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元公主对驸马张敖,有感情吗?
曾经有,但不多。
张敖之父张耳曾是信陵君门客,逃亡时被一个刚丧夫的富家女相中许婚,借助富家女的财势开启了人生之路。也曾经有过刎颈之交,是著名的共患难的刎颈之交变成不可共富贵的翻脸死敌主角人物。
好运在他和同样有着娶了富家女吃软饭上位的刘邦相识多年,早在魏国灭亡时就常在一起吃酒聊天。
尽管有着“同病相怜”的旧交,张耳其实一开始也并不看好刘邦,但由于死敌陈馀要刘邦拿张耳人头才肯投汉,结果刘邦给了个骚操作:用一个跟张耳长得像的人砍头后把人头送给了陈馀,陈馀这边刚投刘邦,刘邦项城大捷后就飘得饮酒作乐狂欢,结果被项羽偷袭大败而逃时,对岸传来张耳还活蹦乱跳的消息,陈馀大怒投了项羽追杀刘邦。
张耳就只能站在汉王这边,前脚帮着韩信背水一战夺下赵国,后脚就被从项城大败而归连夜潜入营中的刘邦夺了兵权。
好在刘邦借着张耳和韩信的兵马反败为胜后,不光应韩信之请讲张耳封为赵王,后来将十几岁的女儿嫁给三十多岁的张敖。
这显然不可能是出于什么感情因素,跟着自家老爹封侯的张敖也不可能到三十多岁无妻无子无妾,然而在他的记载中,妻子之位只有鲁元公主,连被封侯的庶子之母都没能留下姓名。
而鲁元公主的婚事,在刘邦看来,完全是出于利益交换。
为了换取赵王张耳的兵权和支持,他可以将女儿嫁给大了她二十多岁的张敖。
同样在刘敬出馊主意请刘邦嫁女和亲匈奴时说:“匈奴人兵强势大,我们无法以武力使之屈服,而且冒顿杀父娶母,也没法跟他讲仁义道德,只能从长计议想办法让他的子孙后代臣服大汉……”这就是公主和亲的由来。(注1)
刘敬想得很美。
如果刘邦用嫡长女嫁给冒顿单于,还多送点陪嫁,那单于必然以公主为正妻,要是生下儿子那就是太子,以后就是单于。只要他们贪图大汉的钱财礼物,陛下就可以在送礼的同时送去有识之士教化他们,让他们懂得礼节。
这样冒顿在的时候,就是陛下的女婿,死了以后,那就是陛下的外孙做皇帝。哪里有外孙敢跟祖父分庭抗礼的呢?如此一来,匈奴慢慢就没法跟大汉作战,而臣服于大汉了。
刘敬还特地提醒,如果不能派长公主和亲,而是以宗室或后宫女子诈称公主,如果被冒顿知道,不肯尊敬亲近,那就没这些好处了。
于是刘邦竟然真的觉得这主意妙计了,“善!”然后就打算吧已经嫁人生子的鲁元公主送去给冒顿当阏氏。
吕雉差点被气疯了,扯着刘邦日夜哭泣,“我就这么一子一女,怎么能忍心将她远嫁到匈奴?”当年她被项羽囚禁,不能保护子女,就连刘盈等于都是鲁元公主照顾着一手带大,好不容易熬出头,女儿嫁人了,都已经生儿育女,居然还要被远嫁去匈奴和亲?!
这如何能忍!
史书上一句“上竟不能遣长公主”,名义上是因为吕后日夜哭泣哀求,实际上这也是帝后之间的一次角力交锋。
作为刚刚打了败仗全靠贿赂匈奴阏氏吹枕头风才逃回来的皇帝,在这次交锋中显然处于下风,无论是碍于吕后“哭诉”还是其他原因,曾经抛弃妻女踹儿子的刘邦这次居然没有坚持到底,而是用个宫女冒充长公主嫁给了单于,派刘敬前去和亲结盟。
结果的确如刘敬所说,不光这个冒牌长公主没能实现让匈奴子孙为汉臣的梦想,后来历代派去和亲的公主,也从来没有达成这个“美好”的理想,反倒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送人送钱送物,促进了对方的经济发展,在塞外留下无数香魂悠远的公主坟,靠女人起家开国夺得帝位的皇帝们,始终还是没能用“女儿”们的和亲实现征服外夷的梦想。
彼时的刘邦,没能把嫡亲女儿送去和亲,显然是有怨气的,所以才会在“路过”赵国时,故意倨傲无礼地辱骂张敖,哪怕张敖已经竭尽所能恭恭敬敬地执子婿之礼,他还是故意找茬,故意“发现”有人埋伏意图行刺。
折腾一番,张敖的赵王之位被削了,刘如意从代王换封地到了赵国成了赵王,刘邦这口气才算稍稍咽下去了那么一丢丢。
毕竟,张敖不光以子婿之礼相待,还送上美人赵姬供其享用,在赵姬怀孕后为了避嫌甚至给她单独提供华美宫室,生下刘长后送进宫中。
对于鲁元公主来说,这种丈夫给亲爹送女人还送儿子的事,真的让她恶心透顶。
所以张敖没了赵王之位对她而言无所谓,反正她回了长安还是大汉嫡长公主,儿子就算不能承袭赵王爵位,从她这边以后找皇帝弟弟要个侯爵还是不成问题。
可张敖为了自己,给岳父送女人,还把外室子打包送进宫,完全忘了,他的利益是跟鲁元公主和吕雉母子捆绑在一起的,刘邦可以为了鲁元公主封他为赵王,也可以因为刘盈刘如意削他的王爵,就算他再送多少女人,给刘邦生多少儿子,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反而让他在吕雉和鲁元公主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吕雉听鲁元公主说起分居之事,点点头,说道:“嫣儿和偃哥儿是你的孩子,张敖……以后就只是他们的父亲罢了。他不止这两个孩子,你以后也可以有更多孩子。”
鲁元公主却摇了摇头,说道:“儿臣并不想再生儿育女。”
“哦?”吕雉犹豫了一下,“那你不怕以后张敖借你之势而起?”
这年头,不仅有母凭子贵的,同样也会有夫凭妻贵、夫凭子贵的,甚至在得势之后,反过头来将妻家母家吞吃得一干二净,以洗去昔日吃软饭的“耻辱”,似乎这样才能显出“大丈夫本色”。
可这继承人之事,着实是个问题。
太子为国本,若是换了皇太女,后继之人同样也是问题。
吕雉已经将自己看到的直播分享给了鲁元公主,后来陈曦再发来的一些关于后世著名皇后太后女帝的历史直播视频也都成了她们母女共享的小秘密。
鲁元公主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是历史上的“她”竟然会同意张嫣嫁给刘盈为后,更无法相信自己会在刘盈去世后就因为伤痛“抑郁而终”。
她就算愧疚难过,那也是对女儿,怎么可能是对那个自暴自弃,一边不情不愿一边还“委屈求全”的弟弟。
就连在乱军之中十多岁的她都敢抱着弟弟跟上亲爹逃跑,被踹下去再爬上去,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事抑郁在怀,英年早逝?
她根本不是那种会为了丈夫有小妾有外室有庶子私生子就会抑郁难过把自己憋死的人啊!
她连张敖替刘邦守着赵姬生下刘长之事,都是为母亲不忿不平,对父亲和丈夫不齿不屑,却跟母亲有着一样的骄傲,根本没想过要去弄死这些外室女和孩子。
毕竟,给父皇送女人的又不止张敖一个,给张敖送女人的,也多得数不清,她们若是为这生气杀人,那杀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反正再多女人也无法改变嫡庶身份之别,只要这一点不变,那么早晚有一日,男人死了,这些女人也就散了。
家国天下,终究还是母后和她的。
鲁元公主耿耿于怀的,是自己居然还比张敖早死。
“儿臣看了神谕中的后世女子,那名叫主播的女子曾说过,女子生育便如鬼门关,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就算熬过这一关,连续生育也会损伤母体,当初我生嫣儿时便十分艰难,过了这些年才生下偃哥儿,自觉体力大不如前。以后……若是再要生育,只怕更容易出事……”
吕雉自己也就生了一儿一女,自是明白生育之苦。虽说后来刘邦对她十分冷淡,登基后就算每月去她宫中也很少留宿,倒是跟戚夫人寻欢作乐甚至不避大臣们。
一开始或许有过难受愤怒,可后来慢慢也就不在乎了。
当初吕太公将她嫁给刘邦,就是“见他有不凡之像”,说穿了,就是一种投资。
哪怕当时的刘邦亦有“妻”有子,可为了吕家之财,刘邦不也一样将刘肥之母曹氏说成婢妾,以正室之位迎娶她过门。
刘邦大她二十余岁,张敖也比鲁元大了二十多岁,他们的婚姻,更多的是一种投资和交易,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对吕雉而言,也曾兢兢业业地想要维持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
刚嫁给刘邦时,他没钱没地,整日与人喝酒胡混,说好听是交游广阔,说不好听就是个市井混子。
吕雉既要奉养公婆,还得养育子女,农桑针织都是亲力亲为。可刘邦犯了事自己逃跑不说,还要吕雉送饭送衣,替他坐牢。
到后来刘邦起兵反秦,被封为汉王,身边已多了许多美人,而吕雉仍被他留在沛县照顾父母子女。风光时无人惦记,兵败时一家老小都被项羽抓去坐牢。
等到吕雉陪着刘家老小当人质坐牢两年回来后,刘邦身边已经有戚夫人常伴不说,还生下了三子如意,她那好不容易逃出去的一儿一女却被留在丰城自生自灭,要不是鲁元公主自幼随她在田间做事,身体康健,性情坚毅,根本等不到她回来。
从那时开始,吕雉就已经放弃了什么情情爱爱,而是从一个皇后的身份来看待自己的“工作”。
她开始积极参与政务,跟着萧何一起理政处理汉军后勤事务,让兄长和妹夫追随刘邦身边领军作战……
戚夫人在刘邦身边日夜哭泣求他改立如意为太子时,她在给刘盈请来名师辅导,站在嫡长子皇太子的大义上,拉拢群臣,替刘邦铲除异姓诸侯王,令群臣胆寒之余,也默认了她的权势地位。
她根本不去刘邦身边与戚夫人争宠,甚至还送上薄姬给他生了个儿子。
对她而言,只要保住刘盈和鲁元,刘邦再有多少女人和儿子,都与她无关。
可戚夫人千不该万不该,怂恿刘邦易储,处处贬低刘盈,抬高刘如意,使得刘邦见到刘盈就十万个不顺眼,而刘盈为了讨好父皇则越来越“孝顺恭敬”,全然忘了,正是他的好父皇,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废了他改立太子。
而真正为他劳心劳力甚至为他跪谢周昌的母后,却被他视为善妒心狠的毒妇。
提及此事,鲁元公主便安慰吕雉道:“阿弟打小就怕父皇,每次被父皇训斥,回去都要大哭一场,总想着听父皇的教诲,多读书,友爱兄弟,便可得到父皇嘉许。却不知道,若非母后为他苦心谋划,他哪里有今日。”
吕雉淡淡地说道:“我也不光是为他。若是戚姬得逞,如意上位,那不仅是他,还有我们母女,吕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鲁元公主叹息一声,伏在吕雉膝头,道:“可惜阿弟从书中只学到仁义道德,满心兄友弟恭,不解阿母的一番苦心啊!”
吕雉拍拍她的肩膀,平静地说道:“如意既然已经回来,戚姬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次母后就坐看他们兄友弟恭,如何收场。”
第一天,刘盈与刘如意同出同进,同寝同食。
周吉始终守在刘如意身边,任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替他检验食物,寸步不离地守护在旁,但唯一的要求,是要他对刘盈执臣子之礼,一句说不对就要重复几遍,说得刘如意暴躁不已,若不是刘盈赞许周吉尽忠职守,不肯听他的话将其赶走,刘如意早就想借刘盈之剑砍死这个跟屁虫死脑筋。
尽管如此,他再不情不愿,还是低头向刘盈称臣,带着几分艳羡之色看着宫中的内侍和朝臣们对着刘盈跪拜行礼,恭恭敬敬地口称陛下。
“父皇以前,可没这么多礼数啊……”
可面前这位皇帝,终究不是他儿时可以扑上去扯着胡子揪着头发嬉闹时,还肯抱着他高呼“吾儿类我”的父皇了。
第二天,刘盈要上朝听政,刘如意跟着上朝,只能在东厢房等着。
他起初十分不满。
“父皇以前面见群臣时,尚且带着阿母和我,皇兄上朝,为何不可带我?”
刘盈努力忽略掉心头涌上的不适之感,耐心地安慰他:“朝会乃百官之仪礼,如意尚未学习礼仪,若是上朝,怕是不适应诸多规矩,到时候若被御史巡查发现,定会教训一番,甚至将你逐出正殿……”
“他敢!”刘如意愤然地瞪大了眼,拔出腰间的短小木剑挥舞了两下,“我是先帝亲封的赵王,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就算不守规矩,谁敢逐我?”
刘盈无奈地说道:“如今的御史大夫,是你的周相国……”
“哦,是他啊!那我不去了。”刘如意立刻收回木剑,若无其事地说道:“听说朝会要站一两个时辰,那么无聊的事,我还是不去了。”
毕竟,朝堂之上,能坐着的人,只有皇帝一个。
等散朝的时候,刘盈刚走进东厢房,就见刘如意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扑上去抱住他。
“三弟!快传太医!快……”
“皇兄?”刘如意被他激烈的动作晃醒,迷迷糊糊地抹了把嘴角流出的口水,意外地看着刘盈。
“皇兄身体不适?要找太医?”
刘盈一口气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瞪着他一言不发。
刘如意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似乎有点太用力,掐得他肩膀有点疼,“皇兄?你掐疼我了……”
刘盈深吸了口气,松手,刘如意猝不及防地摔落回去。
“哎呦!皇兄你怎么不说一声啊!摔着我了!”
刘盈:“……”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刘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脑袋,“我这不是等皇兄下朝,等得一不小心睡着了吗?”
说着,又抱怨道:“这里也不设个软榻,不是说以前太后常在这里听政吗?”
刚一说完,刘如意又捂住自己的嘴,抬头看了眼刘盈,小心地问道:“皇兄,现在……太后不来听政了吗?”
刘盈一怔,是啊,太后……好像有一段时间不曾来上朝听政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刘如意好奇地问道:“太后既然不来,朝廷大事皆有皇兄做主,那皇兄可不可以让我留在长安,不回赵地了啊?”
“你为何不想回去?”刘盈艰难地说道:“赵国是父皇赐给你的封地,也是诸侯国中最富庶之地,连父皇都说邯郸乃是大汉宝地……”
“那也比不上长安啊!”刘如意脱口而出,说道:“更何况邯郸靠近匈奴,我手中又无强兵猛将,若是匈奴打来,如何抵挡得住?”
刘盈皱起眉来,说道:“父皇已送长公主和亲匈奴,结为兄弟之邦,如今榷市兴盛,匈奴人得大汉厚赏,又岂会兴兵来犯?”
“那些粗野的蛮人哪里懂得规矩礼仪!”刘如意不屑地说道:“他们有钱的时候就去榷市交易,以物易物,强买强卖不说,若是带的财物不够,往往就直接动手强抢。还有些在关外的蛮人不归匈奴单于管辖,动辄来犯。哼,我若是有强兵猛将,定然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落花流水!”
“皇兄,要不你就准我征兵五万,我便替皇兄守住北疆,绝不让匈奴蛮子南下半步!”
“不可!”刘盈摇头说道:“父皇先前都说过,天下初定,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当是休养生息之时,匈奴控弦之士三十万,便是父皇亲征都未能取胜……”
刘如意不服气地说道:“父皇曾说我是天生奇才,等我长大以后,武艺定然胜过父皇。到时候一定打败那些匈奴人,提那单于冒顿的狗头去拜祭父皇!”
刘盈笑着摸摸他的头,说道:“那就等你长大再说吧!”
“皇兄!——”刘如意仰着脖子,踮起脚来比划自己和刘盈的身高,发觉自己身高还不到刘盈肩头,虽说他比同龄人壮实得多,可刘盈随吕雉和刘邦的身形,虽然俊美文弱,可个子并不矮。
反倒是刘如意随了戚夫人的娇小玲珑,刚过十岁,还没开始抽条,自然比不上刘盈。
他只能又抓着刘盈的手臂叫嚣起来:“我已经快赶上皇兄高了,而且我比皇兄力气大,你不信来试一试——”
还不等他用力,就被人揪着后衣领子拎起来,周吉抬手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敲,他的手顿时酸麻无力,不得不松开手放开刘盈。
周吉面无表情地说道:“赵王不可对陛下无礼。”
保护赵王的性命是一回事,防止他犯蠢失礼于皇帝更重要。
毕竟,就算他和周相都是赵国的属臣,但连赵国都是皇帝的,更何况他们。
刘如意气得哇哇大叫,手脚一起上朝着周吉抓过去,可周吉轻轻巧巧地在他的肩膀和膝盖上抬手敲了两下,他就手软脚软地耷拉在周吉的手下,像个布偶一般任由人摆弄。
“呜哇——狗奴才你竟敢欺负我!皇兄啊!你要替我做主,砍了这犯上动手的狗奴才的脑袋!”
刘盈哭笑不得地说道:“周吉你且放下赵王。”
“如意,不可胡言乱语。周吉只是恪守礼仪,并无过错,你不要胡闹。”
刘如意还想叫骂,周吉却说道:“若是赵王不喜微臣,可请周相将微臣调换。只要微臣在赵王身边一日,必定恪尽职守,绝无徇私。”
说着,他恭恭敬敬地将刘如意放下,跪拜行礼,“待微臣职责已尽,赵王用不到微臣之时,要杀要砍,听凭吩咐。”
一句话,你以后想杀我随便,现在,我有周相的任命,就是负责管教你,那就绝无二话。
对着这么一个认死理的家伙,刘盈都不肯替他出头,刘如意就更没办法,最后只能骂了几句,悻悻地带着他随刘盈一起回去。
说到底,他苦缠死磨着,终于还是从刘盈手中“借”了一百甲士,可在宫中陪他“练兵”。
有了这一百甲士陪他玩耍,第三日开始,他不再跟着刘盈去上朝听政,那些老臣们说话文绉绉的,奏折更是又臭又长,他从儿时就好武厌文,这点倒是跟刘邦一模一样,一听那长篇大论的之乎者也就开始犯困,哪里比得上跟甲士们在庭院中打打闹闹来得快活。
只是他玩得开心,却浑然忘了还在永巷里做苦役的戚姬。
而戚姬一听刘如意竟然从赵国返回长安,吓得魂飞魄散,想尽办法,甚至花光了藏在衣襟里的最后一片金叶子,才得以换上了宫奴的衣衫,偷偷离开永巷,前去寻找刘如意。
刘如意刚跟甲士们“奋战”了一下午,玩得浑身大汗淋漓,直呼口渴,便有宫人送上汤水,他拿起来正要喝,却有个蓬头垢面的宫奴忽然从后面蹿了出来,一把打翻了他的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不可喝!这水中定然有毒!”
刘如意先是下意识地一把推开这个宫奴,却被她的话震惊得呆若木鸡,后背发冷。
“有毒?!”
周吉走上前来,皱着眉从地上捡起摔坏的碗,闻了闻,又从袖中取出根银针沾了点汤水,看到针尖依然银白锃亮,便摇头说道:“赵王所用饮食,皆有人试毒,此人胡言乱语,还不拖下去问罪——”
那宫奴却抱住刘如意的手臂,哀哀哭泣起来。
“如意如意,我是你阿母啊!”
“阿母?!”
刘如意大惊失色,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形容槁枯,穿着破旧,颈项上还带着宫奴颈环的妇人,竟然会是自己那个美艳绝伦,独得父皇宠爱的母亲。
戚姬嚎啕大哭:“先帝去后,太后便容不得我等,儿在赵地为王,阿母却在永巷为奴,整日舂米,食不果腹,只望能再见吾儿一面……”
“戚氏!原来你竟敢贿赂宫人,擅闯陛下寝宫,你可知罪!”
一把尖利的声音从旁传来,惊得戚姬躲在刘如意身后,瑟瑟发抖。
刘如意急忙护住戚姬,怒视来人:“你是何人,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来人不卑不亢地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微臣永巷管事审文,见过赵王。”
审文顿了顿,瞥了眼戚姬,继续说道:“戚氏触犯宫规,微臣奉太后之命罚其在永巷舂米服役,如今她擅自外出,冒犯陛下寝宫,罪加一等,赵王若是不服,可向太后申诉。”
“不过,微臣得先带戚氏回去服役。”
“不行!”刘如意火冒三丈,伸手拦在戚姬身前,昂首挺胸,“你若敢碰阿母一下,我就让人将你剁成肉酱喂狗!”
“呵!”审文冷笑一声,说道:“赵王莫非忘了,这里是长安,陛下的寝宫,微臣乃是陛下和太后宫中管事,尚由不得赵王处置。”
刘如意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一百甲士下令:“来人,把这仗势欺人的狗奴给本王剁了——”
“如意!”刘盈匆匆赶到,急忙喝止,只是他和刘如意谁都没注意到,那一百甲士站在那儿,根本动也未动。
刘如意一看到他,便扑上来告状。
戚姬更是在他身后低头垂首,哭得无比婉转娇弱,仿佛要将这半年多所受的苦楚,都尽数展现在两人面前。
刘盈却十分尴尬,轻咳了一声,望向审文,问道:“三弟方从赵国回长安,他们母子相见,亦是人伦之情……”
审文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有命,微臣自是不敢不从。然陛下曾再三申明,要臣等遵纪守法,恪守礼法朝规,今日臣若是奉命违规,便是对陛下所定律法不敬不遵,陛下不如先赐微臣一死……”
刘如意气得一脚踹过去:“我先踹死你个狗才!阿母能犯什么错,岂容你一介小人在此污蔑欺辱!”
这审文就立刻有话说了,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说道:“戚氏妄自诽议陛下,假称先帝欲传位于赵王而非陛下,如此弥天大谎,欺君之罪,太后开恩,才罚其苦役而已……”
这下,尴尬的人轮到刘如意了。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