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谢芷清顺着郎卅的视线向下看去——
视线的焦点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小腹处原本平坦的衣服弧度被顶起一个极轻微的凸起——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凸起, 只是衣服走线处微微绷紧,不似以前那般宽松。
谢芷清呆呆望着那里,嘴巴惊讶地张成一个圆。
难道是……
他抬起头和郎卅对视一眼, 两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
谢芷清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四个月了, 好像,是, 会, 显怀, 了吧?
“显怀”这两个字从脑袋里蹦出来的时候,谢芷清浑身一震——
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把衣物间的缝隙捋平,很仔细地感受了一番。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郎卅, 神色惊喜又迷惘。
……他摸到了, 小腹那里真的隆起一道小小的弧度。
很细微,要很了解这具身体才能发现。若不是郎卅忽然提起, 恐怕谢芷清自己都无法察觉。
他朝郎卅挥挥手, 兴奋道:“郎卅, 郎卅!小聆月在长大!他长大啦!!”
郎卅这一整晚都在因为这个小小的发现暗自激动,此刻终于确定了那是真的而非自己错觉, 他也难掩心中的狂喜。他弯下身子,一手揽着谢芷清的肩膀,一手抄起他的膝盖, 将人腾空抱起!
狼王抱着谢芷清放到床上,用额头蹭着他。四目相对时, 两人脸上皆是甜蜜。
郎卅又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两手揽着腰, 低声道:“让我看看小清儿重了没有?”
谢芷清咬着嘴唇笑笑, 他用鼻尖蹭蹭郎卅,声音轻得快要听不到。
他问:“重了吗……”
郎卅真的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只是这点重量对狼王来说实在难以辨别。他摇摇头,道:“感觉不到。”
说着又伸手覆在谢芷清的肚子上,欢喜道:“但他在长大!”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同样让谢芷清万分激动。他倚着郎卅的肩膀,自言自语道:“好快呀……都四个月了。”
这件事情带给他的惊喜大于一切,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似乎觉得手掌下面的皮肤真的有了生命一般,身体里的宝宝终于有了实感。
小聆月一直很听话,乖乖待在他的肚子里,从未给他带来任何困扰,安静得不得了。四个月过去了,宝宝终于……终于有了一点存在感。
谢芷清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抱着郎卅的胳膊,开始幻想起宝宝以后的性格。
“你说,他现在这么乖,以后长大了也会很乖吧?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呢?”谢芷清话语一顿,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像你,还是像我呢……”
原本,郎卅并不太在意宝宝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性格都好,是什么样的长相都好,他同谢芷清一样,只希望宝宝以后能够平安幸福。
但现在谢芷清问起这个,郎卅也忍不住,思维开始乱飞了。
如果宝宝像自己,以后他们就可以一起保护谢芷清了;不过,如果宝宝像小清儿……
家里如果有两个这么可爱的人,那也太幸福了吧……
郎卅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太远,连忙回过神来。他清清嗓子,点点谢芷清的鼻子,正色道:“距离宝宝出生还有那么久,不要想这么久以后的事了。”
狼王特意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严肃道:“你现在心里只有宝宝,每天只想着给他做小衣服小手套,只想着他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性子——满脑袋都是宝宝,小清儿以后一定是个宝宝奴。”
说这话的时候是半真半假,万没想到说着说着还真有点在意了。郎卅双手抱胸看向谢芷清,又重复了一遍:“小清儿现在心里只有宝宝,除了宝宝之外,旁的都不在意了。唉!”
谢芷清偷笑着抿了抿嘴。他还是那样的性子,即便知道郎卅又在使坏逗他,还是忍不住认真解释。
他说:“我当然在意宝宝啦!难道你不在意吗?”
郎卅虎着一张脸看他。
不过狼王在心爱的王妃面前一向没有什么威严,再严肃的表情也坚持不了太久。这一次,谢芷清只戳戳他的腰,笑眯眯问了一句“难道你不在意吗”,他便破了功。
郎卅捏着谢芷清的两边脸颊向中间挤去,趁机在他被迫噘起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般的啄吻很快变成了深吻。
郎卅搂紧谢芷清的腰,让他的身体牢牢贴着自己。
过去这三个月里,郎卅对孙太医的种种指示言听计从,这其中就包括……
怀孕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事。
于是这段时间里,除了某一次小小地边缘探索外,两人都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素得不能再素了。
久违地又尝到小皇子的香甜气息,郎卅心里有点冒火,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
他按着谢芷清的脑后压向自己,贪婪地啃咬着那人柔软的唇瓣。
郎卅心中还是有顾及,总担心哪一刻自己控制不住,要伤了谢芷清。
他勉力按下心里的情.欲,不舍地离开了谢芷清的唇。
双唇分开的那个瞬间,谢芷清的舌尖轻轻碰到了郎卅的嘴角。
小皇子眼神迷离,嘴唇红润,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只是靠在郎卅肩膀上小口喘息着。
潮湿呼吸洒在狼王的脖颈,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敏感。他抱起谢芷清,让那人在自己腿上坐好,右手犹豫着伸向他的发簪——
在仍然保留着理智的最后一刻,郎卅看向谢芷清——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无声问着:“……可以吗?”
谢芷清抬起眼睛看着他,那眼神依然清澈干净。他眨眨眼睛,脑袋重新埋进郎卅的肩膀。
唯有攀住狼王肩膀的手指抠得更紧了些。
郎卅喉结一滚,不再犹豫,利落地拔掉了谢芷清的发簪。
柔顺的黑发瀑布一样垂了下来,扑了郎卅满手。长发微凉的触感短暂地中和掉了掌心的高温,却又很快带来新一波的热浪。
郎卅的手掌轻轻握着那卷长发,青黑色的狼纹从袖口钻出,蜿蜒地爬在手腕内侧,逐渐和谢芷清的黑发融为一体。
灰色衣料被粗鲁扯下,露出小皇子白皙的肩膀,两片蝴蝶骨间夹着一道深深的沟壑,阴影狡猾地钻进衣服中消失不见。
郎卅的手就按在他的背后,粗糙的手掌锁着谢芷清细长的颈子,几乎一手就能攥住。
谢芷清却毫不在意地接受着狼王的亲吻,任由他粗暴地扫荡着自己的唇舌。
他揪紧郎卅的衣服,裸露在外的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狼纹的颜色逐渐变深,混合着手臂内侧隐隐凸起的青筋,交错着形成一副狰狞可怖的画景。
最后,谢芷清呜咽着发出一声气音,手指在床单上黏出一片水渍。
折腾了这么一通,谢芷清的精力耗得干干净净。
他枕在郎卅的膝盖上,狼王为他擦干长发,自己则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半晌,郎卅摸摸他的脸颊,轻声道:“好了。”
谢芷清揉揉眼睛爬起来,躺进被子里。
睡意朦胧间他说:“好遗憾哦,冬天都快过去了,那个小温泉我才只去过一次……”
先前特意问过孙太医,怀孕期间能不能泡温泉——小皇子对温泉实在喜爱得紧。
然而孙太医拒绝得十分委婉:“最好不要。”
于是那个小温泉只履行了一次责任,便暂时报废了。
郎卅亲亲他的鼻尖,道:“刚好趁这个时候好好改造一下,之前也太简陋了。”
谢芷清含糊着应了一声。
就快进入梦乡的时候,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谢芷清挣扎着想起身,被郎卅小心按下。
“我去,你睡。”郎卅说。
半梦半醒间谢芷清听到来人对郎卅说礼物准时送到,他想问问是什么礼物,重要到让侍从大晚上跑来禀告郎卅。只是眼睛实在困得睁不开了,这话便没问出口。
这一夜,谢芷清睡得香甜。
小皇子在这里做了个好梦,他远在安渝的亲人们倒是彻夜难眠。
所有人都很紧张,谁都睡不着,每个人都在为明天的大事忐忑。
明日便是谢芷明的登基大典。
父子两个和一众大臣千挑万选,选中了这个良辰吉日。
那日一早,礼部的官员们率先结束祭祀仪式后,新皇继位的仪式终于开始。
谢芷明换上了明黄色的龙衮,仪表堂堂,不怒自威。台下跪着文武百官,向新皇行叩拜大礼。
唯一一个例外便是圣人那位行动不便的二弟。
谢芷风天生残疾,无法行跪礼,皇帝便免了他的礼,准许他同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参加仪式。
谢芷风身边的女孩偷偷抬起脸,说道:“皇长兄好威风!”
“嘘——”谢芷风束起食指,低声说道,“芷月,莫要胡闹!”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吐吐舌头,老实地重新跪好。
新皇按照惯例祭了天地、改元、大赦天下。
随后,殿外传来一声嘹亮的男声——
“草原狼族王妃谢芷清、狼王郎卅,献黄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骏马三千匹、牛羊五千头,敬祝新皇登基——”
谢芷月听到“草原狼族”这几个字时就开始兴奋。女孩对那些远道送来的礼物没有概念,只知道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小清儿的心意。
她拽拽谢芷风的袖子,拍手道:“小清儿,是小清儿!”
谢芷风连连道:“是,是小清儿,是他,你不要激动。”
谢芷月怎么可能不激动?她甚至无暇仔细听听礼单,只自顾自拍着手,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道:“狼族王妃?小清儿也好威风哦!”
谢芷风拍拍她的头顶,笑道:“是,小清儿也好威风!”
他哄过妹妹,又抬头看向殿上。
那位前来送礼的狼族使者已经缓步走到新皇面前,双手呈上礼单。
然而皇帝并未对他送来的丰厚礼品过多关注,他让身边的太监接过礼单收好,自己则亲自接过了那位使者送来的另一样东西——
礼单用金黄色的丝带系着,上面端坐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形玩偶。
谢芷明将那玩偶握在手里,低声说:“烦请使者替朕谢过王妃。”
那日谢芷明匆匆来返,短短一晚的时间不足以再讨来一个兔子玩偶。他只说笑般地对小弟提了这件事,万没想到小弟竟真的放在了心上。
他看着手中那个小物件。
小兔子就坐在他的掌心中,冲他笑得可爱。
许久后,谢芷明才又开口。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说,“谢谢小清儿,谢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52-双更合一(3000营养液加更)
“新皇穿着黄色的, 呃,龙袍,哦, 对, 龙袍!新皇穿着黄色的龙袍走近殿中,那叫一个勇猛神武, 那叫一个英俊潇洒!简直不输我们狼王殿下!”
“……”郎卅粗鲁打断, “说重点!”
“哦哦。”
那位为谢芷清和郎卅人肉前往安渝送礼的使者回来了, 正在那两人的房中为他们讲述谢芷明登基的场景。这使者性子十分活泼,说话时表情和动作都十分夸张。
“新皇接过了王妃扎的小兔子。他好生喜欢,看个不停,根本不关注我们送的金银牛羊。”
那使者老实了没几句, 又开始激动起来, 清清嗓子,模仿着谢芷明的语气, 说:“新皇说, ‘代朕谢过王妃’。”
谢芷清捧着脸, 认真听他说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后呢?皇兄还说什么了吗?”谢芷清问道。
“然后啊?然后我一个箭步走上前——”那使者老实了没一会儿, 又激动起来,“我跟他身边那个老太监说——”
“……”郎卅凉凉道,“没人问你, 问的是谢芷明,别说你自己的事!”
“哦哦。”那人又蔫了, 老实说道, “新皇特别喜欢那只兔子, 一直到大典结束, 都攥在手里。”
“那就好……”谢芷清满意地点点头。
芙芙的毛没那么多——为了做这只小兔子,他几乎把偷偷攒下来的库存都用光了。可即便如此,毛量还是不够,最后做成的那只玩偶没有尾巴。
谢芷清捏了两下,把小玩偶的屁股捏得胖乎乎,以此来掩饰它屁股后面的“残缺”。
还好皇长兄没有嫌弃,谢芷清美滋滋地想。
之后又问了问其他人的情况。那使者说,老皇帝看着精神很好,二皇子和公主也都好。
“你见到公主了?”谢芷清惊讶道,“距离近吗?还记不记得她多高了呀?”
“还真记得!”使者骄傲极了,起身朝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公主个子好高哦,都到我肩膀这里了。”
谢芷清盯着那使者的肩膀瞧了好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这么高了吗?小月儿的个子长得这么快呀……上次见她时有这么高吗?”
郎卅沉默了一会儿,揽过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女孩子十二三岁正是抽条的岁数,正常。”
谢芷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笑了。
打发走了这位行动举止都十分夸张的使者后,郎卅说:“以前我一直以为所有皇室都热衷于争夺权利,像你们这样的兄弟,我还真没见过。”
谢芷清道:“我和芷风……我们两个都不是能做皇帝的人,不管是……身体,还是性格,我们都不适合,从小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说:“从小时候起,我和芷风就都知道,皇长兄才是太子人选,其他的那些,我们都没想过。”
说着说着他又有些苦恼,“很奇怪吧?说出去别人会觉得,‘怎么你们安渝的皇子这么没有进取心啊’,可我真的对皇位不感兴趣啊!”
“不会奇怪,不奇怪,”郎卅摇摇头,“你这样很好。两个哥哥都疼你,妹妹也一直念着你,再好不过了。”
说着郎卅撇撇嘴,表情变得无语,“总归都比郎潇潇强。”
“……”谢芷清笑着捂脸,“怎么又在骂她啦?”
郎卅心里这股火还没消,自从郎潇潇回来之后,每次见到她都要阴阳怪气嘲讽几句。郎潇潇自知理亏,不敢回嘴,每次只能默默忍下。
“我怎么又在骂她?”郎卅冷笑道,“我倒是不想骂她,她非要跑到家门口来找骂,那我就满足她。”
“?”谢芷清惊讶道,“她来啦?”
他连忙跑去开门。
郎潇潇果然在几步之外站着。
她肩膀上扛着个大包袱,手里攥着一大把玩具,正尴尬看着谢芷清。
“……”谢芷清看她这样子实在觉得好笑,问道,“你又出去玩啦?”
郎潇潇把肩膀上的包袱甩到地上,挠挠头,说:“啊,我去买了点玩具,送、送给你。”
她拖着那个包袱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还不太敢直接进去。
郎卅回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谢芷清在这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他看看郎卅的表情,小心说道:“潇潇,你进来吧。”
郎潇潇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进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把那个包袱里的东西一样样拣出来,小声说:“我出去了一趟,看见好些小孩喜欢的玩具,我想着……宝宝以后可能也会喜欢,就、就买了一点回来。”
郎卅冷哼一声,道:“宝宝喜欢什么你又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响起了几声咚咚声。
他扭头一看,谢芷清正蹲在地上,捡起一个拨浪鼓摇着玩儿。
郎卅:“……”
行吧,宝宝喜欢不喜欢不好说,宝宝的阿娘看来是很喜欢。
“……”谢芷清眨眨眼睛,手上继续着动作,道,“这个声音……还挺清脆的,嘿嘿。”
郎潇潇见有人撑腰,腰板儿立刻挺直了。她跑到谢芷清旁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从那个大包裹里挑挑拣拣,找出来一个圆球。她握在手里摇了摇,兴奋道:“原来小清儿喜欢这种吗!给你这个,这个也会响!”
她拿的是一个陶响球,里面装的不知是不是沙粒,摇晃起来沙沙作响。
谢芷清接过来,摇晃着放在耳边听了听,欣喜道:“这个也好听!”
这个玩意儿发出来的声音更沙,拨浪鼓则更清脆。谢芷清晃晃这个又晃晃那个,玩得不亦乐乎。
郎卅实在没忍住,双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真是受不了这两个幼稚鬼了……
郎卅这才想起来,他们家这个小皇子,从前也整日偷溜出宫去玩耍。
“走了。”狼王忍受了一会儿耳边的噪音,起身准备出门,“我去看看晚上的药煎好了没有。”
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郎潇潇。
郎潇潇:“……”
她抿了抿嘴,从地上坐起来,手脚僵硬地跟在狼王身后出门了。
郎潇潇落在郎卅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始终不敢走到他身旁。她唉声叹气,手里揪着自己的头发,好好的麻花辫都被她扯得乱七八糟。
也不知走了多久,郎卅忽然回头,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郎潇潇:“……不是你让我跟你出来的吗?”
郎卅无语:“我是让你别再待在家里制造噪音了!我的天呐,小清儿还跟我说你长大了,长个屁!”
郎潇潇:“……”
她尴尬道:“哦,哦……”
郎卅没再理她,自顾自去孙太医那里取晚上的药。
药还没煎好,郎卅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郎潇潇也没走,依然站在几步之外等着。
“我说,”郎卅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跟着我干什么?你要是没事干就还是出去玩吧,别在这儿碍眼。”
郎潇潇挠挠头,没说话。
郎卅也不再管她,专心靠在门口等孙太医煎好药。
过了老半天,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点点极轻微的脚步声。他以为郎潇潇终于走了,然而回头一看——
“哥哥,对不起。”郎潇潇眉眼耷拉着,嗫嚅着说了一句话。
郎卅的动作顿了顿。
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嘴唇动了几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收回视线,甚至不再看着郎潇潇,只歪歪靠在孙太医的放门口,继续看他煎药。
郎潇潇见他什么都没说,神情更加低落。她蹭蹭脚尖,手指搓着裤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哎——药好了!”屋里的孙太医扬声喊了一句,“狼王,药好喽!”
郎卅赶忙进屋。
这位孙太医对谢芷清实在上心得很,连煎药这种小事都自己亲自来。
郎卅进屋时,孙太医正用厚毛巾小心垫着煎锅,把煎好的药倒出来。他一边倒着,一边念叨着:“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想来是听到门外的对话了。
“……”郎卅也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头子,管那么多。”
孙太医怒道:“你,你!老夫要去跟三皇子告状!”
郎卅赶紧抢过药,脚底抹油一般跑了。
郎潇潇本来满心惆怅,看到这个场景,又笑了。
孙太医摸了摸胡子,老神在在地说:“感情真好啊。”
郎潇潇用力点头,道:“我哥和小清儿感情很好的。”
孙太医瞥了她一眼,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么大姑娘了,怎么脑子这么笨!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也!”
“啊?”郎潇潇莫名其妙又挨了一通骂,挠挠头。
孙太医骂道:“快走快走!”
郎潇潇无奈,也走了。
*
郎卅回到家后,发现谢芷清正在摆弄一个小挂件。
居然是只狼。
挺难得的,做工居然十分可爱,一点都不可怕。狼脸圆乎乎的,竟然有些憨憨的。
谢芷清举到他脸上,道:“看看和狼王像不像!”
郎卅朝他“哈”了一声,张开嘴露出四颗犬齿吓唬他,被小皇子戳戳肩膀才肯老实。
后来,这只狼脸玩偶也被谢芷清收进了抽屉。
郎卅倚着案台,问道:“你这个抽屉,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多少东西。”
“……”谢芷清耳朵红红的,道,“你管我呢……”
他边说边把抽屉拉起。
动作急了点,里面的东西歪七扭八撞在一起。这只可爱的狼形玩偶没站稳,晃了两晃跌倒了,在抽屉里滚了两滚,又撞倒了另外一只玩偶。
是谢芷清从安渝带来的那只玉制小兔子。
谢芷清听到声音,又把抽屉拉开来看,发现两只小玩偶滚作一团后哭笑不得。他把那只小狼扶好,板着脸教育道:“怎么连玩偶都这么凶,总是欺负别人!”
郎卅啧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凶狠地吻了过去。
还真是挺凶的,谢芷清迷迷糊糊地想。
*
日子一天天过着,平淡又简单。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的心理作用,总之上次郎卅发现谢芷清显怀后,小皇子的肚子似乎真的一天天鼓了起来。
罩着斗篷时还不明显,脱下冬装后,谢芷清的肚子有点藏不住了。
若是在安渝,谢芷清怕是已经羞于见人了——非要说起来,安渝并不是很封建很传统的国家,他们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只是不管怎么说,男子怀孕这件事,还有过于骇人听闻了。
但这件事情放在狼族,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觉得奇怪。
那日谢芷清出门时,碰到了一个狼妹妹,是平日帮他和狼王清洗脏衣服的小姑娘。
她不久前才成亲,正是新婚燕尔,看到谢芷清微微隆起的肚子面带艳羡。
狼妹妹身后拖着一条尾巴,头顶的耳朵也保留着,她心智没有完全成熟,行动举止都不太像人类,也不懂掩饰自己的表情,自见了谢芷清,双眼便一直黏在他的肚子上,满脸写着“很想摸摸看”这几个字。
谢芷清有点脸热,低声问道:“怎么了吗……”
狼妹妹吞吞口水,盯着谢芷清的肚子,双眼发直。
“哎哎!”一旁的狼王有点受不了了,骂道,“你干什么?”
狼妹妹满脸惊恐,唯有眼睛还盯着谢芷清的肚子,喃喃说道:“宝宝,宝宝!”
她连话都不太会说,只会一个词一个词从嘴里蹦。
谢芷清害羞地笑笑,温声说:“你也会有宝宝的。”
狼妹妹欢呼一声,跑走了。
谢芷清笑眯眯看着她。
小姑娘很快跑没影了,谢芷清还站在原地发呆,直到……
肚子被郎卅摸了一下。
谢芷清吓了一跳,连忙扭头看他,无声问着“干什么”。
郎卅理直气壮,“摸一下。”
谢芷清拍掉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着,耳朵根却悄悄红了。
郎卅低头闷笑几声,赶紧跟上。
他揽着谢芷清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问道:“你……老实说,我之前担心过,他们这种打量的视线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自在。”
谢芷清挽着他的手臂,慢慢说道:“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多奇怪呀,我明明是男人,但居然会怀孕。别人看到,总会觉得奇怪、觉得惊讶吧?”
说到这里,谢芷清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抓抓脸,小声说:“郎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心情……或许一些人没有恶意,但他们的疑惑和不解,同样会让我有些为难。但这种疑惑和不解,我从未在草原感受到。”
郎卅好像明白了,“因为这里很多狼,心智都不太健全,他们理解不了,是真的完全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疑惑的,反而能以最简单的眼光看待,是吗?”
“是呀!”谢芷清笑着点头,“他们说‘恭喜’,就是真的在开心,真的在恭喜。他们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对待这件事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不会过分关心,也不会小心避着不提——就像刚刚那只狼妹妹。这样会让我很轻松,我很喜欢这样。”
郎卅耸耸肩,说:“你喜欢就行。”
他想了一会儿,无奈道:“我之前吧,其实老觉得他们笨,跟他们说话费劲。不过现在想想……”
他捂了一把脸,道:“笨也有笨的好处!”
“才不是呢!”谢芷清戳他肩膀,“你别胡说。”
两人回到家后,刚巧在门口碰到过来送货的侍从们。
谢芷清的父亲又从安渝运了一大批东西过来。
这位老皇帝自从退位之后着实清闲了许多,家信一封封地寄,药材不要钱一样地送。
他们约定好,等到谢芷清的宝宝健康诞生、顺利智化后,再来草原探望,免得谢芷清又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他们。
郎卅很想提醒小皇子,他们日后也可以去安渝定居——反正郎卅无所谓住在哪里,对他来说,只要同谢芷清一起,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又开始头疼继承人的问题了。
大概是人真的不经念叨,郎卅刚开始琢磨这个事,某位在继承人候选名单中的人就出现了。
郎潇潇又拖了一个大包裹,过来找谢芷清玩。
自从上次那个拨浪鼓意外讨了谢芷清欢心后,郎潇潇变本加厉,隔不了几天就要出去鬼混一圈,淘来好些奇形怪状的玩具送给谢芷清。
今天也没例外。
她看见郎卅时心里还是发怵,狗腿地朝哥哥打了个招呼后,贴着墙边溜到谢芷清身边,给他展示自己今天买来的小玩意儿。
到了现在,真要说郎卅心里还有多生气,其实也没有。当初那场争吵,对郎卅来说是心痛更多于难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郎潇潇揭开了他一直强行忽略着的不安,让他无法继续躲避。
在那之后还发生了很多,甚至因着这场争吵,他终于完全了解了谢芷清的心意。
换个角度,竟还算是因祸得福。
而从郎潇潇的角度……她大概是真的知错了。从小到大被他打过那么多次都敢继续还手的淘气姑娘,现在居然真的在他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了。
想到这里郎卅又觉得有些好笑。
算了吧,狼王大狼有大量,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事情要解决。
郎卅清清嗓子,扫了一眼郎潇潇。
“……”郎潇潇立刻立正站好,垂首等待批评。
郎卅哼了一声,出门了,在门口看了她一眼。
这次是真的让她跟过来的意思。
郎卅带着她走了几步,确定两人说话不会被谢芷清听到后才淡淡开了口:“郎潇潇,你那些糟心事,了了没有?”
“……”郎潇潇眼神乱飘,心虚道,“了了吧,了了的,了了的。”
郎卅看她这副模样又开始生气,“怎么了的?哪种了法?”
郎潇潇坑坑巴巴说不出话。
“说话,哑巴了?”郎卅又道,“往人家府邸放了一把火的了法?”
“!!!”郎潇潇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郎卅冷哼道,“我什么事都知道。”
郎潇潇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郎卅又觉得气消了一点,问道:“现在人家上门来报仇了,你想怎么办?”
郎潇潇皱眉,“萧齐真还敢来?!我去找他算账!”
郎卅说了个地点,说:“人都到这儿了,估计今晚或者明天就能进草原。”
郎潇潇可能是真没想到那人这样难缠,闻言皱紧眉头,冷声道:“哥哥,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我不会让你帮我,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你放心吧。小清儿现在身体不便,你不用管我,专心照顾他就好。”
活了十八年都没靠谱过的女孩,此刻却目光坚定,“这是我的事情,我要自己解决,不管结果是什么,绝对不会连累你、连累狼族。”
郎卅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管。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找我也没用。”
说罢,郎卅挥挥手,“走了。”
回到家后,郎卅发现谢芷清居然站在门口等他。
郎卅小跑两步迎上前去,问道:“怎么了?怎么站在门口。”
谢芷清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道:“等你。”
“进去等啊,干嘛站在外面。”郎卅不赞同地摇摇头,“累不累?”
谢芷清觉得他小题大做,故意用自己隆起了小弧度的肚子撞撞他的手背,道:“哪有那么虚弱?”
这是谢芷清近来最喜欢的“游戏”。
肚皮很柔软,谢芷清又没那么大力气,轻轻碰一下当然不会怎么样,只是……会让狼王完全不能动弹。
郎卅果真停下脚步,极为无语地瞪着他。
谢芷清回以一个十分无辜的眼神,还得寸进尺地又撞了撞。他眨眨眼睛,整个人从头到脚就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郎卅真的服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谢芷清心满意足地笑了,道:“我就在门口站一会儿,现在天气暖和了,也不会着凉。孙太医说,还是要多活动活动。”
郎卅:“行,小祖宗。”
谢芷清眯着眼睛笑了。
笑过之后他又问起郎卅方才和郎潇潇说了些什么。
他还在关心这兄妹两个有没有和好呢。
郎卅不太想让他知道关于萧齐真的那些事——在这一点上,他和郎潇潇的想法完全一致,他们都不想用这些糟心事打扰谢芷清。
思考半瞬后郎卅道:“我……我给郎潇潇派了个任务,考验考验她。”
谢芷清疑惑道:“考验?考验潇潇?”
“对。”郎卅斟酌着说,“我在考虑,要不要让她做下一任狼王。”
谢芷清愣了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郎卅,反复确认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郎卅,你、你……”震惊之中谢芷清话都说不利索了,“需、需要这么早就开始考虑下一任狼王人选吗?”
郎卅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他揽过谢芷清的肩膀,在小皇子脸上亲了亲,安抚道:“我是因为不想干了,才想找继承人!不是因为快死了。”
谢芷清连忙捂他的嘴,“呸呸呸!胡说八道!”
郎卅揉揉他的脸,笑着说:“是真的不太想干了。我想……”
他低下头,含住谢芷清的嘴唇,含糊道:“我现在只想带着你和宝宝,过些闲云野鹤的自在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53
郎潇潇的事情又一次让郎卅提起了继承人的话题。
郎卅说:“郎潇潇其实也是很合适的人选。她虽然不太靠谱, 但是——应该是可以练出来的吧。”
郎卅说着还挠挠头,道:“我……呃,一开始也不太靠谱。”
谢芷清扑哧一声笑了, 说:“我不信, 郎卅一定是超——级优秀的狼王!”
郎卅点点他的鼻子,又凑过去亲亲他。
关于具体要用什么事情“考验”郎潇潇, 郎卅就没有多说了, 只是这几日把谢芷清看得更紧。
小皇子被人好好保护着, 并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跟郎卅说的差不多,萧齐真是在第三日早上到达草原的。
郎潇潇一直在进入狼族的那条必经之路上等着,后来等得不耐烦了还在心里暗自咒骂这人。
彻底看清了萧齐真的真面目后,很多从前被忽略了的小事也都重新浮上心头, 比如萧齐真的懦弱和无能。
塔尼斯一直跟在她的身旁, 偶尔靠过去蹭蹭她。这一人一狼分开也有一段时间了,彼此都对对方思念得紧。郎潇潇抱着它的脖子, 脑袋在它身上蹭了一圈。
她想, 以后不管因为什么, 都绝不会再离开塔尼斯这么久了,也不会……再和哥哥还有小清儿吵架了。
她下定决心, 这一次一定要彻底解决掉自己惹出来的这些麻烦,以后绝不再让哥哥操心。
不过说起萧齐真,她还是有些惊讶。
惊讶他居然还有本事来草原找自己。
这段时间来的遭遇, 她只对谢芷清讲了一半。
她等到那块布后,绕了条路经过了骈阳, 打算去找萧齐真说清楚。然而刚一踏进骈阳国界, 便听说了一个事情。
那位骈阳国的大皇子, 竟然又要娶妾了。
独自冷静的这段时间里, 郎潇潇逐渐放下了那点初恋情结。
她无法与旁人对比,只知道自己对那位大皇子,远没有哥哥对小清儿那样牵肠挂肚,也不像小清儿那般愿意试着接受完全不同的习俗和生活习惯。如今再听到曾经的心上人娶妻生子的消息,郎潇潇仍有片刻的心痛,只是那点心痛似乎已经完全不值一提。
她背着自己买来的那块宝贝布料慢慢走在骈阳的大街上,却发现这里的百姓似乎无人对这桩亲事表示开心喜悦。她仔细听了听那些百姓的话,才知道原来这位皇子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娶几个女人回府,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郎潇潇摇摇头,背紧肩膀上的东西,径直朝萧齐真的府邸前去。
她动作轻,悄悄潜进去也无人发现。
府中上下所有人都在为皇子的亲事忙碌,只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喜气祥和的氛围。郎潇潇仔细一听,不远处一间偏房中,竟隐约传出女子哭泣的声音。
郎潇潇心下一沉,悄悄跑去瞧。
那女子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赫然正是那位即将入府的小妾。
郎潇潇躲在房顶上听了一会儿,大为震惊。
这人竟还是萧齐真从别人家中抢来的!
郎潇潇怒不可遏,当即从房顶跳下,将那房中看守的下人一一制住。
她拉起那位女子,带着她一起往外跑,焦急道:“离开这里之后,你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那女子吓坏了,懵懵想了许久,低声道:“我……有地方可以去。”
“那就行,你跟我走!”
不过,就算郎潇潇本领再高强,也无法不惊动府中的其他人。很快,她们二人便被发现了。
郎潇潇给那女孩指了个方向,让她先走,自己则留在府中帮她拖延时间。
后来,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认出了她。
“别打了,住手,住手啊!这是咱们未来的王妃!”
“王妃个头!”郎潇潇怒道,“晦气!”
不久之后,萧齐真也赶到了。不知是真的对郎潇潇旧情难忘,还是顾忌她武艺高强不敢惹她,总之见到郎潇潇后,萧齐真好一通安抚。
郎潇潇听着那些甜言蜜语,心中只剩悲凉。
话是一样的话,心态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郎潇潇淡然一笑,“萧公子,我听说,你们成亲是要用大红色布置的。”
萧齐真一时拿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安抚好这位狼族公主,只得含糊着应道“是”。
“我们狼族都是色盲,谁都看不清颜色,我不知道什么样的颜色才是红色。”郎潇潇背手说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什么东西是红色。萧公子,既然今日是你大婚之日,那本公主便送你一份礼物吧。”
她在萧府上下一众人面前,一把火烧了这座府邸!
她在骈阳躲了两天,听说萧齐真的父皇对此大为光火——虽说郎潇潇对这个国家的诸多风俗颇为不满,但很认可他们任人唯贤的理念,正是因为这样,萧齐真这个绣花枕头才没有可能继承皇位。
据说萧齐真的父皇对大儿子好色这件事本就十分不满,又听说他在大喜当日被人放火烧了府邸,心下更是不满,干脆下旨,把人禁足了。
郎潇潇耐心等了几天,见萧齐真确实没再出来蹦哒,才放心离开。
真是想不到,这人居然还敢来草原找自己。
又等了一会儿后,塔尼斯动了动腿,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远方。
估计是听到远处的声音了。
郎潇潇没动,依然坐在地上,静静等待那人过来。她捡了一把小树枝,用小刀耐心削着,没一会儿便削成了根根尖锐的箭。
很快,萧齐真便带着几个人闯进了草原。
人还没到,声音先嚷嚷上了:“郎潇潇呢?让她给我滚出来!”
门口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接话,却也完全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他们像是听不到也看不到眼前的人,只继续站在门口,没给一点反应。
又把萧齐真气得要死。
不过,很快他便看到了想找的人。
“郎潇潇!”萧齐真气急败坏,“你还敢出来见我?!”
郎潇潇淡淡道:“你敢来找我,我也是没想到的。”
萧齐真这段日子看来过得十分不好。他脸色发青,两颊凹陷,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再华贵,看来禁足的这段时间,确实吃了不少苦。
郎潇潇扑哧一声笑了,道:“怎么,都被你父皇禁足了,还敢出来惹事?”
“惹事?”萧齐真猛地一挥袖子,指着郎潇潇怒道,“你不来招惹我,我早就懒得理你了!”
郎潇潇:“那你滚啊。”
“你少得意!等我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带兵灭了你们狼族!”萧齐真骂骂咧咧,“你给我等着——”
话还没说完,一支木制短箭便夹着狂风呼啸冲出,直直射向萧齐真的右手,只不过顷刻间便将他的衣袖刺了个对穿。
萧齐真大为震惊,躲闪不及,只下意识挥手闪躲——
刺啦一声,他右手的袖子应声撕裂,露出内里的中衣。
郎潇潇本不欲与他多说——若论起才干能力,萧齐真怕是下辈子也当不上皇帝。况且两人毕竟相爱一场,不管这其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那些相处过的时光总归都是真的。
郎潇潇无法绝情至此,事到如今也只想着,只要萧齐真不再来招惹她,她便放下那些曾经的过往,就当作两人从未认识过。
只是萧齐真非要将他们两人的恩怨上升至他与狼族的层面,这是郎潇潇万万不能容忍的。
“萧齐真,我建议你,不要把事情扯到草原、扯到狼族。”郎潇潇又捡起两三个树枝,用小刀慢慢削着,“你与我之间的事是私事,无论如何我都会放你一马。但如果你要扯上草原、扯上狼族——”
刚刚才削好的小箭应声射出,粗糙的木头被郎潇潇削出尖锐的头,变成最锋利不过的武器。
“——那你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草原。”
这支箭依然没有瞄准任何一处要害,它高高飞翔萧齐真的发髻,打乱了他的头发。
……皇子最重仪表,如今他拖着一只破烂的袖子,头上垂下了好几缕碎发,整个人狼狈不堪。
“郎潇潇,你、你、你怎么敢!”萧齐真咆哮道,“我是骈阳国的大皇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郎潇潇静静地看向对面歇斯底里的男人。从他身上,她竟已找不出任何属于原先深爱过的那个男人的痕迹。
她淡淡一笑,道:“我是狼族的公主,我什么都敢。”
萧齐真仍欲发作,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又变了脸色。
“潇潇,潇潇……”他忽然变得殷勤,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郎潇潇低下头,扔了手里那一把树枝,只说:“没什么好说的,你也别再来了,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就这样吧。”
说罢便要离开。
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依然不懂得人间险恶。她去人族居住的地方转了很久,学会了一些从前不懂的人情世故,例如好聚好散。
只是她仍然不懂,总有些人真的能够对爱过的人挥刀相向。
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
意识到危险的时候,身边的塔尼斯飞奔而出,闪电一般扑向了身后的男人。
与此同时,远处又跑来了另一头狼。
那狼四肢强壮有力,犬牙锋利无比,只是这样奔跑着就能带来骇人的压迫感。
它越过郎潇潇和塔尼斯,凶狠地扑到了萧齐真的身上。
下一刻,身后便传来了牙齿撕裂异物的声音。
郎潇潇无暇顾及身后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她在寻找……寻找那头狼的主人。
不远处,郎卅正举着自己的斗篷罩在谢芷清的头顶。
“好热啊。”谢芷清不愿意,用手指戳戳他的腰,说,“不要捂着我。”
郎卅睁着眼睛胡说八道:“不是热不热的事,阿忒斯去泥里滚了一圈,脏得很,不想让你看见。”
“……”谢芷清有点无语,“洗个澡就好了呀。”
郎卅道:“你不知道,阿忒斯是一个非常有偶像包袱的狼,它不能接受让你看到这个样子,非要让我把你捂起来。”
谢芷清:“?”
小皇子直觉郎卅在撒谎,可又实在挣脱不开——好吧,其实也并不怎么想挣脱。
被郎卅这样用披风罩在下面,确实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
谢芷清装模作样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安心窝在狼王怀里,被他牵着走在回家的路上。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了阿忒斯的脚步声。
头顶的披风终于被扯下,谢芷清回头看看,阿忒斯果真一身水渍。
它蹭蹭谢芷清的裤腿,把他的鞋子都打湿了。
“以后不要去泥里打滚喽,阿忒斯。”谢芷清弯腰摸摸它的头,说。
阿忒斯点点头,又用耳朵碰碰他的裤子,表情十分柔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54
两个人带着阿忒斯回了家, 然而刚走进家门,房间里的芙芙突然发了疯。
它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兔毛全部竖起, 满脸惊恐地盯着门口。
阿忒斯:“……”
它自觉主动地退了出去, 低下头嗅嗅自己身上。
郎卅也有点尴尬,赶紧回头小声对阿忒斯说:“你再去洗洗, 肯定是身上还有血味。”
阿忒斯蔫头耷脑地走了。
谢芷清忙着安抚发疯的小兔子, 没有留意到阿忒斯。
他小跑着过去, 把芙芙从笼子里放出来抱在怀里,温声安抚道:“芙芙怎么啦?是不是饿了,还是想出去玩啊?”
他抱着小兔子,低头用嘴唇碰碰芙芙的长耳朵, 右手手指按按它的头顶, 动作轻柔又小心。
芙芙在他的安抚下很快恢复平静,它同它的主人一样温顺柔软, 很快便软趴趴地钻进谢芷清怀里, 用耳朵拱着他的脖子。
谢芷清怕痒, 笑了几声。
郎卅拎着阿忒斯出门,给它指了个方向, 让它再去洗洗身上的血腥味。
回来时正巧看到这个场景。
他的小皇子怀里抱着毛绒绒的小兔子,脸上尽是温柔。
谢芷清本就性子柔软,现在肚子里揣上了小宝宝, 整个人看着更加温和。
现在这副抱着小兔子的样子,竟真的有了几分母爱。
郎卅看得心里一热, 走过去从身后拢住他。
谢芷清“哎哎”着躲开, 一边笑一边往床边走去。他说:“不要捣乱!大灰狼离我们小白兔远一点!”
郎卅把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 无赖道:“我们大灰狼就喜欢黏着小白兔。”
谢芷清转过头去偷笑几声, 也用额头蹭蹭郎卅。
后来他们头靠着头坐在床头。
谢芷清怀里还抱着芙芙。小兔子可能是真的害怕了,躲在谢芷清怀里一直不肯出去。它时不时用长耳朵勾着小主人的手指,始终撒娇耍赖不肯离开。
谢芷清本就爱惜它,见状更加舍不得松开。他把小兔子抱得更紧,自己则靠着身边的狼王,同他小声说着话。
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尽是些无聊的琐事。然而再无聊的事情,落在相爱的人口中,好像都变得有趣起来。
谢芷清和郎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靠在狼王胸前,那人说话时胸膛的起伏顺着耳朵传进了小皇子心里,酥酥麻麻的。
谢芷清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小兔,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居然慢慢泛了红。
小兔子被他猛地一抓,又吓了一跳,抖抖耳朵向他表示不满。
然而谢芷清视线飘忽,他低头看了一眼芙芙,又把小兔子按进了怀里。
皮肤上莫名其妙的热度终于传到了郎卅那里。他用手背碰碰谢芷清的脸,疑惑问道:“走出汗了?这个天气不至于吧。”
狼王勤勤恳恳听从孙太医的嘱托,立刻问道:“是不是衣服太厚了。”
只见谢芷清摇摇头。
郎卅再仔细看去——
哦,原来谢芷清是在脸红。
小皇子总有些七转八转弯弯绕绕的小心思,郎卅很难明白,每次察觉到时都只能笨拙地主动询问。
好在谢芷清一向坦率,即便心中羞涩,也愿意向爱人坦诚说出。
他又抱紧芙芙,抬起眼睛看着狼王,小声说道:“我……我……”
谢芷清的脑袋快要低到胸口,说话声音几不可闻:“我之前曾经幻想过,以后、以后……以后如果宝宝出生了,我们应当就是这样的吧……”
郎卅没有立刻明白,视线落在小皇子身上转了好几转,才忽然茅塞顿开。
谢芷清怀里抱着小兔子,身体蜷缩着靠在自己怀里。
他抱着宝宝,自己则抱着他,一家三口用这样亲密的姿势依偎在一起。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空间,只有他们。
郎卅心中一动,收紧双臂更用力地抱紧谢芷清。
芙芙再也受不了两个主人没完没了的“挤压”,它从谢芷清怀里跳出去,一会儿便跑没影了。
郎卅顺势换个姿势,松松压在谢芷清身上——当然,狼王再着急,还是会小心避开谢芷清的肚子。
他低头轻啄着谢芷清的脸颊,看着小皇子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扩大。
他碰碰谢芷清的唇角,低声道:“以后宝宝出生了,我就这样抱着你们。”
谢芷清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羞涩笑笑,伸出手臂环住郎卅的脖子。
轻柔的吻随后落下。他们浅浅地亲吻着,在唇齿交接间小声交换着对未来的希冀。
说他们的宝宝,说以后一家三口的生活。
迷迷糊糊间,谢芷清听到郎卅低声叹气。
狼王说:“宝宝还没有出生,宝宝的阿娘就把以后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家里啊,快没有本王的容身之处了呀!”
谢芷清笑着亲他的下巴,含糊道:“哪有……狼王和宝宝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郎卅也不再逗他,侧过头去主动加深这个吻。
外衣被逐一剥落,谢芷清面上的酡红更加明显,说话时的语气都带上了水气。
郎卅自身后抱着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揽在他的腰间。
他舔吻着谢芷清的耳朵,却又偶尔在小皇子的耳边说上几句话。
敏感的部位被反复触碰,谢芷清抓紧郎卅遍布狼纹的手臂,指尖都泛了白。
亲吻和爱抚都那样柔和,可郎卅又分明知道,自己明明恨不得现在就吻遍他的全身。
过后,谢芷清揉揉眼睛,半躺半坐靠在床头。
小皇子折腾累了,连揉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郎卅给两人简单擦洗过身体后,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陪谢芷清睡了一个迟到太久的午觉。
然而谢芷清困归困,觉可是一直都没睡好。
他在床上这里动动那里动动,老半天都没睡着。
郎卅碰碰他的脸,担忧道:“怎么了?”
“……”谢芷清脸色很不好意思,眼睛眨了眨,小声嘀咕道,“……他好像在动。”
“什么?”郎卅没听清,“谁在动?”
话音刚落,狼王忽然明白了。
他故作镇定地问:“你是说,宝宝在动?”
其实已经紧张到吞口水了。
谢芷清迟疑着点头。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有些无法确定,“我……我不能确定。”
郎卅从床上坐起来,清清嗓子,说:“我我我听听看。”
说着便趴下身,耳朵贴到谢芷清的肚子上。
然而听了很久,小皇子的肚子始终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谢芷清失落道:“大概是我的幻觉吧……”
郎卅连忙安抚道:“不一定,我记得孙太医说,四个半月之后,确实是会有胎动的可能了。说不定就是刚刚动了一下,你察觉到了。”
谢芷清仍然难掩失落,“哦……”
郎卅摸摸他的手,安慰道:“好啦,别想这些——”
剩下半句话没说完。
谢芷清肚子里的宝宝不知是伸出了小拳头还是小脚丫,总之是不老实地动了动。那动作隔着肚皮,挥到了郎卅脸庞。
郎卅:“……”
他蹭地起身,和谢芷清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谢芷清先反应过来。他激动道:“他、他、他……他是不是在动,他是不是在动?!”
“……”郎卅也已经无法假装淡定,他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是,宝宝在动……”
谢芷清又一次被巨大的快乐淹没。他扑到郎卅身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欣喜叫道:“宝宝在动!我终于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郎卅赶紧接住他。
狼王像是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神色呆愣着。他只是沉默着抱紧谢芷清,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再睁开双眼时,郎卅竟然觉得自己的视线一片模糊。
他贴着谢芷清的额头,嘴唇不住地吻着他的鼻尖,语无伦次道:“嗯,他在……我也感觉到宝宝的存在了。”
谢芷清心里藏不住事,察觉到了胎动后立刻穿好衣服下床,想要告诉孙太医这件事。
然而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阿忒斯站在不远处。
他都忘了,完全没留意到阿忒斯方才的举动,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它没跟自己回家。
谢芷清朝远处的大狼招招手,欢喜地唤它:“阿忒斯,快来呀!”
阿忒斯甩着尾巴飞奔而来,在距离谢芷清两三米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它慢慢凑近谢芷清,用耳朵蹭蹭他的肚子。
谢芷清笑眯眯摸摸它的头顶,道:“以后、以后……以后小狼宝宝,阿忒斯要照顾好它呀……”
阿忒斯神情肃穆。它蹭蹭谢芷清的靴子,在他身边温顺地趴下。
*
另外一边,郎潇潇正赶着马车离开草原。
……她还是出手制止了阿忒斯的致命一击,给萧齐真留了一条性命。
她会手下留情,哥哥可不会。她稍微安抚住暴怒中的阿忒斯,转而对塔尼斯打个颜色,让它先把萧齐真弄走,自己则留下来,对阿忒斯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她说:“我之前说了会留他一命,我不想食言。但我保证,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放过他。”
阿忒斯不会留情,下嘴的部位几乎都是致命的,即便留下一条命,也未必还能活多久。
郎潇潇找了辆马车,亲自把萧齐真送到他的国家。
她把人放在边境的入口,又让塔尼斯去找一些骈阳国的守卫过来。自己则把人拖出来放到一旁。
那人已经陷入昏迷,完全无法再对郎潇潇的话产生任何反应。
但郎潇潇还是低声对他说:“你不是个好人,应该受点罪;我觉得你罪不至此,但我还是做了,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从怀里掏出几瓶伤药丢到一旁,便离开了。
临走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却好像发生了许多。她的爱情,她爱过的齐哥,那些爱过的回忆依然鲜活,只是如今再看,竟只浓缩成了这样一副破败的景象。
不远处塔尼斯已经回来了。它飞快地奔到郎潇潇身边,同她一起走在返程的路上。
郎潇潇拍拍它的脑袋,高声道:“走啦!狼族的公主要回家啦!”
骈阳的边境离狼族很近,他们回到草原时,刚巧碰到了谢芷清。
郎潇潇老远就冲他招手,跳着说:“小清儿,我明天再出去给宝宝买玩具呀!”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久等
第55章 55
谢芷清同郎卅出门去找孙太医时, 正巧碰见郎潇潇回家。
郎潇潇最近迷上了给谢芷清的宝宝买东西,从各种玩具到小衣服小鞋子,一应俱全买了个够。
她跑着过来找谢芷清, 问道:“你们出去呀?去哪里?”
被郎卅瞪了一眼, 又立刻老实了。
谢芷清已经习惯这兄妹俩的相处方式,闻言也只是笑着戳戳郎卅的胳膊, 道:“去找大夫。”
郎潇潇紧张起来, 连忙问道:“找大夫?小清儿, 你怎么了!”
她咋咋呼呼的,郎卅听着都觉得头疼。他揉揉太阳穴,道:“就是例行检查,你别咋呼了。”
谢芷清腼腆地笑笑, 用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柔声道:“……我刚刚,觉得宝宝好像动了……”
“什么?”郎潇潇双眼圆睁, “什么?!”
她一路跟着谢芷清, 也要去孙太医那里, 路上被郎卅虎着脸赶了好几次都不肯离开,非要嚷嚷着“我是宝宝的姑姑, 我也要看宝宝”。
郎卅无奈,只能让她闹腾着跟到孙太医那里。
*
谢芷清平日身体不错,除了常规检查之外, 很少主动来找孙太医。今日见他们一行三人同时前来,孙太医心里还有点发怵, 生怕他们家小皇子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想到, 小皇子居然嗫嚅着说:“……刚刚、刚刚……刚刚, 就是, 宝宝、宝宝好像、好像……踢我了。”
短短几句话,磕巴了老半天才说完。
“我还以为怎么了!”孙太医道,“真是让老夫好一通紧张!”
他冲谢芷清招招手,让他坐下,细细摸了一把他的脉象,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
“马上就五个月了,”孙太医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道,“偶有胎动,是正常现象,不必过分惊慌。”
谢芷清羞愧道:“是……是我太少见多怪了。”
只是很快他又激动起来,小声问道:“那……宝宝动得多一点,是不是说明他性子活泼些呢?”
“……”孙太医无奈道,“没有关系!”
“哦,哦!”谢芷清讷讷应道。
之后,孙太医又开了些药交给郎卅,让他照着方子提前准备。
把这药方递给狼王的时候,孙太医多嘴问了一句:“三皇子怀孕至今,似乎没有太多不良反应?”
郎卅认真想了想,道:“确实,除了一开始嗜睡之外,没再见他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孙太医道:“挺好的。看来确实是男女有异,希望三皇子一直这样顺顺利利,平安生产。”
之后,便打发郎卅离开了。
不过……
狼王捏着这几页药方子,心思又有点飞了。
谢芷清没有太多强烈的不良反应是真,只是……还是有些别的反应的。
郎卅清清嗓子,眼神恍惚着飘了飘。
谢芷清于情爱方面一窍不通,被掳来草原和亲后,遇见的又是这么个半开化的族群。很多东西他不会表达,也真的不懂。例如……他只会用热来形容突如其来的情.欲。
先前一次两次的,郎卅还十分惊慌,以为谢芷清真的哪里不舒服。时间长了,郎卅慢慢明白了,原来这个“热”,不是通常说的那种“热”。
方才孙太医问起“不良反应”时,郎卅忽然想到了这个。
但……很明显,这不是“不良”反应。对郎卅来说,这个反应,还他妈挺好的……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谢芷清出声问道,“走啦。”
郎卅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两人出门的时候,郎潇潇还等在门口。
郎卅顺手把药方丢给她,道:“找人去买药。”
郎潇潇疑惑着接了过来,草草看了一眼之后揣进了怀里。
三人在路口处分了手。
郎潇潇超那两人道别:“哥,小清儿,我走了啊。”
她摸出怀里那几页纸,冲他们挥了挥,说:“我、我去,呃,我去搞这个东西!”
谢芷清心里直打鼓。他拽拽郎卅的袖子,小声道:“潇潇搞得定吗?”
“……”郎卅心里也不太确定,闻言硬着头皮说道,“你别给我弄丢了啊!”
郎潇潇嘿嘿一笑,道:“保证!”
之后她又溜到谢芷清身旁,眼睛盯着他的肚子,脸上难得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她说:“小清儿,刚刚你们和大夫说的话,我偷听到了!宝宝……宝宝会动了呀?”
她满脸期待,表情甚是欢喜,“宝宝动起来是什么样呢?下次他再动,可以让我也摸摸吗?”
“……”郎卅骂道,“你变态吧。赶紧去抓药!”
郎潇潇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谢芷清看着这幕,偷偷笑了。
他清清嗓子,对郎卅说:“怎么可以当着宝宝的面骂人呢。”
郎卅:“?”
谢芷清无辜地看着他。
真的十分无辜,又用微微凸起的肚子很无辜地撞撞他的胳膊。
郎卅:“……”
威风凛凛的狼王被这一个小动作整得无可奈何。他背着手,气得原地转圈,最后无奈地看看天空,笑着叹了一口气。
“唉!”郎卅揽过谢芷清的肩膀,笑道,“气死我啦!”
谢芷清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两只手抱住狼王的腰,钻进他的怀里。
日子平淡地过了几日。
开春了,天气越来越暖和,谢芷清摘了帽子、手套和围巾,整张脸清清爽爽地露在外面。
郎卅也和之前一样,无事的时候都会陪在他身边。
郎卅确实如之前所说,开始慢慢将狼族的事物交给郎潇潇去管理。只不过……
坦白说,谢芷清十分怀疑郎潇潇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她至今都没明白郎卅近来总是使唤她做这做那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几次向谢芷清打听郎卅是否还在跟她生气。
她恐怕以为,这些是郎卅气急之下想到的惩罚她的办法。
谢芷清:“……”
不过,这些也不是谢芷清需要担忧的事,他偶尔听郎卅抱怨几句,还觉得蛮有趣的。
一眨眼,谢芷清肚子里的宝宝已经五个半月大了。
宝宝很活泼,在谢芷清肚子里一直乱动。他又很淘气,谢芷清“摸”他的时候,他动作就轻轻的,郎卅想“摸”一下,他就开始拳打脚踢。
郎卅道:“还没出生就会看人下菜碟,真是的。”
谢芷清只倚着他的肩膀笑。
又过了几天,闲散狼王终于有了工作,不得不出门了。
具体什么事情郎卅没明说,只是很罕见地一大早就出门了。
傍晚他回来时衣服上带着一大片鲜血。
春天衣服单薄,总不能拖了外衣赤着上身回来,郎卅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带着这片血迹回了家。
他推门进去,在谢芷清焦急开口前抢先说:“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我没事。”
谢芷清仍然担心不已,紧张道:“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郎卅说:“这两天一直有人说,在边界处看到了……老虎。我今天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把自己沾血的衣服脱掉,露出精瘦的上半身。也顾不上找衣服,先把谢芷清锁进怀里,安慰道:“我真的没事,身上的血是因为救了两个小狼,一个没留神溅到身上了。”
谢芷清摸摸他的脸,说“好”,耷拉下来的眉眼这才舒缓了些。
“连续好几天了,每天都有人说见到老虎了。”安抚好了谢芷清后,郎卅继续说道,“这几天伤了不少人,他们没办法了,只好让我来处理。不过我今天找了一天也没找见,过两天还得去看看。”
谢芷清听到这话,秀气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他忧心忡忡道:“很危险吧?”
郎卅刮刮他的鼻子,说:“还好。我很厉害的!”
谢芷清半信半疑却又无可奈何。他圈住郎卅的脖子,靠着他的肩膀,不说话了。
不过谢芷清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之后郎卅确实又出去了几次,不过再没受过伤。
奇怪的是,那只老虎似乎也消失了,许久都没再出现,也没再有人提起。
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小小的插曲,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
时间长了,谢芷清和郎卅都慢慢淡忘了这件事。
*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着。
生活好像一如往常,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比如说,大家都在默默准备着,焦急等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诞生的狼宝宝。
孙太医说,谢芷清的状况毕竟异于常人,未必会到十个月才生产。根据脉象,大抵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少,因为下一章要……(对手指)
第56章 56
“这一两个月……?”谢芷清呆呆重复着, “这一两个月?”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如今的肚子确实已经很明显了,即便穿着宽松的斗篷也无法遮掩。可到底才刚六个月,谢芷清根本没有想过宝宝会这么快诞生。
他一下子慌了。
还是郎卅揽着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不怕, 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别的不必操心。”
谢芷清眨眨眼睛, 按下自己心中的焦虑, 笑着点了点头。
狼王在背地里偷偷下了小命令, 不允许任何人用快生产的事情吓唬谢芷清,也不许他们再多嘴询问谢芷清的状态,避免又让小皇子心生焦虑。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只能在暗地里偷摸着进行。
转眼间,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一半。
这天中午, 鹿灵灵来找谢芷清, 说是先前他们出去买的花籽终于结出花骨朵了。
这几包花籽可把鹿灵灵折腾惨了。
草原这个土地,种点蔬菜已经十分勉强, 花这样需要悉心照料的东西, 实在很难种活。
这么多月过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开出花骨朵。
鹿灵灵激动坏了,赶紧让谢芷清来看, 就怕之后照顾不周,这花骨朵又蔫了。
谢芷清笑眯眯地跟着她过去看。
花骨朵很小一个,却也能看出花朵的明媚。桃红色的小花瓣还没有完全张开, 只一小簇聚在一起紧紧抱着,倒是别有一番可爱。
谢芷清用指腹碰了碰, 问道:“什么时候能开花呢?”
鹿灵灵道:“说是五月份是盛花期!”
谢芷清眨眨眼睛, 指尖动了动。
五月份?那岂不是……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眼神飘忽着。
“哦, 哦,五月份吗?”谢芷清小声道,“那好哦。到时候开花了……你要告诉我呀。”
鹿灵灵连连点头说“好”。
谢芷清回到家时,郎卅也在。
狼王这几日神神秘秘的,总是时不时离开一阵子再偷偷回来。
谢芷清猜测他多半是去准备宝宝出生的事情,只是不好意思主动询问。
“回来了?”郎卅拨拨他的耳垂,问道,“去鹿灵灵那儿了?”
谢芷清说“是”。
郎卅偶尔不在家时,就一定会让阿忒斯帮忙盯着。后来宝宝月份大了,又担心阿忒斯到底是兽类,怕它控制不住伤了谢芷清,便只让它远远看着。
不过,如果谢芷清单独出门,阿忒斯必定会跟着。
谢芷清拍拍阿忒斯的脑袋,说:“有阿忒斯陪着我,你放心吧。”
郎卅点点头,也揉了一把阿忒斯的脑袋。
出去走了这一圈,谢芷清有点累了。他脱了鞋子坐到床上,又开始翻腾起宝宝的小衣服。
先前郎潇潇买了好些布料,隔几天就做一件,隔几天又做一件,不知不觉地,宝宝的衣服都能摞成小山了。
谢芷清把这些衣服拿过来展开,又一件一件叠好放回去,嘴里念叨着这件是什么年纪穿的,那件是什么季节穿的。
这样的活动基本每隔几天就要重新做一次,郎卅已经习惯了。他洗干净手坐到谢芷清身后,帮他一起叠着小衣服,再问问他今天出门的见闻。
然而……
谢芷清没说几句话,表情忽地变了。
他手里的动作蓦地停下,眉毛轻轻皱起。
他眨眨眼睛,右手碰了碰自己的肚子,之后扭头看向郎卅。
“!”郎卅也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立刻穿好衣服,道:“我去找大夫!阿忒斯,你——”
“哎——”谢芷清弱弱开口,他揪住郎卅的袖子,说,“我……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
谢芷清嘴巴微微张着,神情迷惑,表情倒实在没有痛苦。
他又用手摸了摸肚子,不知是在感受什么。
过了许久,他咬着嘴唇看向郎卅,小声说道:“郎卅,我、我……”
郎卅焦急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谢芷清迷茫道,“宝宝动得好厉害,我好像……快生了。”
*
狼宝宝的出生来得突然,好在大家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算手忙脚乱。
孙太医一行人赶到时,谢芷清躺在床上,额头一层薄薄汗水。
不知是谢芷清体质异于常人,还是小狼崽异于常人,总之谢芷清并未感觉到强烈的疼痛,他只是觉得肚子里的宝宝在一直翻滚,好像随时都要顶破肚子冲出来。
郎卅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向他的目光心疼又怜爱。他弯腰碰碰谢芷清的鼻尖,低声问道:“大夫来了。”
谢芷清点点头,小声说:“热。”
孙太医连忙拧了一把热毛巾递了过去。
温热的毛巾覆在前额,拭去了汗珠,留下暖暖的水意。
谢芷清攥着郎卅的手腕,用脸颊蹭蹭他的手背。
或许真的是应了郎卅原先说的话,狼宝宝还没出生就已经知道保护阿娘,整个分娩过程既没有剧烈疼痛也没有突然的意外,谢芷清只是一直觉得热,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没过多久,孙太医低声说:“好了!”
此时郎卅正在给谢芷清喂水,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转而对谢芷清说:“宝宝出生啦,小清儿辛苦了。”
他亲亲谢芷清的唇,干燥的吻从唇角一直印到额头。
刚喝过水的嘴唇湿润润的,双唇相触间又覆上了新的水意。
谢芷清有点累了,上下眼皮直打架,但还是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想看看宝宝。
郎卅稍微拦了一下,犹豫道:“……是狼。”
谢芷清茫然地“啊”了一声,疑惑看向郎卅。
郎卅低声道:“我怕吓到你。”
“不会。”谢芷清这才笑了,摇摇头道,“让我看看。”
声音柔弱又坚定。
郎卅从大夫那里接过狼宝宝,用自己的袖口给它擦了擦脸,抱到谢芷清面前给他看。
“是女儿。”郎卅说。
“那就不用想新名字啦。”谢芷清欢喜道,“就叫聆月。”
郎卅也笑了,凑过去碰碰他的额头。
谢芷清小心接过谢聆月抱在怀里。
刚出生的小狼崽还睁不开眼睛,灰白色的狼毛裹着她小巧的脸蛋,头顶竖着软趴趴的毛耳朵。宝宝皱着一张脸,要哭不哭地被谢芷清抱在怀里。
谢芷清伸手摸摸她的耳朵,又抬头看向郎卅。
他这一眼看得突然,狼王甚至没来得调整表情。四目相对时,郎卅视线里的心疼、怜惜、担忧混杂着满满的爱意,都从眼中倾泻而出。
谢芷清微微一愣,随后伸手碰碰郎卅微红的眼眶。
他抱着宝宝,靠进郎卅怀里。
谢聆月像是感受到了温暖,伸出手碰了碰谢芷清的脸。
小狼崽的肉垫没有指甲,软乎乎地贴着谢芷清,他低头看了一眼,捏住她的小爪子,皱着鼻子道:“爪爪好黑啊!”
郎卅笑了。他的胸腔微微振动着,低沉笑声从头顶传来。
谢芷清抬头望去,狼王也正看着他。
他抱着谢聆月,又被郎卅紧紧抱在怀中。
他的怀里抱着一条新的小生命,他的头顶是比天地更广阔的胸膛。
谢芷清闭着眼睛,想,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时刻了。
*
虽然过程并不辛苦,但到底还是累了。
没过多久,谢芷清困意上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郎卅从他怀中抱走谢聆月,说:“小清儿,之后……可能有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小聆月了。”
谢芷清明白,现在就要去安排谢聆月的智化了,这过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期间不能被外力强行打断。
他心中思念,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说“好”。
郎卅揽住他,将他和宝宝一起搂进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再后来,谢芷清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见到了许多人。
他梦到自己还是个圆滚滚的小豆丁。
那时候父皇和皇长兄时常看着他叹气,目光痛苦又无奈。他跑去问芷风,却发觉旁人看芷风的目光更加复杂。
他一点点抽条,个子开始长高。后来,他又有了妹妹。
芷月软乎乎的,被嬷嬷们用红色的小被子裹着,脸蛋粉扑扑。
后来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与寻常男子不同,也终于明白了小时候父兄看向他时的复杂目光都包含了些什么。
他把那些迷茫、不解、困惑全都埋在心里,做一个只会传递快乐的皇子。
再后来,他要成亲了。
这婚事明明是他自己应下的,可他心里的恐惧又比谁都多。
“哥哥,狼族是什么样的呢?他们会吃人吗?”他问谢芷风。
谢芷风摇摇头,安慰他:“不会的。”
他离开了家,离开了安渝。
在狼王的坐骑上回头看的那最后一眼,他看到了父皇和皇长兄的无奈,看到了公主的悲伤,和谢芷风的一滴眼泪。
然后……
这场漫长的梦像一条长长的隧道,谢芷清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尽头。
恍惚间他发现这隧道的两边居然种上了红色的花,只是这花还未盛开,只有小小几个花骨朵。
他觉得新奇,怎么会有人用花骨朵做装饰呢?
他继续往前走着。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的异族男人。
他的头发很长很黑,后脑垂着几根极细的麻花辫。他的肩膀宽阔,手臂有力,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轻轻晃着。
那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回头看向谢芷清,笑着冲他说:“你来啦,宝宝正在找你呢。”
他把手里的东西举给谢芷清看——
是一个粉嫩漂亮的女娃娃。
谢芷清接过宝宝,又被那人拽着手臂拉入怀中。
“怎么这么慢?”那人说着,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响亮的亲吻。
谢芷清看看怀里的宝宝,又抬头看看他。
那人英俊非凡,乌黑瞳仁中映着的全是谢芷清。
谢芷清目光闪烁。他搂紧怀里的宝宝,又环住那人的肩膀,眼眶湿润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来晚啦,郎卅。”
*
谢芷清睡醒时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一片漆黑,唯有房间内点着一盏小油灯。灯光并不明亮,在这样的深夜里却显得十分温暖。
郎卅视力那么好,根本不需要油灯来照亮。但他还是点了灯,等待谢芷清醒来。
谢芷清看着那盏小小的油灯,心里暖呼呼的。
他撑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来,还未出声,屋外立刻传来了脚步声。
“醒了?”郎卅端着小水壶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芷清摇头,说:“没有,就是困。”
“再睡一会儿。”郎卅摸着他的脸,语气极尽温柔,“孙太医说,虽然过程一切顺利,但还是要好生休养。这些日子我陪着你,我们好好休息。”
谢芷清细细地看着他。他的视线从郎卅的眉眼一直落到下巴,视线干净又清澈,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
他鲜少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别人,郎卅心生疑惑,碰碰他的手腕,问道:“怎么了?”
谢芷清没回答,只向他伸出双手,抿着嘴小声道:“要抱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57
谢芷清伸出双手, 向郎卅说:“要抱着。”
他脸颊微红,双眼湿润,神色慵懒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爱意。
郎卅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填满了。
他揽着谢芷清的腰, 将人拥入自己怀中。
谢芷清闭着眼睛靠着他, 额头能隐约感觉到郎卅的呼吸,耳边又能清晰听到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
他环住狼王的腰, 道:“我刚才做梦啦。”
郎卅吻着他的头顶, 问道:“梦到什么了?”
谢芷清说:“梦到我走了好久好久的路, 去找你和宝宝。”
“那一定是假的梦。”郎卅说,“我不会让你走很远的路来找我的。”
谢芷清从他怀里抬起头,明亮的双眸注视着他。
油灯把狼王的脸庞也映成了昏黄的暗色,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坚定。
谢芷清耳根愈发热了。
他又把自己埋进郎卅怀里, 小声应了一句, 很快又急急说道:“也不全是假的!我们三个人都是真的!”
郎卅闷闷笑了几声,说:“对, 我们一家三口都是真的。”
他脱去自己的外衣, 又灭了油灯, 躺到床上同谢芷清面对面躺着。
两人前额相抵,鼻间皆是彼此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 谢芷清问道:“宝宝呢?已经去安排智化的事情了吗?”
郎卅点头,说“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小清儿, 要有心理准备,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在我们身边。但我们可以去看她, 随时都可以。”
谢芷清慢慢地点了点头, 说:“我知道, 可能要好几个月, 对吗?”
“嗯。”郎卅道,“阿忒斯会一直守着,有事情会及时过来告诉我们。”
他用手掌抚摸着谢芷清的脸蛋,道:“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就在这,一直陪着你。”
谢芷清覆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笑着说“好”。
他还是困,说了没一会儿话,便又睡着了。
说起来,谢芷清实在幸运。怀孕的时候只有嗜睡这一个反应,宝宝出生的过程没个病痛,后面的恢复期也依然只是嗜睡。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他断断续续睡了两天,第三天才完全清醒。
那天中午吃饭时,谢芷清捧着脸坐在桌上,说:“总觉得宝宝还在肚子里——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郎卅敲敲他的脑袋,说:“你就是想去看聆月。”
谢芷清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
郎卅捏着他的脸好一通搓揉,说:“行,我问问安排,今天趁他们休息的时候,我们去看看。”
“好!”谢芷清连忙欢呼道。
虽说知道有智化这个过程,可先前只是提起,谢芷清始终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
路上郎卅问他:“还记得聆月刚出生的样子吗?”
谢芷清回忆了一番。
谢聆月出生那日,虽然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可宝宝的样子他可记得非常清楚:皱巴巴的小脸与人类婴儿无异,只是小脸蛋周围裹着的一圈灰白狼毛,还有……
“黑爪爪。”谢芷清皱皱鼻子。
“……”郎卅又无语又好笑,“狼的肉垫都是黑的!”
“我知道,”谢芷清对手指,“可是粉肉垫很可爱嘛……算啦,黑爪爪更威风!”
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便走到了为谢聆月安排智化过程的那间小房子。
谢芷清停下脚步。
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小狼崽的低声嚎叫。
他担心影响谢聆月的智化,只在窗外偷偷往里面看。
宝宝的五官好像长开了一点点,眼睛能睁开了,只是总是睡着,脸蛋也不再皱巴巴。她长了一点头发,脸旁边的绒毛几乎全都褪掉了。
“光看脸,已经完全是个人类宝宝了……”谢芷清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智化的过程吗……”
“尾巴也短了一点,”郎卅从身后拥住他,道,“耳朵也看不到了。聆月最后一个消失的狼性特征,搞不好就是黑爪爪。”
“……”谢芷清双眼睁得圆溜溜,一个没忍住,笑出来了,“黑就黑啦,黑爪爪也很可爱!”
他又趴到窗子上,自言自语道:“好想捏一下……”
这时候,在门口兢兢业业站岗的阿忒斯走过来,叼住了他的裤腿。
谢芷清低头看他,问:“怎么啦?”
郎卅翻译道:“说是今晚休息,可以进去看宝宝。”
说完这句,郎卅又补充道:“可以捏捏聆月的黑爪爪。”
“你好烦!”谢芷清鼓着脸瞪他。
嘴上一直拿“黑爪爪”说事,实际摸到的时候还是爱不释手。
谢芷清弯腰抱起谢聆月,用脸颊蹭蹭她的头顶,欣喜道:“小耳朵还在!虽然看不到,但能摸到!很柔软很可爱!”
他又腾出一只手,捏捏谢聆月的右……爪。
黑色肉垫自然分开,毛发厚实柔软。谢芷清碰了又碰,爱不释手。
他把谢聆月的小爪爪贴在脸旁蹭着,脸上满满都是喜爱。
后来,谢聆月醒了。她睁开双眼,看着谢芷清。
谢芷清屏住呼吸。
宝宝的眼睛最是清澈干净,不沾一丝杂质。她看着谢芷清,乌黑圆眼同他如出一辙。
片刻后,她动了动自己的爪爪,轻轻贴着谢芷清的脸颊。
她看着谢芷清,咯咯地笑了。
谢芷清的心都快被她融化了。
他抱紧怀里的小婴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连空气都是甜的。
这时郎卅从背后将他们两人一起拥进怀里。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郎卅笑着说:“我们家的大可爱抱着小可爱。”
过了一会儿,谢芷清又开始给谢聆月穿衣服。
“宝宝穿漂亮的小衣服啦。”谢芷清把宝宝的黑爪爪塞进袖子里,又把头顶的小帽子给她戴上。
他把谢聆月放在小小的婴儿床上左右看了看,又把帽子拿了下去,伸手摸摸她的头顶,道:“帽子还是不戴啦,把小耳朵露出来,更可爱!”
郎卅笑着站在他身后看着,时不时过来帮他整理谢聆月的衣服。
谢聆月穿着那件绣着三只金色蝴蝶的衣服。裁缝把这块布料裁剪得很巧妙,最大的那只蝴蝶正正好绣在衣服的前胸,剩下两只稍小一点的,一只在左手袖口,一只在脑后的帽子上。
谢芷清越看越喜欢。
这时,阿忒斯叼着一个东西,甩着尾巴殷勤地跑到谢芷清面前。
谢芷清低头一看——哦,是之前阿忒斯辛辛苦苦给宝宝做的窝。
当时阿忒斯知道人类宝宝睡床不睡窝的时候,还伤心了好半天。
郎卅用膝盖踢踢它,说:“哟,又过来邀功了?”
阿忒斯不理他,只甩着尾巴看向谢芷清。
谢芷清弯腰,捡起那个柔软的窝放到房间角落,说:“那,等之后给小狼崽睡?”
阿忒斯点点头,满脸开心。
说起小狼崽,郎卅忽然想到一件事。
“它还没有名字呢。”郎卅用拳头捶着手心,道,“之前只想着给聆月起名,把它忘了。”
说着他看向谢芷清,问道:“起个什么名字?你读书多,你来。”
谢芷清磨蹭着走到他身边,说:“要不……你来?我也不懂你们这里起名的习惯。而且……”
谢芷清低头看看脚尖,慢慢说着:“聆月的名字是我起的,小狼宝宝的名字……你来起吧。阿爹来起。”
郎卅的手指动了动,喉头一阵酸涩。
谢芷清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两句简单的话就能让他心潮澎湃。
郎卅喉结一滚,停顿片刻后走到他身边摸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好……我想想。”
谢芷清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垂下头说“好”。
之后两人又给谢聆月温了些牛奶喝。
草原最不缺的就是牛羊,郎卅热了满满一大碗,生怕饿着宝宝似的。谢芷清嫌弃地皱着脸,又找了个小碗倒了一些出来,吹凉些喂给谢聆月。
谢聆月喝得很开心,一直用爪爪拍着谢芷清,嘴里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不过,两人没和宝宝待太久,狼族的几位长老就回来了。
谢聆月的智化过程又要开始了。
谢芷清叹了口气——实在是不愿意和刚出生的女儿分开。不过智化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总归还是更重要些。
他低头亲亲谢聆月的鼻尖,小声道:“聆月乖,我和……我和阿爹等你回家。”
声音很小,但还是传进了郎卅耳中。
他抚着谢芷清的背,也弯下身子。他单手撑在谢聆月的小床上,另一只手揽着他的小皇子,对他们的宝宝说:“阿爹阿娘等你回家。”
谢芷清悄悄凑过去贴着他的脸,心中满满都是幸福。
临走前谢芷清又把宝宝衣服上的小帽子戴上了,说是宝宝的小耳朵太可爱,不给别人看。
郎卅:“……”
他胡乱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道:“走了!”
宝宝刚出生就没待在他们身边自然很遗憾,却也在别的方面有了一点点好处。
比如……
两人才刚离开,郎卅便拐着谢芷清去了之前那处小温泉。
宝宝不在身边,倒是可以做些没羞没臊的亲密事。
谢芷清坐在郎卅腿上,双目微闭,脸颊泛红。他环着郎卅的脖子,口中偶尔发出几声承受不住的鼻音。
只是这个吻还没来得及再深入一些,郎卅便把他放下来,自己背过身去不知在鼓捣什么。
谢芷清揉揉红肿的嘴唇,疑惑地盯着他的背。
只见郎卅两手撑着大腿,一副全身上下都在用力的模样。
“?”谢芷清更疑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郎卅终于放松身体。他转过身,冲谢芷清招招手,然而表情实在谈不上友好。
谢芷清谨慎地靠近他,被一把拥入怀中——
“耳朵我也有!”郎卅拉起谢芷清的双手放在自己头顶,咬牙切齿道,“小耳朵我也有!摸!”
谢芷清在他怀里闷笑,之后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大胆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58
狼王实在对小耳朵耿耿于怀, 整个下午都在碎碎念着谢芷清。
他啃咬着谢芷清的耳垂,嘴上明明在做坏事,还要装出一副无辜又委屈的姿态。他在谢芷清耳边轻声问道:“我明明也有耳朵, 怎么不见小清儿喜欢?是不是夫君的耳朵不够软?”
谢芷清窝在他的颈窝小声啜泣着, 根本无暇回答。他只能摇摇头,示意狼王不要再讲了。
郎卅却偏要刻意歪曲他的意思。
“摇头是什么意思?”郎卅明知故问道, “哦——我懂了, 小清儿不喜欢软绵绵的东西, 是吗?”
郎卅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谢芷清小巧的下巴,让他不得不仰着头看向自己。他摩挲着谢芷清红肿的唇瓣,目光沉沉,道:“更喜欢硬的, 是吗?”
谢芷清呜咽一声, 往他怀里靠得更深。
最后,谢芷清筋疲力尽地跌进小温泉中。他手脚绵软, 两颊酡红, 脖子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吻痕。
他怀孕的这段期间, 郎卅真的把这里好好修整了一番。头顶搭了棚子,周围也做了装饰, 总算不是露天的了。
小皇子的羞耻心被好好地照顾了一下,总算可以毫无顾虑地下水。
他把下巴都埋进水里,只露出眼鼻, 盯着郎卅的背后看着。
郎卅太可恶啦!谢芷清拳头都捏了起来。
此时狼王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整理两人的衣物,却也感受到了背后那道怨念的视线。
他把两人的衣物叠好, 回头冲谢芷清无辜一笑。
神情十分疑惑, 似是当真不知道谢芷清在闹什么别扭。
谢芷清:“……”
他又沉进水里, 怂怂地避开狼王友善的眼神。
随后, 郎卅也跳进水里,抱着谢芷清赤.裸的身体,又吻住了他的唇。
温暖的温泉水竟都没有亲吻炙热。谢芷清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全身都滚烫。
圈住郎卅脖子的双臂露在外面,薄薄的温泉水珠覆在他的手臂上面,清澈又透明。
白皙手臂不断收紧,谢芷清紧紧抱着郎卅,仰头接受着狼王的亲吻。
他抓着郎卅的肩膀,指尖微颤,连手背都印上了暗色的吻痕。
水面上冒着雾蒙蒙的水汽,温泉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过了好久才恢复平静。
天气暖和些了,换上薄薄的单衣也丝毫不会觉得寒冷。两人只穿着松垮的中衣,坐在温泉池子旁边继续说着话。
郎卅枕在谢芷清腿上,手里攥着他的手指,耳朵还要贴在他的肚子上。
谢芷清觉得不好意思,用指腹戳戳他的脸,说:“宝宝都出生了,你还听什么呢……”
郎卅闭着眼睛说:“听听看有没有藏着第二个宝宝。”
谢芷清赶紧去捂他的嘴,气道:“郎卅!不要乱说!”
郎卅的笑声被捂在嘴里,闷闷的。
笑过之后他拉下谢芷清的手,低声说:“逗你的。生一个宝宝都这么辛苦了,哪舍得再让你生第二个。”
他亲吻着谢芷清细嫩的手指,时而在他指腹上啃咬两下。他看向谢芷清的神色温暖,带着几分细看过去才能看到的心疼和怜惜。
谢芷清抿着嘴笑笑,没有回答。
他的长发带着几分湿意,松松地散在胸前,被郎卅捉在手里把玩。
乌黑发丝在狼王的手指上绕了几圈又散开,发尾的丝丝水意全都蹭在他的手指上,冰冰凉凉,很舒服。
郎卅抬头看看谢芷清——
小皇子仪态甚好,哪怕现在只穿着中衣坐在地上,也挡不住骨子里那股清丽贵气。
他垂眼看着郎卅,眉眼温润。然而眼神每每错开时,飘忽的视线又那么勾人。
郎卅看得心动,他撑着地面起身,右手托住谢芷清的脸颊,深深地注视着他。
实在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一张脸。
郎卅的视线实在太过露骨,谢芷清扭开脸,用手推着郎卅,小声道:“看什么呀……”
郎卅:“看我的王妃怎么这么美貌。”
谢芷清咬着嘴唇偷笑。
郎卅用双手抚着谢芷清的脸颊,手指依次描绘着他的眉眼和嘴巴。
他边看边想,怎么会有人每一处都这样让自己喜欢。
谢芷清被他的手指碰得很痒,忍不住笑着躲开。
不过,小皇子对亲吻和爱抚一向坦诚又乖巧,很快他又垂下脸庞,用侧脸蹭着郎卅的手掌,是很依赖的姿势。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偶尔说几句话,情到浓时又总会有一个情不自禁的亲吻。
大概是这个气氛太过温情了,郎卅心里软乎乎的,嘴上一个没注意,秃噜了几个字。
“小清儿,你……”
谢芷清睁开眼睛看他,双眼一片水色。
“怎么了?”他问。
“……”郎卅笑了笑,捂了一把连脸,道,“没什么。”
他顺手拿过谢芷清的外衣给他披上,说:“衣服穿好,开春了也得注意保暖。”
谢芷清乖乖穿好衣服,又追问道:“刚刚想说什么?”
郎卅硬着头皮道:“没什么。”
“唉,你好可恶。”谢芷清用食指用力戳他肩膀,“怎么老是这样吊人胃口!”
郎卅直呼冤枉:“我哪里总是吊你胃口了?”
“怎么没有?”谢芷清表情认真地翻小账,“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你去抓芙芙,只肯告诉我要给我一个惊喜,都不告诉我是什么,还非要在晚上睡前跟我说,害我一整个晚上都在期待!”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郎卅无法反驳。
谢芷清还在不依不饶,“还有!就连这个温泉,一开始你也不肯直接说,还是我问了你才肯告诉我的!”
“我很快就告诉你了啊!”郎卅尴尬解释,“这不能算吧!”
谢芷清道:“怎么不算?反正你总是这样,话说一半。”
“……”郎卅举起双手投降,无奈笑道,“没有吊你胃口!”
他从谢芷清腿上坐起来,将他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晃晃,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刚才就是忽然间想起来随口一说,可后来一想又觉得……”
郎卅摇摇头,笑容有点尴尬,“就算是到了现在,我偶尔还是会担心,这只是一场梦。”
他拥着谢芷清,缓缓说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想要的东西都摆在面前,随时都能碰到。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可真的拿到你面前时,又会觉得恐慌。”
他摩挲着谢芷清的下巴,乌黑瞳孔中尽是谢芷清漂亮的眉眼,“我太珍惜你了,小清儿。”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谢芷清红了脸。
他抓住郎卅的手指,睫毛微颤。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啦。”谢芷清说话的声音轻轻的。
郎卅更用力地抱紧他,下巴贴着他的额头,右手按着他的背,牢牢压进自己怀中。
“现在的一切都太好了……好到我做梦都不敢想。”郎卅停顿一会儿,才又说,“所以刚才才不想说,怪那个的。”
谢芷清眯着眼睛笑了。
他从郎卅怀里坐起,双手环住狼王的脖子,努力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狼王殿下,你也知道你说的这些怪那个的?”
他转转眼睛,狡黠道:“‘那个’是哪个?”
郎卅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嘲笑自己。
谢芷清唔唔着摇头抗议,浓密长发自他肩膀滑落,把他半裸露的肩膀衬得更加雪白。
郎卅盯着那处瞧了一会儿,凑过去咬住他的肩膀。
谢芷清惊呼一声,又很快放松下来,顺从地让郎卅将自己按在地上。
身下铺着狼王的披风,他整个人都被郎卅的气息包围着。
郎卅用鼻子碰碰他,又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谢芷清怕痒地笑笑。他捧住郎卅的脸,也大着胆子回吻他。
狼王的面容一如初见时那般俊朗无双。谢芷清眨眨眼睛,凑到郎卅耳边,小声说道:“郎卅,你……你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啦。”
郎卅撑着手臂支在小皇子身侧,努力按下带着笑意的嘴角,淡淡地“嗯”了一句。
这副心里笑开花、脸上又忍得辛苦的样子实在逗笑了谢芷清,他笑出声,又说:“狼王殿下这么英俊,小清儿也很珍惜你哦!”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宝宝也会很珍惜你的!”
郎卅哼了一声,继续坏心眼地逗他:“唉!我说什么来着,小清儿现在心里只有宝宝。”
谢芷清掩嘴偷笑。
郎卅装作生气的样子,又去搔他的痒。谢芷清左躲右躲还是被狼王捞回怀里,按着后脑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
这个吻结束之后,郎卅又亲吻着小皇子泛红的眼皮。他用拇指摩挲着那人红润的嘴唇,低声道:“小清儿,这么久之前的事还记得吗?”
谢芷清睁开眼睛,神色迷惑。
他唇瓣嫣红,双眼湿润,眉眼尽是情.欲之色,唯有视线依然清澈,一如他表达爱意时的坦诚。
小皇子性格腼腆,从来都羞于直言爱意,但从不吝啬表达爱意。他回吻的时候青涩又大胆,靠近怀里时双手会牢牢抱着,两人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被他仔仔细细装进心里。
“小清儿……”
郎卅低声叫他的名字。
单是这样都觉得满足。
*
夜已经深了。
“王爷,这么晚了,该歇息了。”一旁伺候的太监低声说道。
谢芷风还坐在轮椅上,面前摊开一封信。他盯着这封信看了许久,甚至无心留意天色。此刻听身边的太监提起,才抬头望望外面。
“这么晚了?”谢芷风惊讶道。
他按按太阳穴,将那封信小心收好。
只是才刚洗漱完毕准备睡下,便接到同传,说是圣人来了。
谢芷风笑笑,说“知道了”。
面对哥哥时,还是比面对父亲要自在些。谢芷风回去翻出那封家书,笑眯眯等待皇兄进宫。
新皇登基后确有许多要事处理,但总不至于忙到这会儿。想来皇兄今夜也无心休息,谢芷风托着下巴,又将那封信展开看了一遍。
那信自然是从草原寄来的。
信上内容非常简单,甚至不是小弟亲自写的,而是那位狼王代笔的。
【生了,女孩子,起名叫谢聆月。本王书。】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安渝国的皇帝和小王爷牵肠挂肚了一整天。
新皇接过那页薄薄的纸,又把那几个斗大的字看了一遍,即便这信上的内容他已经倒背如流。
他挥退身旁跟着的下人,自己一屁股坐到谢芷风身旁,长长地叹了口气。
谢芷风笑着看他,道:“皇兄,心情很复杂吧?”
新皇扭头看他,之后竟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狠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狠狠说道:“复杂极了!”
谢芷风:“……”
他默默推着轮椅,远离皇兄。
皇兄这般失态,实在太少见啦。
谢芷风越看越觉得好笑,又被皇兄瞪了一眼才勉强按下笑意。
谢芷明比这对双胞胎年长十余岁,更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说是弟弟,其实更像看儿子。
如今小弟……生了宝宝,谢芷明心里属实是五味杂陈。
他看向谢芷风,问道:“你就不觉得心情复杂吗?”
谢芷风想了想,道:“也复杂,但……可能和皇兄的‘复杂’不一样。”
谢芷风抬头看看天花板,思考了许久,摇头笑道:“我……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看向皇长兄,眼中笑意褪去几分,带上了点点无奈,继续道:“我知道,我和小清儿的身体都……老实说,这些年以来,我也从未盼望过能有自己的骨肉。就这一点而言,想必小清儿也是相同的想法。”
说到这里,谢芷风的双眼忽地又明亮起来,“小清儿是幸运的,不是吗?只要想到他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就觉得好高兴!有人真心待他,他们彼此扶持……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是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谢芷明喃喃道,“只是,不知道小清儿有没有吃太多苦。”
谢芷风拽拽他的袖子,语气也有了些着急,“皇兄,我们什么时候再过去看看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59
草原和安渝距离毕竟遥远, 再收到安渝的回信时,谢聆月出生已经一个月了。
那日中午收到信的时候,谢芷清正准备和郎卅出门去看宝宝。
一推开门, 正看到阿忒斯叼着信飞奔而来, 一头撞进他怀里。
谢芷清接过信,着急忙慌地拆开看。
信是谢芷风写的, 上面说, 得知聆月出生, 大家都很欣喜,父皇和皇兄都十分在意他身体是否安好,决定择日启程前往草原。此次来信便是与他商量,如若现在动身, 时机是否合适。
谢芷清仔细将这信读了好几遍。
谢芷风的字迹那样熟悉, 他几乎能够背出每道笔锋的走向。
他赶紧跑回房间找出纸笔,仔细写着回信。
谢芷清写道, 现在草原天气转暖, 适合游玩;谢聆月还在进行智化的过程, 没有养在他们身边,等到他们一行人抵达, 刚好合适。
他一刻都不想再耽误,立刻封了信封交给阿忒斯,拜托它送到驿站。
这时, 郎卅伸手接过,道:“给我吧, 我找别人去送。”
他点点阿忒斯的头顶, 说:“阿忒斯还是去守着聆月, 让别人盯着我老觉得不放心。”
说着他吹了声口哨, 远处又跑来几只半狼人,接过他手中的信,跑着送去驿站了。
谢芷清开心得很,他搓搓脸,连头发丝和飘起的衣角都写满快乐。
他挽着郎卅的手臂,小跑着走在探视谢聆月的路上。
郎卅落在后面,被他拖得生无可恋。
“慢点,当心摔倒!”
谢芷清不仅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回过头来冲他做鬼脸。
“快点,快点!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宝宝!”
郎卅臭着脸道:“你就只想着宝宝!”
谢芷清已经对郎卅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酸溜溜的争宠话语习以为常,他拉着郎卅的腰带,继续拖着他往前走,甚至还敢出言挑衅:“狼王!你是不是老了,怎么走不动路啦!”
郎卅这个狼还真的禁不起言语挑衅,他重重哼了一声,反手抓住谢芷清的手腕,一把把人扛在肩上——
“谢芷清,我看你最近胆子大得不得了啊!”郎卅拍拍他的屁股,道,“还敢质疑我?”
谢芷清连连求饶:“我错啦,救命啊!”
郎卅装模作样地吓唬他,扛着人往前跑了几步才放下。
谢芷清被他抱着放回地上,脸上毫无惧意,只有满满的兴奋。他搂着郎卅的脖子扑进他怀里,说话的语气仍然带着开心:“郎卅,郎卅!”
也不说到底有什么事,就只是叫着郎卅的名字。
郎卅搂着他的腰,语气很无奈,脸上倒是笑得纵容,“哎我的小祖宗,别叫了,听见了!”
*
谢聆月的智化过程不知要花多久,总之郎卅还是好好修缮了一下这间临时用的房间。门外和屋内都用只有谢芷清能看到的红色好好装饰了一番,门口挂了一只兔子一只狼,作为他们这几个家庭成员的象征。
两人走近后,负责智化的长老很识趣地躲了出去,把房间让给这一家三口。
谢芷清矜持地朝他们颔首示意。
然而那几位长老离开后,小皇子也顾不得矜持和惯有的仪态,立刻冲到谢聆月的宝宝床前,笑眯眯地捧脸看她。
谢聆月睡着了,小脸睡得红扑扑。
谢芷清看了一会儿宝宝的睡颜,正想跟郎卅分享。然而抬头一看,郎卅正蹲在角落里,不知在看什么。
“郎卅?”他出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郎卅挪了个位置,让出一条缝给他看,“小狼崽化形了,我在看它。”
谢芷清惊讶道:“小狼崽化形了?!”
他赶快跑到郎卅身旁,也跟着蹲下。
小狼崽周身裹着灰白色的狼毛,花纹和颜色都与谢聆月刚出生时一模一样。它闭着眼睛,也睡着了,鼻尖黑乎乎的,头顶还没有长出耳朵,四肢也……没有爪子。
谢芷清把小狼崽抱起,心疼地捏捏它光秃秃的四肢,道:“它的手脚呢?怎么没有爪爪?”
郎卅起身走到谢聆月床前,把她的小被子掀开一条缝,示意道:“还在宝宝身上。”
谢芷清走过去一看——
谢聆月的四只黑爪爪果真都还在。
“智化……竟然是这样吗?”谢芷清呆呆道,“从前你说,阿忒斯是你身上剥离出去的兽化形态,我还以为只是一种形容方式……原来,真的是这样吗……”
谢芷清这才明白,原来智化的过程,是要将谢聆月身上的狼毛、狼爪、狼耳一一剥离。也正是因为这样,小狼崽才能完全现形。
他抱紧怀里的小狼崽,眼角耷拉着,又问道:“痛不痛呀……”
郎卅说:“据那几位长老说,聆月的反应很轻微,基本没有痛感。”
说着,郎卅摸摸谢聆月的头顶,又把被子给她盖好,轻声道:“你看,我们这几次过来,她都睡得好好的,很乖,不是吗?看起来没有一点痛苦。”
“也是。”谢芷清点点头,稍微放下心来。
他把小狼崽放回原处,这才发现,原来它正睡在阿忒斯做的小窝中。
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因为这个小发现冲淡了一些。他把小狼崽放好,又对郎卅说:“阿忒斯也很会为狼宝宝考虑呀。”
郎卅又开始逗他:“只有阿忒斯会为狼宝宝考虑吗?”
谢芷清把小狼崽放好,跑到他身边用脑门撞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又来啦!你也很会为狼宝宝考虑!”
郎卅故作正经道:“这还差不多。”
随后他搂着谢芷清,两人笑作一团。
谢聆月睡醒了。
她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伸出小手到窗外探着,嘴里也咿咿呀呀着发出声音。
谢芷清惊喜道:“宝宝醒了!”
他连忙过去看。
谢聆月睁着一双乌黑的圆眼看着他。
小宝宝脸上肉乎乎的,她伸出爪爪在空中挥了挥,冲谢芷清笑了。
谢芷清用指尖碰碰她的肉垫。
虽说狼是猛兽,可肉垫也依然柔软厚实。谢芷清喜欢得紧,几乎快要觉得即便保留着黑爪爪,自己也会很喜欢了。
不过,他还是攥着谢聆月的爪爪,小声道:“宝宝加油智化哦,阿娘还在等你回家呢!”
他又跑到角落,把小狼崽抱出来放到谢聆月的床上,又说:“你们两个都要好好长大哦!”
郎卅正在一旁给谢聆月温牛奶,听到这话后扬声说了一句:“对了,小清儿,我给小狼崽起好了名字,一直忘了告诉你。”
谢芷清:“叫什么?”
“乌耳玛,”郎卅说,“叫‘给乌耳玛’,你觉得怎么样?”
谢芷清念了好几遍,拍拍手说:“好听,就听你的!”
他又弯下腰去,把谢聆月的手臂和给乌耳玛的放在一起,让这一人一狼两个小宝宝亲亲密密地躺在一起。
大概是智化的原因,谢聆月对身边这只猛兽幼崽似乎有着天生的亲近。她用自己的爪爪碰碰给乌耳玛的手臂,自己扭了扭胖乎乎的小身体,用胳膊盖着它的小脑袋。
谢芷清看着他们两个,心里满满当当全是幸福。
郎卅那边也温好了牛奶。他端着小碗走到谢芷清身旁,看到两个小幼崽以这样亲密的方式靠在一起,心中也满满都是感动。
他用手按按自己的胸口,说不上为什么,眼前这一幕竟让他眼前一阵阵酸涩。
他最爱的人就靠在他身边,他们的宝宝在面前恬静地睡着。
谢芷清吸吸鼻子,也揉了揉眼睛。他接过郎卅手中的小碗,道:“我来我来!我还没给聆月喂过牛奶呢!”
他让郎卅把宝宝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试过了牛奶的温度后小心喂给谢聆月。
谢聆月心情十分不错,喝一口牛奶都要吱呀着欢呼,偶尔还会咯咯笑着。
“真可爱呀。”谢芷清实在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掐着她的脸颊。
一小碗牛奶很快喂完了,谢芷清又抱着她拍拍后背,道:“我听说宝宝要拍奶嗝!但我不太会……”
“哦,对,说是促进消化。”郎卅想起来了,孙太医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赶紧过来帮忙,“我帮你。”
这对新生父母笨手笨脚地把谢聆月竖着抱起。
谢芷清的双手从宝宝腋下穿过,笨拙地将她抱在怀里。宝宝的身体太柔软啦,谢芷清不敢用力,只能焦急使唤着郎卅:“郎卅,郎卅,你来!我腾不出手啦!”
“……”郎卅皱紧眉头,道,“这、这……不能太用力吧。”
他很小心地拍了拍谢聆月的背,生怕自己一个用力,把人拍坏了。
那甚至不能算“拍”,只能算是“抚”。
谢聆月完全没有反应,还趴在谢芷清的肩膀上嘿嘿傻乐。
最后两人交换了一下姿势。郎卅抱着宝宝,谢芷清来帮她拍拍背。
折腾了半天,这次总算搞定了。
郎卅肩膀宽阔,谢芷清动作轻柔,宝宝吃饱喝足,在他们的一番照顾下很快打起了盹。
把人放回到床上后,谢芷清还不舍地抚着她的小脸蛋,喃喃道:“现在只差耳朵和爪爪啦。小聆月马上就能回家了。”
郎卅安慰道:“一个月能智化到这种程度,非常厉害了。比我当年都快。”
谢芷清扭头看了看,抿着嘴笑了。他说:“好吧,我知道,只是心里难免着急。”
郎卅点点他的鼻子,“知道你急,不过,照这个速度,真的不会太久了。宝宝很快就能回家,和阿娘团聚啦。”
谢芷清皱着鼻子笑了。他靠在郎卅肩膀,用力点了点头,说:“嗯!宝宝就快跟阿爹阿娘团聚啦!”
作者有话要说:
播种一颗种子,收获两个宝宝,买一送一
小狼崽的名字竟然是屏蔽词,我大为震惊。修改了一下名字,换成了同音字
第60章 60
回去的路上两人拐去了那个秘密基地。
那个山洞毕竟在一处悬崖峭壁下面, 虽说修了小台阶,可到底还是危险。自从谢芷清怀孕之后,郎卅便不让他来这里了。
现在宝宝出生了, 谢芷清的身体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郎卅又动了心思,想把那里用起来。
今天是在那里藏了一只鸡, 准备烤着给谢芷清吃。
小山洞里生起了火, 火苗暖洋洋地照在谢芷清的脸庞。
小皇子正眯着眼睛双手捧着脸蛋看着。这段时间他的饮食一直清淡, 现在看着郎卅手上的东西,实在馋得不行。
郎卅笑着点他的鼻子。
后来郎卅用小刀慢慢切开烤好的鸡肉,两人就躲在这个小山洞里,分着吃了香喷喷的烤鸡。
谢芷清吃得心满意足, 感慨道:“孙太医不让我吃太多!”
这倒是真的。草原气候干燥, 谢芷清怀孕时又是最冷最干的冬季,孙太医怕他吃的东西太油太腻导致上火, 一直严格控制他的饮食。
可把谢芷清馋坏了。
吃完这只烤鸡后, 谢芷清靠着郎卅肩膀。小皇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忽然笑了。
郎卅用侧脸压着他的额头,问道:“怎么了?”
谢芷清用额头碰碰他的脸, 说:“上一次来这里都是好几个月之前了。我就是在想,好像这几个月里,生活一直都在围绕着宝宝, 都很少有这种……”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郎卅,小声说:“很少有这种单独跟你相处的时间了呢。”
郎卅心里被这几句简单的话戳得软趴趴的。
谢芷清就是这样, 他总是能够很轻易地让自己心潮澎湃。
他抱着谢芷清, 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亲, 道:“不急, 我们有一辈子,足够慢慢相处。”
谢芷清眯着眼睛,笑得很甜蜜。
他乖巧地在狼王怀里窝了一会儿,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问道:“你这两天什么时候出去打鸡了呀?”
他们整日朝夕相对,他可不记得郎卅什么时候出门了。
郎卅果真摇摇头,说:“不是我去的,我找别人去的。给聆月做智化的那个长老你记得吗?他儿子帮我打的。”
谢芷清微微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叫郎卫卫!”
说完这个名字,他又笑了。
“郎潇潇,郎鹏鹏,郎卫卫。”谢芷清掰着指头一一数着,“怎么大家都是叠字啊?好可爱。”
他又看向郎卅,道:“狼王殿下,你的名字……是不是自己偷偷改过?原先也是两个叠字?”
郎卅用一种“你再说一遍试试看”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谢芷清完全没在怕的。他晃晃脑袋,继续说道:“让我猜猜看!是什么呢?郎卅卅?或者……郎二二?”
郎卅捏着他的嘴,眉毛挑得高高的,“本王一出生就叫这个名字!没改过!”
谢芷清被捏住了嘴,还要噫噫呜呜地胡说八道:“我不信,我不信,哈哈哈!”
郎卅只能无奈道:“我是狼王!狼王的名字怎么可能是叠字!”
谢芷清掩嘴偷笑。
笑过之后他又有了新问题:“哎——那,从你出生时就已经定下要你来做狼王了吗?”
“对。”郎卅耸耸肩,道,“没办法,我们这一代比较不争气,完全智化的只有我一个,几年之后才又有了一个郎潇潇。所以当时,只有我来做狼王,没有别的人选。”
他开玩笑道:“赶鸭子上架,不做也得做。”
谢芷清按按他的手背,说:“可你做得很好啊!郎卅很威风的!”
得到夸奖的狼王很不要脸地点了点头,说:“对,我做得很好。”
说着又被谢芷清皱着鼻子推了一把。
说到狼王的人选,谢芷清又问了一句:“之前你说在考虑潇潇,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呢?你觉得她可以吗?”
郎卅思考了一会儿,道:“再看看吧,现在还不行。”
说着他也开始烦躁起来,“应该早点开始培养她的……之前没想那么多。”
谢芷清笑着安慰他:“现在开始也不迟,不着急。”
郎卅:“着急,怎么不着急。”
“就那么想早点退休吗?”谢芷清笑他,“我父皇做了好多年皇帝,才让位给皇长兄呢。”
“不是想早点退休,是想……”郎卅揽过谢芷清的肩膀,扭头看着他,道,“早点带你出去玩。多做一天狼王就少一天陪你的时间,不想等了。”
谢芷清绞着手指,脸慢慢红了。他把脸埋在郎卅的肩膀上,小声说:“你、你现在也在陪我啊……”
郎卅说:“那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呢?郎卅没有细说。
谢芷清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解释,只好抬起头看向郎卅。
郎卅只是一直注视着他,那视线竟比一旁燃烧着的柴火堆更温暖。
郎卅什么都没说,那道视线里却又包含着很多。
谢芷清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靠在一起。这样只属于他们的安静时光,就是最好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小山洞里的柴火终于灭了。
郎卅回过神来,拍拍谢芷清的手背,说:“走了,回家。”
从秘密基地出来时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不知不觉,竟在那里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郎卅解开自己的披风罩在谢芷清身上,主动在他面前蹲下,冲他扬扬下巴,道:“上来。”
谢芷清羞涩地笑笑,乖乖爬上他的背,像以前每一次一样,让狼王背着他回家。
柔和的月光把眼前的人照出个囫囵影子,谢芷清贴着郎卅的脸,轻声说:“今天的月亮好亮。”
郎卅抬头看看,疑惑道:“亮吗?不算亮吧。”
话刚一出口,郎卅不知想到了什么,脚下的步子停顿了片刻。
他又看看天上的月亮,托着谢芷清大腿的手臂都收紧了。
谢芷清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郎卅顿了顿,道,“没怎么。”
他背着谢芷清,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刚刚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了谢芷清为什么给宝宝取名叫谢聆月。
那日……那日他们从秘密基地离开时,谢芷清也像现在这样被他背在背上。那时的月光比今夜明亮得多,谢芷清在他的背上欢快地说,月亮真好看。
月光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大概,也照亮了他心里的路。
之后,他给他们的宝宝取名“聆月”。
聆月,聆月。
郎卅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每念一遍,都觉得更爱谢芷清一分。
他又抬头看看月亮。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月光似乎比刚才要明亮许多。
他拍拍谢芷清的屁股,让他也抬头看看。
“哎?”谢芷清疑惑道,“刚刚是有雾吗?感觉现在亮了不少呢!”
他指着地面,说:“郎卅,你能看出区别吗?刚刚地面上没有那么亮。”
郎卅说:“好像是。”
他往上托了托谢芷清,说:“这个月光刚刚好。”
谢芷清用力“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趴在郎卅耳边小声说:“嗯,刚刚好!”
郎卅回头笑笑,用鼻子碰碰他的。
他继续这样背着谢芷清,和他一起走在那被月光照亮的、回家的路上。
*
之后的几天发生了好几件事情。
先是谢聆月这边有个好消息。
她的智化几乎完成了。
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小狼崽被完整剥离出来,谢聆月的状态也一切良好。
这个速度实在是前所未有,比前面几任狼王都更快。
见多识广的老狼王说,大概是因为混了人族的血脉。
不过,为了保证谢聆月的状态不受干扰,老狼王建议,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再观察个把星期。
谢芷清想着,反正都过去两个月了,也不差这几天,况且,总归还是聆月的安全更重要,便欣喜同意了。
之后,他又收到了安渝那边传来的家信。
信上说,原定的探亲计划恐怕要推迟一阵子。
今年天气不好,先是冬季大旱,再是春季洪水。安渝是个务农的小国家,最怕天公不作美。
谢芷明体恤民情,亲自下去探访民意,留下谢芷风帮忙处理朝事。
几人一时之间谁都走不开,只能推迟行程。
谢芷清收了信,喃喃道:“这么严重的吗……”
比起自己,他更关心家乡的民情。
“皇兄才刚登基,遇到这种事情,太麻烦了……”谢芷清托着下巴,愁眉不展。
他虽不懂朝事,却也知道这其中的困难,“皇兄现在一定烦恼极了……”
“我帮你想想办法。”郎卅安慰道,“这样吧,我直接叫人过去,看看能帮点什么忙。”
谢芷清可怜巴巴道:“好。”
这个人选,自然是落到了郎潇潇头上。
她一听说能去安渝,立刻又想到那位风度翩翩的皇子和可爱的公主,二话没说便同意了。
临行前郎卅揪着她的耳朵再三叮嘱:“不是去玩,是去帮忙,听懂了吗?”
郎潇潇:“听懂了,听懂了!”
她又往谢芷清这里拖了一个大包裹,嚷嚷着说:“都是给小狼崽的!”
谢芷清拆开一看——
又是衣服。
郎潇潇说:“嘿嘿,小聆月的衣服很多啦!给乌耳玛也买一些!”
哦,这位狼族公主是很喜欢打扮自己的小狼的。
只是……
谢芷清难免想到塔尼斯头顶或者耳朵上时不时冒出的颜色诡异的小花朵。他看着那一包裹的奇怪衣服,陷入了沉思。
最终他尴尬道:“呃,好吧,谢谢潇潇。”
*
郎潇潇就这么离开了。
父兄暂时无法前来探亲,为此需要做的准备也随之推迟;草原上最闹腾的郎潇潇离开了,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安静了;谢聆月的智化完成了,也不再需要时刻提心吊胆。
谢芷清的生活仿佛忽然间慢了下来。
不过,很快便又发生了一件事。
谢聆月成长得很快,两个半月的时候,已经能够认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下狼宝宝的名字,改完好难听啊……我很无语,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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