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天微微亮时赵骊娇才回到公主府,远远便见书房亮着灯,赵骊娇蹙眉,等看到唐钊抱着剑倚在外头红柱上时,便明了里头是何人。


    推开门,一片狼藉。


    桌上地上,四处都散落着书本,赵骊娇随手捡了一本翻看,毫不意外是本医书。


    这些日子郎君没日没夜的在她书房折腾,起先怕他伤了手还阻止了几次,可后来人趁着她不注意便往里头钻,就跟做贼似的,她哭笑不得只得由着他去了。


    桌案前主仆两忙的不亦乐乎,阿白负责找书,郎君用那两只挂着的爪子笨拙的翻看。


    因太过入神,连赵骊娇进来许久二人都未发现。


    赵骊娇放轻脚步出了书房,她突然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贺晚舟的事。


    唐钊见公主面色凝重悄无声息的出来,便知昨夜应是出了大事。


    今日一早,三皇子府便声称三皇子昨夜遇刺,此时正在全城缉拿刺客。


    “殿下,可有变数?”


    公主沉默片刻才道:“按原计划。”


    变数自然是有,可她已经没有退路。


    贺晚舟替苏三元挡了这一难,苏三元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亲眼目睹赵缙断了贺晚舟的双腿,再见赵缙时,他不可能将这滔天的恨意隐藏的□□无缝。


    且昨夜虽说是洗清了苏三元的嫌疑,可姑苏探子至今未归,以三皇子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过一个的性子,苏三元回去定是凶多吉少,所以她将他留在了福月楼,不准备让他再回去虚与委蛇。


    而贺晚舟出了这事自然也不可能再回五皇子府,在这寿宴的紧要关头二人同时失踪,且昨夜唐氏暗探倾巢出动,不可能没惊动任何人,只要赵缙赵愠两厢对峙,很快就会猜出端倪。


    明日寿宴,他们很可能会联手对付她,原本坐收渔利的计划恐是不行了。


    “给唐淮传信,让他明日找机会潜进皇宫。”赵骊娇负手而立,不紧不慢的吩咐:“让程楚找个由头带些侍卫进宫。”


    “你留在公主府寸步不离跟着阿卿。”


    唐钊越听越心惊,不带苏公子进宫,说明明日情况不容乐观:“殿下,昨夜出了何事?”


    公主无声叹了口气,半晌才道:“贺晚舟折了双腿。”


    唐钊一惊,许久没缓过神。


    那么一个翩然郎君,怎能没了双腿。


    “殿下……”公主身子一僵,转头望去,却见苏卿正惊愕的立在门口。


    “殿下,你说……贺晚舟怎么了?”


    赵骊娇本也无意瞒他,见他都听到了便让唐钊将秦樰香凝香晚程楚尽数传到了书房。


    所有人到齐后,公主简单将昨夜的事情概述,拿出钱三交给她的证据:“这些,是贺晚舟苏三元昨日先后送到福月楼的东西。”


    “里头有他们与外敌来往的信件,贪墨的款项,欺上瞒下的杀人案,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


    秦樰拿过信件一一翻看后,长长呼了口气,这些东西足矣让那两人翻不了身,可是在场没人能真正开心得起来。


    因为赵缙通敌的铁证,是贺晚舟用双腿换来的。


    苏卿眼眶发红,他想起初次见贺晚舟时的震撼,那时候他们都觉得他像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君,不然俗世,超脱凡尘。


    可现在,他却断了双腿。


    还是为了救三弟。


    愧疚和心痛席卷他的全身,这京城果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许久的沉寂后,秦樰打破了悲伤的平静,盯着一旁干枯到看不清颜色形状似花的东西:“这是什么。”


    赵骊娇瞟了眼,让香晚去将医师唤来。


    赵缙不可能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同通敌信件放在一处。


    然医师检查后却眉头紧蹙:“这东西从未在京城见过,且枯萎至此气味全无,看不出是什么。”


    “殿下可否留下让我仔细研究。”医师观众人神色知这应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便主动请命。


    赵骊娇点头:“嗯。”


    不论这是什么,就凭她手中其他证据,已足矣给他们定罪。


    “明日,秦樰拿禁军兵符见机行事,唐淮会想办法带人进宫保护六殿下,程楚香凝跟在我身边保护父皇,阿卿随唐钊留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


    “是。”所有人皆恭敬应下。


    苏卿抿唇垂着头,原本他也是要去给陛下贺寿的,可现在情况有变他便不能再去添乱,在公主的目光注视下,郎君重重点头:“殿下放心,我就在府里呆着,哪儿也不去。”


    他帮不了忙,至少不能让殿下分心。


    而且,他留在宫外说不定还有大用处。


    公主见郎君一如既往的乖巧,唇角轻轻扬起:“在府里等我。”


    苏卿点头:“嗯。”


    唐钊几人下意识看了眼秦樰,果然见秦樰面色微冷,众人低着头不敢做声-


    皇帝寿宴,普天同庆。


    中宫无后,寿宴便由白贵妃一手操持,白氏一时间风头无两。


    宫门口的侍卫皆是陌生面孔,宫中何处也不断有侍卫来回巡视,众臣心思各异,这场寿宴怕是一场鸿门宴。


    至于这宴的是谁,端看那几位的本事。


    寿宴办的隆重盛大,歌舞升平百官相贺,几位皇子公主各自为皇帝送上精心准备的寿礼。


    而赵骊娇备了两份:“父皇,这是阿卿特意为父皇寻的贺礼,他托我带给父皇。”


    难得儿女环绕,皇帝脸上添了不少喜色,瞟了眼呈上来的寿礼,轻嗤道:“那小子还说要日日进宫,可这么多天过去朕连影子都没见着。”


    赵骊娇恭敬道:“回父皇,阿卿前些日子受了伤不便进宫,待伤好后定来给父皇请安。”


    苏卿那日昏迷不醒,被赵骊娇抱进公主府一事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外头,公主府便对外声称是遇到了刺客。


    皇帝第二日便知晓了这伤是如何来的,当即就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


    白贵妃抢在皇帝前面,面露忧色道:“这事本宫倒是略有耳闻,不知苏公子可有大碍?”


    赵骊娇淡淡回道:“有劳贵妃娘娘挂怀,修养些日子便无大碍。”


    白贵妃温婉一笑:“如此便好,只是不知这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动骄阳的人。”


    赵骊娇眸色渐冷:“贵妃娘娘说的极是,这人胆子是大了些,若查出来,本宫定要他用命来偿。”


    这话说的极轻,却让人胆战心惊。


    尤其是白贵妃,面色霎时便僵住。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那苏卿到京城第一天就折了她一个侄儿,可奈何是那狗东西太过荒唐,她就算想借此生事也找不出半点理由,后来还不得不给公主府送了赔礼。


    “骄阳待这位苏公子可真是不一般呐,原先我还道骄阳是看中苏公子的颜色图几分新鲜,现在想来,这苏公子怕是要越过秦公子去了。”


    贤妃抿着笑意故作打趣道:“也不知这姑苏是什么水土竟这般养人,本宫瞧着骄阳从姑苏回来后性子柔和了不少,这位苏公子可真是好大本事啊。”


    贤妃说的真诚,可在座的谁不知道这话不好听,这不就是变了个调儿说骄阳公主见异思迁沉溺美色,说那苏卿身份卑微以色侍人么。灯笔小说网


    神仙打架,小鬼就得有多远躲多远。


    底下的一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秦樰面色不变,无视周围人投来的各色目光,他端起桌前的酒盏一饮而尽,这是京城最具盛名的梨花白,若苏卿在,怕是一滴都不会剩。


    至于贤妃有意拿他挑拨离间,他一点也不介意,因为他知道殿下在其他事上尚且能忍几分,可要是谁论苏卿半句,定讨不了好。


    果然,只见公主眼神一凉,说出的话毫不留情面:“贤妃娘娘是听力不好还是脑袋不会转弯,没见父皇都认了阿卿的身份?”


    “阿卿早晚要入我赵氏族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家人,本宫怎么听着贤妃娘娘这意思倒像是有意贬低我的驸马?”


    贤妃也没料到赵骊娇会如此不留情面,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然公主却并没放过她:


    “贤妃娘娘说我性子柔和了些这话倒不假,不过贤妃娘娘怕是误会了,我那是只对阿卿柔和,对贤妃娘娘,可柔和不起来呢。”


    “且我晋渊嫡庶分明,这宫里除了中宫皇后其他都为庶,不知贤妃娘娘是哪里来的脸敢管我嫡公主府的家事?”


    大殿内一片寂静,歌舞不知在何时停下,原先还打算装鹌鹑各自吃喝的臣子也放下了筷子,不是他们想特意看热闹,是这骄阳公主的气势太盛,一时间竟没人敢动。


    三皇子脸色变了又变,盯着赵骊娇的眼神犹如萃了毒液。


    贺晚舟被劫走后,他在京城各大药铺都安插了人手,就连太医院也有人埋伏,可随着红色烟花响起,京城突然出现许多暗卫,且个个是追踪高手,他的人没有一个跟到对方行踪,多方周折追查了整整一天,却只能知道对方是在搜罗保命良药。


    贺晚舟手臂受了剑伤,又被他断了双腿,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这是在不惜一切代价保贺晚舟。


    他了解他那五弟,绝不会如此大发善心,京城有这般势力的不外乎那几人,而其中只有赵骊娇最为护短。


    姑苏探子至今未归,苏三元又在昨夜失去了踪迹,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他们所有人都被骄阳给耍了。


    原本还以为一甲三名他们各自占了一个,现在才知道一甲全是骄阳的人!


    真是好一个手段凌厉的骄阳公主,他们千防万防竟还是没防住。


    赵愠低着头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已恨不得将贺晚舟千刀万剐,若不是赵缙昨日来找他说了贺晚舟一事,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第一时间便去了书房,毫不意外他的东西尽数丢失,他心里骂了赵缙无数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弄不死,真真是没用。


    可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今日收到了一封匿名书信,信上的东西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他捏着刑部受贿的记录,欺上瞒下杀的忠臣,招兵买马的证据,在最末尾还写了六个字“三年前宗人府”,旁边画了一朵漆黑状似花朵的东西。


    即使对方的字不堪入目,即使那团漆黑与一墨团无甚区别,可他却还是遍体生了凉。


    对方只留了一句话给他,今日若赵缙不死,这些东西便会传遍京城街头巷尾,即使他知道对方是在借他的手除掉赵缙,可他还是不敢赌。


    他虽然很肯定三年前的证据早已尽数毁掉,可那朵花足矣让他方寸大乱,贺晚舟盗走的证据里没有那个东西。


    而对方却偏偏知道,他不敢保证对方手里没有其他把柄,他想要那个位置,就绝不能背上这般可怖的污点,但凡这些东西流了出去亦或是三年前的事暴露,他赵愠便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毕竟,那位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曾受万千百姓爱戴。


    所以他眼下只能按兵不动,且以他对骄阳的了解,她若知道他与太子的死有关,定不会是这种反应,骄阳从头到尾都未看过他一眼,所以,他敢肯定,那信骄阳绝不知情。


    如果贺晚舟背后的人不是骄阳,又会是谁?


    皇帝瞟了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他就说嘛,骄阳这张牙舞爪的狮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变成一只小猫。


    贤妃的端庄再也维持不下去,她在后宫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不论是白氏还是阮氏都没如此落过她的面子,如今却被一个晚辈当着文武百官训斥,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 62 章


    贤妃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发,赵骊娇再是晚辈她也是嫡公主,除了皇后,谁也没资格仗着长辈的身份训话。


    气氛尴尬到极致时,白贵妃善解人意的解了围:“臣妾敬陛下一杯,愿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聪明的对贤妃赵骊娇之间的剑拔弩张只字不提,却轻轻松松的岔开了话题,底下众人见此,忙跟着举杯祝贺,很快便将这插曲压下去了。


    然今日注定不会太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四皇子便是那只蝉。


    阮嫔虽是降了嫔位,可宫中就立了几个妃位,是以她的位置仍旧靠前,她安安静静的看着戏,怎么也没想到那把火最后会烧到自己身上,当三皇子拿出阮氏修葺皇家寺庙贪污的证据时,她面色当即僵住。


    合着今儿个他们要对付的竟是她阮氏,所以他们这是想将她阮氏彻底踢出局!


    贪污本就已是大罪,且三皇子还握有阮氏召集兵马谋反的证据,铁证如山容不得丝毫辩驳,四皇子是个性子软的,当即就吓得跪地求情。


    可他又能为谁求情,阮氏召集兵马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扶他坐上皇位,今儿个他注定自身难保。


    阮氏倒不是毫无准备,到了这个份上除了等死便是奋力一搏,只可惜三皇子早有准备,阮氏的人连大殿都没能进的来,就被尽数缉拿。


    皇帝倚在龙椅上冷眼旁观,底下有求情的,有喊冤的,总之是一片兵荒马乱。


    太子当年陷谋逆叛国案,连死后都没能进得皇陵,四皇子自是不可能善了。


    最后皇帝下了旨意,阮氏抄家,主家同阮嫔赐死,其余人流放千里。


    至于四皇子,三年前的宗人府一案他不干净,三年后的贪污谋反案他也不冤枉,皇帝亲自下旨将他送到了宗人府,只待认罪画押后按例处置。


    赵骊娇面色淡然,进了宗人府他就不可能活着出来,长兄怎么死的,他便得怎么死!


    阮氏一族盛兴了几十年终是最先陨落,若他们安分守己,几代荣耀自是少不了,可人心不足,就得要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


    除掉四皇子,三皇子心中傲气更甚,他瞥了眼赵愠,二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眼神。


    可赵缙不知,赵愠今日已不可能与他同一战线。


    宴会依旧继续,仿若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只不过从此以后这京城宴席上,少了一个阮姓,宫里少了一个四皇子罢了。


    这就是皇城,政治之下无情可讲。


    “骄阳回来也有些时日了吧。”赵缙朝赵骊娇遥遥举杯:“不知何时启程回江南,介时我去送送骄阳。”


    众人垂头默不作声,这三皇子今日端了四皇子还不够,竟还要朝骄阳公主下手?


    骄阳公主是怎么到的江南众人心知肚明,如今陛下借着寿宴召这两位殿下回宫,其心思也没人看不出来,陛下根本没打算再放人走。


    就算骄阳公主不能留在京城,也没人敢在陛下寿宴上去说这事儿。


    三皇子此番发难,怕是真的急了。


    赵骊娇对赵缙的敬酒恍若不觉,淡淡道:“本宫回京时,三皇子没来迎接本宫,怎地走时却要来送,三皇子就如此见不得本宫?”


    被赵骊娇无视,赵缙也不生气径自饮了杯中酒才道:“骄阳这话说的见外了,骄阳回来时声势浩大,两千唐家军护送,我以为骄阳应是不需要迎接。”


    赵骊娇没接他这话,过了好半晌才道:“本宫为嫡,三皇子为庶,娘娘们占着长辈的身份唤本宫一声骄阳倒合乎情理,可三皇子一口一个骄阳,这便是不分尊卑,不尊长姐!”


    赵缙面色瞬间铁青,咬咬牙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特么的当初是谁说不允许他唤她皇姐的!


    “不过,本宫只有一个弟弟,倒也不想再多一个,皇姐你自是没资格唤。”


    赵缙气的咬牙切齿,说他没资格唤,可那几个公主却一口一个皇姐,她还不是都应了!


    她这就是有意打他的脸!


    “至于本宫回不回江南,恐怕要与三皇子无关了。”


    赵缙一愣:“什么意思!”


    赵骊娇没理他,接过香凝手中的盒子,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恭敬道:“父皇,这是从四皇子书房里取来的东西。”


    众人皆是一惊,这一幕怎么瞧着如此熟悉……


    赵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半晌没回过神,他书房的东西?


    所有人皆屏气凝神,看来骄阳公主是有备而来了。


    “咳!咳!”皇帝脸色越来越差,紧接着便咳嗽不止,显然是气的不轻。


    “陛下!“白贵妃急忙起身给皇帝顺气:“陛下您当心身子。”


    皇帝将手中信件重重摔出,盯着赵缙怒吼:“好大的胆子!”


    见皇帝发怒,众人慌忙起身下跪:“陛下息怒。”


    皇帝指着赵缙的手微微发颤:“赵缙,你干的好事!”


    贤妃已顾不得什么规矩,仓惶起身捡起被皇帝摔在地上的东西,她越看越心惊,吓得面色仓惶:“不……不是这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日是对付骄阳吗,这些东西怎么会在骄阳手里!


    赵缙只需要瞟一眼便明白这是什么了,这的确是他书房里的,可是他明明亲眼看到贺晚舟将这些东西烧了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信件四处散落,王大人面色越发阴沉。


    贪赈灾银,致使灾区百姓饿死无数。招兵买马,擅自屯兵。与敌国将领通信,这每一桩都是滔天大罪!


    “父皇,不是这样的,这是骄阳诬陷我的,我没有!”赵缙下意识便跪下求情,而后恶狠狠的瞪着赵骊娇,他始终不明白这些东西如何到了她的手上。


    赵骊娇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缙:“诬陷?这上面有你赵缙的私印,谁能诬陷得了你!”


    赵愠那些罪证她没打算现在拿出来,白氏权势正盛,大殿外头大半是他们的人,若她同时将二人拉下水,只会逼得他们联手拼命反扑。


    如今她只对赵缙出手,赌的就是通敌罪证面前赵愠不敢贸然与赵缙联手,只要赵愠按兵不动,今日赵缙就翻不了身!


    贤妃慌乱无措,扑在皇帝面前求情:“陛下,缙儿定是遭人诬陷,求您要明查。”


    皇帝一脚将人踢开,沉着脸道:“明查?你确定要朕明查!”


    “别以为你们那些小动作朕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可他赵缙竟敢私通外敌,贪污赈灾银囤积兵马,简直是罪大恶极!”


    赵缙趴在地上面色阴沉,阴森的看了眼王大人,二人在一瞬间达成共识。


    已到这步田地,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了!


    赵缙咬咬牙,目露凶光站起身拍了拍衣袍:“罪大恶极?那还不是因为父皇你偏心!”


    王大人也慢悠悠站起身,恭敬的立在赵缙身后。


    赵骊娇见此朝程楚香凝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后缓缓靠近皇帝,六皇子身边也悄无声息的立了好几个太监。


    郁离抬了抬眼皮子,朝秦樰靠近了一些,手有意无意搭在了剑柄。


    皇帝盛怒:“赵缙,你们想做什么!”


    赵缙冷笑:“父皇,儿臣要做什么您看出来吗,您卧病在榻就应该好生歇息,何苦还要占着那个位置不放呢。”


    “今儿这殿内可都是儿臣的人,父皇若写了退位诏书,儿臣保证绝不让任何人伤害父皇分毫,您就做个养尊处优的太上皇,安享晚年可好。”


    这便是要逼宫了。


    王大人扫了眼身后众臣,恭恭敬敬的道:“请陛下退位。”


    三皇子一党的人虽早有准备,可心里仍是忐忑,这逼宫若是成了,他们便是从龙之功就此飞黄腾达,可若是败了……


    选择就在这一念之间。


    “来人!”三皇子知他们心中犹豫,高呼一声,下一刻,便有侍卫闯进大殿,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父皇,如今殿内殿外皆是儿臣的人,父皇您这圣旨不下也得下!”


    陈忞护在皇帝身前,怒斥道:“大胆,尔等谋逆乃诛九族大罪!”


    赵缙阴狠一笑:“谋逆?自古胜者为王,今日我可是在清君侧!”


    谁赢了谁才有话语权!


    三皇子一党的人对视一眼,各自做了决定。


    富贵险中求,他们早已划分为三皇子阵营,就算今日不作为,将来其他人登了基,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请陛下退位。”


    陆陆续续有人出列,几乎是朝中一半人数。


    皇帝面色铁青,盯着赵缙怒目而视。


    香凝程楚一左一右护在皇帝身边,赵骊娇有意无意瞟了眼赵愠,见他低着头无动于衷。


    看来,不到最后他是不打算出手了。


    如此也好,她的确没有把握对付两个。


    “胜者为王是没错,可是赵缙,你怎知今日你能成功呢?”赵骊娇抽出长剑缓步步入大殿之中,气势骇人不怒而威:“本宫看谁敢动!”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生了感慨,他们这一刻才意识到,三年了,盛气凌人的骄阳公主是真的回来了。


    连赵缙心里都有一点发怵。


    可箭在弦上,他不能输了气势:“如今里外都是我的人,你觉得就凭你拦的住吗?”


    他得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无利。


    就在他准备下令动手时,外头突然有太监呼喊:“苏大人求见陛下。”


    殿内杀气骤然停住,这朝中只有一个苏大人,便是今科状元苏三元,众所周知,苏三元是三皇子的人。


    他们原本还觉得奇怪今儿寿宴怎么没见着这位新贵,莫非是奉了三皇子的令?


    赵缙脸色瞬间铁青:“把他带进来!”


    他要亲手杀了他!


    众人再次惊愕,苏三元不是三皇子的人吗?可三皇子这态度怎么像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第 63 章


    进殿的除了苏三元还有暗六与公主府医师,因暗六的缘故,侍卫没能近得了苏三元的身,苏三元无视三皇子要吃人的目光,径自向皇帝行礼:“拜见陛下。”


    皇帝抬手:“起。”


    从昨日老三满城捉拿刺客,到今日苏三元贺晚舟没出现在寿宴上,他便知道是出了事,此时见着苏三元全须全尾的,皇帝才安了心。


    对于苏三元的出现赵骊娇也有些差异,计划里并没有这一出。


    直到看见医师与暗六,她心里才隐约有了猜测,应是那不知名的干枯花朵有了结论。


    赵缙已忍不住心中怒火:“苏三元!”


    苏三元缓缓转身,对上赵缙带着杀意的目光,他的面色没有丝毫慌乱:“三皇子。”


    简单的三个字,众人却都听出了里头的恨意与凉薄,这不是谋士对主子该有的态度。


    赵缙怒火更甚:“苏三元,不需要给本皇子一个解释解释,从前天夜里到今日,你在哪里?”


    相较于赵缙的暴怒,苏三元显得平稳多了,他看着面前人凶恶的嘴脸,想起仍旧昏迷不醒的贺晚舟,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三皇子急什么,听我一一解释便是。”不带丝毫感情语气让本就冷冽的郎君添了几分戾气。


    他转身朝皇帝作揖:“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赵缙见他这般态度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见苏三元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那干枯的花朵呈现在他眼前时,他才大惊失色,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他便起了杀意。


    暗六早有防备,几乎就赵缙拔剑的一瞬间,他便持剑挡住,护在苏三元身前。


    赵缙见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都敢对他拔剑,气的怒吼:“都死了吗,给我拿下!”


    “是!”殿内侍卫纷纷拔剑就要动手,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住手!”


    秦樰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三皇子何必着急,听苏大人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还是说,苏大人带来的这东西让三皇子害怕了?”秦樰眯起眼:“三皇子谋反都不怕,怕一个死物做什么。”


    赵愠早在见到那东西时就浑身发凉,该死的!赵缙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秦樰这一说,众人的目光都定在了那枯萎的花朵上。


    赵缙当即挥手:“拿下!”这个东西绝不能暴露!


    “来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秦樰沉了脸色朝殿外唤道。


    随着一阵重重的脚步声,禁军将整个大殿团团包围,赵缙一惊,禁军是父皇亲军,为何会听秦樰的!


    而且他昨日便想办法让父皇将禁军调去了城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乎就在一刹那,场上的形势扭转,赵骊娇淡淡道:“刀剑不长眼,三皇子安分些。”


    赵缙恨得咬牙切齿,看来父皇早早就开始防着他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苏三元献计除掉老四,鼓动他谋反,都是为了今日将他置于死地!


    苏三元淡淡瞥了眼赵缙:“三皇子这个时候才想杀人灭口,未免晚了些。”


    “三皇子不是想知道我这两日去了哪里吗?”苏三元盯着赵缙,眼里是滔天的恨意:“我现在便告诉你,这两日我去了哪里!”


    “这两日,我都与贺五郎在一处。”


    这话一出,众人一惊而后纷纷看向赵愠,这贺五郎不是五皇子的人吗?


    赵愠低着头,神色复杂,苏三元已明显是骄阳的人,他与贺晚舟在一处,那便说明贺晚舟也是骄阳的人。


    难道,那封信真的是骄阳写的。


    “前天夜里,三皇子打断贺五郎双腿时,我亲眼目睹。”苏三元冰凉的语气再次让众人惊骇,素闻三皇子脾性暴躁,手段残忍,可那贺晚舟是今科探花郎,领职御前得皇帝青眼,是个实打实的朝廷新贵啊!


    这三皇子,他怎么敢!


    不对,他有何不敢,谋反都敢断人双腿算什么,只可惜那翩然如仙的贺五郎了。


    有一位大臣没忍住上前道:“苏大人,不知贺大人伤势如何?”


    家里女郎成日闹着非贺大人不嫁,他这正想着如何去说道,怎就出了这事儿。


    苏三元眸子微沉朝大臣作揖:“有劳大人关怀,晚舟他……性命无碍,只是日后不能行走。”


    微末的希望破灭,大臣惋惜一叹退下,女儿再喜欢他也不能同意了,不能行走可不就是一辈子都毁了。


    “畜生!”皇帝气的面色发红,贺晚舟性子温和,常常伴他左右说些奇闻趣事同他解闷,他正想着寻个由头把人往上提一提,竟就被这畜生这般毁了:“贺五郎有官阶在身,岂是你随意折辱的!”


    皇帝眼里泛起杀意,江山要是落到这东西手里,怕是苍生之祸!


    赵缙自是脑怒不已:“他偷我东西在先,还打不得了!”


    王大人皱眉微微一叹,怎如此不经激,这话不就是认了苏三元手里那东西是他赵缙的吗!


    赵缙吼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断了后路,当下便脸红脖子粗的瞪着苏三元。


    王大人脸色沉重,如今只盼他们除了这东西以外,他们再无证据,否则三年前的案子要是翻了,即使三皇子能坐上皇位,也会引起民愤。


    “三皇子一定很奇怪,明明亲眼瞧着贺五郎将那盒子烧了,为何今日这些东西却出现在这里。”苏三元靠近赵缙,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在书房的人是我。”


    赵缙眼神一凛,他当初果然没有看错。


    “我被发现后,是贺五郎为了救我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当着你的面烧了空盒子,当时我被点了穴道藏身在那假山后,不能说,不能动,眼睁睁看着你打断他的双腿。”


    想起那场景,苏三元便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你断他双腿,我定要你付出百倍的代价!


    苏三元不再看赵缙,转身将盒子呈上:“陛下,这是臣在三皇子府中取出来的东西,原本是与那通敌信件放在一处的。”


    皇帝让陈忞将东西呈上,凝眉:“这是何物。”


    一旁的医师忙道:“回禀陛下,此乃涑鸳花,来自塞外,花朵盛开时呈鲜红,艳丽无比,花期一过枯萎后,经过特殊处理将花朵晾干便是这般模样,点燃它能让人短暂失去神智任人摆布,而食其花,则会让人陷入疯癫症状,刚开始识人不清,发起病来会力大无穷,直至最后心脉尽损而亡。”


    众臣震惊,唐氏旧部皆来了精神,虽不知这东西被三皇子做何用,但他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这可是我朝禁药啊。”


    “是啊,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三皇子的书房!”


    “我朝明令禁止此等妖邪之物,请陛下明查。”


    然皇帝却惊愕不已,任人摆布识人不清,陷入疯癫症状,力大无穷,心脉尽损!


    这与那人的症状一模一样,皇帝声音里微微带着几分急切:


    “若已食可有解药!”


    医师:“回禀陛下,无解。”


    皇帝沉默,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落。


    朝臣见此心中惊涛骇浪,莫非陛下身边有人食了此花。


    “不过,已食者嗅其气味可得片刻清明,但之后……会七窍流血而亡。”医师看了眼皇帝,犹豫道。


    大殿陷入一片寂静。


    赵骊娇只觉浑身血液沸腾,失去神智任人摆布,力大无穷,心脉尽损!


    皇叔不会武功,医师却诊断阿卿的手腕是被内力高深者所伤,且太医断言,皇叔心脉惧损时日无多。


    所以皇叔的疯病果然如阿卿所说,是人为的!


    那么当年宗人府兄长签字画押的真相,皇叔是否知道。


    第 64 章


    白贵妃面上有一刻的慌乱,她下意识看向赵愠,见赵愠朝她微微摇头,才勉强潋了心神默不作声。


    赵愠心里已有打算,只一朵涑鸳花说明不了什么,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且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件事能查出来,他大可全部推到赵缙身上。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一时安静的有些怪异。


    赵骊娇压住心中的激动,如果皇叔知道当年的真相,那么今日,或许便能还兄长一个清白。


    可是那片刻的清明,会加快皇叔的死亡,即使皇叔已是强弩之末,但这个决定不该她来做。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皇帝略有些疲乏的道:“将他带出来。”


    陈忞:“是。”


    赵骊娇松了口气,说她自私也好,冷情也罢,她只想还长兄一个清白,而相较于赵骊娇的轻松,其他人则是心惊不已。


    陛下身边竟真的有食了涑鸳花的人!


    赵缙这时才真正的慌乱,食过涑鸳花的人只有那一个,可他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不论是贪污还是通敌,只要他能坐上那个位置,他都能想办法洗干净,可这桩案子一旦翻案,他必定会失了民心。


    赵缙看向赵愠,若有白氏相助,禁军不足为惧,趁事情还压的住,除掉骄阳是最好的选择。


    赵愠确实也生了这个想法,可是那封信让他犹豫不决,若今日在殿内见到了那些东西,他倒还可以直接动手,可到现在那些证据一个也没出现。


    所以他不敢赌,那些东西上面有他的印章,出现在宫内他还可以压下去,可若传于市井,他无能为力。


    赵缙没有得到赵愠的答复,脸色越加难看,他这是什么意思,置身于事外?


    可那件事是他们合力为之,他以为他脱得了身吗!


    不过半刻,陈忞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人。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众人大惊。


    这位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陈忞带出来的正是宗人令榇王,没有犯病时,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许是在暗室呆的太久了,乍一见如此多的人难免有些惧意,只肯低着头躲在陈忞身后。


    榇王这幅模样,一看便知不寻常,众人心里隐隐就有了猜测,难不成食了涑鸳花的是这位?


    当年可就是这位榇王作证那认罪书是太子亲笔所写,因他与太子关系太过亲近,有他作证,没人不信。


    太子叛国一事便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死后连皇陵都入不得。


    若他是因为食了涑鸳花做的口供,而涑鸳花又出现在三皇子书房里,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众人看三皇子的眼神顷刻就变了。


    太子良善亲民,声望极高,本就没多少人相信他会叛国,可奈何证据确凿,即使他们不信,也没法子。


    倘若这一切都是三皇子筹谋,一旦翻案,三皇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三皇子一党的人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陈忞察觉到榇王的惧意,极有耐心的护着他,轻声道:“王爷别怕,老奴在。”


    这些年榇王藏在暗室,几乎都是陈忞亲自照料,所以榇王下意识对陈忞有几分依赖,他扯着陈忞的衣袖呆滞的挪动脚步,偶尔小心翼翼的看向众人,眼里满是惊慌。


    因怕榇王突然发病伤着皇帝,陈忞并没有让他靠近龙椅,将人拦在身后朝底下众人道:“王爷自三年前口供之后便得了疯病,陛下想尽办法医治也没能有成效,因着是皇室辛秘,是以只对外界称王爷已故。”


    “太医瞧了这么些年,只道王爷惊吓过度损了心脉,且时日许多,可刚刚听医师所言食涑鸳花后的症状,竟与王爷一般无二,还劳烦医师看看,王爷是否食了涑鸳花。”


    医师恭敬回道:“涑鸳花性极烈,不论是嗅其味还是食其花者,随着年月递增颈项处都会有一条青紫,时间越久,便会越深。”


    陈忞一怔,忙回头去翻王爷的衣领,而后一条明显的青紫印记显于众人眼前。


    众臣倒抽一口凉气,竟真的是食了涑鸳花!


    皇帝怒不可遏,拿了桌案上的酒杯砸向赵缙:“畜生!”


    赵缙咬着牙阴狠道:“父皇就如此断定是我做的!”


    苏三元侧目:“三皇子能找出第二个人有这花?”


    赵缙闭了嘴,以赵愠的谨慎,这东西他恐怕早就销毁了!


    这京城,不可能再有人有。


    而恰在此时,榇王看到了赵缙。


    他先是惊恐不已,而后便开始捂着头拼命大叫:“不!不是我!”


    “啊!”


    陈忞一惊,忙道:“快,榇王犯病了!”


    侍卫忙上前想将他控制住,然榇王发起疯来,几个侍卫都不是他对手,他双目猩红,单手将靠近他的侍卫提起直直扔了出去。


    一时间,竟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赵骊娇看了眼医师,医师会意,拿出早已备好的布巾蒙住口鼻,撕下一小块花片,缓缓靠近榇王。


    “全部退后,蒙住口鼻。”赵骊娇冷声道。


    侍卫缓缓后退,医师掏出火折子点燃涑鸳花片,迅速的冲到榇王面前,将他紧紧抱住。


    众人瞧着这一幕心惊胆战,连侍卫都不敢靠近,这医师简直不要命了!


    榇王正发狂,哪里是医师能困得住的,很快医师便被榇王一把甩了出来,好在医师动作快,就在靠近的那一瞬便将燃烧后的涑鸳花放到了榇王的鼻间,虽然吸进去的不多,但已足够。


    众目睽睽下,榇王逐渐恢复了平静。


    在人倒下时,陈忞眼疾手快的将他接在了怀里,皇帝也在白贵妃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过了大约半刻钟,榇王眼里有了清明,他看向那一身龙袍的人,唇角微动:“皇兄。”


    皇帝蹲下,眼眶微红:“皇弟。”


    榇王与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些年,皇帝一边恨榇王不仅没护住长子,还让他背了一身罪孽,一边又狠不下心伤害他,是以这三年他去见他的次数寥寥可数。


    “娇娇,鹤儿。”榇王看到不知何时立在他身旁的赵骊娇与赵鹤,情绪有些激动,他伸出手轻轻唤道。


    赵骊娇蹲下身子,拉着榇王的手,声音沙哑:“皇叔。”


    她原本的恨意在这一刻尽数消失,因为她从榇王的眼里看到了一如既往的疼爱。


    还有,愧疚。


    赵鹤眼眶湿润,轻轻唤道:“皇叔。”他以为皇叔在三年前就死了,却没想到,皇叔这三年竟受着如此折磨。


    “对不起,我没护住你们的兄长。”榇王眉心紧锁,似在强忍。


    医师忙道:“王爷只有片刻清明,时间不多。”


    赵骊娇微微哽咽:“皇叔,三年前宗人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到宗人府,榇王浑身透着一股绝望苍凉,他强忍住喉中的猩味断断续续道:“花……有一朵花,有人点燃了那朵花,禹儿便认罪了,我亲眼看着禹儿签字画押。”


    “皇兄,禹儿没错,他没谋反,也没叛国,是那朵花让他失了神智,才……才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的……”


    喉中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榇王撑着精神激动的去拉皇帝的手:“皇兄,禹儿是冤枉的,您要替他复仇,替他……平……平反啊!”


    “答……答应我,不能……不能让禹儿……背上这罪名!”


    皇帝哽咽,紧紧抓着榇王的手:“好,朕答应你,朕替他平反。”


    榇王勉强扯出一抹笑,想说什么,却终究没再说出来,没了气息双眼却还睁着。


    那是死不瞑目。


    因为他没能亲眼看到赵禹洗脱罪名,葬入皇陵。


    “皇叔!”


    “皇叔!”


    赵骊娇赵鹤泪流满面。


    随着陈忞哽咽的“榇王殁”,众臣连忙跪下。


    这毕竟是他们晋渊唯一的嫡亲王爷。


    过了许久,赵骊娇擦了擦脸上泪水,起身缓缓走向赵缙。


    榇王临死前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三年前宗人府的真相便□□|裸的摆在众人面前。


    赵骊娇持剑指着赵缙:“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缙眯起眼:“但凭榇王一面之词,我不认!”


    众人噤声,如今人证物证皆全,不认又能如何。


    此时,赵鹤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剑冲过来,他不会武功,提着剑便是对着赵缙一顿乱砍:“你给我去死!”dengbi


    赵缙一个不妨便被砍伤了手臂,他双眼冒着火,恶狠狠的瞪着赵鹤:“你敢跟我动手!”


    在他眼里,赵鹤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赵骊娇怕赵缙伤着他,忙让扮作太监的唐淮将人拉开。


    赵鹤许是气急了,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畜生,给皇兄皇叔报仇!”


    赵缙不屑一笑:“杀我?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赵骊娇眉眼一沉,提剑便刺向赵缙:“有我在,何需阿弟。”


    对赵骊娇,赵缙不敢掉以轻心,当下便抬剑相迎。


    见二人突然就打起来了,众臣急忙退后,刀剑无眼,可不能受这无妄之灾。


    赵骊娇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远不是赵缙能敌的,不过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


    皇帝看着这一幕,冷眼旁观。


    他知道,赵缙不可能是娇娇的对手。


    赵骊娇出手没留半分余地,可她觉得直接将人杀了太过便宜他了。


    “啊!”赵缙突然大叫一声,手中剑落,却是手腕处被赵骊娇断了经脉。


    然赵骊娇并没有放过他,接下来几剑直接废了他的双手双腿。


    最后高傲的用剑指着趴在地上的人,冷声道:“本宫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


    第 65 章


    宗人府


    灰暗的牢房里,赵缙狼狈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苏三元:“就凭你也配审本皇子!”


    苏三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谋害太子,通敌叛国,残害朝廷官员,何需审。”


    “不过,三皇子放心,我会让你多活些日子。”


    一旁负责书写罪证的官员听到这话浑身起了股凉意,他觉得,三皇子应该不会想多活这几日。


    “还没写好?”颇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自头顶传来,官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起身将罪状递上:“苏大人,写好了。”


    苏三元淡淡瞟了眼,朝地上的人道:“三皇子,签字画押吧。”


    赵缙恨恨的咬牙:“有本事就杀了本皇子!”要他认罪替太子翻案,绝不可能!


    官员暗自捏了把冷汗,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好一会儿却听苏三元缓缓道:“既然不愿意认罪,那便让三皇子试试宗人府的刑具。”


    “顺便,请个太医过来,别弄死了。”


    宗人府士兵对视一眼,恭敬应下:“是。”三皇子这事儿已是铁板钉钉,来宗人府这一遭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只待拿了认罪书交差即可,这原本就是他们宗人府的事,可骄阳公主却亲自指了苏大人来提审,这明摆着是让苏大人给那位贺大人报仇的。


    几人使了个眼色,如今三皇子已是不可能翻身,没道理因为他得罪了骄阳公主和朝廷新贵,且这位苏大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这个时候他们顺从着总是没错。


    反正,三皇子不可能活着出宗人府。


    为了讨好苏三元,执刑的士兵没有丝毫手软,端看哪样磨人便使哪样。


    苏三元随手提了把椅子过来,静静的看着上了刑具痛苦大骂的赵缙。


    “苏三元!不过是一条狗也敢耀武扬威……啊!”


    “你不就是想为贺晚舟报仇么,呵……你就算……啊!……你就算杀了我贺晚舟也站不起来了!”


    苏三元眯起眼:“太吵了。”


    士兵一愣,这里头让人说不出话的方式多了去了,而他们不用想都知道苏大人这就是来折磨人的,几人眼里浮现一丝残忍,下手便也更狠了。


    随着极为惨烈的叫声,赵缙生生晕了过去。


    士兵侧目看向苏三元。


    苏三元眼里的冷意极尽残忍:“请太医,泼醒继续。”


    苏三元不带丝毫感情的冷冽,饶是对酷刑司空见惯的士兵心里都没来由的生了股惧意,等太医给赵缙简单上了药后,苏三元才道:“泼醒,先断了双腿。”


    “是。”果然,这位就是来为贺大人报仇的。


    “啊!”几棍子下去,赵缙的双腿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然他已说不出话,只恶狠狠的瞪着苏三元。


    “眼睛也不想要了?”苏三元轻飘飘的道。


    话落,赵缙瞳孔一缩,显而易见的恐惧。


    苏三元他就是个疯子!


    “呜……啊!”在苏三元冰冷的眼神下,赵缙终于妥协,拼命的点头。


    他现在,只想求死。


    士兵知他的意思,这便是愿意签字画押了,转向苏三元道:“苏大人。”


    苏三元几不可见的点头。


    然等士兵将赵缙签字画押后的认罪书交到苏三元手上时,却见他好整以暇的卷在手里:“让他多活几日。”


    士兵对视一眼:“是。”


    这便是不会让三皇子轻易死了。


    苏三元拿着认罪书入朝,众臣就此事上奏。


    “臣以为三皇子虽是死有余辜,但三皇子府与王氏也有无辜者,可免去死罪流放三千里。”


    “臣附议。”


    苏三元:“臣以为斩草除根方才妥当,否则将来必生祸端。”


    “且……三皇子王大人所犯之罪本是株连,若朝廷律例因此宽宏,怕会让百姓猜疑朝廷不公,日后难以服众。”


    有大臣反驳:“苏大人可是公报私仇。”


    苏三元:“人证物证俱全,按朝廷律例处置,何来公报私仇。”


    “当年太子殿下一案可没有祸及他人。”


    “太子殿下本是蒙受冤屈,且当年事发百姓跪在宫门万人上书求彻查真相,如今呢,这位大人不妨去外头听听百姓的欢呼叫好和鞭炮齐鸣!”苏三元对此事丝毫不让:


    “还是说大人觉得太子当年死的人太少了,亦或是觉得三皇子也有冤屈!”


    那大臣还未说话,又听苏三元振振有词:“据我所知,当年东宫卫,几百暗侍卫,边疆几千战士尽数殉职,骄阳公主下江南,离宫时身边三百人回到江南却只剩区区几人!”


    “怎么,他们的性命就不是命吗!大人一时心慈想要救人,不如去问问因那场祸乱殉职的将士家人们,问问他们能否高抬贵手既往不咎,饶他们一命!”


    “还有灾区饿死冻死的百姓,大人去问问他们可否愿意放过贪污赈灾款的罪魁祸首!”


    大殿众臣噤声,陷入的长久的死寂,没人再能找出反驳的理由,在太子殿下那一场阴谋诡计中,死的可是数千人。而灾区百姓,饿死冻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罢了罢了,当初太子殿下事发万人上书求情,声势之浩大,方才保住唐氏与东宫,可如今三皇子自作孽,外头早已是一片欢呼,他们这些人谁也没资格替受害者做决定。


    皇帝最终下了圣旨。


    “三皇子赵缙通敌叛国,招兵养马逼宫谋反,陷害太子,谋害朝廷官员,罪不可赦,即日起废为庶民,全府上下三日后处斩。”


    “王氏欺上瞒下,协同三皇子逼宫谋反,贪污赈灾款指使百姓死伤无数,实乃罪大恶极,满门抄斩。”


    接着,三皇子一党的官员尽数陷入逼宫谋反案,各府抄家流放千里。


    三年前太子宗人府一案也就此平反,太子殿下以储君身份葬入皇陵,百姓得知真相,满腔愤怒,王氏处斩这日众人被鸡蛋菜叶砸了个彻底。


    骄阳公主亲自监斩。


    血流成河,满地尸首,赵骊娇望向天边,眼眶湿润,哥哥,总算为你沉冤昭雪,你该是瞑目了。


    这年七月的京城,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到八月底才彻底散去。


    而此时的宗人府,苏三元手中握着一把剑,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人低喃:“你说的对,杀了你也不能让他站起来,所以,我灭了王氏满门,三皇子府也一个不剩,原本他们是可以流放的,是我力排众议不留一人。”


    赵缙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瞪向苏三元的目光也没有任何威胁力。


    “他们此时应该已经死了,所以,你也该上路了。”


    这是苏三元第一次杀人,一剑穿心,毫不拖泥带水。


    带血的剑落在地上,发出骇人的清脆声。


    苏三元一步一步走出宗人府,贺晚舟,我终究还是手染鲜血,满身杀孽。


    阮氏王氏两大权贵前后陨落,自此以后,京城无人再提。


    京城的天终于变了。


    一切看似结束了,可低压的气氛却才刚刚开始,朝中只剩嫡六皇子与五皇子,虽然白氏仍旧独大,可明眼的人都瞧得出来,这股风是偏向了六皇子。


    骄阳公主回京短短数月,阮氏王氏便相继灭族,太子翻案唐氏即将回京,白氏胜算不大。


    晋渊立嫡不立长,且知情的人都知道,皇帝属意的储君,是嫡六子赵鹤。


    如今的情况白氏显然不可能扳倒六皇子,所以他们只剩一条路可走-


    苏卿接到徐良的信,他们明日便会抵达城外,众人松了口气,援军一到,便不怕白氏突然发难。


    然谁也没想到,天才刚刚黑时,皇帝突然病危。


    第 66 章


    传话的太监是陈忞手底下的心腹,神情匆忙,言语间很是慌乱。


    赵骊娇见此心下一沉,看向苏卿:“随我进宫。”


    苏卿闷声应下,时间太急来不及多做部署,趁着赵骊娇交代秦樰时,苏卿转身进屋内急急写了一行字唤来阿白:“立刻出城,等徐良一到便交给他。”


    阿白不解:“公子,徐大人明日才到,为何要现在出城。”


    苏卿眸子微沉:“若陛下有个万一,五皇子一定会快速封锁城门。”


    唐大人未归,殿下手中能用的兵只有禁军,福月楼,唐氏暗卫,公主府侍卫,这些人加起来不过两千,而白氏经营多年,早已手握重兵,一旦撕破了脸他们只能任人宰割,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这点五皇子心知肚明,所以绝不会给他们搬救兵的机会。


    阿白虽不明白,但从苏卿凝重的面上隐隐明白了事情的紧迫性,忙将信放入怀里,郑重道:“公子放心,奴才一定将信送到徐大人手上。”


    阿白离开后,苏卿见赵骊娇似与秦樰僵持不下,遂侧目问唐钊:“城门守将可有我们的人?”


    唐钊摇头:“殿下与唐大人被迫离京后,紧要关口的人都被陆续撤了。”


    苏卿凝眉,援兵进城,不能在攻城上耽误时间:“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潜入城门,随时接应徐良。”


    唐钊只略微只思索便明了其中关键,正色应下:“是。”


    赵骊娇瞟了眼已准备妥当的香凝,不敢再多做逗留,边朝外走边道:“赵愠已知禁军在我手里,他一定会早做准备,你通知稜叔,必要时让福月楼的人闯皇宫。”


    秦樰抿着唇,眉头紧锁:“殿下,我想进宫。”


    赵骊娇顿住脚步,盯了他几瞬才冷声道:“郁离,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主子,若他进宫,你便不必留了。”


    郁离眼神一闪,恭敬应下:“是。”


    他的主子是秦公子,可当年救他的是殿下,且他明白殿下这是在保全主子,他必须尊令。


    秦樰皱眉:“殿下。”


    赵骊娇打断他:“今夜宫中必定是危险重重,你与阿卿我只能护住一个,且你对京城形势熟悉,需要你在外面周旋。”


    秦樰还欲说什么,却见苏卿走过来,熟练的牵着赵骊娇的手:“殿下,走吧。”


    赵骊娇看了他一眼,顺从的转身,然才走了几步苏卿便停住,他回头直视秦樰,神色平静,语气温和:“秦樰,我们的命,或许就要交给你了。”


    他知道秦樰为何想进宫,也知道殿下为何不许他进宫。


    苏卿转身,眼里情意万千。


    今夜只要陛下有个万一,五皇子一定会趁机发难,秦樰与他都不会武功,进宫只会成为殿下的软肋,可这或许是他们见陛下的最后一面,秦樰陪在陛下身边多年,自是有感情,可如殿下所说,紧急情况下,她护不住两人。


    殿下选择带他进宫,是让他以驸马的身份送陛下最后一程。


    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公主偏头:“怕吗?”


    苏卿垂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轻轻弯起:“有殿下在,不怕。”


    二人相视一笑,此刻的默契胜过千言万语。


    她没问他可否要留下,他也没问她为何留下秦樰要带他涉险。


    有些话不出口,他们都懂。


    秦樰看着二人脚步匆忙,衣袍翻扬,他这一刻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起来真的很相配,也不得不明白,他们之间已容不下第三个人。


    他明白殿下的言外之意,他与苏卿之间,殿下会选择护苏卿。


    秦樰的唇角划过一丝苦涩。


    苏卿说的对,有时候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他捷足先登又如何,入住云来殿又如何,终究是不如他,入了殿下的心。


    过了许久,秦樰才垂眸。


    苏卿,你们活着回来,我便退出。


    放下女儿情长,秦樰唤来安平:“去向父亲借兵。”


    安平:“是。”


    秦府的府兵并不多,但也勉强能凑点数,而秦大人能侥幸没被王氏牵连,只因在事发前几日,秦樰去了信。


    秦大人可以周旋在三皇子与王氏中间,既不得罪,也不随波逐流作奸犯科,这圆滑的本事自不是旁人所能及,一听秦樰让他与王氏撇清干系时,便毫不犹豫的给王氏放了休书。


    与王氏联姻本也不是他自愿,且这些年王氏在后院作威作福,弄得秦府一团乌烟瘴气,他碍于王氏背后的势力只得堪堪忍下,可泥菩萨也有几分血性,他愿意赌这一把,且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秦樰对他有怨,但绝不会害他,所以他将全府身家性命压下秦樰身上。


    而他,的确赌赢了-


    皇帝的病来的急且凶,等几个皇子公主赶到皇帝寝殿时,人已经不大清醒了。


    赵骊娇私底下问过陈忞皇帝的身体,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快。


    “阿姐。”赵鹤住在宫里比赵骊娇到的早,他跪在床榻边拽着皇帝手哭红了双眼,见赵骊娇急匆匆而来,哽咽的挪了挪地方。


    赵骊娇几步走至床榻跪下,急切唤了声:“父皇。”


    陈忞抹着泪立在一旁,太医也都跪了一地,赵骊娇心中一凉。


    父皇,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父皇。”公主顷刻间湿了双眸。


    皇帝微微抬手:“退下,朕同娇娇说几句话。”


    赵愠与白贵妃对视一眼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几个公主也都泪眼婆娑的离开。


    寝殿内,只剩下皇帝与赵骊娇苏卿。


    “娇娇。”皇帝握着赵骊娇的手,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赵骊娇哽咽:“父皇。”


    这一刻的皇帝没了帝王的权谋与威严,只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公主心痛的快要窒息,她从未真正恨过皇帝,这些日子不过是女儿同父亲闹些小别扭罢了。


    “娇娇,我该去见你母后了。”皇帝气若游丝道:“我知道,你怀疑你母后的死有蹊跷,也知道唐稜假死,在查此事。”


    赵骊娇一怔,原来父皇都知道。


    “娇娇到底是与我离了心,我怎么会害你母后呢。”皇帝长长呼了一口气才又道:“不过,说是被我害的倒也没错,轻晚年轻时替我挡过一箭,后来因此落下了病根,加之生你大哥时伤了身子,才早早便去了。”


    赵骊娇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不该怀疑父皇的。


    皇帝看了眼一旁跪着的苏卿,抬抬手让他靠近些:“娇娇带你来送我最后一程,怎也不叫声父皇。”


    苏卿看了眼赵骊娇,微微抿唇,轻声道:“父皇。”灯笔小说网


    皇帝一笑:“有你陪着娇娇,父皇便放心了。”


    “不过啊,你小子没兑现你的承诺,说天天来陪朕倒一天没来,所以这赐婚圣旨朕就不下了。”


    苏卿眼眶泛红:“父皇,我错了。”


    皇帝笑瞪他一眼:“你倒是比这几个都会撒娇。”


    “不过认错也晚了,你的赐婚圣旨便等鹤儿登基后下吧。”


    苏卿乖巧点头:“嗯。”


    皇帝又说了几句,便让殿外的人都进来了。


    只是这一次没说上几句话,皇帝便咽了气。


    陈忞闭上眼,压下喉中的苦涩,高声道:“陛下驾崩。”


    赵鹤抱着皇帝的手臂哭的撕心裂肺,赵骊娇呆滞的看着双眼紧闭的皇帝,泪水如断线的珍珠。


    她没有父皇了。


    再没人宠她,护她。


    苏卿借着宽大的衣袖,牵着赵骊娇的手,无声安抚。


    陈忞宣读了传位诏书,毫不意外,是六皇子赵鹤。


    赵愠与白贵妃眼里同时划过一丝阴狠,他们来时便已料到了这一步,也早早就做了打算。


    宫中钟声久久不息。


    京城官员百姓尽数惊醒,皆朝皇宫的方向跪下。


    秦樰微微红了双眼,砰的跪下:“秦樰恭送陛下。”


    这些年若没有陛下相护,他也不可能如此顺风顺水。


    只是他到底没能送陛下最后一程。


    宫中烟花突响,秦樰心下一沉。


    三皇子恐怕是要动手了。


    “通知府内所有人,进暗室。”秦樰起身,望了眼皇宫的方向沉着脸道。


    这便是皇家,哪怕陛下咽气,也不会给人留哀悼悲伤的时间。


    “是。”


    “留下几个侍卫守在暗室,其余人立刻随我去福月楼。”


    赵愠没在宫里看到他,就一定知道殿下早有所准备,所以赵愠绝不会放过他。


    他不能落入赵愠手里,给他威胁殿下的机会。


    秦樰所料丝毫不差,他前脚刚离开,便有侍卫攻进公主府,只不过慢了一步,此时的公主府已人去楼空。


    福月楼里,钱三已经放了信号召集所有唐氏暗卫,连同福月楼隐藏的侍卫,共有五百余人。


    与白氏接近一万的兵力,相差甚远。


    第 67 章


    宣化殿外被侍卫团团围住,将赵骊娇几人困在了里头。


    “陈公公,交出诏书,本宫可放你颐养天年。”这话是对陈忞说的,然白贵妃的眼神却直直盯着赵骊娇。


    陈忞没理会白贵妃,将手中圣旨恭敬的交到了赵鹤手中。


    白贵妃脸色越发阴暗:“陈公公果真不识好歹,你就算给了赵鹤,他护得住吗?”


    赵骊娇将正要开口的赵鹤扯到身后,漫不经心的道:“有本宫在,如何护不住。”


    白贵妃瞧赵骊娇淡然的神色,心头微微有些发怵,即使自己已经做了万全准备,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因为她不信骄阳今夜敢单枪匹马的进宫。


    “禁军已被本宫的人拦住,骄阳就算以一敌千,今日,也逃不出去。”白贵妃这话颇有试探的意味。


    赵骊娇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白贵妃心里发毛才轻笑道:“白贵妃可有听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本宫何需以一敌千,杀了你和赵愠不就行了。”


    白贵妃一滞,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赵愠脸色也不好看,他将白贵妃护在身后,眼神里满是防备:“骄阳公主何必逞强,交出传位诏书,我便放你们离开。”


    赵骊娇挑眉:“离开?离开宣化殿再杀?”


    赵愠咬咬牙没说话。


    他放了谁,都不可能放了赵骊娇。


    “你没有更好的选择,骄阳身边那位苏公子瞧着细皮嫩肉,可经不住几刀。”


    苏卿皱眉,细皮嫩肉,他细皮嫩肉?


    “多谢五皇子夸奖,我家殿下养出来的,羡慕吗?”


    即使不合时宜,唐钊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程楚唇角都抿了笑意。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苏卿这话略微松散了些。


    赵愠冷嗤一声,他从头到尾便没看得上苏卿:“听闻苏公子出身市井胸无点墨,却能攀上骄阳,这以色惑人的本事可真不小。”


    苏卿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遍赵愠,才道:“以色惑人首先得有这个资本,像五皇子这样的,怕是没人看得上。”


    “而且,谁告诉你我胸无点墨,殿下亲手教导了三年,怎么也比你强,除了……字写的丑了那么一点。”


    赵愠满腔怒火在听到苏卿最后一句话后逐渐消失,他紧紧盯着苏卿,眼神多了防备少了刚刚的轻蔑。


    “那封信是你写的。”


    赵骊娇偏头,什么信?


    苏卿勾唇:“除了我,谁能写出那么丑的字。”


    唐钊:……


    程楚:……


    香凝:……


    合着这事儿挺自豪?


    赵愠眼里杀意乍现:“东西在哪儿!”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会是苏卿。


    苏卿想了想,道:“自然在它该在的地方。”


    “今夜我们若出不去,那些东西就会传遍大街小巷,我敢保证,五皇子这皇位一定坐不稳。”


    赵愠咬牙切齿:“倒是我小看了你。”


    苏卿挑眉:“五皇子可别忘了,唐氏归京的圣旨已经发出去了,如今民间可都是在替太子抱不平,若今夜殿下与六皇子再在宫里出了事,加上那些印着五皇子私章的证据,五皇子觉得,若唐氏举兵为两位殿下复仇,会如何?”


    “先不说你们白氏是否是唐氏的对手,就是这京城百姓的口水,都能把你淹死了。”


    白贵妃气闷:“赵鹤死了,五皇子便是我晋渊唯一的皇子,晋渊唯一皇室血脉岂是唐氏能动的!”


    苏卿翻了个白眼儿:“皇子没了,不是还有几位公主吗,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公主继位。”


    “况且,赵氏江山本就是先帝先后打下来的,赵氏后继无人可唐氏有人,江山换个姓也无伤大雅。”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算今儿个赵骊娇赵鹤死在了宫里,他赵愠这皇位也坐不稳!


    白贵妃赵愠这次久久没有吭声,眼下他们看似握着主动权,可实际上却还是处处受制。


    赵愠看了眼白贵妃,此时还需细细商议,反正人已在他们手上,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白贵妃拂袖愤恨的出了宫殿,临走前撂下狠话:“本宫给你们时间考虑,天亮之前不交出证据,本宫绝不手软!”


    几人离开后,苏卿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眼下他们只能拖延时间。


    赵骊娇看向苏卿:“赵愠说的是什么信?”


    苏卿囫囵说了个大楷:“那日殿下进宫后我便将关于五皇子的证据抄了一遍,让唐钊想办法送到了赵愠手上,威胁他若是赵缙不死,我就把这些证据传到街头巷尾。”


    赵骊娇呆滞片刻才轻笑:“怪不得赵愠那日不敢动手。”


    陈忞叹了口气打断二人:“殿下,眼下该如何?”


    赵骊娇瞧了眼殿外,赵愠将父皇带去了灵堂,按理说她应当是要去为父皇守夜的,沉默许久后,公主压下心中苦涩,道:


    “唐钊程楚香凝与我轮流守夜,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会有一场恶战。”


    阿卿虽能唬住他们一夜,可他们一定会找法子破解,以赵愠的性子,回过味来必定要下死手。


    “是。”


    几人各自寻了位置休憩,将殿内唯一的软榻留给了赵骊娇。


    苏卿与赵骊娇双手紧握,和衣而眠。


    “明日你与阿弟陈公公找地方躲起来,不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能出去。”公主捏着郎君的手,轻声道。


    苏卿乖巧点头:“嗯。”


    他一定不会给殿下添乱。


    “殿下放心,我们一定藏的好好的。”


    瞧人乖巧极了,公主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小没良心的,就不担心我?”


    苏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的道:“担心,我恨不得我会绝世武功,可以保护殿下。”


    “可是我不会,所以我不能给殿下添乱,不能让殿下分心。”郎君语气很是失落,随后又道:“殿下说过,我生死都是殿下的人,所以不论生死,我都会陪着殿下。”


    瞧着郎君风轻云淡的说着最动听的情话,赵骊娇心中暖意盎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敲了敲苏卿的脑袋:“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


    又过了好一会儿,公主又道:“要是,我明日真的……你也不许死,你就回江南姑苏,陪在你爹娘兄妹身边。”


    不待郎君反驳,公主便凶狠道:“这是命令!”


    苏卿唇角动了动,没再出声,他不跟殿下争,反正不论生死,他都要陪着殿下。


    殿内众人听着二人小声的对话,心里都不好受。后来没人再说话,各自开始养精蓄锐,拖延时间是长久战,极耗体力,他们得以最好的状态全力以赴。


    一夜无事,天微微亮时,赵愠来了。


    赵愠白贵妃连夜召集白大人与幕僚议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先除掉赵骊娇赵鹤,再议其他。


    赵骊娇自然不可能让赵愠进殿,先一步踏出了殿外,将殿门紧紧关闭。


    四人持剑而立,护在殿门口。


    赵愠愣了片刻,才阴沉着脸:“杀无赦!”


    战斗一触即发,赵骊娇几人都是经历了数次穷凶极恶的追杀,远不是宫中侍卫能匹敌的,一时间,没有人能近的了他们的身。


    而就在此时,赵愠的侍卫里头突然有人反杀,引起一阵不小慌乱。


    侍卫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身边的人朝自己捅上一刀。


    赵愠面色难看至极,究竟是何人竟混在了他的侍卫里头!


    唐淮早早便让手下五百人陆续潜入了宫里,夜里想办法混在了宣化殿外,而他们的出现也让赵骊娇几人松了口气。dengbi


    可尽管如此,五百人对几千人,远远不够。


    苏卿将赵鹤陈忞塞到了宣化殿最角落的箱子里藏着:“要是有人进来了,千万别出来。”


    然后郎君开始在殿内搜罗,最后不知从哪儿拽了一根棍子守在门边。


    赵鹤盯着他单薄的背影,咬咬唇。


    他那么瘦,估计一巴掌就能拍飞了。


    赵鹤从箱子里钻出来,抓了个烛灯在手里,与苏卿并肩立着。


    苏卿发现了他,皱眉:“六殿下,您出来做什么。”


    赵鹤面色淡然:“你要是受了伤,阿姐肯定会心疼。”


    苏卿抿唇,还不待说话,就见陈忞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剑,颤颤巍巍的站在他们身边:“六殿下,苏公子放心,老奴可以保护你们。”


    二人直勾勾的盯着他,半晌后移开目光。


    半个巴掌都能拍飞的人,说要保护他们?


    苏卿听着外头的刀剑声,眉头凝成了一团,他很担心殿下。


    天才刚刚亮,徐良最快也要午后才到京城,几个时辰的车轮战,他们定是撑不住的。


    眼下只能将希望放在秦樰身上,只要撑到徐良进城便够了。


    第 68 章


    这场厮杀从天微亮持续到了午时,唐淮的五百人折了一大半,赵骊娇几人也早已体力不支,如今不过是拼着一口气才能勉强站立。


    这样下去,他们撑不住。


    此时,远处同样有几场厮杀,北门是禁军在突围,东门是秦樰的人和福月楼的暗卫正在闯宫。


    暗卫和士兵由钱三亲自带领,很快便突破了重围,杀到了围困赵骊娇等人的侍卫后方。


    他们的出现也让赵骊娇几人喘了口气,至少有片刻休息的时间。


    但三皇子在人数上,仍旧是压倒性的胜利。


    “殿下,您进殿内。”香凝道。


    公主看了眼侍女身上的血痕,摇摇头:“无碍。”


    唐钊程楚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血染红了衣袍,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方的。


    不等他们多作休息,新的一轮厮杀又拉开了序幕,这一次,几人因体力不支落了下风,身上添了不少新伤,几人逐渐后退,几乎贴到了殿门。


    赵骊娇偏头看了眼殿内,眼神坚定。


    里头有她的同胞阿弟,有她的心上人。


    她无论如何都要护好他们,就算死,也要撑到他们得救。


    殿内苏卿强忍住要打开殿门的冲动,他很清楚他出去了只会给殿下添乱,可他真的好担心殿下。


    郎君紧紧抿着唇,握着棍子的手有青筋显露。


    “殿下!”


    “殿下!”


    外头突然传来少年郎的声音,苏卿一怔,随后眼里惊喜乍现。


    赵骊娇看着突然飞檐走壁而来挡在他们面前的两人,心神一松。


    “你们来了。”


    来的正是刘昶与张子琰。


    二人在暗营接受了一年的残酷训练,如今便犹如凤凰涅槃得到了新生。


    “殿下,你们先进去。”


    刘昶拦在赵骊娇面前杀了逼近的侍卫后,转身一脚将门踹开。


    苏卿眼疾手快的将赵骊娇扯到了殿内,唐钊几人也跟着进了殿,殿门再次关上,刘昶与张子琰在门口守得滴水不漏。


    赵骊娇一进殿便软软倒在了苏卿的怀里。


    “殿下。”苏卿盯着浑身是血的赵骊娇,他不敢乱碰,生怕碰到了哪处伤口。


    赵骊娇勉强睁眼安抚他:“别担心,没致命伤。”


    她只是太累了。


    另一边香凝几人也是一进殿就跌在了地上,长达几个时辰的战斗,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体力。


    陈忞在殿内找了些伤药,与赵鹤扶着几人去上药。


    苏卿将赵骊娇抱到了塌上,眼里闪着水光:“殿下,我先给你上药。”


    赵骊娇闭着眼微微点头。


    有些血迹已经干涸,紧紧连着衣袍,苏卿去找了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将衣袍划开,公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足有十几处。


    苏卿心疼的快窒息,一边上药一边拿袖子抹眼泪。


    赵骊娇看的好笑:“哭什么,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我当初就应该跟着刘大郎他们学武功。”苏卿带着哭腔念念叨叨:“我又不考状元学什么文嘛,又不能保护殿下。”


    “这么多伤肯定疼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伤疤。”


    “殿下我有没有弄疼你。”


    “我轻点儿,殿下你疼就告诉我。”


    “等回府就养几个杀手,这样以后就不用殿下自己动手了。”


    赵骊娇刚开始还听的清楚,后来只能见他那张嘴不停的动,意识逐渐模糊时,嘟囔了句:“不许哭,把眼泪滴到伤口上了。”


    苏卿听了这话忙收了眼泪,动作越发小心,连着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苏卿猛地抬头,却见公主双眼紧闭,已然昏迷过去。


    苏卿慌了。


    声音带着颤音和哭腔。


    “殿下。”


    唐钊被他吵的不耐烦,抬了抬眼皮子:“殿下只是昏迷了。”


    苏卿挂着两行泪,仓惶无措:“那……怎么办?”


    这个时候太医肯定是弄不进来的。


    “无碍,昏睡后没那么疼。”唐钊半躺在椅子上,任陈忞给他包扎伤口,有气无力道。


    苏卿抿着唇,回头沉默片刻,又开始小心翼翼的上药。


    郎君动作很轻很轻,眼里却是阴暗和凶狠。


    赵愠!


    最后别落在他手里!


    此时殿外的厮杀因张子琰与刘昶的加入,再次陷入了僵局,三皇子的人迟迟攻不进去,钱三等人也不能完全反杀。


    赵愠阴沉着脸观战,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抬眸:“不对!”


    白贵妃偏头不耐:“什么。”


    “他们在拖延时间!”赵愠咬牙切齿道。


    白贵妃皱眉:“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他们又无援兵。”


    她就不信,她一万人攻不下他们几百人!


    赵愠将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的确想不出还有谁有这个能力救他们。


    而他很快知道了答案,就在顷刻间,马蹄声四起。


    白大人一惊:“是战马!”


    声音越来越近,震耳欲聋,似要将地踏穿。


    “至少有两千人!”赵愠脸色沉寂,身体微微发颤。灯笔小说网


    “如今京城谁会握有如此重兵。”白贵妃很是诧异。


    白大人转身大步离去,此时而来恐怕是敌非友,他必须将他们拦下。


    只可惜,他们的一万人几经在这场厮杀中折了一半,且已经失去了先机。


    “琴川刺史徐良前来救驾!”


    高呼一声接着一声,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赵愠白贵妃一愣:“徐良?”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卿给赵骊娇包扎好伤口后,便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他惊喜的起身跑向殿门口,透着门边的缝隙看过去,果然见徐良带着将士打马而来。


    “琴川刺史徐良前来救驾,尔等速速放下兵器,缴械不杀!”徐良扯着嗓子喊道。


    他不会武功,输出全靠吼。


    “咳咳咳!”喊完这句,已是脸红脖子粗。


    一旁的琴川司马忍不住道:“大人,也差不多了,都听见了。”


    徐良捏了捏嗓子:“都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都知道是大人您来救驾了。”


    徐良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给我诛杀叛贼,救骄阳公主与六殿下!”


    “是。”


    “杀!”


    喊杀声与马匹擦着徐良而过,他吓得拽紧马绳,动都不敢动。


    直到所有将士都加入了战斗,徐良才深呼一口气,这些习武之人就是粗鲁。


    因着徐良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


    突围的禁军有了如此强大的帮手,个个都被被点燃了斗志,半个时辰后便在北门杀出了一条路。


    至此,三皇子败局已露。


    苏卿眼看着围困在殿门口的侍卫越来越少,遂开了门遥遥冲徐良挥手:“徐大人,我们在这里!”


    徐良看见了笑的很是好看的郎君,咧开嘴回应:“苏公子。”


    在手下人的掩护下,徐良与苏卿顺利会师。


    “徐大人消瘦了不少。”苏卿眉眼弯弯道。


    徐良嘿嘿一笑:“是苏公子的药方好使。”


    除了苏卿与唐钊,其他人都对徐良的出现感到诧异:“徐大人是如何得知宫变。”


    徐良先是向赵鹤行了礼才道:“是苏公子身边的小侍在城外告知的。”


    程楚皱眉:“赵愠没封城门?”


    唐钊抬了抬眼皮:“封了,阿白昨日就出城了。”


    程楚了然,苏公子脑袋果然比他们转的快。


    “我来时已经向姑苏递了消息,张大人应该这两日就会抵达。”徐良道。


    苏卿点头,看了眼殿外,吼了句:“刘大郎,张小郎,先擒王。”


    张子琰刘昶对视一眼,而后看向远处廊上的白贵妃三皇子,和拦截徐良手下将士的白大人。


    两人极有默契的朝两头飞身而去。


    白大人会些武功,可与刚从训练营出来,即将入锦衣卫的郎君比起来,远远不够。


    只一炷香的时间,几人便尽数被拿下。


    第 69 章


    赵愠一党被擒后,直接下了大狱。


    这场多年的夺嫡之战以赵鹤胜出而拉下了帷幕,赵鹤拿出传位诏书,顺利登基称帝。


    苏卿将昏迷不醒的赵骊娇带回公主府请了医师诊治后,才又折身进了宗人府。


    他数过了,公主身上共有十二道剑伤。


    这日,宗人府的惨叫声久久不息,与苏大人审赵缙那日一般无二。


    断气时,赵愠全身浸满了鲜血。


    后来宗人府的人再见苏卿时,皆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再后来,得知苏卿与苏大人为亲兄弟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不愧是同胞兄弟,其残忍手段如出一辙。


    新帝登基,肃清朝纲,几个陨落的世家空出来的官位,都被赵鹤用科举新人顶了上去,饶是有些不一样的声音,也被驻扎在城外的唐氏重兵所震慑,不得不呼陛下圣明。


    这一年,世家逐渐沉寂,朝中新贵频出,世家与新贵的争斗,也就此拉开序幕。


    张子琰正式入职锦衣卫,领职小旗,刘昶入禁军殿前司。


    秦樰苏三元因从龙之功官职连跳两级,而最让人惋惜的莫过于今科探花郎门下省起居郎贺晚舟。


    贺晚舟被赵缙断了双腿已有一月,人却至今还未醒来。


    而这一月里,当红新贵苏大人除了新帝登基受封官职那日外,再没上过朝堂。


    前面大半个月,他守在福月楼,后新赐的府邸整修完毕,他便将贺晚舟带回了自己的新府邸,日常照料换药喂药皆不假手于人。


    即便贺晚舟失了双腿,可新帝仍在意得紧,不仅官职未废,还派了太医每日晨昏请脉。


    贺晚舟本是京城风云人物,这一朝落入尘埃,却没有一人落井下石,不知有多少闺阁女郎哭红了双眼,也一样有不死心的非要自家父亲上门提亲。


    即使贺五郎残了,仍旧是许多人心尖尖上的白月郎君。


    有人实在拗不过自家女儿,只得硬着头皮上苏府提亲,毫不意外尽数被苏三元婉拒。


    苏三元拒绝的话只有一句,人还未醒,他不能替他做主。


    至于贺晚舟为何久居苏府,众人都不大在意,如今都晓得他二人实乃同窗且感情甚好,之前的各自为营不过是一出掩人耳目的大戏,所以同窗好友落难,苏三元自不会不管不顾。


    而这一月除了宫里公主府常日送来贵重药材外,宫外也有不少人时不时携着灵丹妙药上门。


    贺晚舟一天不醒,京城的女郎便揪心一日。


    按照那些女郎的说法是,苏大人虽是朝廷新贵,可无银两傍身,就算有心也无力为贺晚舟找珍贵药材,所以她们千方百计的搜罗良药送到苏府。


    而一向不收礼的苏大人对药材却是来者不拒,是以后来不论是有心讨好苏三元的,还是真的关心贺五郎的,凡上苏府必带灵丹妙药,久而久之众人都晓得,苏府里养了个金药罐儿。


    而此时那金药罐儿仍旧安安静静的躺在苏大人的寝殿。


    苏三元坐在床榻边,看着始终不舍得睁眼的人,如往常一般自言自语:


    “你莫不真是妖孽转世,专程惑人心智的?”


    “你若再不醒,我府上就得再起一间药房了。”


    苏三元拿过一旁的凉好的药尝了尝,而后皱眉:“今日的药有些苦,你喝了我再给你喂些白糖水。”


    勺子递到人的唇边,那人照旧不肯张嘴。


    苏三元盯着人平静安然的模样,气笑了:“你还要我喂你多久。”


    得不到回应他也不恼,熟练的将勺子收回,将药饮下。


    一碗药快要到底时,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


    苏三元并未发现,将最后一口药喂完,又喂了一口糖水才开始念叨:“你是不知,这京城多少女郎为了你死活不肯出阁,好些个大人都急得冒白头发了。”


    “近日里上门提亲的人还是那么多,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郎,所以都没应。”


    说到这里,苏三元轻笑:“说来也奇怪,你我无亲无故,他们向你提亲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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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的人唇角微微抿起,而苏三元却被自己逗乐了:“你贺五郎就是个金疙瘩,这嫁妆我可出不起。”


    “当日在福月楼给你喂下的药丸每一颗都是千金难求,如今府里药房里放着的,也是一样比一样金贵,也不知这最后是哪位女郎如此有福气,抱得你这个金龟婿。”


    说到这里,苏三元微微停顿,视线落在贺晚舟的双腿上。


    “我给你备好了几个轮椅,不知你喜欢哪一个。”


    “想来你应该都不会喜欢的。”


    “呵……谁会喜欢呢。”


    贺晚舟睫毛微微颤动,被子里的手逐渐握成双拳。


    苏三元咽下心中酸涩,垂下眸子又道:“所幸那些女郎对你是真心实意,就算你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她们也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啊,你本该立于云端,不应该受如此屈辱。我问过医师了,说只要坚持用药,每日以推拿辅之,或许有朝一日是可以站起来。”


    “所以我希望能在你娶妻之前给你治好双腿,我怕你成家后因此受委屈。”


    苏三元微微停顿后,才掀开被子,轻轻覆上他的双腿:“你的骨头恢复得很好,不过医师说现在推拿不会有感觉,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痛。”


    “你放心,这手法是医师教给我的,我练了许多次,不会按错穴位的。”


    贺晚舟缓缓睁眼,看着面前的人半跪在塌上极其认真的给他按腿上的穴位,他一直都知道,苏三元认真起来格外严肃,也格外好看。


    “你给我按过多少次?”


    许是昏迷一月不曾开口,郎君声音有些沙哑。


    苏三元整个人霎时僵住,他似是不敢相信,许久没有动弹。


    “苏三郎。”


    这一次,他终于确定不是幻听。


    他的声音很有特色,如泉水幽扬,甚是好听。


    苏三元猛地抬头,对上贺晚舟那双深邃的丹凤眼。


    他唇角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醒了。”


    你终于醒了。


    贺晚舟敛下眸中的苦涩,弯了弯唇角:“你不希望我醒?”


    “莫不是想趁我昏睡拿我去换聘礼?”


    苏三元眼角有泪光闪烁,激动溢于言表,却抿了抿唇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贺晚舟眸色一深,沉默好一会儿才舔了舔唇角:“药很苦,糖……也很甜。”


    苏三元整个人僵硬无比,他盯着贺晚舟看了许久,才道:“你昏睡着,喂不进去药,我只得……”


    接下来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贺晚舟挑眉:“只得如当初……救我时一样?”


    苏三元抿着唇点头:“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只是……”


    只是,我不能让你死。


    贺晚舟看了他半晌又闭上双眼,虽是刚醒,可他还是觉得浑身乏得很。


    没有得到回答,苏三元见贺晚舟又闭了眼,心下一慌,以为他又昏迷了,忙扑过去:“贺晚舟!”


    声音急切,有微微的颤音。


    贺晚舟一顿,漫不经心的睁开眼:“嗯?”


    苏三元神情太过慌乱,不过比起当初救他时那红肿着双眼绝望又悲凉的模样好上了太多。


    他这是担心自己又晕了?


    苏三元松了口气,卸了力道后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他身上,他身子一僵,忙手脚并用的下了床。


    “我去叫医师。”


    贺晚舟看着他略显仓惶的背影,失了神。


    他试着动了动双腿。


    没有任何感知。


    贺晚舟没再挣扎,他闭上眼握紧双拳,眼角有泪水划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的他脆弱的像一个琉璃娃娃,一碰就碎。


    苏三元吩咐下人去唤医师后,便折身进了寝殿,在刚跨过屏风时他停住了脚步,即使床上的人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绝望和难过,苏三元抿着唇,轻轻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到了屏风外。


    他突然没有勇气面对里面的人。


    他很想去擦掉他的泪水,告诉他别害怕他一定会治好他。他很想进去跟他说对不起,是自己让他承受这般痛苦。


    可他做不到,他怎么会不明白医师只是给他留一个念想,他又怎会不知道,贺晚舟可能真的永远都无法站起来了。


    这些话,骗骗自己就够了。


    说对不起,又能如何。


    他没办法赔给他一双腿。


    贺晚舟知道苏三元就在屏风后,他侧过头看着他靠着屏风的背影,泪水一滴又一滴划过耳际。


    我曾想与你并肩立于朝堂,曾想与你煮酒话桑。曾想与你锄奸扶弱,曾想与你共赏大好山河。


    可如今,都做不到了。


    第 70 章


    贺晚舟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宫里的圣旨第二日便下来了,新帝将贺晚舟的职位提了两级为门下侍郎,赐贺府新宅,牌匾乃陛下亲笔提字。


    这下原本还在观摩的人心思逐渐热络了起来,文官不需要带兵打仗,只需要动动笔动动嘴皮子,贺晚舟残了腿又如何,以他的倾世之才照旧能立足朝堂。


    如今的京城数骄阳公主权势最盛,贺晚舟又是骄阳公主一手提携,能攀上这人,可不就等于攀上了骄阳公主府。


    是以自贺晚舟醒后,苏府的访客便未断过,且十有八|九是说媒的。


    公主府得到这些消息时,苏卿正给公主喂药。


    赵骊娇自宫中出来后足足昏迷了五日才醒,苏卿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在旁边守着,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将药喂完后,苏卿拿帕子给公主擦了擦唇角,温柔道:


    “殿下的伤口都在愈合了,太医昨日送来了玉雪膏,说坚持擦半年,这些疤痕就能消失了。”


    公主瞥他一眼:“你嫌弃。”


    苏卿顿住,瞪圆了双眼:“我没有!”


    公主垂眸:“你就是嫌弃!”


    这些日子公主被郎君精心照料,不知怎地竟宠出了一份女儿娇气,尤爱与他闹小脾气。


    苏卿对此已是习以为常,他放好药碗,将公主搂在怀里,温温柔柔道:“殿下怎样我都喜欢,我只是怕殿下会介意。”


    赵骊娇格外享受郎君的千依百顺,这些日子她不论闹什么,人都是乖巧的顺着她,哄着她,再不像往日里与她耍小心机,闹脾气了,就连秦樰每日来看她,他也没跟人甩脸色。


    公主躺在郎君的怀里,舒服的眯起眼,受了伤还是有极多好处的。


    “殿下是不是困了。”


    公主点头:“你哄我睡觉。”


    苏卿轻笑,伸手将爬在公主脸上的几屡发丝拢在公主耳际,轻声道:“好。”


    郎君轻轻拍着公主的背,小心翼翼错开刚刚愈合的伤口,嘴里哼着家乡的小曲儿。


    以前他便是拿这曲儿哄幼妹入睡的。


    郎君的声音很好听,似能穿透心灵,温柔而又缠绵。


    公主逐渐沉睡。


    苏卿怕吵醒她,便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夜色降临。


    赵骊娇醒来时,毫不意外是在郎君怀里,这些日子因用药的缘故,她常常嗜睡,很多时候都是在郎君怀里醒来的。


    这让她觉得很是暖心又极有安全感。


    有时在夜里醒来,哪怕无灯她竟也不觉得恐慌了。


    因为身边有他陪着。


    “殿下醒了。”


    赵骊娇撑起身子看他:“腿可麻了?”


    黑夜里,她看到郎君轻轻点头,很是乖巧的道:“麻了,殿下揉揉。”


    郎君撒娇的本事有增无减。


    公主勾唇,抬手覆在郎君的双腿轻轻揉捏:“下次不必这么抱着。”


    苏卿:“殿下不喜欢?”


    赵骊娇抬眸看他,半晌道:“喜欢。”


    “但是……”


    “殿下喜欢就够了。”苏卿打断赵骊娇的话:“我也喜欢抱着殿下。”


    公主动了动唇,没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苏卿的腿确实麻得厉害,公主揉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知觉,可慢慢的他却觉得一阵异样的酥麻自腿部传来。


    郎君身子一僵,盯着公主逐渐往上的双手。


    “殿……殿下。”


    赵骊娇抬头:“怎么了?”


    苏卿一边轻轻抽回腿,一边道:“不……不麻了。”


    然他的腿才刚动,便被公主死死捏住。


    他知道公主手上有伤便不敢用力,怕她伤口裂开。


    赵骊娇见他乖巧的不再动,手又往上了几分,引来郎君微微颤栗。


    苏卿终于忍不住抬手捏着赵骊娇的手:“殿下……”


    公主不动,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轻声道:“手疼。”


    苏卿下意识放开,然下一秒,公主的手便覆在了那处坚硬。


    “唔~”郎君闷哼一声,终于明白公主的意图,他想挪开公主的手,可又不敢使力,只哑着声音道:


    “殿下,你手上有伤。”


    赵骊娇手上动作未停,她眨眨眼靠近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想要?”


    怎能不想要。


    都潦到了这个份上。


    苏卿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等殿下手好了再要。”


    黑夜里,郎君眼里有异样的光芒,等殿下伤好了,他一定里里外外要个够。


    公主勾唇,很是听话的松了手,然苏卿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公主便伸手解了他的裤带。


    “你知不知道,不用手也可以。”


    苏卿整个人僵硬无比,他当然知道,那夜那么多的小册子岂是白看的!


    除了手,还能……


    “唔~殿下……”


    “闭嘴!”


    “殿下……”


    “香晚在外头,你想让她听见?”香凝受了伤在房里修养,这些日子都是香晚在外殿伺候。


    苏卿忙用手捂住唇,眼睛从刚开始的溜圆,逐渐变得迷离,眼尾隐隐泛着红。


    公主抬眸瞧了郎君一眼,轻声道:“不过香晚不会武功,你可以小点声叫。”


    苏卿:!-


    小半个时辰后,苏卿红着脸出去叫了水。


    香晚瞠目结舌,这个时辰要水,脸还红成那样,是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殿下不是受着伤吗!上次没成,莫不是这次成了?


    香晚退出去传了热水,心里忍不住埋怨,苏公子也太着急了些,殿下身上有伤怎能这般折腾。


    转念一想……苏公子瞧着也不是那样的人……


    难不成是殿下着急了?


    趁着侍女进去送水的功夫,香晚靠近床榻轻声道:“殿下,可要宣女官?”


    赵骊娇愣了好一会儿,才瞪了眼香晚:“宣什么宣!”


    香晚眨眨眼,偷偷将帐子掀起一个缝儿,公主衣裳完好,无一丝凌乱。


    所以,是她误会了……


    可空气中明明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香晚似是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忙退了出去。


    果然是殿下着急了。


    香晚刚出殿外,便撞见了程楚。


    程楚瞧她脸上可疑的红色,急忙覆手上去:“可是发烧了?”


    香晚瞧了眼不断往这边瞟的侍女,打掉他的手,嗔了句:“没有。”


    程楚刚开始还不解,随后便看到有侍女端着水进了殿内,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他抿着笑几步追了上去,攥着香晚的手,轻声道:“等殿下伤好了,我就向殿下提亲。”


    香晚脸更红了,想甩开他又甩不开,挣扎不掉只得任他牵着,好在夜色较浓,没什么人看到,女郎面上的红晕才逐渐消退。


    寝殿里,苏卿给自己收拾好后,又给公主净脸:“殿下以后不许这样了。”


    赵骊娇享受着他温柔的伺候,眯起眼:“你不喜番啊?”


    公主嘴有些麻,咬字有些不清楚。


    苏卿抿着唇,半晌才道:“喜欢。”


    “但是……“


    “你喜欢就好了。”


    这对话,有几分熟悉。


    公主抬手揉了揉两腮,然后皱眉:“给我揉揉。”


    苏卿想起刚刚的荒唐,默默放下帕子躺在公主身旁,轻轻揉了揉公主的脸。


    安静了一会儿,郎君问:“还疼吗?”


    公主沉默后,嘟囔一句:“太大了。”


    苏卿眨眨眼,疼不疼跟大有什么关系?


    郎君的手突然顿住。


    还真特么有关系!


    公主轻呼:“你想捏死我!疼!”


    苏卿忙松了手,看向公主脸颊处一片红印,又心疼又后悔。


    “我不是故意的。”郎君靠近脸颊轻轻吹了吹:“还疼吗?”


    温热的气息顺着脸颊到了耳际,赵骊娇眸子一暗。


    这狗东西一如既往的会撩人!


    被郎君悉心照顾多日,公主这是第一次希望身上的伤尽快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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