关柜子上,然后走了进来,他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然后就将外衣挂在衣架上,去了洗手间。


    林羽一直跟在他身后,但被他关在了洗手间外。


    如果他现在有身体的话,就会现出满脸震惊的神情。


    他看见了韩冬生鬓角零星的白发,还有眼角淡淡的皱纹,这是韩冬生,但是是年长一些的他。


    林羽在门口默默等着,过了一阵,洗手间里的水声停了,年长的韩冬生从洗手间出来,又进了衣帽间。


    过了一会,从衣帽间出来时,他换上了一件深蓝色v领线衫,和一条黑色针织长裤,是材质很舒服的家居服,但颜色给人感觉有些严肃和压抑。


    换好衣服后,韩冬生打开了冰箱,随手拿出一个三明治,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一分钟,就就着冰牛奶坐在客厅沙发上吃了。


    林羽看得直皱眉,他在这个房子里四处飘荡,不受门和墙的限制,想去哪都可以,但把整个房子都转完了,他也没发现另外一个人的痕迹。


    这里生活的只有韩冬生一个人。


    床头柜上没有个人或者家庭的照片,厨房里没有烟火气,洗手间里也只有一个人的用品。


    吃完了东西,韩冬生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随意地换着台。


    林羽来到了窗子边,看夕阳西下的天空,还有不远处的高耸的电视塔,上面有眼熟的标志性的巨大LOGO。


    原来,这里不是红旗区,而是首都。


    铃铃铃,身后传来手机铃声,林羽应声看过去,看见韩冬生放下遥控器,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是我,韩冬生。”


    “你说的这个项目我是感兴趣,但它并不足以让我付出这么大的成本。”


    “是的,如果你想继续谈,就要让我看到更大的诚意。”


    他一边讲电话,一边漫无目的地又拿起遥控器继续换台,直到换到经济台时,才停下。


    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经济新闻。


    林羽的注意力放在韩冬生身上,并没在意播放的内容。


    直到他听到女播音员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处于风口浪尖的瑞升投资集团再次曝出爆炸性新闻,瑞升创始人林羽昨日在一架由首都飞往红阳的班机上突发心梗,飞机紧急返航送医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林羽猛地转头看向电视画面,画面里正在放映的,是他的黑白照片,林羽记得,这是他在上一世死之前拍的最后一张寸照,是为了换驾照照的。


    林羽下意识地又迅速回头看向韩冬生。


    沙发上,韩冬生拿着遥控器,手机还贴在耳边,目光沉静地看着电视机上的画面。


    “据悉,林羽近日突然捐赠出全部资产,用于先心病儿童的救治,此一善举将拯救数千患病儿童家庭。”


    “对于他的逝世,各慈善团体以及受益家庭都深表沉痛哀悼。”


    “林羽作为投资界的泰山北斗,他的突然去世,对一些依赖投资快速发展的行业也有一定影响,下面我们就有请经济专家严顺一,以及华清大学经济学教授李荣一起,为我们做详细分析……。”


    韩冬生站起身来,对着手机话筒说:“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就把数据传到我邮箱里,我看完再给你回复。”


    说着,他收回了看向电视的目光,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关上了,林羽停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韩冬生刚刚坐过的沙发。


    此时,他才终于明白,这个梦境里,是上一世他死后的世界。


    在那个时空里,他和韩冬生只是两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林羽闭上了眼睛,他好像又回到了那趟飞往红阳的飞机上,空气里有飞机餐还算好闻的香味,还有咖啡和可乐的味道。


    他的心脏很疼,他听到有人惊呼,还有空姐跑过来的声音。


    而他的耳边,靠近窗户的那一侧,有一个分不出男女老少的声音责备似地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珍惜,以后缘分就淡了。”


    心痛得像被万箭穿心,飞机上行的林羽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呼……!”


    温泉山庄宿舍区的一间宿舍里,床上的林羽突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一把捂住自己的心口,却并没有感觉到睡梦中传来的那种疼痛,连一丝疼痛的余韵都没有。


    身后的高大躯体仍然紧紧贴着自己,温暖而厚实,充满了安全感。


    林羽从被窝里伸出手去,摸索着开了台灯,昏黄的灯光并不刺眼,也没吵醒身边沉睡的人。


    林羽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沉睡的爱人。


    韩冬生的脸部线条好看极了,俊美而利落,黑发浓密,皮肤光洁紧致,没有白发,也没有眼角的细纹。


    这是现在的韩冬生,不是2008年的他。


    他们因为误会而相识,又因为韩冬生不愿放弃的一往情深而结为夫妻。


    他们结婚马上满两年了,只在新婚那段时间有少数几次夫夫间的亲热,却也都因为林羽的身体情况,而最终都戛然而止。


    最近这一年多,韩冬生更是从不越雷池一步,有时候两人在一起亲昵时,林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情动到难以自持,也能感知到他的自制力已经来到了动摇的边缘,几乎摇摇欲坠,但最后,还是克制地什么都没做。


    韩冬生知道的,只要他想,他坚持,自己是愿意配合的。


    就算是会生病,也不至于出现不能挽回的情况,现代医术这么发达,修养一阵子总能好的。


    但他还是没这么做。


    林羽也看得出,韩冬生是重欲的。但在知道自己在那件事上得不到兴味后,却可以为了避免自己的不适,而就这么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两年。


    林羽的心,像沁了水珠,湿润了起来。


    他默默看着自己那沉睡着的英俊的爱人,在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宿舍房间,心里再一次被热流填满,又溢出流入四肢百骸。


    林羽抬头,轻轻吻着对方的眼皮、鼻尖和嘴唇。


    呼吸轻轻地如蝴蝶飞落那样,拂在韩冬生的面庞之上。


    林羽抱住了爱人的腰,抬头啄吻他的下巴。


    终于,他的爱人身体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韩冬生刚醒,眼神有些茫然,但还是下意识揽紧林羽的腰背,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声音有些沙哑地问:“睡不着了吗?”


    林羽没吭声。


    韩冬生这会才慢慢清醒,他没听到怀里人的回答,就低头去仔细看。


    两人目光在昏黄的光线中相遇……。


    良久之后,韩冬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有些不可置信,他的声音更加低哑:“你……?”他想问,却又没说出具体要问的内容。


    林羽却像是已经懂了他想问的,仰头迎着他的目光,确定地点了点头。


    韩冬生却还是不能十分确信,直到在迟疑着看清怀里人眼中的鼓励后,他的目光彻底柔软了下来,如温水般笼罩了林羽的周身。


    终于,韩冬生又一次低下头去,嗓音嘶哑地叫了声“拾儿”后,深深地吻住了身下的人。


    单薄的单人床被折腾得吱嘎作响。


    韩冬生在整个过程里的话不多,动作极其地温柔克制。


    结束以后,林羽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一样,身上都是汗。


    韩冬生穿上衣服,拿着脸盆出了门,回来时接了一脸盆热水,还有一条洗干净的热毛巾。


    身体被擦干净后,又换了床单,两人才又躺下。


    台灯还开着,光线昏黄,很舒服。


    韩冬生从身后抱着林羽,过来亲吻他的嘴唇。


    两人接了一会吻,气氛又有点热了起来,林羽以为还会再来一次时,韩冬生却伸手关了台灯,手掌安抚地来回抚摸他的背脊,满足地吁了口气,安抚地道:“你累了,睡吧。”


    林羽确实感到累了,于是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前,他还在想,韩冬生虽然重欲,但这种事上还是偏理智和节制的。


    但他不会想到,他的这种想法,注定是会被现实打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可以了吧,审核大大(尾巴翘起使劲摇摆,眼神真诚~~)再删我就要暴躁了啦


    第63章 开了荤的男人


    第二天, 林羽醒来时,都已经九点多钟了。


    宿舍里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小矮凳,椅子上放了两人的衣服,韩冬生就坐在小矮凳上, 靠在床边看书。


    林羽稍一动, 他就察觉了, 放下书, 伸手捋了捋床上人的额发,他低声安抚地道:“累就再睡一会,我跟小董说过了,你晚点再去办公室。”


    林羽眨了眨眼, 声音还有些哑,“睡不着了。”


    韩冬生问他:“要起来吗?”


    林羽摇头, “还想再躺一会。”


    韩冬生起身弯腰亲了亲他的鼻尖, 问:“要我陪你吗?”


    林羽“嗯”了一声。韩冬生笑了起来,起身脱了拖鞋,也上了床,把他揽进怀里。


    天大亮了,天气也晴了, 太阳光映照在昨晚下了大半宿的雪地上, 白得耀眼, 尽管窗帘还拉着, 都能从缝隙里看到晃眼的强光。


    林羽把头埋在韩冬生胸口, 懒洋洋地蹭了蹭。


    韩冬生低头吻他的发旋, 低声问道:“还疼不疼了?”


    林羽不肯抬头, 声音闷闷的, “不疼了。”


    过了一会, 韩冬生又问:“昨晚……舒服吗?”


    林羽没吭声,韩冬生低头去看,就见他耳朵尖都红了,不由得轻笑出声。


    林羽埋在他胸口,能感觉到他笑时胸腔的共鸣,麻酥酥的,脸上的热度顿时更盛了。


    韩冬生紧了紧揽着他的手,在他耳边用气声说:“都老夫老夫了,不用不好意思。”


    林羽还是趴在他胸口不起来,只用拳头轻砸他肩膀,祈求似的说:“不要说了。”


    韩冬生又笑了起来,笑完了,他语气郑重了一些,道:“我还以为要再等个十年二十年的,没想到……。”


    他的语气有些唏嘘,林羽一时间忘了羞窘,抬头去看他。


    韩冬生额头贴着他额头,“我倒是都能等,可就怕到时候,我可能心有余力不足,会让你失望。”


    林羽脸一下子通红,红得都快滴血了,他听见抱着他的人用温柔的声音缓缓道:“毕竟你已经很努力接受了,那么,我作为你的丈夫,自然是不想给你留下这种事做起来其实很糟糕的想法。”


    林羽脸又埋进他胸口,闷闷地说:“没有……。”


    韩冬生问:“没有什么?”


    林羽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地回答:“没有糟糕,我……很满足。”


    ……


    夫夫两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上午稍微休整了一下,中午十一点多点,午饭就吃完了。


    洗了澡吃过饭,林羽整个人都精神了,准备去办公室上班,韩冬生见他没有不适,也准备去厂子了。


    夫夫两在山庄门口道了别,各自奔去了工作岗位。


    韩冬生出差这段时间,矿泉水厂里也积累了不少事情需要他处理,一下午办公室的门都基本没关上过,这批人还没走,下一批已经等在门口了。


    不过腾跃矿泉水厂的各层主管和员工们,都发现今天的老板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韩总向来不是个苛刻的老板,为人宽容有耐心,但也说不上是那种和蔼可亲的人,他很少发脾气,但气场强大,身上自带威严感,工作时基本是不苟言笑的,属下跟他相处时,都还是能感觉到压力的。


    但这个下午,韩总自踏进厂子里,嘴角似乎都含着笑意,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淡淡喜悦。


    来办公室审批的、请示的、商讨方案的,甚至是来认错的,都没得到一个冷脸。


    今天的韩老板好说话到了极点,他甚至还让司机小张去仓库里拿了些从首都总部发过来的零食和糖果过来,说是今天办公室人多,给来办公室的同事们分了吃。


    从办公室出来的员工们,都一脸地莫名,衣服口袋里都被塞得鼓鼓的。


    今天韩冬生处理工作效率特别高,下班点一到,他就收拾了桌面,开车回家去了。


    晚饭吃的是火锅,汤底是姥姥熬的鱼汤,汤汁乳白,还是以涮海鲜为主。


    吃饭时,林羽提了要去杨国志家抱够崽的事,姥姥听了还有些犹豫,小帆船的眼睛已经亮得像灯泡了,兴奋地像在学校一样举着手,叫道:“抱吧,抱吧,我帮姥姥一起养!”


    冬雪也挺高兴,她说:“我妈不喜欢带毛的东西,不允许我养宠物,我早就想养只狗了,狗崽要是抱回来,我可以早起遛,不用你们操心。”


    姥姥一听,笑道:“行,只要你们说话算话,咱就养。”


    两个孩子一下子都高兴起来,开始商量那素未谋面的小狗该叫什么名字了。


    韩冬生起身给大家捞了刚煮好的八带,给林羽的格外多,听到他们的讨论,坐下来时他说:“行,那就这么定了,这个周末我们就去把狗崽接过来。”


    晚上韩冬生先去浴室洗的澡,洗完了轮到林羽。


    林羽洗完了擦头发时,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睡衣进来了,就伸头出去喊床上的韩冬生帮自己拿一下。


    韩冬生放下书,下了床,穿着拖鞋走了过来,手上却是空的。


    林羽开着门缝,讶异地“啊”了一声。


    韩冬生已经推开了这道脆弱的门,上前一步,将只裹着浴巾的他拦腰抱了起来。


    林羽被仰面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身体都陷进了被子里,紧接着一个柔韧的身体覆了上来。


    韩冬生低头轻吻他,亲吻过程中,他始终盯着林羽的眼睛,直到十几下之后,林羽的眼睫颤了颤,尽管对方什么都没说,他已经心领神会地侧过脸,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了同意。


    他的脸颊、脖子和胸口都红了一片,睫毛轻颤,嘴巴微张,露出洁白晶莹的牙齿和一点点舌尖。


    韩冬生几乎是在用一种沉迷的目光,在欣赏着这一幕,将之默默记在心里。


    那之后,他扯去身下人的浴巾,侧着头吻住那副充满吸引力的唇,和那柔嫩温热的舌尖。


    ……


    第二天林羽没起晚,但是衬衫都没法穿了,只能穿高领毛衣,但尽管里面已经套了件柔软的棉布背心,胸口还是磨得丝丝的疼。


    韩冬生取来医药箱,掀起他的毛衣和棉布背心,小心翼翼地给他贴了ok绷。


    林羽羞窘得快要钻地缝了,韩冬生笑着抱紧他,不断安抚:“是我的错,下次我一定轻一点。”


    夫夫两收拾好,各自开车匆匆忙忙又去上班了。


    这天晚上回来,韩冬生给杨国志去了电话,约好了后天周日去他家挑狗崽,小帆船兴奋得直蹦。


    晚上都回屋睡觉了,越想高兴,恨不得明天就是周日,早上起床就去杨伯伯家。


    实在睡不着,小帆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咚咚咚就出了自己的卧室,跑去主卧敲门。


    客厅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十多分,时间还不算太晚。


    可他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给他开门,直到他在想要不要先去找冬雪姐姐,再一起来敲门时,门里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主卧的门喀拉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韩哥哥穿着厚实的浴袍,只开了一点门缝,看了过来。


    小帆船见了他立刻眼前一亮,一低头就要往屋里钻,却被韩冬生眼疾手快挡在了外面。


    他低声道:“小帆船乖,你哥他睡着了,我们不打扰他。”


    小帆船一下子露出愧疚的神情,立刻不往里面钻了,也压低了声音说:“我是想跟哥哥商量一下,我们能不能明天就去杨伯伯家接狗崽啊,我都等不及了!”


    韩冬生冲他笑了笑,说:“刚才睡觉前,我和你哥商量好了,明天带你们去海洋馆。”


    小帆船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差点蹦起来。


    韩冬生说:“去吧,乖乖睡觉,早上叫你就得立刻起来,去晚了就看不到饲养员喂鱼了。”


    小帆船立刻高高兴兴地跑回房间睡觉去了。


    他走以后,主卧打开的门缝又被合上。


    卧室里,床上空无一人,洗手间的灯是亮着的。


    韩冬生锁好门,将身上的浴袍脱掉,随手扔到床上。


    他大喇喇地停在洗手间门前,嘴角含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洗手间里,不多会,就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哭,又像是猫在叫。


    ……


    周六一早,全家人简单吃了早饭,就开车去了红阳市海洋馆。


    林羽本来想去驾驶位的,才打开车门,迈上去一条腿,一只强壮的手臂就揽上他的腰,只轻轻一带,他就被脚悬空地带了下去,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上了副驾驶。


    韩冬生探身进副驾里,将座椅给他往后调了调,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低头看着他,说:“不用你开,路上睡一觉,到了再叫你。”


    后座姥姥和两个孩子都坐好了,车子出发前,韩冬生将收音机打开了,调到一个舒缓的古典音乐台,还冲冬雪和小帆船道:“哥哥昨晚没太睡好,我们不要吵到他好不好?”


    小帆船猛点头表示答应了,韩冬雪则用手指比了个OK。


    姥姥在后座一侧坐着,看了看开车的韩冬生,又看了看在副驾驶闭眼休息的林羽,脸上露出点深思的表情来。


    等到了海洋馆,孩子们兴奋地在各个展示窗跑来跑去,韩冬生负责看着他们,还要给他们买票参加体验项目或者买好吃的、纪念品之类的,林羽就扶着姥姥在后面慢慢走慢慢看。


    走累了,就找个卖吃的摊位旁边坐着休息。


    林羽还没坐下,韩冬生就把自己外套脱了,垫在了他的座位上。


    外面虽然还是天寒地冻,但海洋馆里温度很高,很多人都把外套一层层脱下来放手里拿着。


    冬雪和小帆船都热得刘海湿透了,韩冬生去给大家买饮料。


    其他人都是凉的,只有林羽那杯是热的。


    林羽有点不满,韩冬生给他看自己的,“我的也是热的,陪你一起喝。”


    林羽就没办法再抱怨了,只能小口这么喝着。


    姥姥看着他们,低头忍不住笑了,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这两个孩子哪都好,只有那一样让人忧心,如今她终于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这一天玩下来还挺累。


    晚上,林羽刚从浴室出来,韩冬生就迎了上来,抱住他想要亲他。


    林羽又惊讶又害羞,轻声问:“又……又要吗?”从宿舍那晚,已经连着三天了,虽说每天就一次,动作也算克制,但还是……超过了林羽的想象。


    见他这样子,韩冬生笑了起来,还是弯腰揽住他的腰背和腿弯,把他横抱了起来。


    放到床上后,林羽几乎以为还要做那事,韩冬生却只是亲了亲他的鼻尖上那颗小痣,说:“放心吧,天天那样我也会累。”


    灯关了,被子盖好,韩冬生伸出手臂揽住林羽,嗓子里哼着跑调的摇篮曲,林羽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周日这天,他们一家人去杨国志家挑狗崽。


    陈萍知道他们要来,早就备好了一大堆好吃的,正好是周末,大家一起吃个饭聚聚热闹一下。


    老杨家边牧这次下了五个崽,各个都胖胖的,软乎乎,虎头虎脑,怎么看怎么可爱。


    冬雪和小帆船两个趴在狗窝附近,简直犯了选择困难症,玩了好半天也没选好。


    陈萍叫他们吃饭了,他们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往狗窝里看。


    杨国志笑呵呵的说:“喜欢你们就都抱走也行,咱们离得近,周末时常还能聚聚,正好让我们家狗子时不时能见见这几个狗孩子。”


    两孩子立刻眼前一亮,去看两个哥哥。


    韩冬生和林羽不约而同,都在摇头。


    后来还是姥姥给他们做的主,选了个头最大的那只。


    从老杨家出来,一家人又去了宠物用品店,给大个儿买了狗窝、狗奶粉、食盆之类必要的东西。


    其他的可以慢慢添置,不用着急。


    晚上睡觉前,小帆船和冬雪都恋恋不舍地和大个儿道了晚安,才回屋睡觉。


    主卧里,林羽刚躺到床上,韩冬生已经放下书,探身过来亲他。


    林羽以为是个晚安吻,便安心地躺在那里接受了。


    但没想到,一吻之后,自己的睡衣衣扣就被对方一粒粒解开了。


    林羽讶然地看着他,韩冬生的眼眸幽暗深邃,犹如夜里的深海,他低下头来,吻住他的唇。


    林羽想问他,昨天不是才说天天这样也会累的吗,原来只隔一天,就不叫天天了吗?


    可他的话根本没机会问,因为韩冬生很快就让他忘记了这些念头。


    在结合的瞬间,韩冬生叹息着,用低哑的嗓音说:“拾儿,我真想就这样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酸菠萝的地雷~~


    正文应该在几天内就会收尾了,之后还会有一点点番外。


    第64章 台伯河畔的风


    年末的时候, 各个单位都忙。


    韩冬生和林羽两个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虽说偶尔林羽会怀疑几乎天天都做频率太高了一些,但他又没有其他样本可供对比,再说韩冬生每次都很注意克制, 并不会伤到他, 或让他感到太疲累。他年轻, 身体恢复能力好, 自己也觉得舒服,也就这样接受了。


    所以,他们两是一刻都不想分开的。


    但年底财务往来频繁,市里区里各种会议都多, 单位内部的总结会也多,还都是必须要做的, 他们事业心都强, 虽然留恋,但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绝不拖延。


    偶尔谁加班睡在单位,另一个只要有时间,就会过去陪着一起, 如果时间不行, 那也要至少打个电话。


    有一个周日, 两人难得都在家。


    姥姥把他们叫到了自己身边, 跟他们说:“这个春节, 我带小帆船去小敏家过, 冬雪要是不回首都, 她愿意的话, 就跟我一起去。”


    “你们两个就别跟我们一起了, 结婚都两年了,都没单独出去过,我看人家现在结婚都流行度个蜜月,平时忙得脚打后脑勺,也顾不上,这次假期就出去度蜜月吧!”


    姥姥顿了一下,看着韩冬生又道:“不过小韩还得问问你妈,看她是什么想法,她要是也同意,你们该去就去。”


    韩冬生转头看了林羽一眼,跟姥姥说:“行,我们商量商量。”


    韩冬生倒是早就想过要和林羽一起出去一趟的,在他辗转在全国各地出差时,就有这种想法。


    只是确实是很难有大块的合适的时间。


    姥姥说的确实是可行的,不过毕竟是春节,还是得征求家里人的意见。


    韩冬生给首都家里打电话,说了这个事,舒延非常赞同,还夸奖姥姥是新时代的老太太。


    她说:“春节和其他节日又有什么不同,想要见面随时不都可以见,何必非要在一个特定日子,和所有人挤成一团,在家里无意义地吃吃喝喝?”


    “你们尽管去,我正好趁这几天把要看的书看完。”


    “哦,对了,祝你们蜜月愉快,我会给林羽卡里打一万块钱,我知道你们有钱,但我需要表达我的心意。”


    “好,就这样,我还有事要忙。再见,冬生。”


    电话挂断了,韩冬生笑着摇了摇头,林羽琢磨着说:“你和冬雪的性格好像都不怎么像母亲。”


    韩冬生点头又摇头,“冬雪多少还是有点像她。”


    林羽想起韩冬雪装病的事,又想起她去举报假箱包厂的事,就觉得这个女孩虽然年纪小,但很有主意,胆大心细,将来说不定就是个女中豪杰。


    他想了想,说道:“冬雪最近这一年多情绪好多了,但她这个年纪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我们平时要多关心她。”


    韩冬生握了握他手腕,“我没想到她会这么依赖亲近你,这一年多她变化很大,这里面大部分是你的功劳。”


    林羽没给他讲过冬雪当初针对自己的事,更没讲这孩子装病的事,事情已经过去了,当时他就没往心里去,更别提现在冬雪嘴里不说,但其实在行动上已经和小帆船一样,像他的亲妹妹了。


    这个小女孩从来也不是个坏孩子,只是父亲早逝,母亲个性不好亲近,唯一亲近的哥哥又常年出差在外,后来又定居在了红旗区,她只是太孤独了,想引起亲人的注意罢了。


    作为一个同样缺失亲情的人,林羽能理解她。


    蜜月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夫夫两不过研究了半个钟头,就把地点定在了韩冬生大学时期做交换生的地方——意大利。


    两人在结婚办结婚证时,当时把护照也办了,幸好有护照,时间还来得及办签证。


    韩冬生因为有过出国经历,签证办下来得很快。


    林羽的是在春节前两天才下来的,两人差点因为这个临时改变行程。


    旅程的前一天,全家人在一起吃了个饭,算是提前庆祝节日了。


    小帆船对外国会和国内时间不一样感到非常困惑,冬雪叽叽喳喳给他讲了好半天,他才算有点明白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姥姥抓着两个年轻人的手,说:“玩得开心点,别惦记家里,我们就在小敏家等着你们回来。”


    第二天一早,夫夫两拉着行李箱上了车,先将一老两小送去了二姨家,在二姨家门口匆忙地说了几句话,就赶紧出发直奔机场了。


    小张把人送到了,就把车开走,放假回家过年了。


    夫夫两在机场办值机手续、托运行李,又在候机口等了一段时间,才登机起飞。


    路上飞了大概十几个小时,虽说时间长了点,但也不算无聊。


    两人说说话,看会书,再看看飞机上放的电影,再睡会觉,吃点东西,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国内正值隆冬,罗马的天气也并不算暖和。


    他们下了飞机,取完行李,走了入关手续,就打车前往预订的住处。


    林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那是上一世,他坐在罗马的出租车上时,发现这里几乎和后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从街道尽头的建筑上方斜照过来,整片街区都处于一片金黄之中,把走在其中的人们的头发都染成了金黄色,头发上的光随着他们的走动而闪烁着、流动着。


    街边一处古典的小型喷泉上,流水也被映照成金色,举瓶的天使嘴角微带笑意,神情天真喜悦。


    罗马这座城市的空气里,浸润着漫长岁月带来的历史气息,除此之外,车窗半开时吹进来的冷风,夹杂着淡淡的烟火气,还有街上男男女女身上浓郁的各种品牌香水混合的味道。


    他们住的是一处私人公寓,墙上爬满了凌霄的藤蔓,阳台外能看见长街尽头的落日。


    晚饭是在住处附近一家当地传统餐厅吃的,餐厅面积不大,桌椅摆放紧凑,穿着西装戴领结的侍者穿梭在其中。


    菜谱上有英文,所有的菜名都是直白的主要原料的展示,没有国内菜名的委婉与意境。


    林羽点了一份番茄和鸡肉配蒜味面包,韩冬生则点了一份牛排,酒则选了侍者推荐的一种红酒。


    因为是dinner,两人穿得都很正式,都是一身黑色正装西装,配黑色大衣。


    韩冬生配了深蓝色领带,林羽则戴了酒红色领结,大衣已经脱下交给了侍者,两人衣袖上的袖扣在水晶灯下闪耀着漂亮的光芒。


    林羽吃几口东西,就忍不住看向韩冬生。


    几次下来,韩冬生发现了,就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可能是气氛正合适,也可能这是在远离熟悉环境的国外,林羽的心情格外放松,他弯起唇角,眼睛晶亮,笑着道:“因为今天你很帅。”


    韩冬生低头笑了一下,抬眸时,眼睛里像有万千星光,他的声音低沉,说:“你也是。”


    一顿饭吃完,两个人漫步在台伯河畔,晚上的天空云层叠峦,间隙透出些许亮白色,呈现出一种漂亮的深蓝,与台伯河水相互呼应。


    不远处石拱桥上车流不息,黄色的灯光星星点点,光亮璀璨,向下看去,河面上同样是璀璨光亮。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路上,韩冬生问林羽,“冷吗?”


    林羽摇头,“我喜欢这种稍冷的天气,空气冷冽也清透,很舒服。”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微弯,含着笑意,不远处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眸子晶灿,整张脸轮廓精致柔和,嘴唇饱满润泽。


    韩冬生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他,眸子深邃。


    林羽仰头看着他,睫毛轻颤,韩冬生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河边青草蔓蔓,随风轻轻摆动,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风笛声,时断时续,悠悠扬扬。


    天上看不见月亮,但今天的夜色仍然很美。


    回到住处时,按照国内的时间算,应该已经是半夜了,本地时间才不过八点多钟,但生物钟还是强大的,他们都觉得困倦了。


    洗了澡,收拾一下,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夫夫两就醒了,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吃过之后就在街头散步。


    今天还是阴天,早上可能下过雾,地面上的石砖像是被清洗过一样,湿漉漉的。


    这个白天,他们去了圣彼得大教堂、圣天使堡。


    中午时太阳出来了半边,人们都走上街头,享受这舒服的日光。


    午后,韩冬生和林羽坐在餐厅门外的靠背椅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时不时碰碰杯,抿一口清爽的干白,时光好像一下子就慢了下来,美好得让人沉醉。


    傍晚时,他们去看了四河喷泉,这是贝尔尼尼的代表作之一。


    站在池边,抬头望去,四位巨人姿态各异,泉水碧绿,水流或急剧或舒缓,气势宏伟瑰丽。


    这个晚上,两人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早早就回去住处了。


    睡到半夜时,林羽睡不着了,睁眼看见韩冬生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就着台灯灯光看书。


    见他醒了,韩冬生就把书放下,靠近了过来。


    这个晚上应该是一共做了三次,到后来,林羽已经记不清也理不清了,只能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哽咽抽泣求饶。


    也是这个晚上,林羽才知道,因为有所顾忌,韩冬生之前已经在有意克制了,他可能就没彻底尽兴过,直到这晚……。


    第二天,两人根本就没出门,吃的也是韩冬生出去买回来亲手做的。


    在林羽恹恹地靠在沙发上时,韩冬生端来好不容易买来的米熬好的粥,把他抱在腿上,一勺勺细致地喂他。


    吃着吃着,林羽就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像要吃他的肉。


    韩冬生笑了起来,唇贴在他耳边低哑地说:“昨晚还没吃够吗?”


    这一下子,林羽连脖子根都红了,恨不得钻到沙发垫子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微博上放了一张台伯河的照片,有兴趣可以去看看^_^


    第65章 失控的夜


    第三天, 夫夫两乘车去往威尼斯。


    吃过午饭走在街上时,正遇见一场教堂室内音乐会。


    韩冬生拿了传单回来,林羽看了看,有点惊喜, “演奏的曲目是维瓦尔第的四季。”


    两人买了票进去, 不过等了十几分钟, 音乐会就开始了。


    两个大提琴手和四个小提琴手组成一个室内乐队, 乐手们都穿着黑色礼服,首席则穿了一件修身笔挺的黑色衬衫,他身材修长,黑色卷发, 眸子深邃,是典型的意大利帅哥。


    教堂的音效很棒, 让提琴声空灵而悠扬。


    有中途进入的观众轻手轻脚的, 悄悄坐在教堂木椅后排的空座。


    整个曲目时间比较长,中途休息了十分钟。


    为了增加趣味性,乐团还搞了个观众互动,可以自愿参加。


    首席拉出一个或几个音,由观众听音, 听准了就会发放个小礼物, 诸如印有圣母像或者天使的钥匙扣之类的。


    林羽会弹一点钢琴, 上一世他无聊时请过老师来家里教过, 小提琴他是一窍不通, 但他音准很好, 别人拿回来的钥匙扣他又觉得挺好看, 就主动举手去了。


    韩冬生在座位上笑着看着他, 给他照相。


    首席深邃漂亮的眼睛看着林羽, 拉了三个单音,林羽都听对了,旁边大提琴手喜气洋洋地把钥匙扣给了他。


    林羽正打算下台去,那首席却用英文叫住了他,说让他再听一段。


    林羽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他侧着耳朵继续听,这一段稍微有点长,难度不小,但他听完之后,笑了笑,直接把谱唱了出来。


    首席双眸亮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将自己衬衫口袋上装饰的玫瑰花递到了他眼前。


    林羽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接过了,用英语道了声谢,就回到座位去了。


    坐到韩冬生身边后,林羽把玫瑰花别在了他黑色大衣的口袋里,韩冬生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拒绝,只是拿过他手里的钥匙扣放在手里随意把玩着。


    林羽没注意到,台上首席看到了这一幕时,眼睛里的光顿时暗了许多。


    音乐会结束时,乐团谢幕后,观众就陆续离场了。


    林羽走在韩冬生前面,还没出教堂,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呼唤的声音。


    林羽好奇地回头去看,就见那乐团首席正往这边跑来,看样子,是奔着他来的。


    林羽停下脚步,韩冬生双眼微眯,站在他身侧。


    那首席小跑到林羽面前后,眼睛盯着他,先是说英语,但没说几个单词,就换成了意大利语,语速很快,情绪看起来多少有点激动。


    林羽露出茫然的神色,转头看向韩冬生。


    韩冬生神色平静,但眼神有些严肃,他听完了那人的话,薄唇轻启,几句流利的意大利语便回了过去。


    那首席露出错愕和失望的神色,韩冬生没再管他,揽住林羽的肩膀,就走出了教堂。


    林羽抬头问他,“他刚说了什么?”


    韩冬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等两人又走了一段,他停下脚步,微微叹息,说:“他说他过几天要去维也纳,在那边他有一场演奏会,想邀请你去听,他会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林羽愣了一下,问:“那你是怎么回应的?”


    韩冬生说:“我只是告诉他,无论在意大利还是在其他国家,在别人的伴侣面前,提出这种邀约都是很不合适的,如果他坚持,我不介意按照古罗马的传统,向他提出决斗。”


    闻言,林羽怔了好一会,才挽住韩冬生的胳膊,两人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林羽低头笑了起来。


    韩冬生问他笑什么,林羽说:“我在想象你和刚才那人决斗的样子,你们的武器我都想好了,他可以用他的小提琴,你用什么呢?”


    林羽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想到了,你可以用你们厂子规章流程那本册子,厚得能当砖头,打起来你肯定能赢。”


    说完,他就乐了,韩冬生也忍不住笑了,抬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笑骂道:“小坏蛋!”


    午饭后,他们去坐了贡多拉,悠闲地穿越一个个桥洞,路过一座座屹立在水中不知年头的建筑。


    晚饭后,他们去了热闹的商业街,给家人买了礼物。


    晚上,林羽被压在大床上时,他跟他那双眸幽暗的丈夫商量,“今晚……就一次,行吗?”


    韩冬生没回应,只是看着他的视线越来越炙热,在林羽几乎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低下头吻了过来,贴到他的唇时,嗓子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第四天,他们启程去了佛罗伦萨。


    在这里,他们见了一个韩冬生在当地的朋友,对方夫妻两邀请他们参加晚上的party。


    party是在一家餐吧举办的,人们身上穿着都颇为正式,手里端着酒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餐吧里灯光昏暗,偶尔有射灯照过来,带来一阵五光十色的亮光,又快速闪开。


    那对夫妻带着他们穿梭在人群里,和一些人认识和闲聊。


    party进行到后半段时,主办者上台拿起麦克风,兴奋地用意大利语说,要选出今晚的king,方法其实就是类似于击鼓传球,只不过传的是一束花,也没有敲鼓,而是用音乐。


    玫瑰花束被全场的人们手递手地传递着,音乐声鼓噪,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不时有人发出笑声和尖叫声。


    花束传到他们这边时,朋友使坏地将花束停留在自己手里,他冲林羽眨了眨眼,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传给了韩冬生。


    韩冬生将花束马上传给下一个人,可那个人又把花束传回到了他手上。


    就在这时,震耳的音乐声停了。


    众人发出欢呼声,韩冬生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花束,冲着林羽无奈地笑了一下,林羽眼睛亮亮的,有点期待接下来的环节。


    主办者穿过人群,宣布今晚的kin□□生了,就是这位来自东方的英俊的先生,接下来请大家享受喝酒和跳舞的乐趣,他要带king做一些神秘的准备。


    韩冬生把林羽拜托给朋友,无奈地跟着主办者走了。


    朋友夫妻两带着林羽去餐桌边拿东西吃,喝酒聊天,陪着他等。


    大概二十分钟后,音乐突然换了,台上的聚光灯亮起。


    朋友夫妻两抬头看向舞台,两人同时都是一怔,忍不住捂嘴尖叫了一声。


    林羽好奇地也转身看去,看清台上的一刹那,瞳孔倏地收缩了一下。


    台上,聚光灯集中处,一个身穿黑色毛呢斗篷,头戴礼帽的高大男人站在那里,他低着头一手压着帽檐,另一手里金色的手杖挥舞了一下,带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音乐转为蓝调爵士乐,黑人歌手低沉浑厚的嗓音,犹如娓娓道来的岁月的故事。


    台上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轮廓深刻、成熟俊美的脸来,正是韩冬生。


    他应该上了妆,更加突出了浓密的眉和眼睛的轮廓,黑色的眼线狭长,让他俊美的脸增加了以往不曾有的几分邪气。


    远远地,他的目光在台下扫过,很快找到了人群里仰头看向台上的林羽,薄薄的唇泛起愉悦的笑意。


    音乐声一转,鼓点响了起来,韩冬生穿着带跟皮鞋的脚随之踩在木制舞台上,发出咚的清脆声音,这是一个重踱步,紧接着,音乐声淡去,他的脚灵活地在舞台上拍击。


    台下人群发出惊喜的欢呼声,林羽也睁大了眼睛,韩冬生竟然是在跳踢踏舞。


    但与他以前见过的踢踏舞又不太一样,他的动作并不算快,但举手投足间都充满成熟绅士的风格,彬彬有礼、动作优雅,又不失舞蹈节奏。


    但他的妆容和眼神,又隐含着些邪气,让人想到充满魅力的俊美的吸血鬼。


    音乐声再次响起,台上人鞋跟、鞋尖敲击地板的声音再一次急促起来,逐渐如暴风骤雨般急速与猛烈,快到极致时,又倏地停止于一次重踱步,咚!


    台下沉醉于表演格外安静的观众们,顿时发出掌声和欢呼声。


    台上,聚光灯聚集的位置,优雅的吸血鬼伸出手来,漂亮的眼睛望向台下某一处。


    人们的视线跟随而去,看到一个黑发黑眸的东方美人缓缓走了出来,他仰望着台上的人,眼睛里的光投入到沉迷,像被吸血鬼迷惑了的猎物,一步步朝舞台走去。


    很快,他走到了台下,优雅的吸血鬼先生弯下腰,握着他的手将他拉上台。


    华尔兹的舞曲响起,吸血鬼先生揽住美丽猎物的腰,在台上共舞。


    台下的观众们也各自找到自己的舞伴,跳了起来。


    台上射灯闪烁,一个滑步后,舞曲到了尾声,吸血鬼弯下腰,吻住了猎物的唇。


    party还没结束,韩冬生和林羽已经与朋友告别,悄悄离开了。


    林羽拉着韩冬生的手,一路往他们住的酒店小跑着而去。


    等到了房间,他立刻扒掉了韩冬生的外套,把对方扑倒在床上。


    韩冬生发出低沉的笑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林羽趴在他身上,垂着眼仔细看他的脸,手指轻轻抚摸过他眼尾的黑色眼线,又去摸他的唇。


    韩冬生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目光深幽起来,他张开嘴唇,将在上面抚摸揉弄的柔软指腹含了进去。


    林羽怔怔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你会跳舞。”


    韩冬生想要说话,林羽却倏地抽出指腹,低头亲了上去。


    ……


    半夜时,窗外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


    窗子内,暧昧的声响还没停歇。


    这个晚上,林羽哭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再没像以往般讨饶地喊停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一到两章正文结局,之后还有番外,初步计划是有一章写上一世,还有N章这一世的幸福后续番外。


    第66章 正文结局章


    他们预定的下一站本来是飞去雅典, 但在佛罗伦萨的行程就停滞了。


    夫夫两在酒店房间里整整待了三天,连饭都是打电话叫餐厅送过来吃的。


    偶尔他们会坐在阳台外,吹着风喝喝酒聊聊天。


    林羽再一次问到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跳踢踏舞?”他没法想象对方当初学舞的契机在哪。


    韩冬生有些无奈地笑道:“做交换生的时候, 三不五时就要参加同乡会, 每次聚会都要有节目, 幸亏我还记得一些, 那天晚上他们问我能不能做一段表演,又正好有合适的踢踏舞鞋,我就想到了这个。”


    虽然如此,林羽还是觉得这个事很有意思, 求了好半天,韩冬生才答应在房间里单独给他表演一次。


    尽管没有专业的鞋子, 也没有合适的地板, 但动作已经足够优雅好看,韩冬生才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林羽已经抱住了他,仰头亲吻他了。


    此外,两人也会在沙发上依偎着同看一本书, 偶尔交流一下对某一段的感想。


    或者用房间里的黑胶唱片机听会音乐。


    但大部分时间, 他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不管时间的流逝, 也不分日夜, 将全部精力都用于分享这极致的愉悦。


    以至于乘上返程的飞机时, 窝在座位里的林羽, 浑身都是疲累又软绵绵的。


    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满足, 是难以言表的。


    他们到达红阳市机场后, 是宋建军开车来接的。


    他用年底从山庄分红的钱, 买了辆银色捷达,这样方便他上下班,也方便他父亲去医院做定期复健。


    之前是经济情况不允许,他父亲的身体情况也确实很糟糕,所以这么多年来基本都是对付着,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


    现在他家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就又带着他父亲到处寻医问诊,现在虽说还不见成效,但总还是能抱着点希望了。


    就算只能恢复一点点,起码人能坐起来,生活质量也能高不少。


    开上新车了,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林羽看见他后视镜上挂了个平安符,那精致的丝绣小袋子不像他表哥能弄出来的玩意,而且上面还散发淡淡的香味,于是问道:“表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宋建军偷空看了一眼那平安符,脸一下子就红了,说:“没有没有,别瞎说,那是小沈出去玩顺便给我买的。”


    林羽问:“是沈方圆?”


    宋建军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弟,“人家是大学生,那么优秀,哪看得上我这种大老粗,你可千万别乱想。”


    林羽表面上赞同地点了点头,等宋建军注意力回到眼前路上时,他回头冲后座的韩冬生眨了眨眼,两人心有灵犀的都笑了。


    二姨家今天又热闹了起来,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饭。


    吃完了,韩冬生和林羽把行李箱提过来,给大家分礼物。


    给姥姥的是一顶貂绒帽子,红旗区还得冷两个月呢,还能且戴一阵子呢。


    给二姨的是一条羊绒围巾,她戴上在镜子前照了好半天。二姨夫最近渐渐开始出门跑医院了,他身体不能动,比常人更容易冷,林羽给他挑了件皮袄子,穿上很暖和。


    宋建军则得了一瓶洋酒,他喜滋滋地给摆到家里玻璃柜里了,就算不喝,光这么摆着看,这瓶子都够好看的。


    冬雪收到了一条用各种精致造型的玻璃珠做成的手链,她打开盒子看到的一刹那,高兴地差点叫出声来,扑上去抱了她哥一下,又去抱林羽,被他哥从后面拉住衣服帽子,硬给拉了回去。


    小帆船的则是一个蓝色的自动文具盒,按不同的按键下去,就能弹出不同功能的“小抽屉”,橡皮和铅笔等可以分别放在这些小抽屉里,又好玩又方便,他高兴地满地乱跳。


    给舒延的是一支钢笔,这个可以等下次回首都带回去。


    礼物分完了,大家坐在一起又聊了聊天,听夫夫两说说国外的见闻,时间就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还是宋建军开车送他们回去,韩冬生坐副驾,姥姥和冬雪坐在后座一侧和中间,另一侧林羽把小帆船抱在腿上,兄弟两亲亲热热地小声聊着天,很快就到家了。


    这个晚上,一个晚安吻后,夫夫两就睡下了,毕竟第二天就该上班了,还有很多的工作等着他们。


    开年后,温泉山庄接了个大型会议,参会人员有一千五百多人,山庄的会议室和餐厅大小够用,会议期间泡汤泉的与会人员不会太多,接待能力也足够。


    但客房数量远远不够,山庄无法接待的,都匀在山脚下另外几家宾馆了。


    林羽特意租了很多辆中巴当摆渡车,定时发车,在几家宾馆门口定时等候,把人往山上拉。


    为了这个会,林羽足足忙了两周,虽然最终成效很好,会议主办方和参会人员满意度都很高,但这次的接待还是让他有了进一步扩大规模的想法。


    这种大型会议操作起来虽然忙和累,事情极其繁琐,但比接待散客的收益也高得多,带来的宣传效果也极好。


    他和宋建军还有小董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拍板定下对温泉山庄扩建,计划从五月开始进行三期工程。


    在林羽忙着这场会的时候,韩冬生又去了趟东南亚,这次旅程结束后,他带回来了数个大订单。


    腾跃矿泉水厂的机器运转声持续不停,昼夜开工,工人三班倒也不喊累,反倒个个干劲十足,因为加班工资和奖金的数目实在让人开心。


    因为扩建的事,林羽开了一整天的会,结束时天都黑了。


    他去食堂打了饭,捧着饭盒打算回宿舍吃,才到宿舍门口,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因为窗子里灯是亮着的。


    林羽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和喜悦,他轻轻拉开门,看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正背对着门这边,在往床桌上放碗筷。


    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对方转身看了过来,在看清门口的人时,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朝林羽伸出手来。


    林羽放下饭盒,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到的?”林羽把头埋在他颈窝里,问道。


    韩冬生亲吻着他耳边的发丝和颊侧,在间隙里回道:“下午到红阳机场的,去了趟厂子,就过来了。”


    林羽仰头去亲吻他,两人亲昵了好一会才吃饭。


    今晚他们睡得很早,吃完饭在山庄里散散步,又回屋聊聊天看会书就要躺下了。


    林羽坐在床上,等着韩冬生吹干头发。


    等韩冬生都收拾好,准备上床时,林羽咬着唇,主动从枕头底下拿出一管药膏来。


    韩冬生垂眸看着,眼神柔得像水,弯下腰在他鼻尖亲了亲,拿过那管药膏,又塞回了枕头底下,他的嗓音低哑,但克制,道:“你最近累了,今天不做了,让我亲亲就好。”


    林羽抬头看他,睫毛轻轻颤动,说:“可是,我想要……。”


    闻言,韩冬生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看着林羽的眼神,像要把他整个人吃掉。


    林羽舔了舔干燥的唇,手指轻颤地一粒粒解开自己的衣扣。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熟知对方每一处敏感点。


    韩冬生很喜欢面对面的姿势,林羽也喜欢,因为这样更方便他们接吻。


    偶尔也会用背入,结束时,韩冬生会用有力的大手抓住他瘫软的腰,让他翻身过来,然后埋下头去……将他的愉悦推向更高峰。


    ……


    红旗区本来是红阳市重点帮扶的贫困区,每年在财政上都是让人叹息的存在。


    可最近两三年来,却突然异军突起,一跃成为红阳市人均GDP最高的区,甚至成为龙头,带动了整个红阳市的经济发展。


    最难得的是,红旗区创收方式并不单一,工业和旅游业齐头并进,两架马车带领着整个区飞速发展,行业发展的繁荣,带来的不仅是财政上漂亮的让人眼前一亮的数字,落实在区里每个居民的身上,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上的巨大改变。


    经济环境的变化,让红阳市乃至外地人口涌入红旗区,也让更多投资者走进了这里,带来了更多的人口资源,和更多的工作机会。


    这年的年末,红旗区还被评为全国示范民俗文化区,不仅迎来了政府组织的全国各地参观学习团,也带来了更多的游客。


    在红旗区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居民都知道,本地两个行业最出名的企业家,一位是从首都过来的韩冬生,另一位就是本地成长起来的林羽。


    而且这两人还是夫夫,还都很年轻。


    1991年的冬天,年轻的夫夫两忙里偷闲,漫步于笔架山上一片树林中。


    地面上白雪皑皑,雪壳下埋了厚厚的落叶和枯枝,踩起来有些松软。


    高大的树枝直向天空伸展而去,其他树的树枝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松树松针呈现出暗绿色,顽强地抵抗着北方的风雪。


    韩冬生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牵着他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年轻的伴侣,两个人有些费力地走在树木的间隙间。


    昨天刚下过雪,兴许是把天上的云都下空了,今天天气很晴朗,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间照射下来,有些晃眼。


    远处树林间起了些轻雾,被阳光一朝,变得更薄了。


    林羽敏锐地发现了目标,高兴道:“在那里,终于找到了!”


    他加快脚步,变成他在前头拉着韩冬生走。


    韩冬生也看见了一棵松树树根处的小动物,也加快速度,跟着林羽的脚步奔跑了起来。


    到了松树底下时,林羽松开他的手,摘下手套,弯腰下去将那小动物轻轻捧住了,固定在手心里,站起身给韩冬生看。


    小动物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就停住了。


    它睁着大眼睛看着两人,羽毛上有微微化开的雪,看东西时头转动的幅度很大。


    这竟是一只小猫头鹰。


    韩冬生细致地检查它的身体,最后在它一个翅膀上找到了一个扎进肉里去的小木条。


    林羽皱起眉,心疼道:“刚才离老远我就看它飞得不对劲,它肯定很疼。”


    韩冬生将那小木条小心地摘掉,用从兜里找了纸巾出来,轻轻地擦干它的身体。


    之后,林羽用手心又温暖了一会它,让它的翅膀不再僵硬。


    这才抬高手臂,展开两手,小猫头鹰在它手上又停留了几秒,才展开翅膀,飞了出去,很快消失在树林深处。


    两个人并肩站在雪地里,望着它飞走的方向。


    过了一阵,韩冬生转身将林羽冻红的双手放进自己的掌心,拉进自己的大衣衣襟里捂着。


    林羽仰头看着他,冲他微笑着。


    空气很冷,他的鼻尖和嘴唇都冻红了,阳光照在雪地上的反光起了反光板的作用,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白皙,那两处红看起来就格外的明显,格外的妩媚动人。


    韩冬生垂眸看了他一阵,眼中神色沉迷,之后,在他的惊呼声中,揽住怀里人的腰,将他高高地抱了起来。


    林羽双手扶在他肩膀上,睫毛轻颤地看着他,良久后,他低下头,吻了韩冬生的嘴唇。


    一吻过后,两个人亲昵地蹭了蹭鼻尖。


    韩冬生嗓音低沉:“小羽,抱紧我。”


    林羽就用双手揽住他脖颈,韩冬生笑了起来,抱着他转起圈来,林羽发出惊呼声,继而也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惊动了头顶树枝上的积雪,它们纷纷扑簌簌落了下来。


    树林间空气清冽,有淡淡的雪后松柏的香味。


    这北方冬日的雪后晴空,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在颁奖会后再正文完结的,但写着写着,感觉完结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接下来还有一些番外,不多,大概五六章吧,大概一章写林羽上一世不知道的事,一两章写文案上的颁奖会,剩下的先保密。


    在这里宣传一下预收文,下一篇我大概率要写《被迫嫁给丑夫后》(要看存稿顺利与否决定),这是篇日常流温馨治愈文,主打就是一个甜字,一样是年长成熟攻美人受,有兴趣可以先收藏,一个月后开文。


    《老公嘎了以后》也可以收藏,这个是肯定写的,但可能要在丑夫以后了。


    第67章 番外一:表彰大会


    这年的十一月底, 林羽接到了市里通知,让他参加一个月后的优秀企业家表彰大会,市里头要给他颁奖。


    林羽回家后跟韩冬生说了这事,对方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林羽向来敏锐, 只琢磨了一阵, 就猜道:“你早知道了?不对, 你肯定是要参会的。”


    韩冬生笑着点了点头,说:“市里今天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做颁奖嘉宾,我颁发的奖项里, 有一个是给你的。”


    林羽笑了起来,用额头轻轻撞了撞他的, 说:“那到时候就麻烦这位颁奖嘉宾多多关照了!”


    林羽要被表彰的事家里人都知道了, 他自己没觉得怎样,姥姥和二姨她们都高兴坏了,简直比要过年还开心。


    姥姥说这么重要的场合,必须得穿套好衣服。


    林羽说他有套西装是出差时在首都买的,挺好的, 姥姥特意让他拿出来看了看, 瞅了半天, 下了决定, 说:“这套是好, 可之前穿过了, 这次咱得穿新的, 新的穿起来精气神都不一样!”


    姥姥拍板了, 就往沙发上一坐, 打电话联系她合唱团的朋友,打听好裁缝去了。


    林羽看向正在陪小帆船玩跳棋的韩冬生,有些无奈却幸福地笑了笑。


    韩冬生下了一步棋后,目光在他周身打量,说:“前几天我见客户时,在商场看见一条腰带不错,当时行程紧就没买,明天我中午休息时再去看看,合适就买了,给你在表彰会上戴。”


    林羽低头看了看自己,冬雪在旁边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葡萄,此时也在分神打量着他,吐了一颗籽出来,她随意似的指了指玄关处放着的皮鞋,“小羽哥,你那鞋都过时了还在穿,今年不流行尖头了,都流行圆头,等明天我跟我哥一起去商场,你的新鞋我负责了!”


    林羽“啊”了一声,小帆船也在旁边凑热闹,咚咚咚跑到卧室里,再出来时,把自己装压岁钱的旧文具盒拿出来了,一把塞进韩冬生手里,说:“韩哥哥,你帮我给哥哥买条新领带,要最贵的!”


    这孩子都十一岁了,自从手术痊愈后,个头蹭蹭地长,现在已经是个小少年的样子了,韩冬生像对待男人那样拍了拍他肩膀,笑着答应了。


    沙发那头,姥姥终于讲完了电话,她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润润喉咙后,冲他们道:“我都让人帮我约好了,这个周六你们就去裁缝店量尺寸,布料我明天就去挑。”


    林羽注意到了她话里的细节,问道:“我们?”


    姥姥点头,说:“对,就是你们,你和冬生两一人做一身,一个领奖一个颁奖,都穿漂漂亮亮的,长得好看又会办企业,别人不要羡慕死哦!”


    小帆船“啊”了一声,一拍巴掌,对韩冬生道:“韩哥哥,那你不要买最贵的了,你和我哥一人一条,”他露出不太好意思的神情,扭捏着道,“就买一般贵的吧!”


    韩冬生笑了起来,旁边冬雪咬着嘴唇,不甘示弱道:“行行行,圆头新皮鞋,我也买两双,反正妈知道了肯定给我报销!”


    林羽看了看几人,无奈道:“好吧,那明天中午去商场带我一个,冬生的腰带归我买了!”


    韩冬生笑道:“行,那就先谢谢小羽了。”


    这天的晚饭,一家人就以提前庆祝为名,做了一大桌子菜,大吃大喝了一顿。


    一个月匆匆地在忙碌中过去了,很快到了表彰会当天。


    一大早,韩冬生开一辆车,宋建军也开上了他的捷达,载着全家人去了红阳市。


    到了地方以后,姥姥和二姨他们带着孩子们在观众席坐着等,林羽和韩冬生分别被工作人员引领着去熟悉场地和流程。


    上午九点,表彰会正式开始,林羽坐在第一排领奖的企业家中间,韩冬生则坐在主席台上。


    台下观众席已经坐满了,除了部分工作人员和普通观众外,还有不少媒体的人,在第一排长枪短炮地支了起来,准备录回去做晚上的新闻报道。


    开场是主持人介绍主席台人员和会议流程,之后是红阳市市长上台致辞。


    这一任的红阳市市长很年轻,和郑区长年岁差不多,自他上任后,加大了对红旗区政策的倾斜,红旗区能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好,也少不了他和这届领导班子的支持。


    他致辞完毕后,来自红旗区的企业家和观众们,鼓掌鼓得格外用力。


    市长致辞后,就是颁奖嘉宾代表讲话的环节。


    这两年整个红阳市政府部门的工作,都走简洁高效的路线,以往开这种会,少不得各级政府领导都上去讲一番,没等正式流程开始,光讲话就要用去一两个小时。


    现在开会,市长也只不过讲了二十分钟,把该说的说了,场面话基本不讲,速度快了很多。


    韩冬生是两位讲话的颁奖嘉宾之一,他的发言也非常简单,站在发言台上时,他的目光在台下的观众席上缓缓扫过,在经过那张他无比熟悉且沉迷不已的年轻而漂亮的脸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笑容。


    他说:“很高兴能够参与到红旗区乃至整个红阳市的这场高速发展变革当中来,自我从首都到红旗区投资建厂,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这五年来,我看到了红阳人的拼劲与干劲,也看到了你们的团结与互助,到今天,我已在红阳定居,我的大部分家人生活在这里,这里已算是我的半个故乡,作为一个新红阳人,我为此感到骄傲。”


    台下掌声热烈起来,韩冬生笑着看着台下的林羽,说:“今天我很荣幸为红阳市的优秀企业家颁奖,不仅是因为领奖的企业家里有我的至亲之人,关于这一点,我想大家都知道,也不必避讳了。”


    底下有人发出善意的笑声,还有人呼喝着起哄。


    林羽脸上有点红,但还是仰头看着台上的人。


    韩冬生接着道:“我荣幸,是因为,正是之后即将上台领奖的这些企业家们,是他们的努力和奋斗,引领了红阳市经济腾飞的成果,是他们这些先行者披荆斩棘开拓了奔向前方的道路,并且吸引着更多的这样的人加入他们。”


    最后,韩冬生用低沉而掷地有声的声音说:“红阳市的发展,绝不会止步于此,未来三年、五年、十年,我期待见到更好的红阳,更幸福的红阳人!”


    哗,台下掌声雷动,韩冬生微微弯腰致意,笑着走下发言台,回到了座位上。


    两位颁奖嘉宾都发完言后,由市长宣布领奖企业家名单。


    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这位企业家就由礼仪小姐引领着上台。


    随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颁奖嘉宾也被礼仪引领到台侧,奖状和奖杯被放在托盘上,由一排礼仪小姐端着,在阳光下闪着代表荣耀的光芒。


    市长的名单念到了末尾,“红阳市1991年度优秀企业家获得者,红旗区民俗文化村荣誉村长、红阳市旅游协会副会长、红旗区温岭温泉山庄总经理,林羽先生!”


    观众席上,一身黑色西装正装、佩深蓝色领带的年轻俊秀的企业家,步伐不快不慢地顺着台侧的台阶走上了台,他嘴角微弯,含着笑意,双眸明亮,样子好看得更像是电视上的明星,难以想象这位竟然就是那位有名的民俗文化带头人,著名的本地标杆模范。


    一众或者秃头或者挺着将军肚的中年企业家中,鹤立鸡群般地站着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秀年轻人,格外的显眼好看。


    韩冬生站在台侧,看着自己那意气风发的爱人,目光里透出难掩的喜爱与沉迷。


    身后,有人轻声叫他,“韩先生,韩先生……。”


    过了几秒,韩冬生才注意到,他转身去看,就见紧挨着台侧的台下,有个二十多岁的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正看着自己,他手里拿着话筒,衣服上有隔壁市电视台的标识。


    韩冬生说:“采访要等到颁奖会后,现在还不方便。”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脸颊有些红,双眼明显闪着崇拜和一些其他隐藏的心思的光芒,“我是元市电视台的主持人柳风,上大学时就看过您在首都电视台上的一次采访,刚才在台下您发言时,我就认出您了,我……我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认识您……。”


    闻言,韩冬生的神色平静,并无任何波动,他只是语气缓慢地问道:“你刚才听到我发言了?”


    这个叫柳风的年轻人不住点头,“听了,听得很认真,一字不差。”


    韩冬生说:“既然认真,你应该听到我说过这个领奖台上有我的至亲之人了吧。”


    柳风愣了一下,目光往台上看去。


    韩冬生也看了过去,嘴角微微有笑意,“看到站在中间最年轻最漂亮的那个小伙子了吗?”


    柳风敏锐地发觉情况似乎不对劲,但还是点了点头,仍抱着幻想,迟疑着道:“那是您的……兄弟?”


    韩冬生却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因为林羽正往这边看来,他目光逡巡在对方挺拔俊秀的身姿和漂亮的脸蛋上,根本分不出精力注意其他,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是红阳市的优秀企业家、红旗区的劳动模范,红旗区整个民俗文化旅游业的发展,都是他一手推动的,温岭山周围的贫困村几乎全部在他的带动下脱贫致富。他年轻而精力充沛、野心勃勃,但也善良、大方、包容。”


    韩冬生微笑着,看向领奖台的目光骄傲而柔软,说:“他叫林羽,是我的爱人。”


    台上,主持人的语气喜悦而热烈,“下面有请市领导及各颁奖嘉宾上台,为红阳市优秀企业家们颁奖!”


    台下,掌声响成一片。


    姥姥和二姨、宋建军他们鼓得更是起劲,冬雪还把相机举起来,不停按着快门。


    礼仪小姐迈开步伐,引领着颁奖嘉宾往台上中心走去。


    韩冬生停在林羽面前,将礼仪小姐托盘里的奖状颁发给他,跟他正式地握了握手,又将奖杯郑重地送了过去,说道:“林总,恭喜你。”


    林羽一手拿着奖状,一手捧着奖杯,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轻声说:“谢谢你,韩总。”


    两个人相视而笑。


    主持人在喊让大家站成一排照相了,韩冬生转身站到林羽身边,台下摄像机和相机的镜头都集中过来,闪光灯和快门声响成一片。


    冬雪已经离开座位,和那些记者凑在一起,冲着台上两人喊道:“看这里看这里!”


    韩冬生和林羽转头向她看去,咔擦,快门按下,相机里将他们的笑容定格了下来。


    林羽站在台上,身边是他的至爱之人,台下是他的家人,上一世的他,从没有想过他还会有这样美好的一天。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重生回到十九岁后,人生的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他有了值得交付一生的爱人,弟弟也还在,家庭也幸福,事业也顺利,他很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爱炫耀的韩老板^_^


    第68章 番外二:上一世1


    韩冬生第一次见林羽这个人, 是在1988年的深秋。


    那是在红旗区的区一小门口,他和杨国志去接一小校长刘永利,在车子里正好看见林羽来接弟弟放学。


    杨国志看到林羽时,情绪颇有些激动, 指着窗外给韩冬生说:“看到没, 就那个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就是林羽, 哎呀, 就是长得最打眼好看的那个!”


    韩冬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长相出挑的年轻人,正微弯腰低着头跟一个瘦瘦小小、脸色不太好看的孩子说话。


    从他们的角度,能看到这年轻人的侧脸, 他皮肤白皙,长相很漂亮、干净, 双眼皮大, 说话时露出的牙齿白白的,牙龈是干净的粉红色。


    他说话时神情很温柔,看着那孩子的眼神闪烁着疼惜。


    这时有一个中年妇人从一小里走了出来,好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林羽就抬头看了过去, 看清来人时, 他嘴角弯起, 露出了个非常灿烂的微笑。


    这一瞬间, 韩冬生无法用言语形容内心的感受, 他只觉得, 这个年轻人的笑充满了让人心头一动的感染力。


    他笑得这样灿烂时, 眼角有一条俏皮的小纹路, 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很美好。


    这个笑容很甜很阳光。


    韩冬生活了二十八年, 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类型的男孩子。


    但林羽今年才十九岁。


    在首都韩冬生身边的认识人,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还在上学,他们恣意挥洒着青春,每天都在为青春欢笑也为青春疼痛,或者写诗,或者弹吉他,或者彻夜疯狂,或者整宿痛哭流涕。


    这让韩冬生觉得陌生而遥远。


    才十九岁,实在是太年轻了。


    所以,尽管杨国志极力劝他,他还是拒绝了与林羽见面的想法。


    当时正好在忙腾跃建厂的事,杨国志当时帮他许多,也同样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件事慢慢就放下了。


    直到忙完这段,厂子已经正式生产机了,老杨又找他,问他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和林羽相亲的事。


    韩冬生都快忘记这事了,老杨又提起,他才发现脑海里还遗留着那张灿烂笑脸的记忆,他难得地迟疑了。


    杨国志是他多年好友,确实很了解他,观察他了一阵后,说道:“我知道你有顾虑,以后你待在红旗区的时间很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担心这事不成,以后见面尴尬。”


    他想了想,接着道:“要不这样,毕竟他的想法是什么样的,我们都不知道。我让杨力去探探他口风,不跟他说介绍对象的事,更不会提到你,你看行吗?”


    韩冬生这才迟疑地点头道:“好。”


    不过这次的“探口风”得到的消息并不好,没几天,老杨就找到他的这位多年好友,有点歉意地说:“杨力去问过了,林羽他说他对谈恋爱结婚都没兴趣,等以后再说。”


    虽然韩冬生和林羽并没正式认识,甚至林羽根本就不知道有韩冬生这么个人,但这回答也基本等于拒绝了之后的可能性。


    韩冬生觉得有些遗憾,但也并没有到难过的地步。


    他父亲去世前曾跟他讲过,要三十而立,要尽早成家,但也说过,婚姻要讲缘分,不可强求。


    他母亲则是对于家庭关系偏冷漠的人,她虽也爱着这个家庭,但也许事业才是她放在第一位的东西。


    韩父很清楚这一点,但甘之如饴。


    因为父亲的态度,韩冬生对此也并无埋怨,他反而理解母亲的选择。


    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母亲成婚生子,本就是父亲追求的结果,已经让她付出了大量的精力,那么后来她在最爱的事业上付出更多的精力,他们父子是都理解和支持的。


    舒延对婚姻的观点与丈夫完全不同,她对韩冬生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是对彼此的消耗,恋爱关系本就是索取与付出的交换,如果向内能找到足够的心力支持,那么不婚才是一个人最优势的选择。


    韩冬生自己则对婚姻和家庭并不排斥,但也没有向往,他有足够的内心力,其实内心里,还是偏向单身。


    所以,对恋爱、婚姻这回事,他更愿意随缘而定,不去强求。


    林羽的“口风”透露出的信息,让韩冬生不再执着于这段还没开始的缘分。


    他对杨国志说:“这件事就到这吧,不要打扰人家了。”


    老杨叹了口气,虽然觉得可惜,可到底是点了点头,放弃了。


    这事之后,韩冬生就又回了首都,在那边待了一周才又回来。


    腾跃矿泉水厂才开工不久,他不放心,两边来回跑着看着。


    时间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去了。


    再次听到林羽的消息时,已经是1989年的夏天。


    杨国志跟他提起时,不断叹气,连声说可惜。


    林羽的弟弟突发急病去世了,他的饭店也黄了,存的那点家底都赔给了吃出毛病的顾客们。


    本就是孤儿,这下子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这事发生时,韩冬生正在外地出差,等他回到红旗区时,林羽已经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向了。


    那点稀薄的缘分就此彻底断了。


    不过短短半年多时间,韩冬生回想起那张灿烂的笑脸时,已经觉得有些恍惚了。


    时间的脚步从不停歇,世界一直在按着一定的规律运转。


    韩冬生的生活随着事业的快速发展,节奏越来越快,出差时间也也越来越多,甚至在一个地方很少能待超过一周的时间,各地的机场都成了他非常熟悉的地方。


    他不知道林羽就生活在距离红旗区不过半小时车程的红阳市里,也不知道这个曾经明媚灿烂的少年,在那边做过搬运工、保安,卖过菜、倒腾过服装,卖过Bp机,过着暗淡也无力的生活。


    他也不知道,林羽后来还曾经回过一次红旗区,在给二姨一家人办完丧事后,对方卖掉了继承来的房子,拿着这笔钱,去了韩冬生自己的老家首都发展了。


    那么多年了,韩冬生以为他和林羽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却没想到,一次偶然,让他再一次遇见了林羽,只是……对方根本不认识他,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那年的夏天尤其的热,商场的风扇和空调卖得尤其得好。


    腾跃矿泉水已经成功跻身全国销量前几的矿泉水品牌之一,在全国各地的超市和卖店等,在货架上基本都能看到腾跃的矿泉水和饮料,比传统的零食品牌影响力还大。


    当时,韩冬生已经开始向国际市场进军,但也在继续从一二线大城市向三线以下城市、及县级、乡镇级市场拓展,当然也包括大城市的郊区。


    当时有个销售点在首都郊区的销售量达到了新高,为了以示鼓励,也是为了鼓舞其他类似销售点的士气,他专门带人去了一趟那个郊区销售点,现场给销售员分发奖金。


    就是从这个销售点出来后,韩冬生发现附近有个网吧,里面出来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的正是腾跃的矿泉水。


    那销售点经理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解释道:“这家网吧和旁边的那家小宾馆是一个老板开的,我们的销售员不仅跑超市和卖店,也会去拜访这样对外营业的场所寻找销路,不放过任何机会。”


    “这网吧和宾馆就在销售点旁边,这窝边草我们也要吃,销售员自然是要拿下的。”


    他正说着话,一个看起来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从网吧里走了出来,他身材高高瘦瘦,皮肤没那么白了,但面容仍然精致,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深蓝色牛仔裤。


    从网吧里出来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来,点燃了慢慢吸着。


    韩冬生脸上露出惊愕之色,那之后,见到他这抽烟的举动,眉头又慢慢皱了起来。


    这竟然是林羽,他看起来有些变样了,但又好像并没怎么变。


    他的目光在四周无目的的扫视着,最后,来到了他们这边。


    在韩冬生震惊的目光中,林羽的眼睛一亮,朝他笑了笑,抬起手挥了挥。


    韩冬生几乎就要抬手回应了,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那个销售点经理扬声道:“林老板,出来抽烟呢!”


    林羽笑着朝这边举了举烟盒,道:“来一根?”


    经理摇了摇头,笑道:“算了算了,你嫂子不让我抽了,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林羽吐出一口烟雾,冲他笑了笑,说:“行,抽完这根今天不抽了。”


    说着,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这个经理身边面容俊美气势非凡的男人的脸,又很快移开,笑了笑,将烟头按熄在手上拿的烟灰缸里,又进了网吧的门里去了。


    韩冬生在他看向自己时,几乎屏住了呼吸,可林羽只是跟看风景一样,很快移开了目光,他甚至都没多看自己一眼。


    是啊,对于林羽来说,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甚至还不如身边这个销售经理来得熟悉。


    天空上太阳炙热烘烤着,韩冬生垂下眸子,情绪很快恢复如常,他对司机小张说:“走吧,我们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记更新了,才想起来-_-||


    第69章 番外三:上一世2


    90年代末, Bp机早已被手机冲击得退出了历史舞台,手机、数码相机等小型电子产品开始占据年轻人消费高地,网络购物的环境渐渐成熟。


    林羽看准了时机,将网吧和宾馆全部转让掉, 拿到了钱后, 直接从首都郊区转战去了三环内, 在那里开了一家数码产品商城,规模不算太大, 但销量很好, 很受年轻人欢迎,因为这家商城的渠道主要在网上, 价格比线下商城便宜很多,质量上有七天内无理由退换货可以保证, 所以生意特别好。


    他知道自己赶上了风口,这股强有力的大风将托着他奔向事业的跨越式成功。


    ……


    韩冬生第三次见到林羽时,他已经四十岁整,林羽的年纪算起来,应该是三十一岁。


    这时距离他们上一次偶遇,已经过去了六七年。


    那是一次在首都某会所举办的商业酒会。


    酒会的主办者是本地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 邀请了几乎各行各业的名流, 名门豪富与新冒头的商业新贵汇聚一堂。


    整个宴会厅布置得富丽堂皇、灯光璀璨,人们衣着精致华贵, 觥筹交错间酒香与食物的香气,还有各式香水的味道混杂, 弥漫成令人熏熏然的气息。


    韩冬生不常参加这种酒会, 但有些面子还是要给到的,该来也会来。


    酒会进行到后半程时, 气氛从刚开始的拘谨严肃逐渐变化。


    酒精带来快乐的感官体验,也让人身体放松,连带着心防都跟着松懈下来,人们四处三五成群地攀谈着,高声地愉悦地大笑着,时不时勾肩搭背地以示亲近,又或者是……勾引与亲昵。


    韩冬生面前此刻就有一位成熟美艳的女子,她身穿黑色礼服裙,露出的皮肤白皙而紧致,在水晶灯下美得不可方物。


    她在跟韩冬生说话,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试探。


    韩冬生则有些意兴阑珊地回应着,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逡巡,思考着要不要提前离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因为离得不算远,声音听起来有些高,有些突兀。


    韩冬生下意识转头看去,身后不远处,有三个人站在一起聊天,其中两个他觉得有点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刚才发出笑声的就是这两人。


    他的目光移动,看向另外一个人,韩冬生不由自主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人……竟然是林羽。


    这是三十一岁的林羽,他已经不再是十九岁时那种略有些青涩的精致漂亮的少年模样,也不再是上次见面时,那种吊儿郎当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这时的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礼服,白色的衬衫领洁白挺括,领口缀着的珍珠扣子在水晶灯下闪着莹润的光。


    他身材修长偏瘦,额发向后梳着,露出一张精致但略显苍白的脸。


    脸颊瘦削了下来,脸部轮廓更立体清晰了,眼神沉静,气质沉稳了不少,但其中隐隐藏着些固执而充满野心的东西。


    他还是那么漂亮,让人移不开目光。


    林羽就站在那里,嘴角弯着,微带笑意,听着那两人说话,偶尔开口简单回应一句半句。


    韩冬生在不远处看着,看着他礼貌客气的样子,透过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却好像已经触及到了对方内心的不耐烦和敷衍。


    另外两人仍然喋喋不休,韩冬生想起来他们的身份了。


    这是一对亲兄弟,应该是姓王,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在首都还算有点名气,不是因为有钱,是因为这兄弟两男女通吃、行事下作的浪荡子的名声。


    韩冬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远处有人在叫林羽,他转头看了看,跟面前这对王姓兄弟笑了笑,说了些什么,就在点头示意后过去那边了。


    韩冬生心里微微放松下来。


    面前长相艳丽的女人还在试探地释放着好感的信号,但韩冬生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应对,他不顾对方失落的眼神,客气地找借口与其告别。


    今天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谈的事也都谈完,他决定提前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那对王氏兄弟鬼鬼祟祟地出了宴会厅,过了一阵再回来时,他们中的一人手里多了托盘,上面放了三杯酒。


    他们的目光在宴会厅里逡巡,最后固定在一人身上。


    韩冬生去和酒会的主办人打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但没想到家族的老爷子也过来了,就多聊了一阵。


    对方有意让家里两个小辈去腾跃实习,跟在他身边学点东西,韩冬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请托,这种实习一般也就两三个月而已,说是跟着他,其实是跟随他的助理和秘书,对他来说并没太大影响,自然是答应了。


    等他聊完出来,宴会厅里宾客已经不多了,很多人已经告辞离开了。


    韩冬生这次是要真走了,他给司机小张打了电话,让他把车提过来,停在酒店门口。


    挂了电话,韩冬生回头又看了眼宴会厅,没再看到那个纤细漂亮的身影。


    也许是已经离开了,韩冬生垂下眼皮,大步往宴会厅门口走去。


    出了宴会厅大门,还要穿过一小段走廊,才能到这栋建筑的大门。


    走廊两侧有两排房间,那是一个个小型休息室,供参加宴会的宾客补妆、休息,或者作为隐秘的聊天空间使用。


    韩冬生才出了宴会厅门口,就见到了熟悉的身穿黑色西装礼服的背影,对方一手扶着走廊的墙壁,像是喝多了,有些踉跄地往外面走。


    见此情形,韩冬生怔了一下,他只迟疑了一两秒,就迈步准备走过去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扶着墙费力走路的林羽突然转头往另一边看了一眼,露出来半张侧脸。


    他本来略苍白的脸颊此刻呈现一种病态又诱人的绯红,眼睛里像含着一汪泫然欲滴的水,红润饱满的唇微张着,胸口起伏得很急促。


    很漂亮,但不对劲。


    韩冬生心底一沉,正要上前,林羽却又转回头去,摸索着打开了一间休息室的门,他晃了晃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后,他走了进去,并且关上了门。


    紧接着,这个休息室斜对门的一间休息室的门被打开,那对王氏兄弟从里面走了出来。


    宴会快结束了,走廊上现在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他们并没注意到停留在不远处的韩冬生。


    两人贼眉鼠眼地四处看了看,就走到了林羽刚进去的那间休息室的门外,伸手试探地压下门把手开门,却并没打开。


    门在里面被反锁了。


    其中一人抬手敲了一阵门,但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开门的意思。


    两人互相看了看,往走廊另一端走去,消失在拐角处。


    韩冬生眉头紧皱,他走到那道门外,贴在门板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隐约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就在这时,那对兄弟竟不死心地又回来了,他们还带了一个拿着一大串钥匙的服务员过来。


    在见到立在门前的韩冬生时,两人都愣了愣。


    这里有媒体的人,韩冬生没打算在这里制造第二天的头条新闻,他沉着脸,目光犀利而危险,对着二人低沉道:“滚!”


    王氏兄弟两虽然混,但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也知道在这种场合被人发现他们的龌龊事,后果会很严重。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虽不甘心,但还是灰溜溜地跑了。


    韩冬生对那拿着钥匙不明所以的服务员脸色郑重道:“这房间里的宾客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不要让人打扰他。”


    那服务员这时应该是明白了点什么,但什么都没说,答应了一声就赶紧离开了。


    口袋里手机震动了起来,韩冬生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显司机小张的号码,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片刻后,接起电话放在耳边,说:“我有事暂时走不开,你先回去吧。”


    挂断电话,韩冬生就这么站在了这间休息室的门外。


    走廊里的人流渐渐平息,安静了下来。


    直到所有参加酒会的宾客都离开,一队服务员进入宴会厅收拾残局,再到一车车垃圾被从侧门推了出去……,韩冬生始终都守在那里。


    咔哒几声,宴会厅的所有水晶灯都关闭了,服务员拿着钥匙串打着哈欠走了,韩冬生还是背对着那道门站在那里。


    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时,房间里又传来一阵水声,没多久,有脚步声接近门口这里。


    韩冬生敏锐地侧头听了听,继而,突然迈开脚步往走廊外的大门走去,出了大门,他一转身,隐在了大门一侧的高大绿植后面。


    他这么做,是不想林羽为此感到尴尬和介怀。


    过了没多大一会,脚步声传了出来,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身影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林羽的身上穿得很整齐,只是衣领和袖口都有一点点被水洇湿的痕迹,头发也湿漉漉的。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脸好像又小了一圈,路灯灯光照在他脸上,他微微眯着漂亮的双眸,望着不远处路的尽头。


    很快,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轿车拐了个弯行驶了过来,最终停在他的面前。


    车子停好后,一个中年司机从驾驶座上下来,小跑着来到后座打开了车门。


    林羽就弯腰坐上了后座。


    车门砰的一声关闭,司机又回到驾驶座。


    黑色轿车掉了个头,逐渐加速,驶离了树后隐藏之人的视线。


    自始至终,林羽也不知道,有个陌生人昨晚保护了他,还不放心地在他门外守了快一夜。


    这次宴会之后还没一个月,首都一家钢材厂的老板家就出了点事,他老来得子一向当宝贝的兄弟两犯事被抓了,老爷子自己一气之下脑溢血成植物人了,家里剩下的亲戚都在为家产争得头破血流。


    不过这到底只是件茶余饭后的谈资,新鲜劲过了,也就没人再去理会了。


    ……


    这次之后,韩冬生还见过林羽两次,一次是在一场拍卖会上,另一次是在电视台参加活动时,但都是匆匆擦肩而过,并没其他交集。


    韩冬生知道,林羽的事业越做越大,现在成了圈子里有名的投资人。


    他对这样微末出身、白手起家的企业家是充满敬佩的,也有过想和他真正认识的想法,但好像他们的缘分从红旗区时他那句“太年轻了”后,就越来越浅了,每次就算碰见了,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无法实现。


    当然,他对林羽已经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欣赏和敬佩。


    就像韩父说的,婚姻靠缘分,不可强求。


    韩冬生从没遇到过他的缘分,只当年在第一次见到林羽时心头微微一颤,那之后,就心如止水地过了这么些年。


    已经这个年纪了,他已经不再对婚姻和家庭抱有期待,一个人单身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韩冬生本以为他和林羽之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相识,但没想到,电视台那次偶遇,就是他们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大概在那一年多后,韩冬生在经济新闻里看到了林羽的讣告。


    他定定地盯着电视上那张黑白照片良久后,关上电视,来到了家里的落地窗边,又站了良久。


    这些年,与对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几乎都能一一回忆出来,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天,在红旗区区一小的门前,有人叫了林羽一声,他就抬头看了过去,笑了起来。


    他双眼亮亮的,鼻尖上有颗很小的黑痣,颊侧也有一颗,牙龈呈现健康的粉红色,牙齿雪白,眼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笑容看起来愈加灿烂,好看极了。


    韩冬生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这一幕,却没成想,多年后的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记得一清二楚。


    夕阳西下,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


    韩冬生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等对方接通电话后,他低沉道:“替我订一对花圈。”


    “挽联署名写……,”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友:韩冬生敬挽。”


    “对方的名字……,”韩冬生望着坠落到高楼下的夕阳余晖,说:“他叫林羽。”


    第70章 番外四:温柔的安抚


    一段缘分就这样, 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了。


    如果当年,他听老杨的劝,去和林羽正式见一面, 是不是现下的情况会完全不一样。


    又或者, 在他们后来的数次偶遇中, 他主动去找林羽认识,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但并没有如果, 人死如灯灭, 生死的天堑已将他们的缘分彻底斩断。


    夕阳的余晖坠入地平线以下,没开灯的房间里黑了下来。


    韩冬生独自坐在沙发上, 只觉得无边的孤独弥漫过来,快要让他窒息……。


    呼, 落地窗外突然有狂风吹过,风声越来越大,窗外的整个世界甚至都被吹得摇摇晃晃,闪耀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也在摇摇欲坠。


    轰隆隆,红色的光晕从远方地平线下亮起,很快, 已经落下的夕阳竟又一次从西边升了上来, 并迅速挂上天空正中。


    外面建筑物的晃动更加明显了。


    只有这一隅里安静着,也稳定极了,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墙壁上的钟表却像是失控了,时针分针疯狂晃动了一阵后, 竟飞速逆向转动起来。


    韩冬生坐在沙发上, 突然一阵强力的心悸,他脸色苍白地捂住胸口。


    轰隆隆, 一声巨响,窗外世界轰然倒转,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所有的建筑物都倒悬过来,车子倒着行驶在天幕上……。


    钟表上时针分针猝然停止,瞬间,又正向一个刻度一个刻度地正常走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扑通一声,韩冬生倒在了沙发上。


    ……


    呼,主卧里,高大的身影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身边正在熟睡的林羽也被惊醒过来,声音里还有刚睡醒的沙哑,问道:“做梦了吗?”


    说着,林羽伸手按开了台灯,也坐起身来,看向身边的人。


    却在看清对方的状态后,双眉紧皱起来,他一把抓住韩冬生的胳膊,急急道:“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脸色也很差。”


    韩冬生垂着头,一手捂着自己胸口,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疲惫而充满一种类似绝望的气息。


    “冬生,韩冬生……,”林羽着急地连叫了好几次他的名字,对方却都没有什么反应。


    林羽急了,他放开韩冬生的手臂,一把掀开被子,就打算去客厅给120打电话。


    可他的胳膊却被一只大手握住,林羽怔了一下,转身去看,就被拉着撞上柔韧坚硬的胸膛,韩冬生放开他手臂,两只强壮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用脸颊和下巴轻轻蹭他的脸颊和颈窝,一遍遍低声叫着他的名字,“小羽,小羽,我的小羽……。”


    他的声音低哑而疲惫,“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


    “什么?”林羽抱着他的腰,掌心在他背上来回安抚地摩挲,“你梦到什么了?”


    韩冬生却并没回答,他沉默着抱着林羽,良久之后才说:“我……好像不记得了。”


    林羽没再询问,而是紧紧回抱着他,轻声道:“忘了就忘了,只是一个梦,醒了就过去了。”


    两人抱了一阵,林羽问他,“你身上睡衣都湿了,要不要洗个澡?”


    韩冬生“嗯”了一声,林羽就起身下了床,去了浴室。


    他把热水先放上,好让浴室里暖和起来。


    在韩冬生进浴室洗澡的时候,他给对方找出干净的另一套睡衣,放在床头。


    浴室的门林羽没给关严,留了个缝,方便他听见里面的动静,韩冬生那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


    林羽想把微微发潮的床单被罩和枕套也换了,刚换到一半,听见浴室里韩冬生在叫他的名字:“小羽。”


    林羽答应了一声,忙放下手里的活,打开浴室的门,看里面的情况。


    浴帘是打开的,莲蓬头里放着热水,韩冬生站在下面,水顺着他的额头、眉间、鼻尖,流到了嘴唇,又向下滑向他的身体。


    那是一具修长、强壮而健美的躯体,水流滑过,给人一种偾张的充满荷尔蒙的吸引力。


    但是,林羽目光移向对方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看见了韩冬生目光里未褪去的犹如受伤的野生猛兽般的神情。


    林羽眼中流露出疼惜之色,他走进了浴室,转身锁好浴室门后,脱去了身上的睡衣裤。


    在韩冬生渐渐现出渴望的目光中,他走到了对方身前,水珠落在了韩冬生肩膀上,又溅到了林羽的眼睫毛上。


    他眨了眨眼,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他,仰头轻轻亲吻他的下巴和喉结,声音低哑:“你什么都不用做,今晚我给你服务……。”


    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拂在韩冬生身上,皮肤光洁而温热,献祭似的,用自己的身体,给他的爱人,最温柔美好的安抚。


    ……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卧室外面很安静。


    韩冬生穿好睡衣出了卧室一趟,回来时,把手上杯子里的温水喂给床上的爱人。


    林羽喝完水,眼睛还是没能完全睁开,他又躺回被子里,侧身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问:“姥姥他们呢?”


    韩冬生晃了晃手里的字条,“他们去给冬雪挑行李箱去了。”


    冬雪过两周就要回首都上学了,虽然并不想离开,她最终还是决定回去高考,这样对她是最好的。


    林羽答应她保留她的房间,以后她寒暑假或者长假都可以随时回来。


    闻言,林羽“嗯”了一声,在被子蹭了蹭,说:“那我再睡会。”


    昨晚他全程主动,唇角现在还有点疼,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就像是总也不运动的人刚爬完高山似的,动一下都难受。


    韩冬生在他耳廓上亲了亲,说:“我陪你。”


    他刚掀开被子,在林羽身侧躺下,身边的人却突然睁开眼,往他脸上看了过来。


    韩冬生微微一愣,笑道:“怎么了?”


    尽管已经非常困了,林羽还是强撑着观察着他的神情和脸色,在发现对方已经一如往常了,才放松下来,轻声说:“你好了,太好了。”


    韩冬生的目光如水,温柔柔软,他抱住林羽,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哑地道:“昨晚你那么卖力……,我再不好都说不过去了。”


    林羽的耳朵红了,脸埋进他的胸口,隔着睡衣咬了下去,韩冬生“嘶”了一声,低沉的笑声震动着胸腔,他低下头,报复似的在林羽白皙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说:“拾儿,我跟你说过我定力并没有很强,”他声音微哑,“所以,就不要继续撩我了……。”


    ……


    下午,两人睡饱了,就一起去厨房做饭。


    韩冬生问林羽想吃什么,他特别干脆地回答:“肉!”


    韩冬生笑了,他从冰箱保鲜层里拿出昨天买好的两块牛排,冲洗干净后,用厨房纸巾四面擦干。


    铸铁煎锅里倒上些橄榄油,韩冬生掐着时间把牛排放了进去,顿时香味就溢满厨房。


    林羽就站在旁边巴巴地瞅着,韩冬生在他鼻尖上捏了捏,说:“从冰箱里拿一些马铃薯和西红柿,我记得里面还有些青笋,一会借着肉汁煎了吃。”


    林羽听见了,但不动地方,韩冬生无奈地笑道:“蔬菜借了肉汁的味,到时候比肉还好吃。”


    他这才甘心去了。


    回来以后把蔬菜都洗好切好,放在料理台上等着。


    专注于锅里牛排火候的韩冬生,在这时候侧过头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夸赞道:“乖。”


    林羽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绕到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歪头把脸颊靠在了他的背上。


    韩冬生回头瞥了一眼,笑道:“今天小羽怎么这么黏我?”


    林羽这时才说:“昨晚,你吓到我了。”


    韩冬生身体微微一僵,他垂下眸子,抿了抿唇角,过了一会,他说:“小羽,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这辈子,我已经牢牢把你抱在怀里,再不会松开了!”


    ……


    晚餐之前,姥姥他们回来了,带回来一大堆东西。


    这一大两小都累得够呛,连痊愈后精力总是特别充沛的小帆船,都累得趴到狗窝里去了。


    大个儿一点不嫌弃他占自己的地盘,兴奋地不停舔他的脸。


    冬雪给林羽看自己的行李箱,高兴道:“姥姥给我买的,是我最喜欢的浅紫色。”


    林羽拉过来看了看,赞道:“这个牌子质量挺好,你们两眼光不错。”


    姥姥在沙发上靠着说:“这行李箱冬雪至少得用四年呢,我特意给她挑了个大的,这样每次从家走,都能多给她带点家这边的好吃的,省的她想家。”


    冬雪在旁边道:“那我这次去学校,想要带姥姥炒的干肉臊子,还有小羽哥腌的那种酸酸的泡菜。”


    姥姥笑着答应道:“那肯定没问题,到时候我多给你炒点,你给同学也分分。”


    林羽也说:“腌菜放久了要坏的,我先给你少带点,等你吃完了给家里打电话,到时候我再给你寄。”


    韩冬生笑着看着他们,发现无论是冬雪,还是林羽和姥姥,都下意识地把冬雪当成了家里的成员,把这里当成了她的家。


    对此,他是乐见其成的。


    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性格又比较特殊,他又太忙,冬雪没有享受过多少家庭的这种温暖和亲情。


    如今,总算是该有的都有了。


    两周后的机场,韩冬生把自己和妹妹的行李箱都拉在手里。


    冬雪抱着姥姥不肯放手,好不容易放开了,又去抱小帆船,小帆船抱完了,她又去抱林羽。


    这次,韩冬生没阻止她,任她紧紧抱着她的小羽哥,微微哽咽着。


    林羽轻轻拍她的背,跟她说:“最后两个月了,别有太大压力,以你的成绩肯定没问题的。你放心,我答应你了,高考那几天去首都给你陪考,我一定做到。”


    韩冬雪点了点头,在放开他的瞬间,她咬着嘴唇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道:“我以前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林羽笑了笑,摇了摇头,韩冬生在看着呢,他没说别的,只是道:“你是我的家人。”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怪家里人,更不会因为那些过去的事生家人的气。


    冬雪笑了,她转身从哥哥那里拿过行李箱,准备进登机口了。


    人多没法说太多话,韩冬生只是对林羽道:“回去路上开车小心,我走了,一个星期就回来。”


    林羽朝他摆手,道:“去吧,一路顺利。”


    但冬雪还没进登机口,就又放下行李箱跑了回来,她跑到林羽面前,笑嘻嘻地说:“小羽哥,有句话我还没跟你说过呢。”


    “什么?”林羽纳闷地问道。


    冬雪眨了眨眼,说:“你长得真的很好看,第一次见面我就这么觉得了!”


    说完,她就跑了,林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目光从她的背影挪向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韩冬生朝他摆了摆手,领着妹妹进了登机口,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过了两天,林羽收到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份精美的书签,在书签上的空白处,一行熟悉的笔迹写着:“我也是这么觉得。”


    署名是,夫:冬生。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羽却已经懂了。


    他将那书签放在眼前细细看着,嘴角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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