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宇均注意到周先生和周太太的尴尬, 替明珊解释一句：“她在想事情。”
周先生和周太太看向明珊，但明珊的表情实在称不上是好，周太太先忍不住, 正要发问, 明珊却先开口了，正对着她道：“我能摸摸你肚子吗？”
周太太下意识地用手隔在肚子前, 像是一个保护的姿态。她做完了，发现对面的应宇均和汪宁绍都奇怪地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不自觉地集中在她的肚子上。
周太太讪讪地放下了手，没答应明珊刚才的请求，反而问：“怎么了？”
明珊也没在意，直接道：“从你们两个的面相上来看，男女宫……也就是相术中用来观看子女情况的部位深陷，这预示着你们两个并没有后代。”
而偏偏两个不应该有孩子的人现在有了孩子，这孩子怎么出现的明珊实在是好奇。
听明珊这么说, 周先生和周太太两个谁都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他们结婚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那些会算命的大师都和他们这么说过。两人现在已经能平静接受了, 而明珊直接道破这点, 正说明她有本事。
周先生点头道：“您说得对。”他的态度较之前郑重了不少：“我和我太太结婚快二十年一直没有孩子, 前段时间运气好遇到了一位大师，大师说我家风水影响了子嗣，于是重新在家里布置了一个风水局，没多久之后家里就有了好消息。”
他目光温柔地看向妻子的腹部。
周太太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往前走了两步, 温声问明珊：“您之前为什么想要摸我的肚子？”
明珊道：“想看看这个孩子。”
单凭肉眼现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次周太太没什么防备了, 大大方方地让明珊去摸。
明珊的手指隔着衣料轻轻抚过周太太的肚子, 表面看上去很随意，实则却是画符试探，周太太子宫的位置有很明显的生气反馈，是正常孩子的模样。
但偏偏这就是最奇怪的，两人面相没有改变。
明珊收回手，好奇问道：“不知道改风水的是哪个大师，我想就这方面交流一下。”
她的态度很真诚，周先生和周太太也没有怀疑，给明珊一个电话号码：“这位□□全世界各处走，不知道他现在去哪了。”
明珊：“没事，反正我有不少时间。”
又聊了两句，周先生和周太太才离开。
在他们走后，汪宁绍很识趣地关上了雅间的门，然后迫不及待地问：“师父，这孩子有问题吗？”
明珊接过应宇均递过来的茶杯，润了润嗓子才道：“就这么说吧，这孩子的父母面相未变，这个孩子即使顺顺利利地出生了，也和他们家没有关系。”她伸手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下面：“天上、地下都不承认他们的关系。”
应宇均：“这是不是就像是孩子出生了，没上户口？”
明珊：“有点那个意思，但比这个还要麻烦。人间的户口能补，他这个户口要是补，就乱了。”明珊一口将茶水饮尽。
汪宁绍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承认啊？这孩子身上留的是周先生和周太太的血，基因也遗传他们，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他们就是父母和子女的关系。”
明珊：“所以才有意思，兴许等孩子出生的时候谜题就能解开了。”她偏头看着餐巾纸上刚刚记下的号码，拿起手机拨了过去，意料之中的没有人接听。
从饭庄回来之后，明珊他们又在首都待了一天，然后订了返程的票回晋海市，不过来的时候是两张票，回去的时候多了一张，汪宁绍也要跟过去。
这次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高铁，商务座的车厢内人少清净，认真好学的汪宁绍专心读书。
另一边的明珊玩了一会手机后准备睡觉。
应宇均知道明珊喜欢阳光晒着自己，于是和她换了座位，让她挨着窗口。
阳光透过玻璃窗播洒进来，铺在身上暖洋洋的，没多久，明珊就睡熟了。
应宇均手支着头，也是微微闭着眼睛休息。
高铁平稳运行，即使车厢内偶尔传来的微小动静也不影响人休息，直到——
“啪嗒！”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拍在车窗上。
还在看书的汪宁绍听到动静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一只血糊糊的脸正贴在自己这面车窗的玻璃上。他大张着嘴巴，尖叫几乎冲到喉咙口，又被他仅剩不多的理智压制住了。
汪宁绍捂住自己的嘴，心里默念：冷静冷静冷静……
自己毕竟也是踏进门的人了，和个普通人似的见到鬼就乱叫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刚给自己安慰完，和壁虎似的黏在车窗上的鬼忽然伸出手，细长的手指直接朝他抓来！
“啊啊啊……师父师父！”
还是没忍住，汪宁绍连滚带爬地逃离自己的座位，逃到明珊身边，回身指给她看：“鬼？诶，怎么没了？”
然而这一会功夫车玻璃上干干净净，甚至能照出他的影子，哪还有刚才血淋淋的鬼？
不过他又惊又叫的模样还是让其他的乘客探头过来，眼神里都透露着打量，还有几个带了点同情。
汪宁绍秒懂，那是关爱智障的眼光，他妈有时候就这么看他……
但汪宁绍坚信刚才的一切不是自己的错觉，正想和明珊再解释一下，又是“啪嗒”一声，他僵着脖子扭过头，见那血糊糊的手又出现在车窗上，细长的手指屈起，尖锐的指甲与玻璃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但这动静普通人根本看不见，除了他们一行人，其他乘客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汪宁绍小声和明珊嘀咕：“就是他……”
明珊也盯着鬼看，她觉得这只鬼有些眼熟。
正想着，那只鬼很努力地探头进来，一手扣住了车壁，一手朝他们伸过来：“哎哎，拉我一把！”
“…………”
还是黄鼠狼跳过去，伸出爪子把鬼扯进来。
这只鬼进了车厢，快速地藏到了车厢内一个照不到光的角落，呼呼喘气：“累、累死了……白天出行，真是太费鬼了！”说着，他又忍不住朝汪宁绍翻了个白眼：“我让你拽我一把，你跑什么啊！”
汪宁绍：“……”他还以为这只鬼要害他。
男鬼看出了汪宁绍的心思，不屑地笑了一声：“想啥呢，老子和你多大仇多大怨啊，顶着大太阳找你麻烦！”
汪宁绍：“……”
黄鼠狼听这口音却倍感亲切，率先问道：“你来干啥的？”
男鬼嘿嘿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来领赏的吗？”他看向明珊：“你之前说的功德还算数不？”
明珊也想起来，那天召集的众鬼之中，似乎有这只鬼。她画了一道符，???隔绝自己的声音，然后才问男鬼：“我让你们查的那些鬼有消息了？”
第142章 封印
男鬼点点头, 随后期待地看向了明珊。
明珊的指尖冒出了一点点金光。
男鬼立刻看过去，眼中尽是渴望，好不容才克制自己的视线从功德金光上移开。
“我和我兄弟仔细打听后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 这些恶鬼从首都跑到了淮川, 到那里后从当地的一个鬼手里拿走了什么东西，乱糊糊的, 放在大瓶子里装的，味道挺香的一个罐头。”
“罐头……你们的鬼看到他们吃了？”
“没有。当时路过的鬼闻到了, 特别香，有一个没忍住凑上去，还被他们吃了。”男鬼说。
凭这个描述，明珊也猜不出什么，她问：“他们还在淮川市吗？”
男鬼干笑两声：“没有，又走了。”他吞吞吐吐道：“我、我们跟丢了，但、但这也算找到……一半吧？”
后一句, 他说的有点心虚。
时不时拿眼睛偷瞄明珊，想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明珊淡淡笑了一下，屈指一弹, 指尖的金光就朝男鬼的方向射了出去, 男鬼立刻朝前扑, 手忙脚乱地把金光抓进了怀里。
明珊以为他会立刻霸占，没想到只是体贴地收好了。
“你不用它？”她诧异地问。
得了功德金光，男鬼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嘿嘿笑道：“我都和我兄弟说好了，这奖励我们一起拿！”
他又问明珊：“我们还会继续查, 你看, 是不是给个固定地址好联系？为了追你们这趟高铁, 要把我晒死了！”
明珊报了自己在晋海市的位置：“再有事来这里找我。”
男鬼认真记下来，然后快速闪出了车厢。身上藏着功德金光，外面的阳光都不刺眼了。
等他走了，007忍不住道：“现在就给了，万一他给的是假消息呢？”最近它读《孙子兵法》，看什么都有阴谋。
黄鼠狼也急了，罕见地和007站在同一阵营：“对啊对啊！”
应宇均沉吟着道：“应该不会。”
两个小的都看向了他。
“那天晚上的阵仗你们也见到了，估计没几个敢胆大包天来骗明珊。就算是要骗，也不会第一个就来骗，出头鸟的风险程度不是谁都能担的。”应宇均说。
黄鼠狼和007细细琢磨了一下，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刚要放心，哪知道应宇均那里又来了一个转折：“但是今天之后就不好说了。”
黄鼠狼、007:“……”
明珊：“不给点甜头，那些鬼也不会尽力。等这只鬼回去，这件事就该差不多传开了。至于那些坑蒙拐骗的鬼，正好用来杀鸡儆猴。”
她没把这件事当成什么大事，又问应宇均：“午餐车上都提供什么？”
……
一个小时以后，明珊他们重新回到了晋海市。
汪宁绍暂时住在酒店，明珊和应宇均各自回家，明珊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换洗衣服去了浴室。黄鼠狼和007就在她洗澡的这段时间把房间整个打扫了一遍，等明珊出来的时候，屋内的空气都重新换过了，她随便擦了几下头发，站在阳光处等头发自然晒干。
黄鼠狼把手机给明珊拿了过来：“刚才有人给你发消息。”
明珊点开，看到发消息的正是刚分开没多久的应宇均。
【我师兄想请你帮个忙，他说晋海市有一处地方封印着老鬼，但封印似乎要破了，他想请你去看看。】
老鬼？
晋海市还有这地方呢？
她来了点兴趣，问：【位置呢？】
应宇均很快发来了具体位置。
明珊一看，竟然还在闹市，狂街的时候她去过好几次，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处理鬼的时间定在了晚上，主要是白天那条街人多眼杂，很不方便。虽然晚上也有不少年轻人出来，但是相比白天却是好了很多。
应宇均开车接明珊到了闹鬼的地方。
那是一家甜品店，明珊来过，此时此刻站在门口，她心里多了一丝微妙的感觉。
进店后，就看到好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明珊一眼认出了应宇均的师兄闻窿深，在他身边，还有几个面生的年轻弟子。
闻窿深见到明珊后立刻走来打招呼，接着说到了正题：“一周之前，这家店的服务员晚上收拾好东西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陌生的哭声，他当时以为是幻听了，结果没多久，来这里的不少客人也听到了，且声音越来越清晰。店主请我们来解决，我们能感受到逐渐溢散出的阴气，但再多的就做不到了。”
闻窿深脸上露了些羞愧：“我学艺不精，看不懂上面的符文，也没办法修补。”
边说着，边要引明珊去封印鬼的地方。
结果闻窿深发现明珊根本不用带路，直接就往封印着鬼的洗漱间的方向走。
闻窿深心里佩服，觉得自己还是本事没有学到家。
但他不知道，当明珊发现真是这里的时候，心情那个复杂啊。
她这边没说话，也没动作，洗漱间门口地板处的阴气却是肉眼可见地冒出来。
闻窿深和在场的道士神色都很凝重：“符文要压不住了！”
他们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很凄厉的鬼叫声。
其中最小的道士脸色发白：“他们是要出来了吗？现在这么兴奋？”
闻窿深蹙着眉，不太确定道：“我听着好像是哭？”
总之非常刺耳就对了。
明珊抬手按了一下耳朵，不耐烦地喝道：“吵死了，闭嘴！”
结果她这话音一落，鬼叫霎时消失，连溢散的鬼气都没了。
不了解明珊的道士们都震惊地看向了她，之前窿深道长说她厉害他们还有些不信，现在彻底服气了！
闻窿深看向明珊：“这符文你懂吗？”
明珊点点头。
闻窿深这才放了心，又问明珊：“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明珊摇头：“不用，直接解开就行了。”
“解开？我怕他们跑出来我们压制不住。”闻窿深担忧道。
其他人也是一脸凝重。
明珊：“其实……这两个鬼不是什么老鬼，是我塞进去的。”
众人：“？！”
明珊：“我事多，给忙忘了。”
被封着的两个鬼大概实在忍不住悲伤，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143章 偏财
闻窿深等人心情复杂地看着明珊随手拂开地板上的符箓, 随着符文的消失，禁锢着两只鬼的力量也消失了，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地下钻出来。
大家也发现, 他们真的不是什么有些年头的老鬼, 身上的衣服还是这两年比较流行的款式，虽说外貌很不尽如人意, 但是身上的鬼气也不是很重。
这种程度的鬼，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道士都可以轻松超度。
两只鬼出来后第一时间看向了明珊, 虽说这半年的时间明珊的外貌变化了不少，但是气息没变，他们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半年的痛苦似乎一起涌上来，两只鬼不敢再动，埋着头瑟瑟发抖。想当初，他们只不过想要吓唬她，这个可怕的女人竟然直接把他们封在地板里, 让每个进出洗漱间的人都能踩他们一脚！
明珊无声地看向了闻窿深。
闻窿深收起两只鬼，等着回去放道观里超度。
事情这就做完了，全程不超过三分钟。和预想的完全不同。
一个道士摸了摸挂在身上的摄像机, 叹道：“观里的师兄还要我把这次的封印记录下来以便学习。”
其他道士也有些失望, 他们这次是来学习的, 初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又激动又紧张，但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闻窿深干巴巴地道：“事情解决了挺好的，以后这种事会有机会的。”
之前一直沉默的应宇均出言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大家要吃甜品吗？这家的味道很不错。我个人比较喜欢黄桃布丁，布丁上铺一层黄桃片和草莓片，口感不会太甜, 但果香浓郁, 滑嫩, 像是入嘴就会化开，还带着微微的凉意，很适合这种天气。还有果酱雪球小面包……”
他瞬间变成了甜品解说员，生动形象，年纪小的道士都已经忍不住被他吸引。这次最小的不超过十五岁，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即使下山也是随着师父、师兄买些日用品，这些奶茶、甜点只偶尔在网上刷到过，要说吃，那是一直没机会。
闻窿深在旁边好笑，之前应宇均逗小师弟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不过现在小师弟已经有了些经验了，尚能抵抗，这些别派弟子是初次见面，直接被他的话带跑了。
此时，明珊朝他靠过来，低声问：“店主呢？”
闻窿深说：“她在外面，我这就打电话叫她进来。”
……
高妤害怕，让店员放假回家，但又不好让这这边没个主事的人，于是在那些道士去解决店里的鬼时，她自己藏进了车里。
车就停在门口，办事也不耽误。
闻窿深电话过来的时候，高妤还有些担心，以为是鬼太厉害，这些道长也解决不了，结果是告诉???她好消息。高妤一看时间，这才过去几分钟啊，这就都结束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高妤推开了店门，发现来的这批道长都到了堂内，不少正盯着店里的菜单瞧。
这场景有些奇怪，正想着的时候，高妤就对上一道视线。
看她的人是进店没多久的那个女生。
女生清凌凌的视线太有存在感，仿佛像是能把她看透似的，和她对视太有压力，高妤下意识地偏头，避开对方的目光，忽地，她听女生说道：“秋白为正，旺财润泽，主大发财禄，这几个月你财运不错，最近几天还能捡到一笔横财。”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高妤傻了，过了几秒才回过神，刚才这个女生是在给自己看相？虽说不知道准不准，但高妤还是道：“谢谢。”
明珊什么都没说。鬼是她封在这家店的，虽说店里财运没受到负面的影响，但是这个店主精神却是有点萎靡，是被吓到了，她看个相算是弥补了。
应宇均看她们谈完了，问高妤：“现在想喝咖啡，吃些甜点，方便吗？”
“方便方便，甜点都是下午现做的。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谢谢各位道长的帮忙。”高妤立刻说。
闻窿深道：“钱还是要给的，否则就破坏我们的规矩了。”
一看这就是正经的门派，不多拿群众一分钱啊！高妤心说。
人家门派有规矩，高妤也没有强求，问道：“道长们都想吃什么？有忌口的东西吗？”
“他们不吃的甜点里基本都不放，没什么忌讳的。”应宇均说。
这些道士总体来说都属于正一道，不比全真的道派依旧忌荤食，正一道放开了很多，不过还是有“四禁食”是不能碰的，这四不食分别是牛、乌鱼、狗、大雁。这些东西也不会轻易出现在甜品里。
高妤去准备咖啡、果饮，甜品大部分都是现成的，装盘送来就行。
道士们三三两两坐在小圆桌前，或是喝咖啡，或是小心地挖着甜品吃……与店内温馨可爱的装修风格竟然有种怪异的融合感。
高妤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手，拿出了手机。
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先询问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片吗？店里的客人挺关注我家的事情，我想让客人们安心。”
各派的规矩也没有不准拍照的，闻窿深让高妤随意。
高妤选了一个角度，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到了自己经常用的社交媒体的平台上：
「妤悦记：大家不用担心啦，事情已经解决了，要请道长们喝咖啡吃甜点，但道长们说他们有规矩，一定要给钱[图片]」
原本妤悦记闹鬼的事情就在本地闹得沸沸扬扬，不少网友都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现在高妤一发布动态，评论纷纷冒了出来。
【哈哈哈哈，好可爱的道长们！】
【咦，为什么还有其他客人在啊，而且和道长一个桌？】
【都是道士吗？有两个穿着便衣？？？】
【蛋黄酸奶塔加一分！我竟然和道长有相同的爱好！】
【道士也和奶茶啊……】
……
网友讨论甜品、道士，也有好奇明珊和应宇均身份的，不过高妤只拍到两人的背影，就算是放大照片也得不到什么信息。
但在高妤这条动态发出去的第二天，店里来了客人，都是被吸引过来，网上还传什么“道长都喜欢的甜品”，让店内的客流暴涨了几倍。
高妤忙了几天，在店内人流有回落的时候和闺蜜约好去逛街放松一下，两人冲动之下买了不少东西，正赶上七夕节，被被售货员送了好几张抽奖券。
从小到大，高妤抽奖的次数大多时候都是得了个重在参与奖（谢谢惠顾），最好的一次中了一个几十块的银耳钉。这次她也没抱什么希望，当店里的售货员问用不用帮忙把抽奖券刮开的时候，高妤只随意点了一下头。
于是，在那张用鲜红字体打印出来显示“一等奖”的抽奖券被送到高妤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身旁传来闺蜜的惊呼声：“可以啊，中一等奖了，一等奖是什么啊？”
高妤也看向了售货员。
售货员比她们还激动，眼里望向高妤的时候不免带上了深深的羡慕：“是一辆车！”
“我去！”
闺蜜抓住了高妤的手：“是车，你中了一辆车！这小红手快让我摸摸，保佑我今年暴富发大财！”
高妤傻傻地盯着手上的抽奖券：“我中了一辆车……”
忽地，她忽然回忆起那晚年轻女孩子对她说的话：
【秋白为正，旺财润泽，主大发财禄，这几个月你财运不错，最近几天还能捡到一笔横财。】
尼玛，这也太准了！
“神了神了！”高妤惊叹。
闺蜜同样高兴道：“神了神了，现实生活中竟然真有人中大奖！”
两个频率不在同一频道的人各自激动着。
高妤在闺蜜的陪同下去商场主办活动的地方兑奖，车不能立刻开走，还要办一些手续，但是高妤拿到了车钥匙。
不出一周，这位价值几十万的车就会成为她家里的一员。
回家后，高妤的兴奋劲还在，她迫不及地给自己老妈打去视频，要分享这个巨大的好消息。
不过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屏幕里出现了高母一张急切的脸和有些重呼吸声。
高妤发现高母身后的背景一直在移动，她忍不住问道：“这个时间怎么还在外面，妈你吃完饭了？”
“吃什么啊！”高母揪心道：“你小姨家的孙子丢了！我们现在正往外找呢！”
高妤顿时变了脸色：“怎么丢的？报警了吗？”
“报了，我和你爸在外面发传单。妤妤，你那个账号不是有很多粉丝吗？在网上也发个寻人启事，看谁看到赫赫了，我们有重谢！”
……
明珊吃完了今天的晚饭甜点，她把外卖盒子扔进了垃圾桶内，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重新窝进了沙发里。细数了今天的事情，还差面相没看，再有给汪宁绍的作业没布置，这两件事一个小时内可全部完成，正想着的时候，在不远处刷着手机的黄鼠狼突然尖叫了一声：“这鸟是疯了吗？”
它高举起手机，屏幕对着明珊道：“姑获鸟被通缉了！”
第144章 寻找
没有黄鼠狼说得那么严重, 上面只是一个官方的通报。
——8月25日18时许，菀安市公安局接到报警，昆林区一名三岁男童失踪, 一同失踪的还有其保姆乌效雨……
两人失踪的时详细外貌描写得清清楚楚, 还附赠两张高清晰的图片。一张是白白净净的小孩，另一张是姑获鸟的大头照。
姑获鸟正对着镜头微笑。
底下评论第一条就是【看面相就不是好人, 一脸奸诈样！】
明珊：“……”
鸟的面相，她还没摸索清楚呢！
黄鼠狼还记得当初姑获鸟把它胖揍一顿的事情, 很记仇地说道：“这叫什么来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家伙肯定又干起了老本行！”
007斜眼看着它：“看会个词把你能的！”
黄鼠狼炸毛：“虽说我俩关系不好，但你也不应该向着臭鸟说话！”
007:“我没向着她，我就是觉得不对啊，她胆子太肥了吧, 做坏事不应该挑个夜黑风高人少的地方吗？她怎么大白天干？”
黄鼠狼撇嘴：“她刚从山里出来，还是土匪性子，哪管白天晚上, 看上了就抢呗！”
007没再说话, 而是看向了明珊。
明珊沉吟着道：“以姑获鸟的性子, 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她问黄鼠狼：“我给你一只鸡，你以后都不能再吃鸡腿了，干不干？”
黄鼠狼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忽地, 它也想明白了, 它眼里的鸡就等同于姑获鸟眼中的孩子, 这么一代入，它就觉得不可能了，这太吃亏了！就算那只鸟傻，也不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007跑到自己工作的电脑前，身体快速在键盘上跑动，进行搜索打字。很快，网页刷新，跳出它要找的内容：“欸，这店不是甜品店吗？原来丢的小孩是店主亲戚家的。”
正说着，明珊的手机响了，打来的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看了两眼后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和紧张的女声：“大师，你好，我是妤悦记的店主。”
“嗯。”明珊应了一声，她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那边高妤把自己家里这边的事情讲了一下，言辞恳切地请明珊帮忙。
明珊道：“孩子失踪前没有美颜的照片或者是准确的生辰八字。”
高妤那边应该是早有准备，在明珊说完后直接报了孩子的生辰八字。
明珊算了算，孩子还活着，但是情况不太好。而且当她卜算这个孩子信息的时候，一个巨鸟的图案骤然在她眼前闪现，翠绿色的眼眸，华丽的羽翼，周身围绕着古老的???气息。
这孩子还真的在姑获鸟身边。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够用，明珊打算到菀安市走一趟。
原本想要黄鼠狼留在晋海市照看着应宇均，她怕自己离开之后暗处的人朝应宇均下手。
黄鼠狼却转着眼珠道：“虽然我现在被人叫黄大仙，但真对上那些恶鬼还不够看的，那小子那么香，那些鬼随便咬上几口……”
在明珊的注视下，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和蚊子嗡嗡也没差什么了。
虽然黄鼠狼有它的小心思，但明珊也不得不承认，它说的还有部分在理，如果有可能，她想把应宇均揣在身上，在人间混个几十年，她就可以拿到桃子了。
最后，还是几个人一起去了。
路上，汪宁绍拿着小孩的八字算了算，以他现在的水平，眼前迷雾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抵达菀安市的时候是下午十点，明珊之前就要了高妤亲戚家的地址，从车站出去后直接打车去了那里。
他们抵达的时候正好有两个男人刚从这家里出来，明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扭头问也正看着两个人的汪宁绍：“看出什么来了？”
汪宁绍不太确定地说道：“他俩身上有股气。”
明珊点点头，说道：“他们是警察，当然，是办好事警察。”
汪宁绍顿时睁大了眼睛，赶紧扭回头想多看两眼。
两个便衣警察越走越远，不过低低的谈话声却清晰地传到了明珊的耳中。
年轻些的警察道：“师父，最近其他地方也有小孩失踪案，不会是人贩子也跑到我们这里来了吧？”
“这话别到处说。”年纪大些的警察警告道：“这个案子应该和那些案子不同，这里有个怀疑对象，打电话问问乌效雨的身份查出来了没有……”
随着他们步入电梯，声音也紧跟着弱了下去。
“你们找谁？”
明珊收回思绪，望着说话的女人。
女人一脸憔悴，头发凌乱，看来有段时间没打理自己了。
“嫂子，他们是我找来的！”
这时，高妤匆匆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见到明珊他们后立刻和女人介绍：“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大师。”
女人看向明珊，眼中骤然迸发出光彩，她连忙让开了地方：“快请尽快请进。”她撩起耳边的碎发，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这两天脑袋昏昏的，总是记不住事。”
自从孩子丢了，她的魂也跟着丢了一半，强撑着才站在这里。
在明珊他们进门后，孩子的父亲也出来了，精神状态只比孩子母亲好一些，孩子失踪一天了，他也没心情说什么客气的话，直接问：“大师，用不用我们头发、血之类的东西？”
明珊：“暂时不用，带我去孩子和乌效雨经常待的地方。”
提起乌效雨，夫妻两个都气得发抖，不过还是带明珊他们去了儿童房。房间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摇床玩具都还在，只是小主人却不见了。
夫妻两个触景生情，抱着哭泣。
明珊对高妤道：“你们先出去，我要算一下。”
高妤擦擦眼泪，轻声劝着夫妻离开。
房间的门被关上，明珊抬手画了一道符，符文在半空中流动，接着，从中溢出一股清风，吹动房间内每个角落。
汪宁绍满眼羡慕地看着，暗暗幻想哪天自己也能做到这个程度。
应宇均忽然出声道：“床，床那里有动静。”
靠近床底的床单像是波浪一样轻轻晃动，黄鼠狼立刻窜过去，短短的爪子探进去，再伸出来的时候，爪子缝隙里挂着一根色彩鲜艳的羽毛。
羽毛被微风拂动，轻灵地飘了起来。
明珊伸出手，接过飞来的羽毛，又飞快地在羽毛上下了一道追踪术。
术成后，明珊轻轻一抛，羽毛再度飞了起来，它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有了某个特定的方向感。
明珊：“看来姑获鸟还在菀安市。”
应宇均也高兴起来：“跟着这根羽毛就能找到她吗？”
明珊轻吐出一口气：“差不多。”
普通人见不到这根羽毛，这件事他们也不方便知道，明珊只是告诉他们有了一些线索，这让三人高兴得不行，立刻要跟着去，最后被应宇均和汪宁绍劝下来了，不过他们借了这家的车。
跟着羽毛，汪宁绍把车开到了菀安市一个工地附近，还没靠近就被值夜班的保安拦下来。
保安打了一个哈欠，拿手电筒照亮旁边的牌子给他们看：“这里正在施工，闲人免进！”他快速扫了一眼车内，语气更不好了：“我告诉你们这些年轻人，想玩游戏去夜店酒吧，别打工地的主意。”
汪宁绍笑了：“大哥，你很潮啊，还知道夜店酒吧。”
年纪能当汪宁绍爸爸的保安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小年轻爱去这些地方。想玩就去专门玩的地方，比来工地强。去年，就有几个年轻人大半夜来工地玩什么冒险游戏，结果一个失足掉下去了，这一出事多少人跟着吃挂落儿！”
汪宁绍：“行，我们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他的车开始往后退。
看他态度这么好，保安也不好一直板着脸了，没忍住絮叨了几句：“现在已经半夜了，没事回家睡觉去吧，现在年轻看不出什么，其实把身体都熬坏了……”
说着说着，保安却忽然发现车后排似乎没人了？他揉了两下眼，再想细看，汪宁绍的车却已经退出几米远，这个亮度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汪宁绍把车掉头后，发现车里只剩下他了，副驾驶的黄鼠狼也不见踪影，他顿时急了：“师父，我怎么办，我也想……”
恰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汪宁绍点开，发现是明珊发的消息：
【拿上符，跟过来。】
汪宁绍仔细找了一下，发现车前摆件下压着一张，刚才光顾着往后看，没注意这里。
他抽出符箓，这是一张他全然陌生的符箓。
汪宁绍看着符箓，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开车门，但是手指却摸了一个空，前倾的身体直接穿透了车门朝外倒了下去。
虽然和冰冷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但汪宁绍只剩下满心的激动：“牛逼！”
……
应宇均眼睁睁地看着在工地里巡逻的人在他们面前走过，对方手电筒的光甚至落在他们身上，然而视线扫过他们的时候就像是在看空气。
应宇均惊讶地看向手里的符箓：“这是什么符，有名字吗？”
明珊：“还没起，最近刚研究出来的，把穿墙破壁术、隐身术和隔音术糅合在一起画了一道符。”要在以前，她肯定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但重新活过一次，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还得照顾一下其他的人。
话说回来，明珊觉得自己的脾气比以前真是好了太多了。
汪宁绍在旁听着，眼睛已经开始冒星星了：“师父，这个名字必须得好好想想才配得上这么厉害的符。”
明珊：“你起吧。”
起名字太无聊。
“我啊，我好好想想。”汪宁绍被这个馅饼砸懵了，迅速开启头脑风暴，然而不知道为何忽然冒出网友经常说的经典名句，“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书到用时方恨少，汪宁绍恨！
他决定回去多翻翻书。
羽毛领着几人到了一栋正在修建的楼内。
到了八楼之后，它就开始在原地打转，但是之前明珊给它施加的术法并没有消散。
黄鼠狼仰着脖子盯着羽毛：“咋卡了？”
这个状态特别像它玩游戏卡住的状态。
明珊想了想，抬手画出一道符，符箓被她推出去，同样受到某种阻碍，不过上面的符文似水荡开，竟然震出一圈透明的涟漪。
仿佛破坏了某种平衡，眼前的空间开出了一道缝隙，而属于小孩尖利刺耳的哭声也在夜里响了起来。
上方飘着的羽毛立刻寻了一个空隙钻进去，明珊他们也紧随其后。
一个个身影从八楼和九楼的交界处消失。
上面的涟漪越来越小，最后逐渐恢复。
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响起来，两个巡逻的人急促地跑到这里，手电筒迅速照了一圈。
“怎么没人啊？”一人皱眉道。
“你肯定听错了。”另一人说。
“可是我刚才真听到小孩哭了……”
两人又在整栋楼内巡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人后才离开。
隔着一层透明的空间，明珊等人自进来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第145章 鬼面
青铜的漏斗外侧镌刻着繁复古朴的纹路, 时而有红色血光从纹路上游走，这时，漏斗就会变得透明, 闪现出被封在里面的四五个孩童, 他们的哭声也随之传了出来。
漏斗下方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石磨，石磨没有转动, 只因为两个磨盘中间撑起一道缝隙，缝隙中有微弱的彩光溢出, 光芒之内正是失踪的姑获鸟。
姑获鸟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身上的衣裙已经破裂，裸露出的皮肤???上出现青色的裂痕，像是被某种力量崩开了。
黄鼠狼咂舌：“你咋混得这么惨！”
听到这不算太好听的动静，埋着头的姑获鸟缓缓地抬起了头，她视线在下方扫过，翠绿色的眸子重新燃起了光彩：“别看热闹了行不行, 没看见我快撑不住了吗？这东西会自己动，到时候上面的孩子会掉下来……”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下去，谁都明白那个后果。
黄鼠狼也就是嘴上占了两句便宜, 立刻行动起来。它从地上跃起, 攀向巨大的石磨, 尖利的指甲探出刺向石磨，指甲和石磨的表皮擦出一道刺目的火花，在它向下滑落到半米后，总算停了下来。黄鼠狼躬起身体，继续向上攀爬。
明珊则是仔细盯着漏斗和石磨上刻着的符文, 符文不破, 很难让石磨彻底停下来, 也救不出封在里面的小孩。只是这些符文她基本没见过，比她记忆里的符文要深奥晦涩很多。
如果把上面的符文描绘一遍……
有了这个想法，明珊偏头，让应宇均照看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立刻离魂而出，飞向上方的青铜漏斗，然而斜刺里忽然杀进一股阴煞之气，直奔她而来！
明珊偏身避开，望向偷袭自己东西。
一身大红衣袍，头戴恶鬼面具。
她哂笑：“果然是你们。”
……
在一家相对简陋的诊所内，穿着灰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拉开身前的木质抽屉，抱出一个瓷白的小罐交给了面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人：“这是你要的东西。”
女人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指尖硕大的宝石戒指熠熠生光，与这家装修堪称粗糙的诊所格格不入。
她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瓷罐的封口，里面的东西乳白色似果冻，莹润光亮，动作稍微大了就轻轻颤动，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奶香。
女人嗅着香味，腹部升起难以遏制的渴望。
旁边的老先生适时递过来一个白瓷勺子。
女人礼貌地道谢，接过勺子后立刻从瓷罐里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又香又滑又嫩，几乎不用咀嚼，入嘴后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那香味似乎还在口中回荡，刺激着女人想再吃一些，一勺又一勺，后来瓷勺已经无法满足她了，她把勺子扔到桌上，捧起瓷罐大张着嘴巴开始吞咽。
软软嫩嫩的东西顺着光滑的瓷壁乖巧地滑进了女人的嘴里，没有浪费一块。
女人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看向了老先生。
老先生叹道：“差不多了，几个月才能配一份这样的药，吃多了对你身体也没好处，是药三分毒。它毕竟只起个调理的作用，你回去以后多吃了一些水果蔬菜，要保证身体的营养都跟上去，科学养身体嘛。”
女人也不嫌他烦，笑着道：“谢谢您了，这是诊金。”她拿起旁边的限量款名牌包，从中掏出一个纸袋推了过去。
老先生感叹一句：“你也不容易。”
女人弯了弯嘴角：“以后会好的。”
说完，她拿上自己的包，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这间逼仄的诊所。
在女人离去后，昏暗的光影下，老先生嘴角的笑意缓缓地淡了下去，他展开刚刚收到的纸条，苍老浑浊的眼里沁出一层冰冷：“还真是孽缘啊。”
……
红袍鬼望着明珊，鬼面具后嘶哑阴冷的声音透了过来：“你已经多次坏了我们的事。”
明珊淡淡应了一声：“哦。”
所有的漫不经心，轻视，都在这一声中。
红袍鬼身上的鬼气骤然翻腾起来，他的身体里忽然钻出一只又一只相同打扮的鬼物，七张相似的鬼面齐齐出现在明珊的面前。
上次还是六个，多出的一个是……齐媛。
明珊沉下眉眼。
与此同时，这些红袍的鬼也动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们并不像是上一次全都围绕着明珊，其中两个飞出，直扑地上的应宇均和汪宁绍，而另一个则向黄鼠狼袭去！
阴风呼啸而来，爬上半个身体的黄鼠狼尖叫一声，爪子勾住石磨的边缘，猛一提气，把自己翻到了两个磨盘中央。
虽然稳稳落地，但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还是被阴风刮到，皮毛如细雪纷纷扬扬落下，即使没伤到皮肉，也把黄鼠狼心疼得嘴角直抽抽。
但红袍鬼却不给黄鼠狼悲伤的时间，再次杀来。
黄鼠狼嗷了一声，尖声叫道：“毁毛之仇不共戴天，我和你拼了！”
它气势刚鼓起来，正要冲上去，身后传来姑获鸟焦急的喊声：“黄皮子，你给我等等！”
刚积攒起来的气顿时又泄了，黄鼠狼往旁边一跳，慌乱避开红袍鬼的袭击。
姑获鸟继续冲它喊：“别在这里给我打，滚下去，你是嫌弃我过得太好了！”
黄鼠狼：“……”
这个臭鸟活该！
心里正这么想着，上方青铜漏斗上的红光忽然又流传起来，漏斗内的孩子感觉到什么，哭声更大了，其中一个小孩从内壁里滑下来，一点点靠近漏洞的细管处，细管之下就是石磨。
小孩哇哇大哭，下意识地用脚踩着青铜内壁，努力地朝上爬，但没什么用处，他下滑的速度并没有缓和。
两个磨盘再次启动，被莫名力量控制朝中间合拢。处在中央的姑获鸟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浑身的彩光溢出，短暂地遏制了石磨的转动。
漏斗上方的小孩也停在了原地，没有继续下滑。
不过姑获鸟的身上裂纹更多了，鲜血从裂纹上沁出，砸在她的脚边。
黄鼠狼瞥了一眼姑获鸟，豆豆眼里骤然涌起一股狠劲，在红袍鬼再次袭来的时候，它没有躲避，直面迎上去，抱着红袍鬼一起扑下了石磨！
第146章 千年
正和其他红袍鬼交手的明珊见到这一幕, 双手飞快结印，忽地，她的左右两侧各分出一道和她一模一样的身影, 其中一道飞身而起, 扯住坠下的红袍鬼一只腿，毫不留情地将他砸向地面, 接着伸手一捞，揪住了黄鼠狼的脖颈。
黄鼠狼乖乖地没动, 但嘴很硬地说：“我能行。”
明珊瞅了它一眼，松开了手。
黄鼠狼：“！！！”
这道分.身没再管它，直接奔向了应宇均和汪宁绍。虽然有个红袍鬼专门来对付他们，但是明珊来之前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符箓。符箓飞快消耗着，两人却没受什么伤。
明珊的这道分.身过来，立刻缠住了红袍鬼，让两人得以喘息。
汪宁绍初次经历这么大的场面, 心脏扑通扑通地似乎要跳出胸腔，他拍拍自己的胸口，缓了两秒, 然后把手探进兜里, 抓出剩下的符箓。
只刚才那一会儿功夫, 符箓消耗巨大，现在只剩下一个底，剩下的符箓一只手就能拿得过来。
应宇均数了一下，总共不超过十张，过半都是以被动防御为主。他皱眉看向汪宁绍：“你现在学画符了吗？”
汪宁绍抓抓头道：“刚上手, 还只会画平安符。”
应宇均：“带工具了吗？如果带了现在就画！多一张是一张。”
汪宁绍看着已经没办法把手伸过来的红袍鬼：“不用了吧, 我看师父能应付得过来。”
他对自家师父很有信心。一个人就把那些鬼都拖住了, 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应宇均眉宇依旧没有舒展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先画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想着自己毕竟是个新手，要听从老手的经验，汪宁绍从包里掏出纸笔：“不过我画的符效果一般啊。估计十张都不如师父的一张符……”
他稍微远离了战场，寻了个位置开始画符。
应宇均站在汪宁绍身边，视线却不自觉望向不远处的石磨，青铜漏斗上红光依旧闪烁不断，而遏制这股力量的姑获鸟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他转头对站在自己肩膀上，正努力睁着一对小眼睛，抿着红嘴唇，全身警惕的007道：“你去帮姑获鸟吧，我看她好像撑不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007的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
007拿小眼睛斜着应宇均：“不行，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应宇均叹息道：“我现在没事。但上面的小孩要不行了。”
漏斗里的小孩又朝细管里滑了一点距离，孩童惊惧的叫声让人听着揪心。
007犹豫两秒后说：“行，我去上面看看，一会儿再下来保护你。”
应宇均笑着点了一下头，从汪宁绍那边抽出一张纸，飞快地叠出一个纸飞机。
007站在纸飞机上，被应宇均滑入高空。它借着纸飞机滑翔出去带来的空气振动，在纸飞机飞入最高的时候跳了出去，再借由这股风轻飘飘地攀到了石磨上。
此时它的位置比姑获鸟还要高一点，正好在她的头顶上方。
007没停留，身体灵巧地攀到了最上方的石磨处，撒腿跑到了青铜漏斗和石磨接口的地方，接着抽出纸刀，把它当锯子用，“滋啦滋啦”飞快地割起接口???。
有了它的加入，青铜漏斗上的红光流动不如之前那么流畅，里面的孩子和下方支撑的姑获鸟也重新获得一点喘息的时间。
红袍鬼有心想过来阻止姑获鸟和007，但是经过上次的交手，明珊对付他们明显有了心得，她以鬼力凝成的几十道飞剑牢牢地将几个红袍鬼封锁住。
剑芒密集如雨，被明珊操控着刺向他们，红袍鬼辗转腾挪，被剑势逼迫着，根本抽不开身。
明珊立于一旁掐诀念咒，在飞剑上附上雷决。
霎时，乌黑的剑身缠绕上一抹银白，银白光芒大盛。冲到一个红袍鬼的面前，红袍鬼下意识抬袖遮挡，却不提防旁侧又有一道飞剑奔袭而来，剑上森寒的鬼力将红袍人掀飞，剑气划过红袍鬼的面庞。
“咔嚓！”
鬼面具破碎。
一张青白陌生的脸显露出来。
明珊快速扫过，在确定不是齐媛后，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红袍鬼的身上。
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击碎第三个鬼面的时候，鬼面下方露出了齐媛的脸。
明珊当即画出一道清心符朝齐媛打过去。
然而眼看着清心符要落在齐媛的心口时，斜刺里却飞来一股劲风，震碎了明珊的清心符。
破碎的符箓坠成了光雨，纷纷洒洒落下来，最后又消失不见。几十把飞剑飞回到明珊的身侧，剑气森森，笔直冲向突然出现的人！
来人推出手里的香灯，香灯烛火突然大盛，将整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飞剑在这片明亮下渐渐消融。
烛火转瞬又暗了下去，只是却比之前小了不少。它缓缓坠落，重新落回那人的手中。
男人用手指轻轻拨弄烛火，灯内烛火摇曳，映着他的一张脸也有种明暗不定的感觉。
那些红袍鬼早在男人出现的时候纷纷停了攻击，聚集在一起，给提灯的男人让路。
男人微笑着向前，停留在距离明珊三米远的位置，他的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是长得很不错的一张脸。
明珊只扫了一眼，就笑了：“都到这地步了，也不敢露真脸？你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
“我的面容……”男人顿了顿，身形刹那改变，再出现在明珊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个小女孩。
她脸上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肩头，唯有一双眼睛尤为清澈明亮，映着明珊倏然冷下的面容，她天真笑道：“姐姐，满意我的样子吗？我们有一千多年没见了呢。”
第147章 天赋
“是你。”
明珊的眼眸转为墨一般暗沉的黑色, 如暴风雨前最后平静的海面，潜藏着暴虐，沉冷, 似乎随时都能将眼前的一切吞没。
“是你蛊惑了她。”明珊冰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女孩。
女孩并没有被明珊现在的样子吓到, 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清脆地说道：“称不上是蛊惑, 我只是告诉她，只要她杀了你, 她的家人就还会回来，她也能重新过回富足的生活。”
她似有感叹地说道：“人啊，都是自私的物种，即使她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也会本能地为自己谋求利益，在你几乎耗尽所有力气祛除了满城的瘟疫，救了数不清的人之后, 她拥抱了你，给了你致命一击。心脏被利器洞穿的感觉并不好受吧？”
明珊并没有说话，她的眼前清晰地浮现起她作为活人时的最后一幕, 这一幕, 她记了一千多年,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她击散了疫鬼。
阴暗的天空重新恢复了光明，枯黄的老树抽出了新枝，她倒在地上，心口处插着一把刻满符咒的匕首，生命飞快地流逝着。
她面前的女孩惶然无措地看着她,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滑落。泪水冲刷了她眼里的晦暗, 她的眼瞳比之前更加明亮, 眼中充斥着惊慌，还有更多的对未来的期望，唯独没有后悔。
在她死后，魂体飘出，阴差却没有及时赶来，她利用时间间隙杀了这个女孩，也找到了那个背后出主意的人。
那人死前留了一句话：终归宿命。
再多的，她就没办法查了，或许是因为击杀疫鬼后的庞大功德，来接她的并不是普通的阴差，而是司主，且足有十司。
自此之后，她就没办法再踏足阳间，直到了千年之后。
现在，这似是幕后黑手的家伙在挑衅自己。
明珊忽然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情绪，黝黑的瞳仁里已不见任何一丝波动，似乎刚才只是听了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应宇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厌恶地望着女孩。
女孩的眸光缓缓地从他身上划过：“人愚昧、自私、贪婪，没有正确的引导最终会走向灭亡，他们需要信仰，而世界也需要重塑。”
应宇均笑了，只不过这笑容里多了一丝讽刺：“信仰你吗？作为人，我得拒绝，我不能信仰一个活了千年的阴沟老鼠，这会让我觉得很降格调。”
明珊还是第一次听应宇均说出这么尖刻的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汪宁绍也在旁边起哄，瞅着还没自己腰高的女孩：“小妹妹，收拾收拾自己，你现在逼格太低了。”
女孩侵染杀意的眼眸看了过来，汪宁绍吓一跳，下意识地往明珊那边挪了挪，寻求安全感。
女孩忽地笑了起来，笑声幽冷诡谲。在这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中，青铜漏斗上的符文红光骤然大盛。
上方的007吓得收回了纸刀，蹬蹬蹬后退几步，紧张地抬起头，提防青铜漏斗有什么变故。
石磨中的姑获鸟同样绷紧身体，时刻准备抵抗下一波符文的力量。
但石磨没有转动，而石磨下方呈放的巨大玻璃罐子陡然炸开，里面红红白白的碎肉液体喷出，同时飘出来的还有一些细碎残破的光点。
那些血肉和光点像是被什么吸引，很快扭曲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肉团。
忽地，肉团里长出一个脑袋，它有着乌黑的柔软的发，白嫩的脸蛋，清澈明亮的眼睛，他懵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漂亮小孩。
既美丽又诡异。
肉团里又相继长出了白嫩的手和脚。
它现在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然而，那块肉团的涌动没有停歇，“噗”，又一颗头颅冒了出来。
黄鼠狼终于忍不住了，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这是啥玩意！”
“哇—— ”
尖利刺耳的啼哭声骤然响了起来。
应宇均和汪宁绍立刻捂住了耳朵，就是黄鼠狼也立起了身体，用爪子把耳朵盖住。
三头婴儿的啼哭不过短短几秒，但残余的力量还在，应宇均感觉它似乎还在自己耳边哭，除了尖利的哭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心跳也完全被这些哭声搅乱了，似乎随时都能跳出胸腔来。应宇均试着让自己平稳呼吸，忽地，极微弱的清淡的气息传了过来，他愣住，顾不得耳朵的刺痛，看向了明珊：“你闻到了吗？”
明珊皱着眉点了点头。
是桃花的味道。
这桃花的香味来自冥司的桃树，几个月以前，黑无常送桃花到人间被劫，找回了一朵，还有一朵下落不明。
明珊现在怀疑这片桃花用在了这里。
冥司的桃树是神树，每一片花瓣都蕴含着神性，桃枝甚至组成了鬼门的入口。
电光火石间，明珊想通了什么。
也在这时，之前啼哭三声代表降生的三头婴儿齐齐扭转过头，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更准确地来说，是看着应宇均。
它们的眼睛干净剔透，有着属于婴孩最纯真的渴望。
明珊立刻抓住了应宇均的手。
而另一边的女孩骨节扭动，重新变为了男人的模样，他笑着招手，身侧站着的一排红袍鬼忽然一个个化为了一片红光落在他的手中，红光迅速凝结，组成了一个七节鞭。
“咻！”
赤红色的鬼鞭甩动，伴随着破空风声和无数的鬼啸朝明珊和应宇均打去！
明珊抓着应宇均飞身跃起，避开袭来的鬼鞭。
两人之前站立的地方却被鬼鞭抽出深深的裂痕。
男人瞬息跟进，手里的鞭子再度扬起。
明珊袖中符箓飞出，迎上抽下来的鬼鞭，两者相撞，掀起强烈的气浪，明珊再度抓着应宇均闪到了另一处。
应宇均抿了抿嘴唇，快速道：“你放我下去，专心对付他，我有自保的手段。”
明珊瞥了他一眼，叮嘱一句：“你自己小心。”接着飞身而起，迎上来再度追过来的男人。
地上的三头婴转着脑袋一直望着半空里飘来飘去的应宇均，现在应宇均一落地，它立刻咧着嘴，一路流着口水，蹬蹬蹬地朝他爬了过去。
应宇均拿身上的符箓砸它，腿脚却很利索地往后跑，逐渐接近石磨。
“我来！”
石磨上的007瞅准时机，飞身往下一跃，它的身上忽然纷纷扬扬洒落出无数张白色的纸人，这些纸人如无数的蝴蝶，落在三头婴儿的身上，竟然将它的身躯淹没大半。
它们合力压住了???三头婴的手臂，还不会站立的三头婴立刻被钉在了原地。
黄鼠狼嘿了一声，也兴奋地扑了上去！
三头婴儿被围攻，视野被蒙住，它不满地“啊”了一声，身上的肉团更快地涌动，伴随着气泡破裂的声音，它又长出了四条胳膊。
这些白胖如藕节的手臂灵活地转动，在四周一捞，抓起一大把小纸人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那长满森白牙齿的嘴快速咀嚼起来，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小纸人们的身体。
只不过失去了活性的小纸人重新变为了白纸，这味道并不好。
三头婴皱起眉头，哇地一声把这些白纸吐了出来，它大张着嘴，哇哇哭着，清澈的瞳孔里染上了些愤怒，大力撑着手臂要继续向前爬。
黄鼠狼借着众多小纸人的掩护爬到了三头婴的一个头顶，它探出尖利的爪子刺向对方的天灵盖。
却不想，三头婴似乎觉察到了危险，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长出了一只手，胖乎乎的手直接朝自己的头顶抓了过去！
黄鼠狼忙跳起躲避，尾巴稍慢了一点，被扯下一撮毛发，它当即惨叫一声。
这时，一抹白光划过，飞快地削掉了那只手。
007深沉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黄鼠狼：“……”不行，啥时候自己也得弄把武器。
它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007削掉的手，接着，整只鼬瞬间麻了：“卧槽，这玩意啊啊啊！”
只见地上的那只手像是活了一样，不断蠕动着，重新爬回了三头婴的身体里。
同样目睹这一幕的汪宁绍忍不住干呕几声：“这他妈是异形吗？”
他强忍着恶心，继续朝三头婴身上扔符箓，不过类似平安符，打在对方的身上，只能让三头婴的行动略有迟缓，而且时间短暂，造不成什么实质的伤害。附带攻击的火焰符箓效果更好一些，烧着了三头婴的一块肉，那些肉很快就能烤黑了，焦炭似的肉块噼里啪啦掉下来。只是很快，又会有新的皮肉长出来，以三头婴庞大的身体，这点伤也是不够看的。
不行啊，汪宁绍下意识地寻找起明珊。
另一方的战场在半空，那边已经被一片光华笼罩，几乎看不见身影。
不能打扰师父，汪宁绍暗暗告诫自己。他存住了仅剩的两张攻击符箓，开始丢自己之前画的平安符。
平安符飞出去，三头婴视若无睹，庞大的身躯直接碾压而过。
甚至有一张快贴到它的鼻头时，被它伸手挥开了！
汪宁绍：“……”
这也太无视了吧！
汪宁绍是真没招了，没了有效符箓的制约，三头婴的爬行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地窜到了他们眼前，兴奋地伸出了手。
那肥胖白嫩的手仿如高山落下，还附带着一股莫名的震慑力。
有一瞬间，汪宁绍甚至忘记了躲避。
还是旁边的应宇均及时拉住了他，两人狼狈地避开了三头婴的手。
黄鼠狼和007率领众多纸人继续牵制，终于让两人获得几秒喘息。
汪宁绍火急火燎地从地上爬起来，着急问应宇均：“你的后手呢？”
现在可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
“我来之前的前两天刚好和师兄学了怎么画符。”应宇均说着，快速翻出一张符纸，咬破手指，以血为笔开始画符。
汪宁绍：“？？？”
要不是怕打扰应宇均。他真想大喊几句：知道你是学霸，但这和一般的学习不一样，这是要靠天赋的！
腹诽的功夫，应宇均已经极为熟练地画出了一张火符并抛飞出去。
“闪开！”
挺像那么一回事，汪宁绍心说。
下一秒，符箓落到三头婴的身上。
“噗！”
炽热的火舌升起，瞬间包裹住了三头婴的一个头颅，那颗头颅骨碌碌地滚落下来，转瞬被火焰吞没了。
汪宁绍：“！！！”
三头婴仅剩的两颗头颅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朝应宇均望来，清澈的大眼里多了几分畏惧，但最终它还是没能压制住本能，继续朝他爬过来！
第148章 容器
清香甜美的香味在这片空间内飘荡开, 男人手中的鬼鞭也有些不受控制地被那边的血气吸引。
男人也意外地看向了应宇均，眼眸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沉思。
注意到这一切的明珊在心里暗骂应宇均是傻子。
她不再压抑自己身上的气息，厚重浓郁的鬼气如有实质的黑雾弥散开, 里面蕴含的阴冷煞气瞬间压下了那股微弱的血气, 汹涌着朝男人碾压过去。
他手里的鬼鞭宛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取着，每挥动一下都异常沉重。
这些鬼在这种状态的明珊面前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压制了。
想通了这点, 他暂时放弃驱使鬼鞭的想法，转而用起手中另一件物品。
香灯, 供奉在神像或是神位前的燃灯，又称作“长命灯”，它吸引吸收过足够多的香火，也是鬼物的克星。
而明珊再厉害，也终究是一只鬼！
刹那间，男人手中的香灯光芒大盛，灯火蔓延之处, 明珊布置出来的沉重黑雾寸寸消散，灯火映照出男人噙着笑意的脸，他一步步逼近位于黑雾中央的明珊。
当两人之间的黑雾完全被驱散, 在香灯燃放的光芒里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时候。
明珊的嘴角缓缓地翘了起来, 冰冷的面容上染上一丝邪异, 似乎正注视着已经误入陷阱的猎物。
一瞬间，男人脑中警铃大作，他转身要退，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
明珊周身霎时亮起耀眼的金光，炽热温暖的金光瞬间将香灯吞没。浩瀚的功德之力将香灯冲击得四分五裂, 几乎是瞬息间, 男人手中的武器就土崩瓦解。
这些金光如有实质, 凝聚出一柄功德之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劈了下来。
这世界最仁慈的力量也是最坚硬的力量，男人清晰地感受到功德之力轻易地撕破自己的身体，就连他手中的鬼鞭也没能幸免，先一步被功德的力量崩碎了，伴随着几声凄厉的鬼啸，男人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他看到明珊缓缓降落在他的身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我这满城的功德，你还满意吗？”
“呵……”男人艰难喘息着：“也好……千年前我杀你，千年后你杀我，我们扯平了。”
“是吗？”明珊淡漠地望着他：“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弱？”
男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明珊微笑：“我期待和他（她）的见面。”
男人在不甘中停止了呼吸。
明珊的一剑直接斩碎了他的魂魄，尸体却保留了下来。随着他的死亡，覆在他脸上的一张张面皮也跟着脱落。
最开始是棱角分明的青年人，接着是眉眼慈和的老者，沉静严肃的女人，以及一脸正气的周先生……这位周先生是明珊在叛逃的黑白无常记忆中看过的。
孙家的李代桃僵，两个无常的叛逃，利用猴子抢桃花，引诱李纬成为恶鬼……桩桩件件都有他的身影。
看来是很重要的人啊！
这也算间接地重创了对方，明珊心情不错。只有一点，明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顶替幕后的那个人，把这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
暂时想不通，明珊放弃，转头去看应宇均那边。
三头婴被火光完全吞没，属于婴儿的哭声逐渐微弱，最后到消失无踪。但应宇均的状态也不算好，血符太消耗精气，他现在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血色。
明珊飞身过去，念了一个止血咒封住他的伤口：“你真是不要命了！”
应宇均低头看着自己快速结痂的手指：“我其实后悔了，不应该拒绝老观主，应该和他学习道术。”
这样，在那个人用调笑般的口吻嘲笑你的死亡时，我可以亲手去杀了他。
明珊不知道他曲折的心思，只随口道：“你现在学也不太晚，天赋在那里摆着呢。”
说完，就觉得旁边有道阴郁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偏过头，就看到汪宁绍可怜兮兮地问：“师父，你说我是废物吗？”
他今晚被打击到了。
明珊：“你比废物强，别妄自菲薄。”
汪宁绍：“……”完全没被安慰到。
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家师父绝对不是一个谈心的好对象。
他仰头看着明珊飞到了青铜漏斗之上。
现在青铜漏斗的红光没有亮起，看不见里面的孩子，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明珊描绘着上面的符文，在脑中勾勒出它完整的样子，只是绘制，就有种浩瀚的气息透了出来。花了一些时间弄懂其中的关窍，明珊解开了这道符箓。
青铜漏斗上再度亮起了红光，这次却是平和很多，随着红光流转，青铜漏斗变得越来越透明，里面的小孩也逐渐变得清晰，惊惧地哭声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明珊朝他们伸出了手。
被困在漏斗里的小孩也看见了这个奇怪的姐姐，但这么久的遭遇让他们宛如惊弓之鸟，什么都不敢太相信，唯独一个孩子大着胆子，迟疑着把手递了过???去，不过他的手到了漏斗内壁前就停了下来。这时，外面那双白皙的手穿透了漏斗的内壁，握住了他的小手，把小孩从里面扯了出来。
另外四个小孩一见，也慌忙地朝明珊伸出了手。
明珊把他们一个个拉出来，用鬼力托着他们降到了地面上。
姑获鸟也从两个石磨中飞了出来，抱起其中一个小男孩，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确定他没受伤后，很快利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和这些小孩打成了一片。
这些小孩不再哭闹，也省了明珊的事，她还真没学过怎么带孩子，到时候只能选择用武力镇压了。看着这些小孩在姑获鸟的身边重新绽放笑容，明珊也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
应宇均来到了她的身边，低声问：“你是在等什么人吗？”按理说事情已经解决，他们可以立刻离开这里，但明珊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人。”明珊说。
应宇均没有再问，因为就在明珊话音落下的档口，有阴冷的气息在这片空间里荡开，已经和冥司有过多次接触的应宇均清楚，这是阴差过来了。
从浓郁阴雾走出来的是负责这片区域的黑、白无常。
两个无常见到明珊后先拱手道谢：“不久前我们收到幼童异常死亡的通知，听到你的消息立刻就赶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明珊：“我现在有个猜测，需要先验证一下。”说着，她看向了白无常：“先用名簿查查这个人的身份。”
明珊把两个无常带到了那具无名的尸体前。
白无常虽然不知道明珊究竟有什么打算，还是很配合地照做了，用手里的名簿对准了尸体的脸，攫取对方的气息以便返回生死簿系统。
大约一秒后，名簿当中的空白页闪了一下，但是预料中的信息并没有出现，上面依旧是一片空白。
白无常愣住：“这什么情况，生死簿系统出错了？”
黑无常：“你再试一下。”
白无常又试了一遍，结果和之前一模一样。
从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类事。白无常已经打算写反馈报告了，却听明珊沉声道：“生死薄系统没有问题，是这个人有问题，他是拼凑出来的容器，游离于生死之外。”
白无常笑了：“这不可能！生死薄上没有记录的只有神。”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这能是神吗？”
明珊瞥了他一眼：“不是神，是跳过轮回的人造人。”
这话就更不可思议了。黑无常和白无常面面相觑，黑无常沉着脸道：“这玩笑不好笑。”
明珊：“我没那么闲。”
旁边的汪宁绍听着双方的对话，只觉得脑中飞快闪过什么，但他没抓住。
正当他还想再寻找那种感觉的时候，就听到应宇均呢喃一般的声音：“周太太的孩子……”
第149章 若木
“我的孩子是容器？！”
周太太的声音忍不住尖锐几分, 她捂着肚子站起来，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强压着愤怒对汪宁绍说：“请你出去。”
汪宁绍抓了抓头发, 为难地看向了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但面容却更加深沉的周先生：“我说的是真的, 我和我师父刚解决了这件事，我连夜坐车回了首都, 就是要让你们知道真相。”
周先生比周太太冷静很多，没有疾声厉色, 只不过投到汪宁绍身上的目光很有压力：“你有证据吗？我们不能因为你说的什么不被天地承认的话就放弃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汪宁绍想了想，看向周太太：“你们认识的那个大师给你们吃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周太太没好气地说：“人家和我根本没怎么接触，你可以放心了。”
“那你怀孕前吃了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汪宁绍也不怕周太太的冷脸，继续问。
周太太刚想说“没有”，但即将要脱出口的话猛然卡在嗓子里。她忽然记起来，之前和她一起常喝下午茶的郑太太带了一份自己做的肉羹汤，她本人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但是那天的肉羹汤味道特别好，她破例吃了一碗，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现在想起来, 都能感觉到它的美味。
周先生不知道这件事, 看到妻子愣住没有说话，心忽地沉下去，站起来揽住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周太太忽然醒过神，望着丈夫的眼里多了几分慌乱和无措。
周先生点点头。
周太太才艰难地开了口：“喝了一碗肉羹汤，有、有什么事？”
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 汪宁绍听到周太太的话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他忍住想呕的冲动, 望着周太太多了几分同情：“应该是这碗肉羹汤让你有了孩子。”
出于一种敏锐的直觉，周太太颤着声音问：“为什么？这汤有什么特别的？”
汪宁绍犹豫，他不想打击周太太，但看周太太也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只得小声说：“是孩子，他们的血肉精气……哎，周太太你……”
汪宁绍下意识地上前，想要去接昏过去的周太太，好在周先生就在旁边，已经把周太太抱进了怀里。他把妻子平放在沙发上，细心地为她盖上了薄毯，轻轻擦去她眼角滚落下的泪。
目睹这一幕的汪宁绍心情蓦然沉重起来，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说……”如果委婉一些，周太太不会受这么大的打击。
周先生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不，我们该谢谢你，谢谢你告知我们真相。”
“那孩子？”
“孩子我们不要了。”周先生自嘲笑了一下：“这也未必是我们的孩子。”他捏紧拳头，问道：“那个坏人落网了吗？”
汪宁绍用力点了点头：“被我师父杀了，魂魄也已经散了。”
周先生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这真是太好了……”
从周家出来，汪宁绍的心情依旧没有从那股沉重中缓和出来，周先生虽然自始至终表现得很平静，但他还是发现这位成功的企业家在得知真相的那刻身上蓦然多了几分沧桑。
师父说，踏上这条路，当懂得越来越多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对普通人多了一种优越感，随着这份优越感堆积得越来越多，就会转化为对普通生命的漠视，而一旦开始操控生命，就会步步滑入深渊。
【到时候你就离作死不远了！】
回想起师父看自己的眼神，汪宁绍激灵灵打个寒战，赶紧掏出手机给明珊发去消息：
【师父，周太太的事情解决了！】
……
晋海市。
明珊看了汪宁绍的消息后收起了手机，和应宇均说了一声，两人一起进了面前的博物馆。
青铜漏斗上的符箓很特殊，可以保存血肉上的生气，分离出残魂，又有桃花的参与，可以让这些残魂维持一种特殊的状态，冥司那边也不会有察觉。那些血肉用特殊的手法放入母体中，就会造出新的容器，如果有想要清洗掉记忆的魂魄，可以直接进入这个身体。明珊之前参与的事情让他们在轮回池的事情曝光，所以估计才铤而走险，用了这么危险的办法。
冥司把这件事查清楚后，就开始寻找这些容器，晋海市现在就有一个。
罗蔓纯刚和博物馆签订了捐赠协议。对于馆长感谢的话，她笑着道：“这也是我先生的意愿，他希望这件瓷器背后的文化和故事能被更多的人知道。”
馆长：“我要代表这些人再次感谢您和您先生的慷慨。”
罗蔓纯露出恰当好处的笑容。在馆长提出邀请她参观展馆的时候，她微微点头。
后面负责跟拍的人员把这一切记录下来，缀在他们身后。
馆长熟练地介绍起各种藏品，这次对博物馆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宣传。
明珊和应宇均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明珊在这几人当中，一眼就注意到了罗蔓纯，不是因为之前看过她的资料，而是她的模样在几人当中太特殊了。
应宇均也发现了罗蔓纯的异常，盯着她的肩膀：“那……”
没等他说完，明珊已经接口道：“那是她自己的，不用管。”
只这一句话，应宇均已经知道了明珊的态度。他点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明珊直接走到了罗蔓纯的面前：“到旁边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罗蔓纯暗恼明珊无礼，又要维持她一直以来树立的温和优雅的人设：“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
明珊：“清昌路，诊所。”
罗蔓纯的脸快速抽动一下，勉强维持住笑容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茜茜的同学吧，我们这边说。”
茜茜是罗蔓纯的继女，名义上的母女关系并不融洽，罗蔓纯下意识地拿继女的名头给自己解围。
明珊不在乎罗蔓纯的小心思，只把自己该说的话告诉罗蔓纯就行了。
三人避过监控的视角，明珊就把罗蔓纯现在的情况讲清楚了，她和汪宁绍不同，也不???会顾忌一个陌生人的感受，有什么说什么。
罗蔓纯几乎立刻就想到自己迫不及待吞下的那罐东西，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足足有十几秒，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你刚才说那个罪魁祸首死了，是不是我就安全了？”
明珊定定看了罗蔓纯两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把这个容器留下来？”
罗蔓纯避开明珊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应宇均有些想不通：“可是他（她）没有魂魄，并不算真正的活着，这个躯壳还容易被孤魂野鬼侵占。”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罗蔓纯的肩膀处。
罗蔓纯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明珊却先她一步开口道：“我们得尊重别人的命运。”
罗蔓纯：“……”
她心里恼恨。
明珊也是通知一声，罗蔓纯怎么选她才不会关心，说完就拉着应宇均离开了。
两人走后，罗蔓纯的心情还没有平复，她和馆长说了一声，抬脚走向了洗手间。
洗手间内。
罗蔓纯站在洗手池前，轻抚住自己的腹部，眼中掠过厌恶、犹豫、最终全都转化为坚定与野心。
她好不容易进沈家，这个孩子是她现在唯一的倚仗，她不能失去他。
至于孩子的异常……距离出生还有好几个月，她还有时间弥补。
相通了这点，罗蔓纯抬起头，面对墙上的镜子，慢慢地展露一丝微笑。
然而她却没有看到，在她的肩膀上，有小小的一团抬起了头。它看不出五官，像是破碎的，勉强拼凑出一起的模样，隐约能看出是人形。
这团东西歪着头看着罗蔓纯，忽地，它站立起来，那双细长的像是手臂的东西缓缓地抱住了她的脖颈，接着它整团朝着罗蔓纯耳边靠拢，亲近地呢喃着什么……
罗蔓纯起初打了一个寒战，但随后，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僵直，她垂下头，充满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妈妈爱你……”
……
应宇均想着罗蔓纯身上的鬼物，转头和明珊说：“我看着她身上的东西好像是小孩？”
但那东西不成形状，他也不是很确定，唯一肯定地是有些凶。
起初还有些收敛，在他们说完容器的事情之后，那股凶气就不再压制了，像是没了顾忌一样。
明珊点头：“罗蔓纯之前有一个孩子，不过半途就被她做成了小鬼。”
应宇均震惊。
明珊：“这种东西，如果有血缘关系，会更灵验。当然，也更凶，容易遭到反噬。”
应宇均忽然想明白为什么罗蔓纯在听说她现在怀的孩子是怎么来的之后表现的依然那么冷静了，是因为她之前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明珊说得对，应该尊重他人的命运。
两个人没着急离开，这次也是领了门票进来的，正好顺便参观一下。但应宇均之前来过，现在主要是陪着明珊。
明珊看着柜台里的各种古物，几百年前的价值很高，千年前的更是稀有。她忽然感慨：“以前喝水的杯子拿到现在也很值钱了。”
应宇均心思一动，低声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明珊抬起的脚又落下，看向应宇均，这件事两人之前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她相信应宇均早就清楚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明珊了。
她还以为他会一直不问呢。
但既然应宇均问了，明珊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道：“若木。”
“若木……”应宇均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又问：“是哪两个字？”
明珊：“手伸出手。”
应宇均顺从地抬起了手。
明珊一只手托住他的手掌，另一只手在他的掌心慢慢地写出自己的名字。
掌心滑动的触感有些氧，但应宇均让自己更专注在两个字上面，弄清楚明珊真正的名字，他的心头不知道怎么涌起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喜悦，直接脱口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明珊诧异地看着他。
应宇均自知失言，连忙补充道：“我在书上看过你的名字。《山海经．大荒北经》上说，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河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花，名曰若木。 ‘若木 ’是生长西方太阳降落之处的大树。”
后人常以“若木”比作太阳。
而她的出现，对很多的人和鬼来说就像是太阳，照进了光亮。
应宇均把这话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明珊回忆着当初自己给自己起名字时的场景：“我也是翻书找到的，一看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很喜欢，当时想着应该很长寿，结果你知道的……以后起名字的时候还得好好算一算。”
应宇均：“……”
两人参观完一楼的展品，要上二楼的时候，明珊收到了禹元洲发来的鬼信：
【这里有份问卷调查你填一下。】
明珊心念一动，那份问卷调查就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150章 问卷调查
黑纸烫金的字, 上面的内容也很简洁——
是否同意选举新任的司主。
后面有两个选项，一个为“是”，一个为“否”。
总共就这么一个问题。
明珊奇怪, 联系了禹元洲：“你给我发来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禹元洲解释：“你也知道, 冥司的七十二司中，缚灵司关闭, 阴将也消失了，这一司主要负责缉拿在阳间作恶的恶徒。缚灵司的阴将都是那些精挑细选实力强大的阴差, 以前那些恶徒都是他们来处理，现在他们消失，这些事情就摊在我们这些普通的无常身上，之前就有不少阴差抱怨了。最近这些年不太平，前些日子还有恶鬼出逃，大家压力太大直接爆发了，很多阴差向上面反映重新成立缚灵司。”
“以前的缚灵司怎么办？”明珊问。
“额……我听一个小道消息说啊, 以前那位司主消失了，神位也不见了，那位似乎是信仰成神。”说到这里, 禹元洲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这类神也算是成也信仰败也信仰吧, 现在很多人没了信仰, 之前那些神伴随着信仰的消失也跟着消失了。”
和禹元洲聊完后，明珊定定看着面前的调查问卷两秒，心念一动，选择了“是”。
在她填完后，这份调查问卷倏地在眼前消失。
她这才发现,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二楼的展柜前。应宇均正专注地盯着一幅图轴看。明珊也跟着瞄了两眼, 不过她对这些东西欣赏有限, 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但是应宇均站在前面看了半分钟都没移开目光，脸上还不自觉地露出思索的神色。明珊不由得问：“画怎么了？”
应宇均：“它的墨色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应宇均很喜欢这幅画里的意境，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
只不过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明珊更是看不出什么，除非这幅画成精了，她大约能提起一丝兴趣。
两人继续看了其他的藏品，快到中午的时候才离开。
冥司后续的事情明珊就不准备参与了，她这个身份要开始大学的生活了。
因着就在本地，也没什么要准备的，甚至道路都是熟悉的。
明珊在晋海高中的三个室友，只有范璐嘉和她报考了一个学校，不过是两个不同的专业，明珊这边是计算机专业，范璐嘉则是学的管理。虽然平常不能一起上课，但是碰面的机会很多，至于宋宁娜则是报考了南方的某所大学，而陶琳则选择了离明珊最远的学校，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把自己人生里和明珊有关的东西全部擦去。
到大学报到后，学校给大一新生三天熟悉环境的时间，就拉着全体新生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生活。
明珊穿着迷彩服在烈日的照耀下开始站军姿，全身上下都沐浴在日光中，时刻能感受到这股暖洋洋的气息，明珊舒服得想要睡觉了。
虽然已经重新做人有一段时间了，她还是很喜欢晒太阳。
明珊享受，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是折磨了，每次教官吹哨休息，都有不少同学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而休息时间结束，吹哨声再度响起的时候，都会伴随着一阵小声的哀嚎。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候，范璐嘉拿出小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再看看坐在对面的应宇均和明珊，她面对着自己打来的饭，忽然有点食不下咽了：“完了，我成为最黑的那个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都晒不黑吗？我现在脸和身上是两个颜色了！”
她撸起袖子，手臂和她的脸确实是两个颜色，很鲜明。
明珊也挺奇怪的：“你怎么晒成这样？现在天也不是很热。”
“还不热？！我现在根本不想去室外，一到外面，感觉我的皮肤自动脱水，全身都是汗，每天回寝室整个人都是臭的！”范璐嘉用筷子戳了戳餐盘里的菜：“现在还不到一个星期，剩下的时间可怎么熬啊！我们旁边寝室的人已经开始准备祈雨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手里的筷子停了下来，双眼放光地看向了明珊：“你是不是也会祈雨呀？我好像记得道观还有什么祈雨的法会呢。”
明珊当然会祈雨，玄门讲究沟通自然，而人们最初的信仰围绕着农业生产，所以古时候巫术还广泛流传的时候，人们会有祈雨、祈禳丰收、还有禳火、禳蚁等活动。传到后来，也是佛、道两家必备的基本素养。
只不过明珊很喜欢太阳，是绝对不会祈求下雨的。
不过对上范璐嘉眼巴巴的视线，她说道：“给你画一张清凉符吧。”
“还有这种符？戴上就凉快了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明珊有随身戴纸笔的习惯。现在餐桌够大，她直接把餐具推到旁边，空出了不少的地方。
不过画符前，明珊看了一眼应宇均，然后才开始动笔。
应宇均明白明珊的意思，转头专注地看着她画符。
明珊总共画了两张清凉符，一张给了范璐嘉，另一张给了应宇均。
范璐嘉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明珊画出的符箓的作用，果然，这张清凉符一到手，她就莫名感觉自己凉爽起来，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身体的燥热。
这种效果到了室外更加明显，原本她走几步就觉得浑身像是着火了，但现在外面的热度刚好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到了寝室楼下，范璐嘉和明珊挥手告别：“军训期间，你的奶茶我全都包了，想喝什么别客气！”
明珊也没有客气的想法，范璐嘉说出这话后，她直接预订了下午的一杯奶茶。
等范璐嘉回到寝室，新室友们都发现了她的美好心情。不过现在大家关系都还没太熟，也就没问这么私人的问题。
但是朝夕相处，范璐嘉的异样很快就被心细的同学发现了，尤其每次出门范璐嘉都要带着一个夹了纸的塑料壳，重视程度甚至超过手机！于是这位同学耐不住好奇问了一嘴。
范璐嘉原本就没有藏着掖着的想法，而且明珊也没说要保密，于是直接实话实说了。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的室友惊呆了，觉得范璐嘉说得有些夸张，只是一张纸而已，能有说得那么灵？几乎相当于便携空调了，可是范璐嘉最近的状态又做不了假。
这东西可以试一试啊，反正又没什么副作用。
其中一个室友想到这里，顿时打定主意，问范璐嘉：“我也想要一张，能帮我问问吗？我给钱！”
另外两个室友也回过神，连忙也跟着说想要。
范璐嘉：“等明天我问问我朋友。”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范璐嘉就把这件事和明珊说了。
明珊指了指应宇均：“让他画吧，顺便练练手。”
范璐嘉立刻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打量应宇均：“你也会这些？”
应宇均：“最近看了些书，不确定画出来的效果。”
这也够范璐嘉吃惊了：“这东西这么好上手吗？”
她异想天开地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正巧明珊掏出符纸和笔，让应宇均先画一张看看。
范璐嘉也伸长了脖子认真看，打算学一学，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人画符，以前明珊画符的时候速度特别快，范璐嘉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流畅，相当地流畅！
现在应宇均速度缓和很多，至少范璐嘉的眼睛跟得上，但是眼睛跟上了，脑袋就有些跟不上了，这么仔细一看，几秒后她就觉得头晕。这时候应宇均的符还没有画完一半，范璐嘉立刻缩回了脖子，把自己的视线从纸上移开，看了一会儿旁边点餐的同学，她才觉得那种眩晕感好了。
这东西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学的！
范璐嘉很快接受自己并不是天才学霸的事实，一边小声吃饭，一边用手滑动手机，很快，一条新闻映入她的眼前。
那边，应宇均也画好了一张符，明珊拿起来看了看：“有效果，但是有时效性，大约能维持三天左右。”
应宇均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个结果他已经满意了。
明珊：“你想定什么价位？”
应宇均：“这方面我还不了解，你定吧。”
明珊：“凑个整，一百块，他们爱买不买，你别降价！”
应宇均眼里染了些笑意：“行。”
两人商量完，都去看范璐嘉。
范璐嘉也正好把刚才刷到的新闻看完了，她摘下蓝牙耳机，把手机递给了明珊，迟疑着说：“我觉得这些地上的纸人有些像007。”
第151章 我要结婚了
范璐嘉看的这条新闻来自于本地。
晋海市的博物馆内有几件文物被人打碎, 撕毁，现场只留下了几张白纸剪出来的纸人，监控上找不到破坏文物的人, 现在已经有相关部门介入调查了。
这条新闻里只有一张不太清晰的图片, 但看着形状确实和007 很像，再多的东西明珊就看不出来了, 毕竟这只是一张照片。
她把手机还给范璐嘉：“待会回去我问问007。”
她天天在外面晒着，007虽然不是鬼物, 也有些受不了了，它更喜欢阴凉黑暗的地方，于是明珊把它放在了寝室。
明珊又何范璐嘉说了一遍自己刚才和应宇均商量出的结果，然后在吃完饭后，各自返回自己所在的寝室楼。
007趴在抽屉里玩手机，它找到一个技术交流的论坛，正认真浏览里面帖子的时候, 抽屉猛然被人拉开，外面的光源骤然涌入，007下意识地抬起脑袋。
正看到站在抽屉前的明珊, 见她把手机放了进来：“你看看这个。”
明珊找出来的正好是之前看过的新闻。
007好奇地瞄了一眼, 然后整个纸人猛然僵住, 它立刻跳起来道：“是它们！这是之前你们去的博物馆吧？”
明珊点点头：“是那个！”
007摩拳擦掌：“嘿，希望它们别太快就跑了！”
明珊看出007的蠢蠢欲动，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晚上吧，夜黑风高好做大事！” 007握拳道。
明珊没打算陪着007发疯，不过给了007符箓自保。007还不知道怎么说动了黄鼠狼, 在天色彻底黑沉下来的时候, 一大一小两道影子消失在黑夜中。
黄鼠狼的一大爱好是有时间就到处溜达, 在晋海市的这段时间里，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被他走遍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现在闭着眼睛都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博物馆经过之前的事情，安保工作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保安来场馆内巡逻，确保里面的文物藏品安全。
如果目标是人，这绝对有效果，但如果是其他的东西，就差一些了。
黄鼠狼一般人看不见，而007体型太小，能轻松躲避过来巡逻的保安。
它们在一楼搜了一圈，没发现其他纸人的踪迹。
黄鼠狼嘀咕：“这次不是扑空了吧？”
007伸着小手指向二楼：“还有两层没看呢！”它心里也暗暗祈祷那些纸人今晚还来捣乱。
大约是听到了它的祈祷，它们刚到了二楼，就听到尖锐的刺啦声，像是利器划破纸面的声音，黄鼠狼扭头，看到某幅画上爬着几乎上百个纸人，这些纸人正用手作为工具，破坏那幅水墨画。
大约是听到了动静，一群忙着搞破坏的小纸人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无数双一模一样的黑漆漆眼睛盯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不速之客。
这要是一般人，早被吓到了。
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
黄鼠狼瞅着这些纸人，扭头和007说：“之前觉得你长得磕碜，现在和它们一比，忽然发现你长得还挺精神的。”
007:“……”
要不是地方不对，它真想说两句。007用自己的豆豆眼飞快地扫视四周，忽然，它的视线停住，盯着某幅色彩鲜明的画作：“哈，胆小鬼，被我吓得不敢出来了？”
007挑衅的话音一落下，那处区域似乎动了动，似有什么脱离了画作，随后有个纸人抬起了头。
同样是黑色的豆豆眼，大红嘴唇，不过这个纸人身上还被画了一身绿色的衣服，刚才，它完美地把自己隐藏在古画的色彩中。
这个纸人和之前那些纸人不同，更灵动，这种感觉和007差不多，不过——
黄鼠狼偏头问007:“为啥人家有衣服，你裸.奔？”
007：“！！！”太后悔了，就不该带这个死文盲出来！
绿衣纸人哈哈大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我比较优秀，主人奖励给我的！”
007“呵”了一声，将阴阳怪气拉满：“就这点破东西，看把你骄傲的，自己被PUA了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
“听不懂了吧！”007抬起胸脯：“作为纸人就该多读书，丰富自我，我离开了才知道，天天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多没意思！”
绿衣纸人冷笑：“我看你是眼???红，你个无业游纸，都落到和野仙混到一起了！”
正聚精会神看两个纸人撕逼的黄鼠狼顿时不高兴了，怒视绿衣纸人：“睁大你的小眼睛瞧瞧，本大仙是正经的家仙！”
接着就和007说：“别废话，打它！这小玩意不打不服气！”
绿衣纸人看着气势汹汹奔过来的黄鼠狼和007 ，一点也不怂，小手一招，那些趴在画上的纸人如雪花似的落下来，直接将黄鼠狼淹没了。
这些纸人和007剪出的纸人不同，它们更凶残，也更灵活，黄鼠狼一时间脱不开手。
而007则和绿衣纸人斗在了一起，一个拿刀，一个拿斧，仇纸见面分外眼红！
这一交手，两个纸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变化，绿衣纸人发现007的身体更凝实了，而007则发现绿衣纸人的愈合速度更快了，被它纸刀划破的地方，那道伤口很快就能愈合。
虽然不嫉妒绿衣纸人被重用，但是那隐隐被落下的感觉还是让007愤怒了，它掏出自己的底牌。
而绿衣纸人也有些恼，被抛弃的007竟然还是活蹦乱跳的，让它下意识地要刺激对方，突然道：“我要结婚了！”
“啥？！”
007刚把明珊给它准备的符箓朝绿衣纸人抛出去！
绿衣纸人直接被符箓砸飞！
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绿衣纸人没能立刻爬起来，正准备再努努力，上方有阴影落下，黄鼠狼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那些纸人，幽幽地望着它。
这么一看，很有压迫力，但一开口就暴露了：“这么有情.趣呢，还玩配对！纸人结婚干啥，手拉手一起跳舞呀？”
007却是飞快跑来，纸脸严肃地问：“他成功了？”
绿衣纸人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没有！但快了，我和你相比，已经是另一种生命形态了！”
寻常的纸人如果没有足够的阴煞之气补充，就会退化为普通的纸，当初007如果没有死缠着明珊不放，大概早就没有灵性了。但是绿衣纸人已经不同了，它不会单单受阴煞气的限制。
第152章 特产
007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这件事带给它很大的冲击。
它的前主人是个奇葩，奇葩到被族里除名，除了它们这些纸人他不交一个朋友, 终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就是让纸人“活”过来, 这个“活”是像人一样可以繁衍种族。
平常的时候就是接私活挣钱然后试验。
007又审问了自己这个前同事一些相关的事情，但其实不用它逼问, 绿衣纸人就开始自己炫耀着都说了。
这其中还得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007和黄鼠狼最后决定带着绿衣纸人回学校找明珊。
……
“之前的旱魃是他们放出来的……”
明珊消化着自己刚听到的消息。007前主人一直想把这些纸人做个升级改造, 最后打起了僵尸的注意，但普通的僵尸还不够格，至少要高等级的僵尸，但僵尸的等级越高越代表着危险，且要从他们身上取少量的僵尸血，更是难上加难。
007的前主人想了很多的办法，也做了不少准备, 一直没有下定决定，直到某一天，忽然有人要寻求合作, 那个人会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而007的前主人则要在取血的同时, 唤醒白薇。过程虽然惊险，但他们成功了。
在之后那个神秘人没再联系他们，似乎对方的目的只是为了放出这个旱魃。
而007的前主人是个满心研究的科学怪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明珊淡淡扫了一眼绿衣纸人。
绿衣纸人被她这一眼看得瑟瑟发抖，身体发出极细微的属于纸张的抖动声。
它现在才知道害怕了。
之前被007抓到的时候, 它并不害怕, 因为它已经是主人最喜欢的纸人, 主人绝对不会放弃它，但如果面对的是这样的敌人，主人会怎么选呢？
绿衣纸人的心头涌出一股被抛弃的恐惧感。
就在这个时候，明珊忽然道：“放它走。”
咦？
绿衣纸人疑惑地抬起头，拿小眼睛偷瞄着明珊，但它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而明珊发话了，007和黄鼠狼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刚开始跑出去的时候，绿衣纸人还害怕这是陷阱，时不时地扭头朝后张望，等看到真的没有人追来的时候，它撒开腿狂奔，然后借着风的力量飘起来，飞向更远处。
在绿衣纸人走后，007盘坐下来，手托脸问明珊：“就这么放它走啦？”
它其实想好好和绿衣纸人显摆一下，让它看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受一下羡慕嫉妒恨。
明珊瞥007一眼，立刻猜到了它的小心思：“要是那个小纸人觉得跟着我太好了，决定跳槽，也让我养它……”
007顿时警醒，猛地跳起来道：“不行！”
心有余悸的同时007不由得暗暗庆幸绿衣纸人什么都不知道。
它长长吐出一口气，连忙跑到明珊跟前献殷勤，务必要让明珊知道自己比绿衣纸人更好。
明珊无奈：“我可没你前主人那么大的野心，养你一个是我最大的耐心了。”
007得了明珊这句，那一直以来悬着的心似乎找到了落下的归处。豆豆眼感动地望着明珊，想说几句煽情的话，却被明珊打住了：“你待会把博物馆的事情举报给相关部门。”
这次007的前主人让纸人破坏文物，也是为了赚点闲钱，而纸人们打碎的藏品和破话的书画其实都是赝品，真品早就被博物馆的内部人员换走了。
在007举报的几天后，网上忽然曝出这件事，揭示博物馆的馆长以文物被毁的理由掩盖文物早就被换走的真相，并附带馆长被拘捕的照片。
一时间，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尤其对于晋海市本地人而言，这件事在整个朋友圈里都传遍了。
应宇均也看到了这条新闻，和明珊见面后忍不住唏嘘：“怪不得我看那幅画的时候和第一次感觉不太一样，原来是假的……这些人啊，心思不用在正地方。”
明珊：“哪都不缺这样的人，之前有个人买我的符，说我的符不灵验，死活要退款。”
“你退了？”应宇均诧异，觉得这不太符合明珊的性格。
明珊摇头：“平台有个七天无理由，我之前没关注这些消息，然后时间到了，平台自己退了钱。那人也把符给我邮回来了，但是假的。”
“！！！”
应宇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觉得那个占便宜的人结果不会太好，果然，听明珊继续说：“我给他下了个咒。一个礼拜后他就私信我向我讨饶了，但我没理。”
应宇均：“网上这样的人不少。”他还看过一些人买衣服不摘吊牌，穿出去玩完后再要求退货。
明珊吸溜一口奶茶，这才道：“我这算是行善了。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再犯，否则这种人死后要被判入七十二司的较量司，这一司专管买卖生意，类似于欺行霸市，明瞒暗骗，缺斤短两，占便宜造假……无论买家、卖家都要进去偿还债务。”
提起七十二司，明珊想到昨晚收到的请柬。新的司主选举结果已经出来了，马上就要举行新神庆典，正好在军训结束后。这个活动很难得，鲜少能遇见，明珊看向应宇均，忽然来了一句：“你想去冥司吗？”
正喝奶茶的应宇均差点喷出来，猛咳一会儿才问：“这是我能去的吗？”
明珊：“之前不行，就是我也不能带你去。现在冥司开辟出一条新的路，顿时间内肉身可以进去，但还没有人试过。”
“是要当小白鼠？”
明珊点点头：“我有把握可以护你出来。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
“这个诱惑太大了，我想去。”应宇均笑着说。
他要去看看明珊之前待过的冥司究竟是什么样子。
……
明珊和冥司要了三张身份卡，两张是给自己和应宇均准备，另一张给汪宁绍。
汪宁绍听明珊说要带他去逛冥司，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激动了一个白天，晚上也是没睡着，还是自己给自己画了一道镇心符才压制了这种心情。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汪宁绍带上自己的装备去了明珊租住的房子。
等汪宁绍进门后，明珊瞥了一眼他身后足有半人高的旅行双肩包，挑眉问：“你背包干什么？”
汪宁绍：“我想从冥司买点土特产带回去分给亲戚朋友。”
“……”明珊微笑：“怎么着，还打算带一包鬼回来？”
汪宁绍：“……”
被嘲讽完，他老实卸下自己身上的包，把它扔到了地上早已经笑成一团的黄鼠狼和007的身上。
“哈哈哈哈……”
两个又很快笑着从包里爬出来。
汪宁绍的脸青了红，红了紫。
应宇均忍住了笑意，把之前明珊给他的身份卡分出一张给了汪宁绍：“???这个你戴着，任何时候都别摘下来。”
“嗯嗯。”汪宁绍双手接过，稀奇地看着手上的东西。卡片整体呈现黑色，有种冰冷坚硬的质感，说不上来是什么材质……
明珊瞥了一眼汪宁绍，觉得应宇均这么交代未必真的能引起他的重视，她这个徒弟有时间也很奇葩，冷眼看着汪宁绍把身份卡放进了裤兜里，她淡淡地补了一句：“丢了身份卡，就不用回来了，可以准备准备重新投胎。”
汪宁绍的脸瞬间白了，忙把身份卡掏出来，塞进一个带着拉链的口袋中，使劲把拉链拉紧，末了还是不放心，又把手放在上面。
注意到他这个举动的应宇均已经开始替明珊操心了，养个徒弟太不省心了。
明珊见他们都准备好了，抬起手，凌空画出一道符箓。血色的符文扭动，又骤然散开，似乎击穿了什么屏障。突然，一道沉淀着时光的斑驳青铜大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青铜大门上镌刻着很多狰狞的鬼画，他们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从门上跑出来。
应宇均开始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哪知道距离他很近的一道鬼画的眼珠子忽然转了转，然后直直朝他望来，那阴冷的感觉让应宇均的脊背瞬间窜起一道凉意。
这时，门中央的两只鬼画忽然探出头，变得鲜明立体，从他们的嘴里各探出一条鲜红的长舌，甩动间留下几道透明的涎液，但也没做更过分的事情，而是将舌头粘在青铜大门之上，组成了两个红色的铺首。
铺首衔环，与青灰色的大门交织成最鲜明的色彩，神秘又惊悚。
明珊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抬脚，把门踹开了：“搞什么，这么恶心。”
两只守门鬼：“……”
这不是更有逼格吗？
第153章 舞狮
一行人走过这扇青铜大门, 赫然出现在一个河岸边，脚下是碎石铺成的小路，前方则是幽深沉静的河面, 河水呈现一种墨一般的黑色, 平静到不起一丝涟漪。
明珊把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清亮的哨音在河面上荡开, 原本空无一物的河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艘小船，船头上挂着一盏红灯笼, 灯火摇曳，成为整个河面上最亮的光彩。
小船的出现，让平静的河面上起了一层涟漪，涟漪被船身层层推开，抵达了岸边。
这船看着并不大，但是等他们进了床舱内却并不觉得拥挤。船夫头戴斗笠，身穿着布衣, 单从外貌看像是个中年男人，只不过和人相比，他的皮肤呈现一种灰白色。
早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汪宁绍和应宇均并不吃惊, 况且这位长得还比较有人样。
在他们看船夫的同时, 船夫也盯着他们瞧，而且那目光更直白，没有一点收敛。
直到明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船夫才讪笑着收回视线，不过猛吸了几口气。
黄鼠狼斜着小眼睛警惕地瞅着他：“你闻什么闻？”
船夫呵呵地笑：“我负责拉人, 不过啊, 你们身上都没什么人味。”他快一百年没见到人了, 稀罕得紧。
没人味是因为身上的人味被身份卡压住了，戴着这张卡，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这些鬼只会把他们当成同类。这也是为了防止这些鬼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船夫划着桨，小船轻盈地在水面上划动，很快窜出去老远。
宽阔的河面上除了他们这艘孤零零的小船几乎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又行了一段，漆黑的河面上竟然多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它们三三两两散落在河面上，更远处，这些花在河面上铺成了一条长长的花路，延伸向远方。
单调死寂的河面骤然灵动起来。
应宇均有点被惊艳到了，手搭在船栏上，偏头看河面上的小花：“这是什么花？”
明珊解释：“引路花，但还有些不一样，应该是变种。”
“还是这位客人有见识啊！这是我们冥司新培育出的黄泉花也就是引路花，可以生活在水里，戴在身上放在屋里也没什么副作用，当个纪念带回去也行……”
听船夫这么说，汪宁绍直接伸进了黑沉沉的水里，要捞上一朵回来。哪知道手指刚触及水面就感觉里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无形的力量扯着他的身体沉入水中。
汪宁绍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黑水吞没，上面只微微荡起一层浅浅的涟漪，刚才他要摘的小花因这震荡晃晃悠悠被推远了一些。
船上的气氛骤然一静。
船夫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道：“呃……这位客人还真是急性子啊，我还没说完呢……”
黄鼠狼收起刚刚试探过河面的爪子，瞪了一眼船夫，然后才扭头和明珊道：“这水像是要吃人似的，我刚一接触，就像是要把我吞进去。”
明珊道：“整条河都是活的，他有身份卡不用太担心，这次也让他长个记性。”
应宇均的神色和缓下来，就是黄鼠狼和007也嘘了一口气。
小船继续行驶，沿着这些红花，他们一路行到了岸边，岸边有一片碎石铺成的石阶，一路蜿蜒向上，耸立在他们面前的一座九层的高楼，飞檐翘角，似乎直入苍穹，但冥司的天也和阳间不同，这里的整体色调还都是灰暗的，天上似乎时刻都有不散的阴云，灰黑色的云雾层层叠叠的堆积，笼罩住整个冥司。
在他们上岸没多久，眼前这座泛着阴沉死气的高楼骤然亮起了一盏盏红色的灯光，灯光从一楼攀到顶楼，整座高楼阴沉中又多了一丝诡异，同时伴随着数不清的呼啸声，无数道灰白色的影子从楼中飞出，街道上也是鬼影幢幢。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敲了起来，又有曲调更欢快的乐声加入，热闹气氛逐渐攀上。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狮子跑了出来，舞动这些狮子的也是鬼，他们踏着节拍眨着眼睛扭动身体，有些甚至直接飘到了空中，踏云而动。
看热闹的众鬼们喝彩声一声接着一声，含蓄的是鼓掌叫好，更兴奋一点的也飘着加入舞狮大军，也不知道哪个过于兴奋，直接把脑袋甩飞了。
应宇均正感受着这份特殊的热闹，刚抬起手要鼓掌，忽觉得手臂上一沉，接着一个鬼头和他脸对着脸。
应宇均：“……”
鬼头很有礼貌：“麻烦帮我扔回去。”
应宇均：“……”
旁边明珊一抬手，和扔球似的，直接把鬼头抽飞了。
遥遥地，应宇均听到鬼头大声喊道：“谢谢啊……”
应宇均：“……”
明珊拉住应宇均：“我们去那边，这边的鬼已经疯了！”
应宇均也发现了，这边的鬼比较亢奋，集体扭动，还有不少表现自己的“绝活”，就挺吓人的。倒是黄鼠狼和007适应良好，两个很好地融入其中。
明珊带着应宇均到了阴差聚集的地方，大约是平日里他们积攒下的威势，即使那些鬼再疯也没一个往他们这边靠，倒是空出了很大的区域。
明珊和应宇均一过来，这些阴差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望了过来，不过他们经常和阴差打交道，还有不少脸熟的，关系不错的打起了招呼。
荀殊铭和禹元洲更是直接走过来，禹元洲和明珊道：“你丢的那个徒弟我已经让其他同事注意了，一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荀殊铭皱眉道：“这性子实在不适合来冥司。”
明珊：“有惊无险，不会有大事。就当是提前演习了，否则这条路正式开通了，什么性子的人都可能过来。”
荀殊铭：“……”
他真的很佩服明珊，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
汪宁绍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什么东西的肚子，在他沉入黑暗，似乎要被吞没的时候，他藏在身上放着身份卡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仿若黑暗中的烛火，并不太明亮，但是四周的黑暗却是颤抖一下，紧接着，他被极快地吐了出去。
“哗啦～“
汪宁绍破水而出，砸到地上。
汪宁绍晃晃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睁开眼正想打量自己究竟在哪的时候，赫然对上两双冷幽幽的目光。
这两个鬼浑身鬼气森森，皮肤呈现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色，其中一个更是舌头耷拉着老长，鬼样十足。
汪宁绍忍不住瑟缩一下。
“嘿嘿……”两鬼不怀好意地朝他笑着，突然，他们各翻出一柄锃亮的匕首：“打劫，把钱交出来！”
汪宁绍：不得不说，在治安方面，冥司得向阳间看齐，哪有这么明抢的！
第154章 人味
这里现在只有自己一个, 汪宁绍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庆幸自己兜里有五百块钱的现金，但不知道刚才掉水里湿了没有。
汪宁绍把手伸进了兜里, 拉开口袋, 试探地摸了一下。幸好他这件衣服防水效果不错，只有边缘处沾了些水。他留了一个心???眼, 只捻出两张纸币递了过来。
长舌头的鬼一把抢过来，盯着手里的钱, 嗤笑一声道：“这么小的面额？穷鬼！”
第一次被喊穷鬼的汪宁绍：“……”
面额再大了我也花不出去啊！
但他不想和两只鬼争辩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从而暴露自身，只急着问：“我能走了吗？”
这两个鬼长得凶恶，但还很好说话，见到汪宁绍把钱交上来了，直接就挥挥手：“走吧走吧。”
汪宁绍得了允许，立刻快走几步离开两只鬼，现在他要尽快找到冥司的公务员, 让他们帮忙和自己的师父会和。
而那两只鬼捏着新抢来的两张票子来到一棵枯树前，上面干枯的枝桠上躺着一只女鬼，这只女鬼头发几乎长到了脚踝, 只随意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扎着, 她穿着一身厚重古朴的深青色长裙, 其上绣纹繁复精细。
和地上的两只鬼比起来，她看起来更像是人，只不过皮肤较为苍白些。
在两只鬼到来前，她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头顶上方的阴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大, 刚才遇到个新鬼, 抢了两百块！”长舌鬼晃了晃手里的红票子。这些年冥司改革, 上面查得严，他们的活越来越不好干了。
上面的女鬼头也没动，只是放在腰侧的手轻轻一招，那两张红票子就从长舌鬼的手中飞出，直奔她而来，女鬼细白的手指掐住纸币，懒散地打量一眼，忽地，她的动作顿住，接着立刻起身坐了起来，捏着纸币在跟前轻嗅，漆黑的眼眸里滚过红光：“这钱是真的，你们遇到的是活人。从哪遇见的？”
可真是奇了，多少年了，也没遇过这样的事。
底下的两鬼也傻了，足足呆愣了三四秒才回过神，连忙指了一个方向。
树上的女鬼倏然飞出，极快地朝那个方向掠去。
汪宁绍隐隐约约听到了鼓乐之声，也就循着声音往那边走。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鬼识破了，而且以女鬼的速度，他就是想跑也跑不过，很快就被女鬼堵在路上。
注意到女鬼眼中时而掠过的红光，汪宁绍暗叫不妙，手下意识地摸上藏在袖子里的符箓，这符箓是明珊画的，外面有防水袋，所以一直完好无损。
他一点一点地把符箓从防水袋里抠出来，把符箓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
这么一会儿功夫，女鬼已经把汪宁绍全身打量过一遍，她往前迈了一步，身形忽地闪到了汪宁绍的面前，两人中间隔着不过一拳的距离，汪宁绍吓得险些把手里的符拍出去，还好理智阻止了他，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或许有转机。
女鬼深深嗅了一口，轻笑着道：“有趣，你的人味是怎么藏起来的？我离这么近，只闻到了一点。”
汪宁绍的心顿时沉下去，他被看穿了！
他僵着脖子看向女鬼：“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和你聊聊天。”女鬼抬手朝他抓来。
汪宁绍可不信她的鬼话，再不犹豫，直接亮起手上的符箓。
上面的符文扭动，忽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女鬼的手正好抓在这片金光上，她似被烫了一般，猛地抽回手，身形也跟着倒退几步，与汪宁绍拉开了一段距离。
汪宁绍信心顿时大定，底气足了，声音都跟着大了几分：“我警告你，这样的符箓我还有很多，我今天不想造成杀孽，要是识相你就离开！”
结果这番威胁的话说完，女鬼也没什么回应，她就和刚才似的，死死盯着汪宁绍手上的符箓，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种唏嘘复杂来。
那神情，汪宁绍看不明白。
女鬼收回视线，忽然问道：“你和若木是什么关系？”
“谁？什么木？我不认识。”汪宁绍说。
“这张符是谁画的？”
汪宁绍想着自家师父在冥司很有名气，于是扬着下巴说道：“这是我师父画的！”
女鬼用更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带我去找她。”
这个女鬼奇奇怪怪的，汪宁绍不想带到师父面前了，板着脸道：“我师父忙着呢，没有时间。”
女鬼却根本不听他的，身影一晃，又闪了过来。汪宁绍连忙抬符抵挡。但这次女鬼用鬼力抵抗符箓的力量，最终把上面的力量耗尽。
符文很快暗淡下去，汪宁绍手上的符纸也化为一滩灰烬。
汪宁绍受惊不小，还想去翻符箓，却被女鬼擒住了手腕，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似乎直接传到了心头，汪宁绍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强撑着喊道：“我是不会带你去见我师父的！”
“这可由不得你！”女鬼说，她望着远处红云笼罩住的天空，今天是新神庆典，若木肯定也是回来看这份热闹的。
……
一簇簇礼花窜入高空，又在半空散开，在众鬼们激动的欢呼声，新神庆典开始了。
而阴差这边，有不少阴差的激动程度竟然并不比那些鬼众们，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荀殊铭，明珊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情绪外露。
倒是旁边的禹元洲发现了，比较细心地给明珊解释：“除了房子之外，他最想当的就是阴将，现在新的司主选了出来，等这位新司主继任神位后，阴将的选拔必然也要开启了。”
明珊：“阴将的水平怎么样？”她来冥司之前，阴将已经随之消失了，她没见过这所谓的阴将。
荀殊铭：“这么说吧，完全合格的阴将水平差不多能和你五五开！”
明珊真诚赞道：“那确实很厉害。”
荀殊铭：“……”
“你们看，那位新神来了！”应宇均忽然出声。
大家都没再说话，集中注意力看向坐着兽车从九层高楼上空飞下来的身影。
第155章 火锅
只不过负责拉车的三头异兽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不少鬼只隐约见到一片黑色的光影从他们头顶上方一闪而过，能回忆起来只有那呼啸而过的阴风和那被阴风掀起来的墨色长袍。
禹元洲感慨：“这是要去神台，再过几个时辰, 就可继承上任司主留下来的神位, 成为新任缚灵司的司主。”
明珊：“这位新神之前是负责什么的？”
“祂曾经在鬼帅部，属于夜晚巡行之神, 与日游神轮值，监督人间的善恶, 过去民间信仰的司夜之神就是祂。”荀殊铭忍不住道，语气里难掩敬佩。
用现实的话来说，像是粉丝见到偶像似的。
禹元洲知道一些，说道：“当初他刚成为黑无常没多久，有一次遇到了恶鬼，那恶鬼太凶了，甚至不惧无常, 还是夜游神出现，随手帮忙，打散了那只恶鬼。”
荀殊铭摩挲着腕上的勾魂索：“我一定会当上阴将。”
新神出现后, 剩下的时间给众鬼们自由活动, 唱歌、跳舞的鬼不少, 更热闹的地方是小食街，这条街是最近新建出来的，仿照人间的美食街，里面有各种美食小吃和新奇的玩意。当然，这些东西放在阳间就很普通了, 但是在阴间, 绝对能掀起火热的浪潮。
最火的是一个名为“家的味道”的六角凉亭美食铺, 铺子外形就是亭子结构，里面却装着灯牌和售货柜，柜子里摆放着香烛以及各种瓜果点心，全都是各地的特色，有一些卖相特别好。被女鬼抓着的汪宁绍看着这些东西，忍不住动心了，虽然这东西在阳间的时候他基本都吃过，但现在是在冥司啊！那种感觉肯定不一样。
女鬼看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这东西不是给人吃的！”
汪宁绍不服气，违心道：“我也没说要吃，我什么东西没吃过！”他环顾四周，这些鬼的数量堪比国庆节时候人们的出行数量了，鬼数非常可观，于是哼哼着和女鬼道：“你看这么多的鬼，怎么找我师父？你放弃吧。”
女鬼冷幽幽地瞥了汪宁绍一眼。
汪宁绍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周围都是穿梭来去的鬼魂，最后女鬼似乎也放弃了。她犹豫一阵，用空闲下的一只手隔空画起符箓来。
汪宁绍在明珊处没少见这副场景，下意识地观察起来。
血色的符文形成后，女鬼推出去，符文散开，组成了一只只红色的蝴蝶。
“这……”汪宁绍愣住，他也在明珊那处看过，只不过他师父那里是那种很神秘的蓝色，但不管怎么样，这些蝴蝶都很相像。
这些血色的蝴蝶张开了翅膀，像是很有目的地朝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女鬼也紧捏着汪宁绍，快步追上去。
……
明珊他们在美食街的一家火锅内，铜锅下燃着绿色的火焰，泛黄的汤锅内飘着应宇均完全没见过的青菜和肉片、丸子海鲜之类的东西。
应宇均拿着碗碟去调酱料，这些酱料和人间还是有很多相同的，他还听到两个鬼因为要不要放麻酱而争执起来。
在应宇均调蘸料的时候，明珊则在画符，以人的身体吃阴间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采用科???学的吃法，用符箓滤去阴气，免得人体阴阳失衡。
符箓刚画好，两个血色的蝴蝶飞入阴气腾腾的火锅店内，它们没有任何犹豫，径直飞向了明珊这一桌，扇动着翅膀落在她的指尖，点点荧光从它们的翅膀上抖落，最后整只蝴蝶都化成光雨消失了。
明珊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方向，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道深青色的身影。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对于她们而言隔着千年的时光。
女鬼身后的汪宁绍挤进半个头，在大堂内快速扫了一圈，发现明珊后迫不及待地要跑向她，这次女鬼没有阻拦，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汪宁绍一溜烟儿地跑到了明珊的身边，正想说女鬼的事，忽听明珊问他：“吃不吃？”
汪宁绍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望着锅里的东西：“能、能吃吗？”
明珊：“想吃就能吃。”
虽然火锅里的那些东西他都不认识，还有些很奇怪，但是汪宁绍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好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机会来冥司，这样的机会不能错过。
汪宁绍点头，坐了下来。
他刚落座，女鬼也跟过来了，大咧咧也拉了一个椅子过来，接着扭头朝店内的鬼服务生喊道：“再添两副碗筷！”
一份给汪宁绍要的，另一份就是给她自己了，一点也不客气。
明珊挑眉：“我让你吃了？”
女鬼撇嘴：“你还和以前一样，小心眼，这破事记了一千多年！虽然……那事是我对不起你，但你最后不是也报仇了吗？”
汪宁绍听到这里，顿时生气了，指着女鬼恨恨道：“你果然是我师父的仇人！”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更忐忑了，小心翼翼地看了明珊一眼。
女鬼接过鬼服务生递来的碗筷，把汪宁绍的那份推过去：“别害怕，我根本打不过她。”
汪宁绍听着，不自觉露了点骄傲出来。
女鬼啧啧两声，偏头和明珊说：“你为什么收了这么一个徒弟？随便就敢把自己的物件给陌生的鬼。现在人间流行一句什么话来的……啊，叫什么 ‘清澈的愚蠢 ’，我看和他就很像，这也不像是你会收徒的风格啊！”
汪宁绍：“……”
明珊淡淡道：“他有三山枕。”
汪宁绍想起自己这个优点，顿时又有底气了，得意地看向了女鬼，却发现女鬼脸上的那点笑消失殆尽了，她没再说什么，而是提筷子吃起东西来。
应宇均拿着调好的料碟回来了，把其中一份给了明珊。他也发现桌上多了一个陌生的鬼，不过明珊没有要介绍的意思，他也没有问。
桌上气氛过于安静，汪宁绍吃着这新奇的火锅都没什么滋味了，还是女鬼放下筷子，最先开口道：“当年我是嫉妒你的天赋，九骨、枕骨、你都拥有最好的，你在这一道上天赋惊人。在你之前，我作为掌门之女，是最耀眼的人，然而从你上山后，一切都改变了。但是……我发誓，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掠夺！我最痛恨那样的人……”
那个可耻的想法却不知道为何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她身份特殊，又有自小的师兄弟和姐妹支持，若木只不过是个刚上山出头的新人，且她的性格并不讨喜，于是一场对于她的狩猎开始了。
那个时候，大家似乎都失去了理智……
第156章 桃木
几乎所有的人都想要把若木的天赋占为己有, 那时候没了所谓的名门正派和歪门邪道，所有人都一样卑劣。
在那场动乱中死了不少人，女鬼就是其中之一。
她目光沉凝：“在我死后, 那种疯狂的想法也逐渐淡去了, 做鬼的这么多年，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笑。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我被算计了。”
明珊全程都没什么反应, 只在女鬼说完这句话后夹了一片肉放入嘴中，用闲话家常但依旧嘲讽拉满的口吻说：“这点破事还用想一千年？”
“………”女鬼怒了, 立刻拍桌而起：“卧槽你早知道不告诉我！”
其他人：“……”
但千年老鬼发起火来还真的很吓鬼，女鬼身上的气息一泄露，店里顿时有不少鬼都忐忑地往这边望过来了。
女鬼不想引起太多关注，尽力收敛气息重新坐下来。强压着脾气问明珊：“那是谁主导的，你报仇了吗？”
拖了这么久，实在不像是若木的性格，只是当她想到那背后的人时, 又觉得自己问了傻话。
细想起来，她依旧会觉得恐惧。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所有人都送入局中, 却只为了针对若木？即使她天赋好, 那时候也不过是刚有些名气的小辈, 至于废那么大力气吗？
想了这么多年，女鬼依旧茫然没有答案。
她喃喃道：“我一直没有投胎，就是想要知道是谁……如果你真的知道，告诉我一声。”
明珊斜睨女鬼一眼：“你的智商不够参与。”
“……”
女鬼刚拿起的杯子直接碎在她手里了。
一个鬼服务员飘到了女鬼身后，幽幽说道：“你手里的杯子是我们店里定制的, 可贵了……”
女鬼转头瞪着鬼服务员, 没好气地说道：“你看我像是那种赔不起的鬼吗？”
鬼服务员认真地瞧了女鬼两秒：“像。”
女鬼：“……”
她鼓着脸, 转头看向明珊道：“我听说你在外面挣了不少钱，借我点。”
明珊放下筷子：“怎么，一千多年光长脸了？”
“……”
“我刚才在店门口看到了招聘启事，我看你应聘保安就挺合适的，年纪也符合。”明珊说。
鬼服务员也把女鬼打量一遍，赞同道：“真的不错。”
女鬼给鬼服务员一个眼刀：“你做梦吧！”
说话间，她的身影化成一阵烟溜了，声音远远传来：“你找她要！”
鬼服务员慢了一步，没追上，再回来的时候就紧盯着明珊他们了，怕再跑单。
总有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吃饭的时候影响心情，明珊甩出几张票子朝鬼服务员扔过去。
鬼服务员一把接过，熟练地数了起来，火锅费用够，赔偿的杯子也够了，还有多余的打赏钱，他立刻喜笑颜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说道：“祝客人们用餐愉快，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明珊：“滚远点。”
鬼服务员：“好嘞！”
这个鬼服务员直接滚着飞走了。
应宇均、汪宁绍：“……”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但不得不说，冥司的火锅虽然在卖相上看着很惊悚，但是食材入口的感觉是一点都不差，完全是一种享受。
等吃完了火锅，汪宁绍观察着明珊心情还算不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之前的女鬼是你的仇人吗？”
许久之前的记忆被一点点地勾了起来，明珊摇头：“不是，算是故人，现在应该是故鬼了。”
上一世，她年纪还小的时候，镇子里闹鬼，正好章昔跟着师兄、师姐们下山除鬼。明珊天生能看见阴物，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就躲在暗中观察他们。章昔是第一个发现她，并发现了她的异常，立刻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师兄、师姐们。
也正是因此，明珊正式踏入玄门。
后来，明珊的天赋渐渐展现，开始的时候章昔特别高兴，到处炫耀自己发掘了一个好苗子。但随着明珊越来越优秀，那些炫耀逐渐转变为复杂。
最后就是一场疯狂了。
有谁浇灌了他们内心欲.望的种子，让这些种子生根发芽，最后全都拿来针对她。
明珊也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会这么招人恨。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和应宇均、汪宁绍说道：“带你们去看看好东西。”
汪宁绍：“还有好东西呢，这次真开了眼了！”这里对他来说，哪都是新奇的。
应宇均：“要是能拍照片、录视频就好了。”之前明珊说这些电子设备入冥司会被冥司暗藏的力量损坏，于是他们什么都没带，只能靠着脑袋记录下来，但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明珊仔细想了应宇均的话：“等回去我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什么符箓，让那些阳间的东西免遭干扰。”
地方有些远，而且那边也禁飞，明珊他们租了一辆跑车，沿着官道一直往目的地开。
车从城池里开出去没多久，穿过了一片雾气，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远处一片氤氲的粉白色，雾蒙蒙的，梦幻而美丽，将天边都渲染成一片迷幻的色彩。
和之前在城池里给人的那种古老神秘完全不同。
应宇均的心头蓦然涌现出一丝熟悉，忍不住问明珊：“那是什么？”
明珊笑道：“和你有点关系。”
有关系？
自己和冥司有关的只有一样东西……
应宇均立刻想明白了：“是冥司的桃树？”
明珊点头：“对。”
应宇均的心上多了几分期待。
汪宁绍也很激动，他来之前做过功课，一听明珊说起桃树，立刻想起来了：“度朔山???三千里的大桃木！师父，我们是要看神仙吗？还有传说中的万鬼之门！”
“……”明珊淡淡瞥了他一眼：“想得还挺美，万鬼之门？度朔山上随便来一只鬼都能送你一张永久居住的票。”
汪宁绍：“……”
明珊是要去度朔山，但是要到山里鬼少又能见到桃树的地方。
越接近度朔山，越能感受到高山的巍峨和桃树的巨大，绵延数千里的桃木是度朔山最美的装饰，人在这里变得异常渺小。
明珊将车开近了目的地，那是巨大桃木上分出来的一根桃枝，尽管如此，也需要仰头注视着它，那些延伸出来的枝杈似乎漫向了天穹。
应宇均伸出手，接住一片掉下来的桃花，粉嫩柔软的触感如此真实，还有着他熟悉的香气伴随着他的呼吸进入肺腑。
明珊也同样接到了一朵，摸了摸，竟然是真实的。
汪宁绍见到了，也赶紧伸出手，捧了一朵在手上，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嗅，然而眼睁睁地看着那朵粉白的桃花化成光雨消失在他的手心里。
汪宁绍愣住却不解地瞅了瞅旁边的明珊和应宇均，两人手上的桃花都还在，摸着也没事。
他不平衡了：“怎么这桃花还是看脸的吗？”
他不信邪地再次伸出了手，还没接到桃花，就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出去，开始汪宁绍还以为是错觉，直到真的离明珊他们越来越远，他慌了：“师父！”
明珊也发现了汪宁绍的异常，正要有所动作，就看到桃木下的土层涌动起来，似有东西露了出来。
她谨慎上前，却发现那是很漂亮的透明容器，里面液体红润剔透，看着很诱人。
见他们没什么动作，桃木垂下一根树枝，如手一般托起容器送到了他们眼前，周遭似有无形的风刮起来，风铸成两只古朴的酒樽。
“哗啦啦～”
容器内的液体被桃木倾倒入两只酒樽中，刚刚好两杯。
明珊和应宇均对视一眼。
默契地各拿起了一个酒樽，粉红色的液体中飘出了勾人的桃香，两人没忍住，低头品尝。清雅的香气中混着酒的醇香，一点一点滑入喉咙里，仿佛魂魄都被浸透了，染上了这股香气。
汪宁绍在外面看得口水直流，过分啊过分！
这棵大桃木是赤.裸.裸的偏心啊，心里正腹诽着，忽听旁边有声音道：“好香啊！”
汪宁绍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是啊，好香啊，那瓶酒看起来很好喝，我在这都闻……”
他忽觉得不对，转过头，发现有只长头发的鬼正睁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口水哗啦啦地顺着对方的嘴角流下来，这让汪宁绍想到了某些看到肉的狗。
而自己，就是对方眼里的肉。
下一秒，这只鬼直接朝他抓来！
汪宁绍连忙尖叫着躲避，好在之前阻挠他的力量消失了，他动作还算灵活地跑到了明珊跟前：“师、师父……”
明珊面色凝重，嗅着空气中一点点加深的人味，从兜里掏出了身份卡。
第157章 大帅
这张身份卡像是被什么力量抹除, 极快地在明珊的手中消失了。
应宇均和汪宁绍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震惊，两人一摸兜，发现之前被他们放卡的地方现在也是空空如也。
相较于两人的毫无防备, 明珊的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现在事情发生了，也并不太意外。
她飞起一脚踹在那只被人味刺激得有些失去理智的鬼身上。
那只鬼当即倒飞出去, 只不过能出现在度朔山的，也并不是等闲的鬼, 飞至半路，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已经闪到了应宇均的身后，迫不及待地咬下去。
和之前的那个人相比，显然这个人的味道更诱.人一些。
然而明珊早有准备，曲起手肘斜着撞向了这只鬼的下颌。
这只鬼被明珊这么一撞一顶, 大张的嘴巴被破合拢，锋利的牙齿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他整张鬼脸都扭曲了，还没来得及呼痛, 腹部又受了明珊的一脚, 这次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明珊则趁着这个机会, 飞快画出两道符箓拍在应宇均和汪宁绍的身上，借着符箓的力量，两人和明珊一起朝度朔山之外飞了出去。
现在也顾不得这里能不能飞了，人味泄露出去，山上不知道有多少鬼受刺激跟着疯狂。
而也和明珊猜测的一样, 附近不少鬼都嗅到这陌生美味的气息, 他们循着味道飘了过来, 正好看到明珊三人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甘心的，抬脚就追了过去，且数量并不少。
汪宁绍回头看的时候，就瞧见了身后缀着的一大团的鬼气，而且速度都很快。
汪宁绍现在更有一种自己是肉而被狗撵的感觉了。他忧心忡忡地问明珊：“师父，我们去哪？”
“去阴差多的地方！”明珊说，她扭头看了一眼，又提了些速度，否则被这些鬼追上，汪宁绍和应宇均能瞬间被吃干净。
……
007扯了扯黄鼠狼的毛，小声催促：“跟上，快跟上！”
黄鼠狼不耐烦：“我跟着呢，你别叫了！”它蹑手蹑脚追上了前面那道穿着黑衣的影子。只不过这家伙怎么看什么不像人，完全没点人味。
“你会不会是认错了？”它问007。
007:“绝对不会！他这个走路姿势再过一百年我都不会忘！”
“好啊，你还对你那个前主人念念不忘，等明珊回来我就告诉她，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黄鼠狼一副我抓住你小辫子的语气说。
007:“……”会几句成语了不起了。
007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时候，不能和这个智障一般见识！
不过邱双这个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唯一肯定的是鬼鬼祟祟，肯定没干好事！
它们谨慎地缀在邱双的身后，左拐右拐进入了一条不是特别宽阔的山路，山路两边修着异兽烛台，每根都有孩童的手臂粗，惨绿的烛光沿着山路的石阶向上。看这情况，这里并不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奇怪地是除了他们，一个鬼都没见到。
与此同时，正在空中寻找落脚地的明珊似感觉到了什么，转了一个方向，径直飞了过去。
应宇均和汪宁绍远远就见到了一个银色的湖泊，它仿佛是一面镜子，映着明亮的光，似乎要清晰地映照出一切事物，随着他们的接近，一股浩荡悠远的气息从银湖那里传过来。
紧追在他们身后的鬼有些犹豫了，有一多半的鬼似畏惧着什么，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追下去，只有少部分在犹豫之后继续紧跟着明珊三人。
明珊带着两人到拥有银湖的山间寻了一个落脚地。那些追来的鬼魂徘徊在上空，没敢落下来，这里明显有让他们忌惮的东西。
“他们害怕什么？”应宇均问。
“看到刚才那个湖了吗？它有个名字，叫做轮回池，凡是想要投胎的鬼魂都需要在这里走一遭。要是不小心掉里面，会出大事。”明珊解释道，她环顾四周，皱眉说：“但现在这里不太对，平常这边都有鬼差来看守，也有投胎的鬼魂过来。”
现在却是过于安静了。
这让明珊想到不久前感应到的气息。
那是她之前留在绿衣纸人身上的，当时不过是多留个心眼，方便以后及时认出来，她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了，而且还是在冥司。
看来007的前主人有些手段，竟然能偷溜进来。
正想着的时候，明珊听到极细微的脚步声，她立刻结了一个印，让他们三人与周遭环境融为了一体。
没多久，一个全身裹着件黑衣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这个人时不时往四周看看，像是在观察提防着什么。
明珊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绿衣纸人的气息，猜测这个就是007的前主人，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办法，掩盖住了身上的人味。
这人没发现他们，在他走过去后，明珊正要跟上去，又看见了蹑手蹑脚和做贼似的黄鼠狼，它身上还站着007。
明珊：“……”
她显出身形走了出去，她这么突然出现，吓得黄鼠狼直接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就要给明珊一爪子，不过等黄鼠狼看清是明珊后，连忙收敛了攻击姿态。
明珊：“这地方情况不太对，你们先走。”
007从黄鼠狼的毛里探出头：“邱双在前面，就是我那个前主人。”
“我知道。”明珊说：“先离开这里，再通知冥司的鬼差过来。”
她这么说了，黄鼠狼和007也就不再坚持了，准备跟着明珊离开。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数道身影从高空中落下来，正好将他们包围其中，他们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为首的那一位身形被一团云雾笼罩，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明珊只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穿透那层云雾，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其中一名阴差指着明珊说道：“我认识你，你是我???们冥司放在阳间的代言人，上面信任你，让你参加这次的庆典活动，你却敢强闯轮回池！”
黄鼠狼跳脚嚷道：“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和我们没关系，你要抓就抓前面那个，我看他嫌疑最大！”
黄鼠狼刚把邱双扯出来，就有一名阴差撕开空间出现在了这里，他向着被云雾笼罩的身影躬身禀告道：“司主。“
“我还未继任司主神位，叫我大帅即可。”云雾后的声音说。
即将继任神位，又是大帅，这位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了，正是庆典的主角，夜晚的巡行之神。
听夜游神这么说，那名阴差从善如流地改口：“是，大帅，我们在轮回池也发现了一名可疑的人。”
夜游神沉声吩咐：“将他们统统拿下。”
“是！”周围的阴差齐声应和。
“哎，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
汪宁绍忍不住叫道，他是真的觉得他们这一行人太冤了，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
然而这些阴差根本不听他们的，说动手直接动手了。
明珊自始至终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在这个时候喊了一句：“都别留情！”
这显然是和自己人说的。
接着，她毫无畏惧地朝夜游神冲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的汪宁绍心里直呼：真不愧是师父，一来就挑大的！
明珊在他面前从无败绩，汪宁绍对自己的师父相当信任！
应宇均却有些担心，他心里已经有了些头绪，但是现在也由不得他分心，只能专心注意自己别成了拖后腿的人。
明珊手中符箓飞出，符文跃动，凝成了最犀利的剑，刺破了笼罩在夜游神身上的云雾。
之前收到明珊消息，正赶到轮回池的荀殊铭和禹元洲刚好见到了这一幕！
两个无常险些从上空栽下来，难道明珊之前传消息让他们带记录的法器就是为了录下她弑神的一幕吗？
疯了疯了！
不过夜游神终究是鬼帅，这里虽然只是祂的一道分身，却也不是寻常的鬼差可以比的。明珊撕破的那层云雾很快再次合拢，但这似乎触怒了这位鬼帅，祂声音沉冷地命令起荀殊铭和禹元洲缉拿明珊。
荀殊铭正要下去，明珊忽然怒喝道：“不想死的话，你就过来！”
荀殊铭愣住，他从明珊的眸中看出了冰冷的杀意。
禹元洲也极力拉住了自己的搭档，小声嘀咕：“现在情况太乱了，我们别参与进去。况且我们这两下子，进去也插不上手。”
别说是他们，就是底下的阴差，也没有能跟上明珊和夜游神速度的。
荀殊铭紧皱着眉头：“怎么就成这样了！”他实在看不清现在的局面。
禹元洲感叹：“谁知道呢。”
下方，明珊已经和夜游神你来我往地斗了几个回合，终于再次分开，她看着夜游神道：“我听说缚灵司的阴将也是司主的武器，露个面，也正好让我见识一下。”
她抛下肉身，飞入半空，炽热的金光从她的身上溢出来，似烈日凌空，光辉化为无数道光箭直刺向了夜游神。
在那些光箭逼到了面前的时候，夜游神的身前涌现出一道墨色的屏障，它仿佛最坚固的盾牌，挡下这些光箭。在最后一道光箭也被盾牌接下来后，墨色的屏障扭曲着，化为了近乎二十个黑衣无面鬼。
他们以手做刀，整齐划一地劈下，一阵无形的气浪掀起，返还了明珊一击！
明珊以金光抵挡，在消融了不少功德金光之后，才化解了这波的攻击。
她不见心疼也不见狼狈，反而嘴角噙着笑意。
而应宇均等人，也见识到了双方一来一回的短暂交手，他们震惊地望着那些黑衣无面鬼，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起之前见过的红袍鬼。
第158章 香火
两者的装扮虽然完全不同, 但是那种熟悉感还是扑面而来。
正好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疯也似的从山上冲下来。这人的头发乱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抓碎了, 看起来非常狼狈, 但没受什么大伤，脸色依旧红润有光。
他一出现立刻吸引了众多的视线, 只因为他太吵了。
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纸人，叽叽喳喳, 又叫又嚷。
不过总体而来差不多只有一句话：主人快跑呀！
邱双真的很努力地在跑了，他甩开了身后的阴差，本以为原路跑出去，趁事情没有闹大之前溜走就没事了，但是一看到山下阴差的数量，他顿时傻眼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再仔细一看，邱双发现那些阴差看着也不像是来堵他的。
在他还猜测的时候, 邱双听到其中的一个女鬼忽然道：“花安县的古宅外栽鬼拍手，内刻封魂阵，以养蛊的方式培养出一个厉鬼, 如果无人发觉, 那里也许会成为一个小阴间, 造一个鬼王也不是没有可能，偏偏常潼薇竭力保持了清醒，那些鬼又引来了外人，最后封魂阵被我破了，没闹出太大的动静。除了花安县, 千面刺青店, 拥有宿慧的解旭然引诱人刺青留下本该归入冥司的鬼魂, 让不少无常焦头烂额……”
曾经焦头烂额过的荀殊铭：“……”每一个破坏他业绩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不知道明珊为什么提起这个。
禹元洲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淮川市三阳县早就该死的公良谚被人蒙蔽了天机，不仅活了下来，还把咒术融入音律中，蛊惑许多人自杀，无常们辛苦了很久才查到了他的身上。”
“更巧的是黑市的郭廷凯也是个拥有宿慧的人，他手下有一批不入生死薄的人，还利用那些被他害死人的冤魂造成了一个鬼王，为了处理他们，冥司出动了几十名的阴差。”
“李纬被人哄骗成为恶鬼，不过提前被我解决了，否则当地的无常大概又要忙碌起来；齐媛被骗成为厉鬼，然后我看到了不少恶鬼，竟然保持着理智，行动有序就像是受过特训……之前冥司服刑的鬼魂越狱逃往了人间，阴差们因此又增添了新工作，大家都很不满……”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场的阴差有亲自参与过，有听说过，厉鬼、恶鬼，阴差似乎组成了一个关系网，他们还没彻底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却已经听得心惊胆战。
没有阴差再攻击应宇均他们了，全都停下了手，注视着场中央的一神一鬼。
鬼质问神，如此无礼的一幕，他们却想听到神的回答。
夜游神似乎没注意到周遭的异常，祂没说任何话，静立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但是周围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感觉到自祂周身散发出的越来越沉重的威压，偏偏距离祂最近的明珊却是丝毫不受影响，还在假模假样地叹息：“我是想把你参与过的好事说给大家听听，别白做了那么多，得让大家记得你。”
被迫知道的大家：“……”
不少阴差惊悚地望向了夜游神，他们发现夜游神动了，祂身上的云雾散开，露出的面容淡漠冰冷：“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珊：“你想升官。”
“……”
“我之前说了，很多阴差不满意，他们拿着一份工钱却要担着两份事，甚至有时候要冒着危险，原本这些恶鬼、厉鬼都该由缚灵司处理，凭什么要他们来呢？这些不满积压到一定程度自然要爆发，大家要重启缚灵司，所以你迫切渴望成为司主的机会就来了！为这个你之前做了很多的准备，有阴将，有贡献，就比如说装作第一个发现鬼魂越狱的事件。其他鬼神不知道是你自导自演，只会想到夜游神真是尽职负责呢。我想，这样的事应该不少吧。”
明珊说完，周围寂静无声，似乎连阴风都停止了。
这一切如此惊悚，却意外地合乎逻辑。
他们看着夜游神，想听祂如何解释。
但夜游神只是冷漠说道：“污蔑鬼神，当诛！”
阴差们迟疑着没有行动。
夜游神深沉的眸光扫过他们：“怎么，我不能命令你们了？”
寒意漫过这些阴差的心头，无形的压力施加在他们身上，不得已，这些阴差重新对应宇均他们动起手来，但是究竟用了几分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应宇均借着黄鼠狼他们的掩护突破了阴差的包围，拦住了想要趁乱离开的邱双。
邱双心里想骂娘，本来他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又被那些阴差盯上了。
无数纸人似雪花似的朝应宇均扑过去，应宇均从身上抽出一张符箓，还没有使用，符箓上炽热的温度就已经扑面而来，邱双心里一惊，连忙召回自己的纸人们。
应宇均则抓住这个机会，大步向前：“是谁让你来轮回池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人是故意让你过来，把你留在这里。”
其实不用应宇均点明，邱双已隐隐有这种感觉。本来他和那人说好，他取轮回池的水，那家伙帮他扫清障碍，但是他刚到轮回池就被阴差堵???住了，这时间太巧了！
一想到自己被耍了，邱双暗恼，直言道：“我不知道，我和雇主不见面！”
“特征也没有？”
“没……”那家伙从来不露脸，他怎么会知道！忽地，邱双神色一顿，一些他之前没留意的细节浮现在脑海中，他连忙道：“他身上有香火气息。”
那是常年在佛寺道观才会沾染的味道。
黄鼠狼使劲吸了吸脖子，忽然伸出爪子指向了夜游神：“祂身上也有香火味！”
正以神力消融明珊身上功德之力的夜游神忽地偏过头，冷冷扫了黄鼠狼一眼，随即长袖一甩，冷凝的杀意直接朝黄鼠狼斩来。
这速度太快了，黄鼠狼根本没来得及躲开，气刃如刀落在它的身上。
它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碎了山路上的异兽烛台，一动不动地倒在废墟里，没有再起来。
“文盲，文盲，你怎么样啊……”
007哭着扑过去，颤着手不敢碰浑身被鲜血染红的黄鼠狼。
伤得这么重，肯定完了！
007咧开嘴就要大哭，那染血的皮毛剧烈抽动一下：“咳……”黄鼠狼吃力地掀开了眼皮：“早就和你说了，要叫大仙……”
007的哭声卡在喉咙里：“你没死啊！”
黄鼠狼嘶了一声：“差一点，这东西下手也太重了！”
明珊之前给它预备的所有符箓在这一击中全碎了，修为也几乎全都砍没了，还有它之前偷偷攒下的功德。当然，没有这些，它现在大概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007有点高兴：“没事就好。”
黄鼠狼却愁了起来：“这可咋办啊，现在只是祂的一道分身，明珊的功德要耗光了。”
金色的光芒已经有暗淡的趋势，半空中，一直观望着的禹元洲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要请其他的神过来！”
荀殊铭捏紧了拳头：“你去，我下去帮忙。”
禹元洲转身要走，忽地，下方的夜游神抬起头，祂五指虚抓，无形的吸力将荀殊铭和禹元洲扯了下来，更远一些的鬼魂也没有逃过，他们原本是追着明珊他们过来，看了这么一场热闹没着急离开，现在却被夜游神的罡风搅碎魂体，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彻底湮灭了。
两个无常情况好一些，魂体被撕碎后落地重组，不过即使保住了命，也受了不轻的伤。
神力自夜游神的身体蔓延开去，织成了一张墨色的大网，眨眼间将整座山彻底封住，同时伴随而出的还有黏稠浓重的威压：“谁都不能走。”
还是那一张脸，冰冷无暇，只不过神性消退，妖邪迅速浸染了祂的眉眼。
荀殊铭的嘴唇抖了抖，颤声道：“神、堕落了。”
第159章 信仰
亲眼见证一名正神堕落成邪神。
让不少阴差生出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没有谁再说话，一切都是这么的虚幻和不可思议。
忽地，张狂开怀的笑声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他们震惊地看着笑得近乎弯了腰的明珊, 实在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现在所有的人或者鬼差，都逃不出去了。
明珊却是笑着和夜游神说：“信仰成的神灵, 神的形象甚至受信众影响，并且遮掩不住身上的香火气息。”
禹元洲震惊，在他的记忆里，夜游神已经存在很久了，与祂交替的日游神曾经更换过两次，所以，在他们这些阴差的眼中, 夜游神不是信仰之神。
夜游神目光冷凝地望向了明珊，祂的皮肤仿佛像是被时间侵蚀过的墙面，一块一块地脱落下来……
……
与此同时, 冥司的神台下, 众鬼神静立在两侧观礼, 望着即将晋神位的夜游神。
“咚……咚……”
悠远雄浑的钟声响起，晋神正式开始。
夜游神抬脚迈上通向神台的云阶，幽深的瞳孔深处映着高处的司主神位，那是祂毕生的追求……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拦。
……
轮回池。
夜游神的面容已腐朽，身上的法袍也再不见光泽, 如破败神庙里被人遗忘的神像, 斑驳荒凉。唯独一双眼睛依旧充斥着神采, 却承载着无边的杀意，完全不见眼白的眸子死死盯着明珊：“我要杀了你！”
庞大沉重的杀意铺天盖地地朝明珊席卷而来。
明珊也收了笑，专注面对这个完全失了理智的堕神。
然而彻底堕落后，夜游神的力量更诡异了，从祂身上散发出的衰败腐朽的气息极快地朝四周蔓延。
一个阴差速度慢了些，身上沾了祂的力量，很快惨叫一声。
他的魂体极快地被这股力量消融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
其他阴差看得心惊：“快躲开，别沾上这东西！”
又一个阴差被侵蚀后，他们纷纷地朝明珊的身后躲过去，不是他们胆小，而是在场的所有的人和鬼中，现在只有她的功德能与这个古怪的力量抗衡，但尽管如此，明珊也并不轻松。
她一人抵挡在前，原本所剩不多的功德金光正飞速消耗着。
应宇均站在她身后急得不行，眼看着明珊身前的金团越来越小，他把手指凑到唇边，正打算用血画符的时候，忽觉心口一痛。应宇均低头，发现之前被明珊封在符箓里，又被他戴在胸口的桃花被一根鲜嫩的枝桠穿透了……
那是属于神树的嫩枝，平常的时候鲜嫩害羞，现在穿透符箓，扎入他的身体。刺痛感从心口蔓延到四肢，那根绿枝在飞快地生长，似乎要驻进他的身体里。
应宇均紧紧咬着嘴唇，不敢让自己喊出声，他怕在这关键的时候让明珊分心。
但是这淡淡的血腥味还是被明珊嗅到了，她没有回头，声音里多了几分急促：“应宇均，你受伤了？”
“我……我没有。”
“说实话！”
“是神树种子……我不知道……”应宇均没说完，只觉得身体里似乎有股力量轰然炸开，他的眼眸瞬间被旺盛的绿意盈满，身上的生机也攀升到了顶峰，浑厚的功德溢出了体表。
刚恢复了的黄鼠狼望着这些功德咽了咽口水：“他咋这么强了？”
禹元洲想到应宇均的身份，双眼放光：“是不是要成神了？！”
要是成神了兴许能解决他们现在的困境。
不过这时候荀殊铭倒是冷静不少，他摇头：“看着不像，他也没做什么大功德的事。”
禹元洲刚升起的那股希望就被浇灭了，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天真了，但现在他们只能躲在明珊身后，身上的阴力碰到夜游神根本不管用，还会被祂吞食，真是急死鬼了！
明珊听着身后的动静，有心想要回头去看看，却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分心，只得忍耐着。
忽地，她感觉身边站过来一个人，余光里，明珊看清楚是应宇均，却对她来说是有些陌生的应宇均。
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应宇均没有回答，甚至走出她金光护住的范围。
“回来！”
明珊分出一道金光去追应宇均，但是夜游神却比明珊更快一步，那古怪的力量先一步抵达应宇均的身前，然而却未能再进一步。
忽地，一大片虚影从应宇均的身后显现。
那是一株树，树干似乎直入云霄，满树桃花遮蔽了苍穹，就那么存在着，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
度朔山之上，绵延三千里的大桃木颤动，那些开得极美极艳的桃花上溢出片片粉白的光雨，它们似汇聚成了云，随风飘向了远方。
度朔山上不少鬼魂战战兢兢，惊骇地望着一直以来从未有任何动静的大桃木。
鬼门关处传来一道幽幽的叹息：“不破不立。”
光雨挟着淡香来到了轮回池，来到了应宇均的身边，亲昵地缠绕在他的周身，又全部挤入他身后的虚影中，那棵桃树顿时凝实了几分，亘古的气息从桃树上飘荡开，短暂压制了夜游神身上那股侵蚀的气息。
明珊虽然不知道应宇均为什么会有这个变化，但知道这是个机会，她立刻跻身上前，金光化成的屏障转瞬在她手中凝成一柄巨剑，她挥剑斩下，正望着应宇均愣神的夜游神毫无防备地被击中，身上立刻多了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没有愈合，功德金光的力量消融着祂的身体。
夜游神仿佛不知道疼痛，望着明珊的眸子里除了杀意，还增添了嫉恨：“为什么祂也来帮你！”
祂一个闪身已飘至明珊的面前，斑驳青白的手抓向明珊。
明珊手中符箓疾射而出，身体却灵巧地飘向了另一边，与夜游神拉开距离。
刚才短短的接触，她已经觉得魂体有些不稳了，这个夜游神现在诡异邪性，绝对不能让祂近身。
夜游神一招抓空，杀意嫉恨灼烧着祂的理智，余光里瞥见了缩在异兽烛台后的某个人，虚空一抓。
邱双就惊呼着飞了出来。
夜游神哂笑：“区区凡人谈何创造生命。”
那双手近在咫尺，邱双已感觉自己生命飞快消逝，时间似乎???在他身上极速滑走。
要死了吗？
太不甘心了啊……
这念头刚起，他就听到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不许伤害我的主人！”
领口处，一个绿衣纸人飞出来，它努力地把手里的纸斧朝夜游神掷出去，然而纸斧刚到夜游神的面前就已经飞快消散，绿衣纸人眼中的神采也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主人……快……”
绿衣纸人褪为一个普通的纸人，僵硬死板的身体坠落到地上。
“主人快跑……”
更多的白色纸人涌了出来，它们倾尽全身的力气把邱双推开了少许的距离，灵性湮灭，纸人如雪花似的落在地上，夜游神踏在脚下，碾为粉尘。
没了……都没了！
邱双双目赤红：“我他妈跟你拼了！”
他一掌拍向自己的心口，心头血喷在一个雪白的纸人身上，瞬间将纸人的身体染红，血红的纸人瞬息间长大无数倍，手里化出镰刀朝夜游神砍过去，可惜境界差了太多，只堪堪在夜游神的身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但这足够挑起祂的怒火，祂杀意勃发，抬手朝几乎没什么再战之力的邱双压下，然而双手在半途却是被扯住，那是一条几道勾魂索凝结的锁链，另一头是几个阴差一起操控。
有应宇均压制夜游神身上那股气息，他们终于也能帮上一些忙了。
但这只是短暂限制了夜游神的行动，几乎是瞬间，锁链被崩开，夜游神再要下杀手，发现目标被扯走了。
而拖着邱双腿的赫然是另一个还活着的纸人。
007一觉察到夜游神的杀意，扯着邱双的腿撒开丫子狂奔。
夜游神有心要追，却被明珊拦下了。
007回头见到明珊又和夜游神斗在一起，连忙拽着邱双藏起来。这是他们临时避难的地方。
邱双红着眼睛望着007，正要开口，却见007抬起小手先一步说道：“先声明，我救你是因为你创造了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了。”
邱双愣住。
他这一生都在研究让纸人“活”过来，或许早就达成了……
想到刚才那些救他的纸人们，邱双闭上嘴不再言语。
汪宁绍用自己的衣服给黄鼠狼简陋地包扎好，然后探头悄悄看着外面的战场，眉宇间忧色深重：“这可怎么办，师父身上的那团光又小了，我看应宇均背后那棵树的影子也变淡了。”
黄鼠狼瘫在地上：“还能怎么办？除非再来一个神，否则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他们和神的差距是如此明显，只一道分身就几乎全军覆没了，没什么希望了。
“神没来，我看见一个鬼过来了。”007眨巴眨巴眼睛说。
“谁啊……嘶……”
黄鼠狼爬起来，不过往常这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疼得它直抽冷气，但鬼是看清了，它却不认识。
反倒是汪宁绍说：“我认识她，是个千年的老鬼。”
第160章 司主
来的是章昔, 她倒不是才来，只不过一直跟着明珊，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之后夜游神封山, 她也被困在了这里, 面对一个堕神发疯，章昔起初根本没打算出去, 而是想苟到最后，直到她听到明珊和夜游神激战之中说的话。
“千年之前, 玄门中人发疯了似的追杀我，我一直在想是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能影响了这么多的高手，不久前我明白了，那不是一般人的力量，而是神灵的力量。”
夜游神没有承认，只是招式更凌厉了几分。
而听到这一切的章昔只觉得有重锤敲在自己身上。
魂体中一直被一股无形力量遮掩的部分这次散开了迷雾，一切都清晰无比。
在某次下山斩妖邪的时候, 章昔和师门中的师兄们被当地人引进了一个神殿，那里只有一座神像，祂垂眸敛目, 似俯视世间的生灵, 某个瞬间, 章昔觉得自己内心的一切都在神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镇民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香，因为夜游神也是正神，既然入了神殿，上香拜神也是应该的。
殿内香火燎绕，烟雾模糊的神像似乎绽放了一丝笑容。
离开了神殿, 这段记忆就像是被尘封住了, 直到现在, 她才重新记了起来。
她被神蛊惑，对若木暗中下手，后被父母知道，斥责她心思不正，罚她到静室反省。她不服气，在师兄们的帮助下跑了出去，没想到被邪道抓住，成了要挟父母的把柄……
想到之后的种种，章昔双目血红，朝夜游神扑了过去，以搏命的方式招招狠击夜游神，可惜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悬殊了。
章昔的愤怒在夜游神眼中只得了一句：“资质不错，可当我的阴将。”
那原本攻击向明珊的锁链骤然转了一个方向，缠到了章昔的身上，锁链上映出点点猩红的光泽，一点点侵入章昔的魂体。
章昔面容扭曲：“你这个邪神，我祝你晋神失败，被信徒抛弃，有新的夜游神取代你……”
章昔的一连串咒骂句句戳在夜游神的痛处，缠着她的锁链骤然缩紧，章昔只感觉有无数双手捏住她的魂体，她忍不住惨叫出声，意识跟着模糊了一瞬。她知道，一旦她的理智彻底消失，就彻底沦为了对方的武器，这种恶心的事她绝对接受不了。
章昔咬牙撑着，结果看到之前还要和夜游神拼个你死我活的明珊现在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完全不尽心了，几乎要被夜游神压制。
章昔急了，怒吼出声：“若木，你放弃了，你要对这么个东西跪拜称神？我鄙视你！”
明珊没理章昔，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她脑中有很多东西交织在一起，每个人、每件事，她极快地从中抽出一条线来……以夜游神对她莫名的杀意和嫉恨，早在千年前就可以让她魂飞破散，毕竟她那时也只是个普通人。可是祂为什么没有动手？而只是让她身死，甚至待在冥司的千年里，也没有任何行动？
所有的事全部串联起来，那条线的结尾也让明珊找到了答案。
不是祂不想。
而是……不能！
明珊凝视夜游神的双眸，杀意、嫉恨还有潜藏在眼底那种迫切的欣喜，每种情绪似乎都有了解释，她忽然道：“你很怕我吗？”
那双眼里，杀意、嫉恨依旧存在，但是潜藏起的窃喜却急速地被恐惧填满了……
其他人只觉得明珊在说胡话，一个神，虽然是堕神，但也不会怕一个鬼。
可是当他们无意识地看向夜游神时，祂的面容已经变得狰狞扭曲，那种几乎掩饰不住的惧意还是被他们收尽了眼里。
没等他们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珊已经呵呵地笑了起来：“你要成为司主，我会是你的拦路石，让你又恨又惧……”
冥司的某座荒山开始震颤，山体表面的碎石不断滚落，似乎有什么在苏醒一般。
晋神台。
踏在云阶上的夜游神脚步不停，眼里映着神台以及神台上那抹象征着神位的神光。
快了，很快祂就能达成所愿了。
……
明珊记得当年十位司主接她回冥司时的复杂目光。
她听到自己的判语：身有功德、但身缠血债。
功德是被她救下满城的性命，血债是她躲逃期间杀的人。
她本有机会成神的，不过血债缠身，就不成了，且生死薄上没有了她的下一世，只能一直做鬼。
这就是夜游神所期待的。
“这一切，只因为我是……”
“你不是！”
祂失控般吼道。
全身的气息陡然攀到顶峰，原本被应宇均压制的古怪力量疯狂冲击，瞬息冲破了他的阻碍。
应宇均身后的虚影破碎，扎根在体内的神树飞快地缩回枝桠，变成了小小的一团，鲜嫩的绿意已变得暗淡。
他们已经无力阻挡。
阴将的力量也被夜游神全力释放了，侵染着血意的暗红色锁链破土而出，将明珊所有的退路封锁，
这一次，似乎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属于堕神身上侵蚀的力量如海浪一般，将明珊和她身上那点为数不多的光芒彻底吞没了！
“明珊！”
应宇均甩出一道血符，其他阴差结阵想要破开夜游神的封锁，007拿着纸刀冲出，黄鼠狼也叫着要扑上去……
夜游神望着他们，低低地笑了出来：“我赢了，我赢了……”
晋神台。
一只苍白的手迫不及待地抓向了象征着司主的神光，然而那片神光却在祂即将要触及到的时候消失了……
之前有过异动的荒山荡起一片厚重的威压，一座宏伟的殿宇拔地而起。
观礼的众鬼神皆有所感地朝那处望去，惊讶道：“缚灵司的司主归来了。”
……
轮回池内。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微风，看着没什么力道，却是轻易吹散了夜游神禁锢住明珊的力量，墨色一点点褪却，一道人影逐渐显现。
她与明珊相似，但又有非常明显的不同。
这种不同他们并不陌生，曾经在夜游神的身上见到过，但是相比夜游神???，她身上的更加厚重。
那是神性。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数道锁链从她的袖中飞出，化成了数名阴将，他们躬身行礼道：“恭喜司主归来。”
她点了点头。
这些阴将行过礼之后，转过身，动作整齐划一，宛若一把锋利的刀朝夜游神的分.身斩下。
这一刀直接断了祂与阳间香火的联系。
众人看到祂的面容一点点龟裂，灵性飞快消失。
……
晋神台。
观礼的众鬼神静默地望着云阶上坐着的那道虚影。
夜游神呆呆地望着早已经空了的神台，这地方祂现在伸手就能够得到，偏偏只差一点，祂就可以重获新生了……
“难道这就是我们这类神的命运吗？终究摆脱不了消失的下场……”
“你还有另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入轮回，重新修行。”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夜游神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听到了，现在不仅重新听到了，还说出这么一番话。
祂愤怒地转过头：“你说得轻松！祂们中又有多少以神体回来了？！没有！最后只会堕落成庸庸碌碌的凡人！我们是神，凭什么要重新成为凡人，我们做错了什么？”
“因为你被七情六欲所掌控了。”声音淡淡说道。
夜游神愣住。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七情六欲，而神则不同。你身为信仰之神，你和信徒相互影响。但现在，你已经迷失了自己，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夜游神颤着手摸向了自己的脸，祂没摸到自己的五官，很快，五官有了，但在不停地变化。时而凶神恶煞，时而悲天悯人，时而是英俊非凡的男相，时而是端庄美丽的女相……祂丢失了自己，人的力量渗透过来，这是他们想象出的神的样子。
原来这才是神消失的原因。
夜游神沉默着没有说话，只不过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了。
晋神台上，新的神光缓缓凝聚而出。
那属于夜游神。
……
轮回池里的众人还和做梦一样。
忽然就遇到堕神了，忽然就发现他们之前认识的人竟然大有来头，还是位司主。不少阴差好半天都没缓过劲。
还是荀殊铭最先回过神，也是出于对于阴将这份工作的喜爱，他大着胆子走过去，和一个阴将打听成为阴将要具备什么基本条件。
幸好这些阴将只是看着冷冰冰不好说话，接触起来都还行，作为老前辈，认真给荀殊铭解答了一些重要事项。
也在这个时候，明珊从晋神台回来了。
她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章昔最过分，也是离得近，眼睛恨不得贴她身上。
明珊撩起眼皮看着她：“你看我干什么？”
“就……你和刚才不一样。”章昔说：“你刚才那样子，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明珊：“哦，神性刚觉醒，一时不太适应。”
章昔：“你成神了也这样？你不该……高大上一点？”
明珊：“你跪着和我说话就有感觉了。”
章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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