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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 121 章


    翌日清晨, 卯清泉和池云英早早起来，叫上陈老弟，准备去村长家帮忙。


    村长直说没什么需要做的，远道而来的客人好好休息就好。


    如此, 三个人不好再自荐, 只好回屋。


    “蛇岛村的村长人真厚道，一点农活都不让我们参与。”卯清泉直感叹。


    池云英深表同意：“是啊, 哪像宋昆那家伙, 这人和人之间真是天壤之别。”


    同样是村长, 别人家的村长热情好客又知礼节, 自己村的村长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遇见一点事就往旁边缩,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呢，说起来都丢脸。


    一时间, 屋内三个成年人都对蛇岛村村长赞不绝口。


    宋悦从外面回来时正好听到这一幕，她没接三人的话，只说：“咱们的木船不经风浪, 划不了太远，我想卯叔帮下忙，把船改造一下，正好我手里有工具, 兴修卯姨你们要过来搭手吗？”


    所有人忽然愣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还是卯兴修先开了口：“源洲, 你难道还打算去别的地方吗？”


    池云英：“是啊源洲，我看蛇岛挺好的, 村里人也热情, 咱们在这住下未尝不可。”


    陈老弟更不理解, 歪着脑袋看宋源洲：“蛇岛虽然臭了点，但住几天应该能适应，源洲，陈叔觉得蛇岛真不错，咱没必要再出去折腾啊。”


    就连小黑也像听懂人话似的，哒哒哒跑上来，咬着她的裤腿，不让她走。


    宋悦暗叹口气，她昨天便大概猜到了这个结局。


    不过没关系，她不急，今天是副本第四天，带卯兴修去A03基地还来得及。


    于是不再劝说，转而退让一步。


    “好，我知道了。”


    早上送来的早饭还放在饭厅的圆桌上，因为阿玲来时卯清泉几人已经出门，如今回来了，便决定大家一起吃。


    谁知一转眼，原本好端端的早饭全都洒在地上。


    “小黑！你又偷吃！”


    卯兴修一眼瞧见圆桌底下吃得正欢的小黑，气得要把它揪出来。


    小黑是地道的田园犬，那四条腿，捣鼓得飞快，一开始卯兴修根本追不上，不过跑了几圈后，小黑速度放慢，让卯兴修逮了个正着！


    “好你个小黑！居然还跑！”


    卯兴修抱着小黑，拍拍它的嘴。


    怕打扰到床上休息的老爷子，池云英赶紧把他叫住：“吃了就吃了吧，小黑也馋，大不了咱先饿一顿。”


    反正海上三天都饿过来了，也不差这一顿。


    众人表示没有异议，也做好了不吃早饭的准备。


    结果一回头，熟悉的菜香味在屋内弥漫。


    不用猜也知道这味道从何而来，池云英同卯清泉对视一眼，而后看向自家儿子，三个人顿时心领神会。


    唯有陈老弟一人在状况外，他望着那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早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看到卯家人都没吭声的份上，将所有天马行空的念头吞进肚子里。


    *


    半个多小时之前，在卯清泉和陈叔他们毛遂自荐时，宋悦也悄咪咪出了门。


    她去的是岸边。


    卯清泉他们想留在蛇岛，对她来说绝对不行，他们迟早要上路，所以木船必须进行改造。


    宋悦原计划自己动手，反正空间里那辆几乎要报废的沙地越野车可以拆掉，发动机什么的往船上一装，再做一个水下涡轮，直接解放人力。


    然而现状比她猜想的更有意思。


    昨天他们和陈叔停在岸边的船不见了。


    船肯定是抛了锚的，这点宋悦很确信，除非有谁刻意弄走，否则两只船不可能同时消失。


    后来她绕着岸边往村子相反方向走，没多久她就在一处很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了他们的船。


    不仅仅是他们的船，还有许多看起来崭新的动力船。


    船身上刻着标志，宋悦擦掉上面的水渍，发现竟然是来自A大陆的船。


    她翻上去试了试，船能用，只要再灌满柴油便能开走。


    四下无人，她将手覆上两艘动力船，后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洞。


    *


    早饭后中午前，宋悦注意到窗外的天忽然有些暗沉，薄薄的云正不断堆积在一起，变得又浓又厚。


    屋内光线逐渐暗下去，原本在地上打盹的小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惺忪的黑眼珠，盯着屋内唯一没有休息的宋悦。


    它的尾巴在地上不安地扫了几圈，下一秒，它的黑眼珠突然瞪向门外。


    “嘘，小黑别叫~”


    宋悦眼疾手快捂住小黑的嘴，小黑通人性，立马噤声。


    她松开手，快步闪到门背后。


    门外有动静，窸窸窣窣的，虽然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但依然逃不过她的耳朵。


    宋悦眸光一凝，匕首握在掌中。


    也正是这时，窸窣声突然停住，听上去就像门外人同样感应到了她的动作一般。


    普通人根本没有如此高的敏锐度，更何况还隔着一道门，她也控制住了呼吸，可哪怕这样，居然都逃不过门外人的眼。


    宋悦脑子一转，给了小黑一个嘴型，小黑立马汪汪汪叫起来！


    这一叫，屋内休息的几个人醒过来，屋外的窸窣声也如闪电般褪去。


    小黑因为随意叫唤，又一次遭到卯兴修痛责，不过池云英把他拉住，生出几丝疑惑：“小黑从来不乱叫，你看看是不是门外有人啊？”


    宋悦假装自己刚走到门边，摆摆手说：“我来吧。”


    说着拉开木门。


    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卯兴修转头指着小黑：“门外没人，小黑以后你别乱叫~”


    小黑：它委屈，但它不知道怎么说。


    中午，阿玲姑娘又替他们送来午饭，临走前还问起他们，她的厨艺怎么样。


    池云英几个人根本没吃上阿玲的早点，闻声尴尬地笑了笑，直说好吃，很好吃。


    阿玲开心地扬起眉眼：“好吃就行，就怕你们吃不习惯呢~”


    说完蹦蹦哒哒离开。


    阿玲的手艺一群人早上没品尝到，如今中午有了机会，卯兴修特意把小黑拴好，以免小黑又吃掉别人好心送来的食物。


    大家拿起筷子，正要动手，却见宋悦将饭一把挥到地上：“这饭不能吃。”


    众人不无惊疑，一个个瞪大了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卯兴修想开口，结果见宋悦将手指放在唇边，对他轻摇头。


    他连同其他人顿时闭嘴，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


    他们看到宋悦走到小黑旁，解了小黑的绳子，并指挥小黑去吃地上的饭。


    跟早上一样，小黑吃得大快朵颐。


    没过一会儿，被掀翻到地上的肉菜被小黑吃了大半。


    “源洲……你这是……？”池云英忍不住，终于小声问出来。


    宋悦从角落里找来扫帚和簸箕，一边将地上没消灭干净的饭菜扫进去，一边平静地说：“饭菜里有迷魂药，不能吃。”


    什么？！


    屋内人倒吸口凉气。


    “迷魂药？源洲你怎么知道？”卯兴修露出茫然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宋悦下巴朝小黑身上抬了抬。


    众人目光顿时转移到小黑身上。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小黑，吃过地上的饭菜后忽然开始打盹，它歪歪扭扭走到角落，团下身子，没过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起来。


    宋悦：“之前小黑也是这样，吃过饭就开始睡。卯兴修你没发现么？你刚开始根本追不上小黑，后来是小黑突然放慢了步子，才让你逮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卯兴修后知后觉地张大嘴：“……你、你是说……早上的饭也有……问题？”


    “对。”宋悦点头，“不止早饭、午饭，今天的晚饭我估计也一样，甚至。”


    她刻意顿了顿：“为了让我们趁早昏迷，他们今晚可能要盯着我们，强制我们吃下去。”


    屋内气氛骤然下降，仿佛变成了冰窖。


    所有人都震惊又哑然地看着她，难以想象他们口中热情好客的村民，竟然想谋害他们！


    池云英脸色变得唰白，她看了看门外，小声问：“源洲，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对劲？”


    他们这么多人同行，最后竟然只有宋源洲一个人注意到？


    他们到底遗漏了什么？村长和阿玲又在哪里露了马脚？


    池云英和卯清泉、陈老弟大眼瞪小眼，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回想不起来。


    此时宋悦已清扫完残羹剩渣，并将簸箕塞到自己床底下，掩盖起来。


    然后才抬起头解释：“从上岸时就发现这里有问题。”


    “岸边除了我们，没有别的船，这一点很不合理。”


    屋内霎时沉默。


    对啊，他们靠岸时只光顾着开心和激动，根本没注意到岸边只有他们的船，其他船只一条都没有，这明显有问题啊！


    这么大的一个村子，怎么可能一个出海的人家都没有？


    像他们石灰岛，就算出海的村民数量再少，那岸边也不可能没一条船。


    在宋悦的提醒下，如今回想起空荡荡的海岸，众人顿觉得分外诡异。


    话说到这份上，宋悦便将他们的船被村民偷偷拖走，以及之前门外有不速之客一事都告诉大家。


    听完她的平静阐述，所有人只觉得后脊背发凉。


    “难怪要把我们安排到南屋来住。”卯清泉如梦初醒，一双眼中透着惊恐，“我们的船停在北边，如果把我们安排到那个方向，肯定会被我们发现船被动了手脚！”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村长他们当真对我们好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池云英皱起眉，直为自己的轻率而懊恼。


    卯兴修也突然反应过来：“难怪小黑刚才汪汪叫！原来外面真的有人？！”


    天啊，一想到门外那个家伙正一脸阴笑，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卯兴修直感到毛骨悚然。


    他走到熟睡的小黑跟前，轻轻rua它的脑袋，脸上带着愧意：“对不起啊小黑，是我错怪你了~”


    如果没有小黑提醒，恐怕门外那人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们房间。


    那么问题来了，蛇岛村的村民到底要对他们干什么？


    如此三番四次地对他们下手，他们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坐飞机回家，白天耽误了不少时间，晚上终于放上来更新啦！


    另外还是提醒一下大家嗷，过年注意身体，能不阳尽量不阳，阳了就好好休息，避免频繁走动二次中招~


    这次我坐飞机，从进机场开始就没摘过口罩，滴水未进了可以说，而且还戴了两层，只希望老天爷别再让我复阳！我身体真的撑不住！


    ? 第 122 章


    目的宋悦不清楚, 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蛇岛他们不继续呆了。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在这里多呆一秒, 就多一分危险。”


    就算是宋悦自己, 也不敢保证大家绝对安全。


    她的话令卯清泉他们当即改变主意。


    “源洲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继续住在蛇岛, 这样, 咱们赶紧想办法找回原来的船, 找到直接走人！”


    “不用。”宋悦打断卯清泉, “船我找到了，并且比之前的木船质量更好, 是A大陆的动力船。”


    什么？！A大陆？！！


    几个人又一次震惊。


    卯兴修突然僵住：“A大陆的动力船为什么会在蛇岛？”


    “而且……他们人呢？”


    第一个问题包括宋悦也没办法回答，但是第二个, 只要人不傻，都能明白这背后隐藏着的一个恐怖事实。


    ——人没了。


    紧跟着便是下一个念头。


    ——如果他们不现在跑的话，下一个消失的就是他们。


    卯清泉当即行动起来, 他转身去扶床上的父亲，用眼神示意池云英开门：“走，趁着现在他们还没发现，我们赶紧离开！”


    却见宋悦一步上前, 拦住要开门的池云英：“不要走正门。”


    池云英愣了愣。


    宋悦指指对面：“翻窗。”


    众人很快达成一致，卯清泉背着父亲, 池云英跟在后面，卯兴修第三, 牵着小黑, 陈叔第四。


    几个人依次翻窗而出, 在外面等最后的宋悦。


    木门却在这时蓦地被敲响。


    砰砰砰。


    “宋源洲哥哥，我能进来吗？”


    是阿玲的声音，宋悦面色一沉。


    看来等不及了，算准了他们吃完饭的时间，立马过来敲门。


    必须留个人在屋里，不然大家全都被发现。


    宋悦连忙冲到窗边，低声指挥：“你们先走，去上岸的地方等我。”


    卯兴修急了，伸长脖子看她：“那你呢？”


    宋悦眉心紧蹙：“我随后就到，你们赶紧走，别耽误时间。”


    池云英忙拉起自家儿子跑：“我们要相信源洲，他一定有办法。”


    卯兴修虽然不舍，可碍于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咬牙，跟着母亲踏进屋背后的丛林。


    *


    屋内，宋悦从空间里随便抓了个水果，往嘴里一塞，一边嚼一边调整气息。


    “是阿玲姑娘呀？我们还在吃饭，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气息停了停，而后继续：“哦哦这样啊，那你们先吃，我就不打扰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离开。


    这次宋悦多了个心眼儿，微微拉开门缝，朝外边看去。


    突然，她瞳孔蓦地放大。


    紧接着，她意识到什么，以闪电之势翻窗而出，快速去追卯兴修他们！


    完了，可能要出事！


    这是她看到门外的阿玲后脑中立刻蹦出来的念头。


    她必须追上他们。


    不然丛林里的那些蛇会要了卯叔他们的命！


    *


    此时，出逃的卯兴修他们对宋悦的警觉一无所知，他们钻进丛林，在路上飞奔，只求能尽快到达岸边，然后乘着船跑路！


    这个岛只进人不出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旦被村民抓住，下场是什么！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逃跑上，以至于原本盘在远处的蛇向他们靠近，一群人都没发现。


    直到小黑汪了几声，众人这才看到身侧不断有蛇朝他们扭来。


    “爸，妈，快走！有蛇！”卯兴修在身后大喊。


    卯清泉和池云英面如土色，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刚进村时路上的小蛇不攻击他们。


    他们可是岛外来的人啊，能为蛇岛村带来诱人的利益，这些小蛇出于某种原因，与村民沆瀣一气，因此不会攻击进来的他们。


    可若想要出去？


    呵呵，这些小蛇怕是不会让他们如意。


    明白这个真相后，所有人脚下带风，步子迈得又快又大！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


    “爸！”


    “老爷子！”


    一条倒挂在树枝上的墨绿色小蛇突然搭上卯兴修爷爷的脑袋，接着盘旋而下，一口咬进老人的脖颈里。


    “爷爷！”


    卯兴修疯了一样冲上去，顾不得自己怕蛇，一手抓上蛇脑袋，大喊：“爸妈快帮我！扒出蛇头！”


    他不懂怎么抓蛇，只下意识摁住了蛇头靠后一点位置。


    这里不是蛇的七寸，小蛇丝毫不受他影响，哪怕牙齿还咬在肉里，身子却灵活得如同一根麻绳，嗖嗖嗖几下缠上他的右手臂。


    蛇身用力收缩，卯兴修感到手臂一股炸裂般的疼。


    “兴修！”池云英吓坏了，忙去扒蛇身。


    蛇的绞力奇大无比，如果不把手抽出来，兴修的手臂会废掉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扒，那蛇就跟吸在了手臂上一样，死活不动。


    池云英又急又慌，手足无措间，她干脆一口咬下去，狠狠咬进蛇的皮肉里。


    蛇吃了疼，绕圈的身子松开，卯兴修终于松出手臂。


    然而爷爷却没他这么幸运。


    蛇头被卯清泉□□，可毒牙却深深陷进了爷爷的脖子里。


    卯家爷爷蜷缩在地上，快速发作的毒素令他痛苦不堪。


    “爷爷！爷爷！”卯兴修跪在地上，声音发抖。


    “爸，坚持住啊！你不会有事的！”


    卯清泉拼命想吸出那两颗毒牙，可人越是紧张越容易慌乱，不管他怎么吸，那牙齿就是不出来。


    而就在这短短半分钟时间，卯家爷爷渐渐失去呼吸。


    “爸！！！不要啊！”


    “爷爷，你快醒醒！”


    “老爷子！求求你快起来吧老爷子！”


    卯家三人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着。


    可惜躺在地上的人再也没醒过来。


    全程目睹了卯老爷子怎么死掉，又正看着其他小蛇朝他们爬来，陈老弟深知时间不等人，忍下心中的无奈，开口提醒：“清泉，蛇快过来了……”


    “……不……爸他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卯清泉不愿接受这个结果，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陈老弟叹口气，用力将他捞起来：“快走吧！你难道想让老爷子看着你和孙子一起葬送在这儿吗？”


    卯清泉蓦地愣住，抬起眼，脸上挂满泪水。


    见这话有效，陈老弟望了望四周，咬紧牙关，语气更加强硬：“你们是卯家人最后的希望，你们这样怎么让老爷子安心？！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卯清泉终于肯迈出步子。


    不过下一秒，他突然返身重新背上老人。


    “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这个破地方！”


    “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冲出去！”


    作者有话说：


    ? 第 123 章


    推开房门, 阿玲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阿爸，人还在吃饭呢~”


    村长霍山不悦地拧眉：“怎么还在吃？日头都走了半个钟头了，还没吃完？”


    “哎呀阿爸不急~这顿饭我特意做得多了些，他们多吃一会儿也正常啦！”阿玲咧起嘴笑, 并不在往心里去。


    早上那会儿不小心被他们家的狗吓走, 算她失策，等会她可不会这样, 她一定先搞定那讨人厌的小黑狗, 再找宋源洲哥哥他们。


    听到女儿的解释, 霍山稍微平复了下心情：“行吧, 那你先去后山山洞，看看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确认好了再去南屋。”


    “知道啦阿爸~”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阿玲从板凳上跳下来, 一蹦一跳出了门，然后拐进某个山洞，消失不见。


    不多时, 倩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山洞门口。


    阿玲脸上带笑，抬脚往南屋方向而去。


    不出意外的话，宋源洲哥哥他们应该已经睡着了，她这次得想个法子把小黑狗弄走, 否则又将像早上那样前功尽弃。


    她收起气息，静悄悄绕到南屋窗台下, 随后缓缓抬起脑袋，一双黑色眼珠子滴溜溜往屋里看。


    预料中被迷晕的画面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人不见了……！


    怎么会呢？！她睁大眼, 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明明十多分钟前屋子里还有人啊, 怎么这会儿突然……


    心脏骤然一缩，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她当即从原地蹦开，露出原本脚下的路。


    脚印！


    窗口下方有脚印！


    阿玲低下头，吃惊地数着，一、二、三、四、五，整整五双脚印，外加小狗的梅花印！


    就是他们！


    他们逃走了！


    胸口顿时怒火中烧，她望着丛林，恨恨眯起眼。


    忽而像是感应到什么，她的嘴角翘起一抹冷笑，接着以非同常人的速度奔向北岸沙滩。


    *


    追上大部队前，宋悦发现丛林里死掉的一条墨绿色小蛇，蛇的身子被生生掰断，呈现出痛苦的扭曲形状。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发现蛇嘴里的毒牙不见了。


    联系上这条路是卯兴修他们逃跑的必经之路，宋悦暗道不好，进一步加快步子。


    途中，那些挂在树梢上的蛇不断朝她吐蛇信子，有些从天而降，掉在她的脖子上，企图对她发起攻击，有些从背后探出脑袋，进行偷袭。


    不过无一例外全都被她躲开，有的甚至还被当场扭断头，扔到一边。


    这些蛇果然跟村里人一伙，宋悦眸光微闪，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


    北岸。


    卯兴修着急地等待着，不断伸长脖子四处查看。


    可无论他回望多少次，都没看到宋源洲的一丝半点人影。


    说好的在这边碰头，怎么人还没来？不会出事了吧？


    正焦急想着，突然，几道黑影从石头背后扑上来！


    “啊！放开我！”


    “你们干什么！不准碰我！”


    附近不知道何时埋伏起村民，见到卯兴修他们，立刻冲出来，将他们五花大绑。


    “还想逃？呵呵，胆子挺肥啊！”为首的男人将卯兴修死死捆住，压在地上，不让其动弹。


    其他人也一人捆一个，下手非常快。


    注意到其中有一老人闭着眼一动不动，村民上去试探了一番，发现早已没了呼吸，转头询问为首之人：“大哥，这老家伙死了，怎么处理？”


    男人眯起眼，瞧了瞧，脸上露出不悦：“他妈的怎么死了一个？算了，反正是个老家伙，没什么用，扔海里喂鱼吧。”


    什么？扔海里？


    不行！绝对不行！


    卯清泉瞪大眼，愤怒地在沙滩上挣扎：“那是我爸！你们不准对他下手！松手，你们给我松手！”


    村民自然不会听他的，继续一左一右拽着老人的手，视老人如同垃圾，就这么在满是沙砾的岸边拖拽着。


    地上拖出一条触目的痕迹。


    卯清泉恨得双目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卯兴修也在旁边放声大叫，让他们放手，不准动他的爷爷。


    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


    僵死的老人被扔进海里，如同一块锈掉的铁，沉沉坠入海底。


    “爸！！！”


    绝望的哭喊声震响整个岸边，卯清泉侧着被压着的头，哭得伤心欲绝。


    卯兴修、池云英凄厉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痛难以言喻。


    陈老弟也陷入沉默，哑然地旁观着。


    卯家老爷子的死又一次勾起他逃命时的回忆。


    火山爆发、火山石坠落、岩浆涌入海水……他曾在船上亲眼看到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消失，原以为逃出来之后再也不会看见，没想到眼下竟然又经历一次。


    一想起沉痛的过往，陈老弟只觉得胸口无比郁结，浑身压抑又无助。


    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传出。


    众人惊愕，纷纷抬眼，只见阿玲正看着地上的他们，咯咯笑着。


    诡异的是，明明她在笑，眸子里却没有一丝光，反而冷冷冰冰，像极了童话故事里恶毒的女巫。


    *


    黑魆魆的山洞内，唯一的火光是在壁上燃烧的火把，三三两两，并不太照得清洞内环境，但卯兴修仍旧努力辨别出了洞内情况。


    他，他爸妈，还有陈叔，每个人都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木桩下方全是长长的钉子，一旦他们落下去，必定被戳成肉渣。


    他的脸唰的白下来，脑子里闪过无数种猜测。


    是要惩罚他们逃跑？还是要把他们大卸八块？又或者只是把他们绑起来略加警告，其实村里人并不打算把他们怎么样？


    不，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刚才他们动手时的狠厉告诉卯兴修，蛇岛村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大脑飞速旋转间，洞口出现几个人。


    由于隔得远，卯兴修并不太能看清那些人是谁。


    他眯起眼努力观察，感觉走在最前面的好像是阿玲。


    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明明在向他们靠近，可上半身却跟飘在半空一样，摇摇晃晃而来。


    卯兴修打了个寒颤，扭头想叫醒爸妈和陈叔。


    然而除了他，其他人都睡得极为昏沉，完全叫不醒，卯兴修无奈，只好咬着后槽牙，鼓起勇气质问对方。


    “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他嗓音喊得大，可惜底气并不足，相反，阴冷潮湿的山洞里，他颤抖的声线一遍又一遍回荡，完全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恐惧。


    不过这并不是卯兴修最害怕的时刻，因为当他看清对面人的身姿后，瞬间睁大的瞳孔以及骤然失色的脸色更能说明此刻画面有多惊悚。


    长着人的脸，套着人的上半身，下端连接的却并不是人的腿，而是等腰粗的蛇身。蛇身一路向下，然后往后延长，直到末端，变成尖尖细细的一个蛇尾巴。


    卯兴修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没见过多少世面，这辈子接触过的最恐怖的事，也不过是听坝子里的老人讲的几个鬼故事，除此之外他的生活只有雕刻雕刻再雕刻。


    人身蛇尾这种事，他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可眼下，他却真真实实看到了超越梦境的存在。


    怪物……！蛇岛的村民是怪物！


    他喃喃惊愕，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他断掉的思绪才骤然收回。


    “你说绑你们干什么？当然是要吃你们啦~”阿玲仰着头笑嘻嘻，仿佛在仰望无与伦比的大餐。


    卯兴修听得浑身发冷，尽管害怕得不行，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振作起来，否则爸妈和陈叔都将没救。


    于是压制住嗓音里的颤栗，直勾勾对上对方：“你们是蛇还是人？为什么要吃我们？”


    阿玲似乎不介意回答他的问题：“唔，我们既是人也是蛇，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话，可以叫我们蛇人，岛外的人都是这么叫我们的。”


    “至于为什么要吃你们？这还不简单，因为新鲜人肉可是我们最喜欢的食物呀！”


    她说得那么快乐，连带着在地上转了几个圈。


    当然，用的不是脚，而是蛇尾。


    卯兴修终于恍然。


    原来所谓的热情好客，根本就是幌子，这群蛇人压根就是想吃他们，所以想尽法子把他们留下，然后用迷魂药将他们一网打尽！


    怎么办？卯兴修奋力想着，他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事情的推进速度之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想办法。


    山洞上方，不知道何时盘聚起一条又一条蛇，比起丛林的那些小蛇，山洞里的这些明显身子更粗，头更大，它们在头顶嘶嘶吐着信子，一对对蛇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


    卯兴修嘴唇颤抖，汗毛倒竖。


    阿玲对卯兴修如临大敌的反应很不满意，她支楞起蛇身，将上半身凑上去。


    “卯兴修哥哥，虽然你不是我最喜欢的类型，但你也不能皱眉头，食物临死前要高兴，这样肉质才香呢~”


    说完给了其他蛇一个眼神。


    耳边窸窸窣窣，蛇从上面纷纷悬吊而下。


    一根手臂粗的蟒蛇掉到卯兴修的肩膀位置，搭在他肩上，紧接着长长的蛇身开始缠绕。


    意识到蛇要将自己勒死，卯兴修开始拼命挣扎。


    “咯咯咯，别费力了，你逃出不去的，乖乖认命吧，这样也好让你死得轻松些。”


    阿玲歪着脑袋，像是欣赏画作一般看着卯兴修。


    突然，洞外轰隆隆一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她不悦地皱起脸，问身后跟着的下人：“谁在外面胡闹？还不给我拖走。”


    不等他们回答，洞口爬进来其他蛇人，他们脸上透着惊慌，像是遇见了什么恐怖的大事。


    阿玲更不耐烦，正想训诫。


    却听洞口的同族睁着大眼喊：“不好了阿玲！海面、海面变高了！”


    作者有话说：


    全文预计60W字，应该2月初左右完结~


    ? 第 124 章


    海面上升？


    “怎么会海面上升？！你们看清楚了吗？”阿玲的瞳孔骤然一缩。


    回应她的不是同族, 而是一声更加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像是爆炸，震得整个山洞都摇摇欲坠。


    身为半人半蛇，阿玲太清楚海面上升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陆地蛇, 跟擅长在海水中生存的海蛇不一样, 且又不像鱼那般有腮，一旦海面抬升海水涌来, 他们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恐惧一下子袭上胸口, 阿玲顾不得木桩上绑着的人, 转身窸窸窣窣冲了出去。


    原本缠在卯兴修身上的蟒蛇见势也跟着松开, 以眨眼的功夫追去洞口。


    卯兴修身上脱困，开始寻求自助。


    被捆住的手不断在木桩上摩擦, 尽管几率渺茫，但他也要尝试。


    试了或许不一定成功, 但不试一定失败。


    抱着这个念头，他的手腕逐渐被磨破，腕上出现一条条血痕, 血从里面渗出来，很快浸湿了绳索。


    都说十指连心，手腕距离十指近，疼痛的感觉同样令人忍不住嘶声。


    额头上有豆大的汗水滴下来, 卯兴修咬着牙，忍痛坚持。


    山洞内的震动越发明显, 那轰隆隆的声音也在逐渐靠近。


    外面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卯兴修暗道, 他必须快点解开绳索！


    *


    宋悦没在北岸找到卯兴修他们, 只看见地面各种拖拽的痕迹, 其中有一条还是通往海边。


    她的心微微一紧，她大概猜到被扔进海里的人是谁。


    蛇岛不算大，找人并不困难。


    难的是海空已经开始变天。


    从早上开始，远方便堆积起一层层云，此时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厚度，太阳被遮盖，海天黑压压一片，如同火山爆发那天，天空全是大片的蘑菇云与火山灰，沉重又压抑。


    海啸快来了，留给他们逃跑的时间不多了。


    小黑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不断发出焦虑的嘤嘤嘤。


    宋悦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别担心小黑，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绕过一个小山坡，扒着灌木丛往深处走，没多久她便发现一处山洞。


    或许是运气好，她刚找到地方，便看见人身蛇尾的阿玲带着一帮子同族匆匆往海边赶去。


    正是好机会。


    她把小黑留在洞口看门，自己一头扎进山洞。


    “兴修！”


    熟悉的呼喊声给焦急不已的卯兴修瞬间带来希望，他闻声掀起眼皮，看见来人后忍不住鼻子一酸：“源洲……原来你没事……”


    太好了，他还以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出事了。


    “等等，木桩下面有钉子，你小心点！”看到对方上前，他忙提醒。


    宋悦嗯了一声：“我知道，放心。”


    比这更简单的救人环境她都遇见过，这点小钉子还拦不住她。


    说完蹬着洞壁，一跃而下，匕首精准割断绳索。


    卯兴修脱困，从木桩上噗通掉下来滚到一旁，手臂因为擦到钉子，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比起救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由于刚才滚下来的动静较大，吵醒了昏睡的另外三个人。


    宋悦用同样的办法将他们救下来，卯兴修三言两语跟他们解释事情经过。


    听到“村里人是蛇人”时，三个人表情明显一顿，对卯兴修的说辞半信半疑。


    村里人要害他们不假，可突然冒出个蛇人，这让在石灰岛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他们怎么相信？


    最后还是宋悦出言证实，他们才终于相信这座岛的村民原来真的是吃人的怪物！


    “老天，怎么会有这种怪物存在？”池云英捂着嘴，很是震惊。


    其他人没办法回答她，因为大家都持有同样的疑惑。


    “卯姨，先别探究了，咱们赶紧去岸边，海啸可能要来了。”宋悦对蛇人的来源并不感兴趣，她唯一在意的是带着众人离开这儿。


    听闻海啸，几个人又是心头一震。


    石灰村曾经也遭遇过海啸，但那是他们上上辈的事了，那次海啸规模不大，只掀翻了火山脚下的房屋，村民们躲在海拔最高的火山口附近，才幸免于难，也才有了后面的他们。


    但终归是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事，如今即将亲身面对，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他们好不容易逃过火山爆发，逃过海上漂流，今天又将遭遇海啸，他们活得下去吗？还是将葬身海底，跟那些坠入海底的村民一样？


    卯清泉他们跟在宋悦背后，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


    冲出山洞，他们发现宋悦果然没虚言，海天交接处，似有一层巨大的水幕正朝他们袭来。


    咆哮的海水来势汹汹，北岸沙滩因为不断上涌的海平面，已经彻底被淹没在水下，一些在岸边的蛇人，则因为不小心，一下子被水浪卷进海中。


    所有人后背一紧，仿佛通过蛇人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源洲，你不是说你找到A大陆的动力船了吗？船在哪儿？我们赶紧过去吧！”卯清泉想起来这一遭，赶忙提醒。


    陈叔在在旁边一拍大腿：“哎呀，船肯定停在岸边的，可北岸都被海水淹了，我们根本上不去啊！”


    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海水把自己卷走吗？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脸上写满了不安。


    “船还在，跟我走。”


    宋悦没跟他们透漏过空间的存在，快步绕下山坡，在即将接触到上涨的水位线时，悄咪咪把动力船往水面上一放，转头道：“你们看，船在这儿。”


    没有人怀疑她话的真实性，反而因为看见船，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太好了！原来船还在！”


    “清泉，咱一家有救了！”


    还没高兴一会儿，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声。


    宋悦反应快，转身的同时弓.弩已经架在手臂上。


    阿玲看见她，顿了一瞬，眼角噙上眼泪：“宋源洲哥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此时的阿玲，身下不是蛇尾，而是恢复到正常人的双腿。


    卯兴修可是亲眼见过她蛇尾的模样，眼下一看，愈发觉得诡异，他拉了拉宋悦，低声提醒：“源洲，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她是怪物！”


    他们绝对不可能跟一只怪物呆在一起！


    “嗯，我知道。”宋悦用手轻轻推了卯兴修一把，示意他赶快带人上船。


    后者心领神会，推着爸妈还有陈叔就往船上跑。


    阿玲眸子缩了缩，也想跟着上去，却被宋悦以箭警告。


    锋利的箭矢正正好插在阿玲前面，将她的路挡住。


    “让你上船，然后吃了我们？”宋悦嘴角微勾，眼眸泛着一股冷。


    阿玲尴尬地扯起嘴角：“宋源洲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根本听不懂，什么吃你们？你真会开玩笑。”


    她以为，只要自己没在宋悦面前暴露，就能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


    反正她长得小巧玲珑，乖巧可爱，村里人曾都说她是蛇岛村最好看的姑娘，难道她用这张脸还打动不了眼前少年吗？


    阿玲志在必得。


    殊不知她认为的少年，内里根本是另外一个人。


    别说美人计了，就是美夫计，在宋悦这儿都不管用。


    宋悦侧头瞄了眼，发现卯兴修他们已经全部登上船，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同样跑上船。


    阿玲跟百米赛跑般直追而上。


    跑着跑着，船上人注意到，她的身下骤然一变，两条腿外面忽然覆上厚厚一层筋肉，然后跟变戏法似的，转瞬间人腿变成蛇尾，嘶嘶滑动起来。


    饶是见过阿玲半人半蛇的样子，卯兴修也依然忍不住咽咽口水。


    卯清泉池云英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被这场面吓得双腿发软。


    但很快回过神，冲着宋悦大喊：“源洲！快啊！别被怪物追上！”


    怪物？


    阿玲一听，姣好的面容霎时扭曲成可怖模样。


    “我不是怪物！我们是人！”


    连声音都变得嘶哑沧桑，这让她更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女巫婆。


    变成蛇后阿玲的速度快了许多。


    宋悦前脚刚翻身上船，后脚就被对方的手拽住，想把她从船上拽下来。


    “怪物，快松手！”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卯兴修一把抓住阿玲，作势要扒拉开她。


    阿玲阴仄仄一笑，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


    “啊！”


    卯兴修发出惨叫。


    他的右手臂被咬掉一大块肉，血跟水龙头一般往下流。


    阿玲嚼动着咬下来的肉，一口吞进去，发出餍足的声音。


    “兴修！”


    池云英和卯清泉第一时间冲上来，接住差点栽倒在船板上的儿子。


    宋悦当即扔出一瓶【紫草药剂】（卓越品质），说：“给他喝下。”


    蛇人也算半个蛇，牙齿里说不定有毒素，卯兴修可是她的重要任务目标，绝不能出事。


    扔过去药剂，手臂上驾着的弓.弩嗖嗖嗖发射出箭支。


    远距离下，锋利的箭矢都能穿破船板，更别提近距离下，那箭完全跟开了刃的刀片无疑，齐刷刷刺进阿玲的脸和上半身。


    属于人的那部分千疮百孔。


    阿玲惊愕地瞪着她，眼里有胆怯有惊恐，但同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求。


    她半张着嘴，吃力地动着下颌骨：“……我不是……怪物……我们真的……是……人……”


    一行泪从她眼角滑落，因为重伤，她手臂失力，整个人往后一仰，咕咚一声坠入海里。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村长看见。


    霍山绝望地呐喊着，想冲进海里找女儿，却被其他村民拦住。


    “村长！阿玲没了！你别犯傻！”


    有人理智阻拦，自然有人情绪失控。


    后赶来的村民望着他们的船，又望着不断抬升的海平面，一个个眼中写满了崩溃。


    “这就是我们的报应啊，老天惩罚我们，让我们变得不人不蛇，现在海水涌上来，蛇岛迟早完蛋，我们全都得完蛋！”


    唱衰的话一起头，原先还觉得尚存一丝希望的村民们顿时颓然，他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慢慢变成蛇尾巴。


    忽然，不知道谁大喊一句。


    “我就算是死，也要以人的面貌死去！”


    蛇尾巴在身下不断出现又消失，仿佛在跟这具身体的主人做抗争。


    不多时，宋悦看到，村民们努力将蛇尾巴收起来，转而换成原本的腿，然后一个个往山坡上跑，一时间背影竟透着些落寞和决绝。


    宋悦并不为之动容。


    或许蛇岛村的村民变成半人半蛇属于生不由己，令人叹息，可吃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他们用什么理由洗，都洗不白。


    因为那些跟卯兴修他们一样，误入这座岛的人何尝无辜？


    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上了这座专吃人肉的岛，就要平白无故丢掉自己的性命，对他们而言，这又是一场多悲惨的无妄之灾。


    宋悦看着船下跪地痛哭的村长，又看看山坡上聚集起来的村民，眼里没有一丝同情。


    动力船的操作远离有点类似于游艇，都是先打开电源开关，启动发动机，然后开始航行。


    油桶早已被她偷偷加满，如今发动机一响，水下涡轮呼啦啦转起来，船如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窜出去。


    然而上船只是逃亡成功的第一步，接下去他们要面对的，将是身后迅速推进的滔天水幕！


    动力船的速度很快，在海面上犹如一匹奔腾的野马。


    蛇岛很快被他们甩到身后。


    此时卯兴修已喝下药水，他的伤口以前所有未的速度愈合，所有人都感到惊异，不过没一个人探究这背后的原因。


    有些事，知道就够了，问得太多对他们或许并不是件好事。


    伤口成功恢复，卯兴修趴在船舷边，遥望这座差点要了他们命的蛇岛。


    真唏嘘，一开始他们还在为上岛而欣喜，以及为能被村长热情招待而感到幸运，谁知道真相竟然如此毛骨悚然。


    他们差一点，就成为了那些蛇人的盘中餐。


    而之所以能活着逃出来，靠的全都是宋源洲。


    是他的警觉和细心救了他们，就跟在石灰岛上一样，用他独有的方式察觉出潜伏在身边的危险，带着他们成功出逃。


    “大家抓紧把手，我要加速了。”


    宋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他们思绪。


    回过神来，众人才发现那几百米高的水幕已经铺天盖袭来，偌大的蛇岛瞬间被吞没，不见一点踪影！


    “天，连岛都直接消失了……！”


    卯兴修盯着巨浪，表情惊悚又愕然。


    如果连这么大一个岛都逃不过，那他们小小的一艘船又怎么可能避得开？


    恐怖和压迫感油然而生，此时船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难以反抗的窒息。


    ? 第 125 章


    如果说火山爆发尚且有时间让他们准备, 不至于在灾难发生时猝不及防，那么海啸则完全属于极难预测，且预测到也没法避开的天灾。


    这里不是A大陆，没有成片的陆地让他们躲避, 可以说在海面上的他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只要被海啸追上，瞬间吞没。


    眼见着那汹涌的海啸直奔向他们, 池云英遍体冰凉, 她僵硬地拉起丈夫和儿子的手, 将一家人紧紧握在手心。


    如果死亡不可避免, 那她希望临死前，她能和最爱的家人在一起。


    她的心思卯清泉何尝不懂, 后者心有灵犀地反握住她，没说一个字, 却又足以证明一切。


    陈老弟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无限感慨。


    他逃过了火灾和火山爆发，也逃过了饥渴和吃人蛇岛, 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幸运附身，能从众多灾难中活到现在，结果竟还是要交代在这儿。


    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幸好他陈老弟没有亲人相伴, 否则他恐怕没办法像此刻这样，坦然面对死局。


    对于几个人心中升起的绝望, 正在掌舵的宋悦一无所知。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驾驶上面。


    船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海啸。


    巨浪扑上他们是迟早的事。


    宋悦要做的, 便是在海啸扑上他们的一瞬间, 开启防护道具, 这样既能节约道具的使用时间，又能保护众人安全。


    汹涌的海水终于追上他们。


    那足以将天地都覆灭的水幕如同深渊，要将他们吞没！


    船上人全都陷入绝望，死寂是他们最后的体面。


    轰隆隆！轰隆隆！


    耳边像是有无数的东西呼啸而过，而他们也如一粒沧粟般，被裹挟着卷进汹涌翻滚的海浪。


    然而，意料之中的眩晕、呛水还有窒息并没有发生。


    害怕地睁开眼，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还好端端坐在船上！


    怎么回事？！海啸不是已经盖过他们头顶了吗？


    为什么他们衣服头发还是干的？甚至连丝雨滴都没滴上来！


    巨大的惊疑写满双眼，等他们定睛看清后，才发现整艘船的外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泛光。


    就是那层泛光的物体，将海啸全部挡在了外面。


    而他们的船，因为有奇怪的东西保护，正四平八稳地穿梭在海啸中！


    这简直就是奇迹！


    众人全都怔住，目光接着落在掌舵的宋悦头上。


    宋悦察觉出身后数道炽热的眼神，将船舵固定住，转身走向他们。


    事已至此，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干脆坦白。


    “你们看见的【保护罩】，是一种特殊道具，可以保护船只免受任何破坏。”


    保护罩？道具？


    什么跟什么？


    大家听得迷迷糊糊，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玩意是好东西，能保他们命！


    “……源、源洲，这个能一直保护我们吗？”


    卯兴修知道有些问题不该问，可架不住海啸来势汹汹，他担心宋源洲口中的保护罩出现裂缝，或者别的什么问题，到时候别空欢喜一场又陷入绝望。


    宋悦看着他，如实道：“不能一直，道具有时间限制，最长可支撑72小时。”


    这也是为什么从石灰岛逃出来时，她没有第一时间用道具。


    道具太珍贵，时间还有限，在她有底气的情况下不会轻易拿出来。


    卯兴修几人恍然大悟。


    难怪在现在才使用道具，原来只有72小时的时间啊。


    卯清泉想了想，赶紧提醒：“从蛇岛到A大陆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道具千万要省着用。”


    宋悦点头：“是。等会海啸过去，我就撤保护罩。”


    化整为零地用，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


    汹涌的海水不断在头顶奔腾，他们现在正处在风暴中心，不断经受着水流的猛烈拍打。


    好在保护罩无比的结实，说能抗破坏，真就能抗，哪怕外面昏天黑地，漩涡席卷，他们的船愣是岿然不动，安全得令人咋舌。


    一个多小时后，海啸终于离开。


    湍急的水流撤走，天空重见光明。


    宋悦撤下保护罩。


    众人能看到，道具取下来的一瞬间，船四周的那层光不见了。


    雨过天晴，天空不再乌云翻滚。


    太阳光洒在海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他们从早上奔波到现在，一刻都没放松，此时望着祥和的海面，不由得松懈下来，渐渐进入梦乡。


    宋悦也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准备小憩一番。


    忽然，她瞧见海面漂浮起一些东西。


    走过去，定睛一瞧。


    是那些蛇人。


    他们大多死不瞑目，睁着眼珠直勾勾望着天空，一条长长的蛇尾巴半浮在水面上，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长成这样的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人类。


    一页纸忽然从天而降，正正好飘到宋悦脚边。


    她捡起来，纸竟然是干的，上面的字迹也格外清晰，显然不是从海中被吹上来的。


    仔细看了看，发现是关于蛇岛村的记录。


    [岛上多蛇，村民不堪其扰，改食鱼肉为蛇肉。]


    [……蛇肉浸泡、干煸、蒸煮……皆可食。]


    [……村中偶现一诡异婴孩，婴孩半人半蛇，吓傻刚生产的妇人。丈夫认为妇人沾染邪祟，命人将其妇和婴孩一同葬身大海。]


    [……陆续有新生婴孩呈现蛇状，村子遂恐慌，组织祭拜仪式。]


    [……村民祭拜无果，村中再无一正常婴孩，所有新生儿皆半人半蛇，无奈接受诅咒。]


    [外界将我们称之为蛇人。]


    [蛇人的我们，以生肉为食，其中牲畜为次，人肉最佳。]


    [等待外岛人，成为我们蛇人每日最大的盼望。]


    ……


    后面记载了一些如何分食外岛人的过程，其中便有来自A大陆的人。


    记录者甚至还贴心地写下他们的名字，宋悦一排排看过去，眼神忽然在末尾几个字上停住。


    “088，在吗？”


    自从接替099的岗位后，088鲜少跟她沟通，宋悦也只在有事时才叫他出来。


    088闻声：【在，宿主请讲】


    “这个名字，是她吗？”宋悦指着最末尾的字问。


    副本之大，出现同名同姓者完全有可能，宋悦不确定名单上的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稍等，我去查一下】


    几分钟后，宋悦听到了回复。


    【回宿主，是你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女生】


    【乔珊珊，C级副本的任务者，很遗憾，她没能完成任务】


    宋悦惊讶一瞬，没想到真的是她。


    乔珊珊，曾经住她家楼下的乔家兄妹中的妹妹，上辈子因为透露她有空间，导致她和爸妈被其他埋伏。


    这辈子倒是由于宋悦警惕，悲剧未能发生。


    但乔珊珊自己却患上抑郁症，在卧室上吊自杀，她的哥哥乔一园也紧随其后，在客厅上吊，被住对面楼栋的邻居发现，报了警。


    这事当时在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好不让人唏嘘。


    倒是没料到，乔珊珊居然被其他系统看中，挑选为任务者，并且跟她出现在同一个副本世界。


    想到这个世界由众多岛屿组成，宋悦猜测：“是不是别的岛上也有任务者？”


    088：【是】


    宋悦：“有阿罗伊娜吗？”


    一提起任务者，宋悦首先想到的便是对方。


    088：【回宿主，没有】


    那就好，宋悦放下心来。


    记载着罗珊珊死讯的纸张被她扔进海里。


    神奇的是，纸张碰见水，立刻消融，连带着关于蛇岛的一切，都消失在版图和历史中。


    *


    有了【保护罩】这个道具，接下来的海上之旅显得格外安全。


    中途宋悦还看见别的船只，他们的航行方向跟自己相同，都去往A大陆。


    联系上088所说的话，宋悦明白这是别的任务者在做任务。


    那些任务者同样识破了她的身份，跟宋悦的船擦身而过时，特意多瞄了几眼。


    宋悦一开始还顾虑他们会不会找自己麻烦，因此提了几个心眼，后来发现他们只是看看，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终于卸下心房，安安心心航行。


    宋悦不知道的是，那些任务者之所以不对她下手，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敢。


    他们在动手之前，纷纷被绑定的系统警示，不要招惹那艘船上的人。


    【宿主，那个家伙是上一场晋级副本的第一名，惹不得】


    【宿主，对方是大佬，在每场副本中的评价非常高，建议宿主收回心思，绕道行驶】


    【宿主，莫要冲动，好好做你的任务，别跟对方产生冲突】


    【宿主……】


    【宿主……】


    【宿主……】


    ……


    每一个尝试打劫宋悦的任务者都被系统摁下心思。


    不是这些系统不愿意帮自己人，而是，宋悦作为能闯进A级副本的任务者，其实力绝非普通任务者能比。


    你说打劫新人或者C级副本的任务者，它们还能在背后加加油，可对方是A级的人，无论经验还是实力都远超他们绑定的任务者。


    算了算了，统贵在有自知之明，没那个金刚钻，别揽这份瓷器活，省得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任务者在此挂掉。


    到时候轻则关小黑屋，重则直接被主系统销毁。


    它们好不容易有可以接触人类世界的机会，真是一点都不想被剥夺啊！


    如此警告后，任务者们这才缩回蠢蠢欲动的心，默默避开这位传说中的大佬。


    088全程观摩他的这些同僚如何劝说任务者放手，眸子里露出晦暗不明的光。


    没想到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永远都是那个令人生畏的存在。


    尽管换了一种方式。


    但他知道，她身上的光从未褪去。


    作者有话说：


    088不是男主，099才是~


    ? 第 126 章


    有船, 有道具，到达A大陆是迟早的事。


    一行人在海上航行了两周多，终于，在副本第二十天, 宋悦他们看到了A大陆的海岸线。


    陈叔别提有多激动, 他扒在船头上，热泪盈眶。


    “二十天, 整整二十天, 我们居然真的活着看到了大陆！”


    放在之前, 这是他根本不敢想的画面, 但因为有卯家人同行，以及宋源洲的协助, 此时的他确认，眼前所见绝不是虚幻！


    小黑被陈叔的热烈情绪所感染, 一根小尾巴在屁股后面甩得飞起，嘴里还不断嘤嘤呜呜着，以表达自己的开心。


    池云英握着丈夫卯清泉的手, 泪水同样在眼眶里打转。从石灰岛逃出来时，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如今真的实现了，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卯清泉懂妻子的感受, 他用力握住对方，接着目光落在船头的宋源洲身上。


    “没有源洲这孩子, 我们不可能活到今天。”他发自肺腑地感慨。


    池云英用力点头：“是。”


    从食物到药剂再到那个护了他们一路的保护罩，这一切都是宋源洲提供的。


    而村里人居然给他扣上瘟神这样恶毒的称号, 到底是有眼不识泰山, 活该葬身大海。


    卯兴修也站在船头, 与宋悦并肩而立。


    “宋源洲。”他先望着前方城镇，而后收回眼神，落在宋悦脸上，“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宋源洲，是吗？”


    宋悦微微侧眼。


    她倒不是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毕竟在石灰岛、蛇岛还有海上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奇怪之处。


    她只是没料到，卯兴修居然敢问出来。


    “嗯，如你所见，我不是。”宋悦没打算隐瞒，问到便坦白。


    “果然。”卯兴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那你是谁？我的朋友现在在哪儿？他还能回来吗？”


    宋悦含笑：“问题还挺多~”


    卯兴修舔舔嘴唇：“抱歉，我有些心急。”


    宋悦：“理解。”


    “第一个问题，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我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本名，宋悦，跟你朋友一个姓。”


    “第二个，我也不知道你朋友去了哪儿，但我可以保证，他现在很安全。”


    “第三个，他能回来，就在十天后。”


    卯兴修眼睛倏地亮起来：“十天？真的？！”


    宋悦弯起眉眼：“是真的，骗你我是小黑。”


    正在欢快甩尾巴的小黑抬头：？拒绝被cue，谢谢。


    得知自己的好朋友很快能回来，卯兴修的心情好了很多，跟在船上闷不做声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池云英夫妻俩只当是自己儿子为成功到达目的而开心，没多想。


    船靠岸，一行人下船。


    宋悦想将动力船收到空间，但碍于有人在，不是很方便，于是给卯兴修使了个眼神。后者已经清楚她不是宋源洲本人，因此很配合。


    “爸妈，陈叔，那边有大陆地图，我们去看看A03在哪儿。”


    在船上漂流时，宋悦跟他们提起过，上岸后要去A03。


    池云英三人一听，便跟着卯兴修往前走。


    宋悦趁机摸了下动力船，船被她收入空间。


    看完地图，宋悦才明白为什么这次任务要求她把卯兴修带到A03。


    整个A大陆被划分为10块区域，从A01到A10，依次分布开。


    不同的区域代表了不同的核心功能，比如A01，代表行政区；A02，代表城市区；A04，被划分为金融区……而他们要去的A03，则写着旅游文创区。


    卯兴修的家乡石灰岛以擅雕塑出名，正适合这种地方。


    身旁，有别的任务者看完地图后发出感慨。


    “难怪要我带着人去A05，原来这有野生动物园啊~正好，熊岛的他们可以过去当饲养员。”


    那位任务者看起来很稚嫩，应该是新手任务者，说起话来一点不避讳。


    不过多亏了他的碎碎念，让宋悦进一步了解到这个天灾副本输送这么多任务者的意义。


    一座岛代表一种文化，如果没有任务者的外来干预，这些岛以及岛上所承载的历史，都将消失在洪流中，就像蛇岛一样。


    乔珊珊任务失败，没能拯救被蛇诅咒的村民，村民变异为蛇人，以人肉为食，之后海啸来临，半人半蛇的村民行动不便，更坐实了灭亡结局。


    一个因种下一个果，宋悦很欣慰，自己拯救出了石灰岛精妙的雕塑手艺。


    A大陆的管理井然有序，没多久他们便被专人带领到A03，安排了房间。


    “各位客人，房间可免费住30日，包食宿。30天后，需要各位缴纳一定住宿费，若无法按时缴费，需要为别的客人腾出房间。”


    服务生说得很委婉，但卯兴修他们听明白了，意思就是30天内可白嫖，这是A大陆提供给各岛民的福利，30天后，就得自力更生，自己想办法赚钱。


    对手艺人来说，谋生不是件难事。


    当天歇息完，第二日，卯兴修一家子还有陈叔都出门找工作去。


    A03有一处集市，缴纳一定金额可拥有一个临时摊位，几个人一合计，他们现在身上分文没有，遂作罢，只好在集市外的角落里蹲生意。


    随处可见的小石头，在卯家人手里，那跟施了魔法一般，转眼就变成好看的装饰品，有镂空的绣花球，有惟妙惟肖的弥勒佛，还有乖巧可爱的小兔叽……


    宋悦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嗯，同样都是手，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雕刻出来的小玩意儿很快被人看中买走，卯家人和陈叔收获到第一桶金，别提有多高兴。


    “集市的摊位租赁费为200A币/月，咱们今天一天就挣了50，很快就能租到摊位啦！”陈叔笑呵呵说。


    卯兴修挠挠脑袋，有些不解：“我感觉咱不租摊位也行啊，好像在这角落也能做生意。”


    池云英摆手：“那还是不行，有摊位更正规，客人更愿意光顾。”


    “对，卯姨说得没错。”宋悦接过话，“摊位不仅便利了客人，也是对摊主的一种保护，今天我们运气好，遇上不计较的客人，倘若明天遇上故意纠缠者，污蔑我们的商品有质量问题，到时候我们空口白牙的，怎么解释？”


    “如果有摊位，情况就不一样。摊位归集市管，出了事有集市负责人出面，摊主无需承担太大风险。”


    而规避风险只需要200币，这买卖多划算。


    卯兴修恍然大悟，此后更加努力地雕小东西，争取早日让爸妈租上摊位。


    副本第二十五天，卯家人和陈叔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小摊摊，他们揣好跟集市负责人签订的合同，将这些天连夜雕刻的小玩意儿一个个摆出来。


    忽然，他们听到一道女声。


    “云英？陈老弟？！”


    池云英和陈叔的摊位是挨着的，俩人闻声皆抬起眼，然后，愕住。


    “江雪！！！是你！”


    “阿根奶奶？！你们怎么在这儿？！”


    人在异乡为异客，哪怕他们的家乡丝毫比不上繁华的A大陆，可能在异乡看见熟人，那心中的喜悦只有他们知道。


    江雪搀扶着阿根奶奶：“我们运气好，被别的船救下，然后一路带到了大陆，我听说这边可以卖雕塑品，想着咱石灰岛的村民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嘛，就说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能看到你们……”


    她哽咽了一下，尴尬地咧起嘴角：“哎瞧我，说不上几句就哭，真没出息。”


    大家都知道江雪死了男人，再加上大家都有一样的海上逃亡经历，因此更能感同身受。


    池云英擦擦手，赶紧出来，握着江雪：“雪妹别说这样的话，你年轻貌美，做饭的手艺又好，在这儿肯定能打下事业。”


    “对了，阿根奶奶身体怎么样？这一路上可累坏了吧，来，快进来坐坐。”


    阿根奶奶摆摆手：“我没事，身体还行，暂时死不了。”


    陈叔赶紧打圆场：“哎哟阿根奶奶，瞧你说的什么话，我看你身子骨硬朗得很呐，肯定能长命百岁！”


    偌大的石灰岛，上千人的村子，最后活下来的仅有他们寥寥几人。众人攀谈诉说间，眼中皆是感慨与感恩。


    副本最后一天，卯家人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隔壁陈叔雕刻出来的小石头也受到当地人的追捧。


    江雪雕塑手艺一般，但很会做花卷、馒头一类的早点，因此租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店，来卖早餐，生意暂时还行，能过得去。


    至于阿根奶奶，则跟江雪住在一起。


    她在家闲不住，且不愿意白吃白喝，因此每天主动给江雪的店铺做清扫工作，把一个不大的店铺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此时的宋悦还不知道，在未来某一天，卯家人的手艺将成为A03区最受追捧的存在。


    卯兴修更是成功继承了爸妈的雕塑手艺，还在念大学期间，就成功举办了一场个人雕塑展，名气大噪。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天晚上12点，宋悦迎来副本结束。


    【恭喜宿主，完成必做任务1】


    【A级副本已通关，正在结算寿命值……】


    【本次副本共获得130点寿命值（30点系临时任务所得）】


    【下次副本将在2041年1月1日凌晨开启，请任务者提早做好准备】


    【正在脱离当前副本……】


    她离开后，宋源洲回到身体。


    第二天一早，卯兴修来敲门时，见到开门的他，愣了愣，然后才想起来今天是宋悦所说的第十天。


    他都没来得及好好道谢。


    不知道现在说她还能不能听到，卯兴修默默想着，在心中说了一句“谢谢”。


    接着扬起一张笑脸，一拳头打在宋源洲的肩上：“哟，起来了？瞧你睡的这邋遢样，赶紧捯饬一下吧，小姑娘都要被你吓跑咯~”


    作者有话说：


    关于评论区男女主戏份的回应：


    1、本文频道分在言情，按照晋江规定，必须有男主，不然会被发配去无CP频道。无CP以男主视角文为主，女主视角的文很难上榜。


    2、本书从一开始定的男女主就是099和宋悦，他们之间的故事从这一章开始会进行展开。


    ? 第 127 章


    宋悦从床上醒来, 第一时间去了老爸老妈房门口报平安，听到里面的回应后，她这才重新回到床上。


    088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线例行公事般祝贺她空间体积扩大，以及获得了一个初级池塘。


    本该值得高兴, 宋悦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她只想着正接受小黑屋惩罚的099。


    “099还好吗？”她睁着眼, 望着天花板，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


    如果按照副本里的时间算的话, 099已经在小黑屋里呆了整整一个月。


    足足30天, 还不够主系统惩罚？


    未免太残忍。


    接着, 她听到088回答：【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样的答复并没有让宋悦放心, 相反，她只觉得更加心烦意乱。


    感受到存在不代表099安好, 有没有可能他在小黑屋里受了伤？以及遭到主系统非人的折磨？


    这些088只口不提，只用最模棱两可的话敷衍她。


    当然, 她知道这不是088的错，088也受制于主系统管辖，如果说得多了, 088也要跟着受牵连。


    可她没办法在这儿坐以待毙。


    099在受罪，她难道在家里吃饱喝足？


    她没有那么不讲良心。


    忽然，她想起来进副本前088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得先保证自己活着，才能再见到099】


    保证她自己活着……


    保证她在每个副本里都活着……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念头：“088, 你说我如果通关了所有副本，主系统会不会看在我的份上放099一马？”


    主系统的目的无非是让任务者通关所有副本, 那假使她做到的话，不就等于099也有功劳吗？


    对于有功劳的子系统, 她在想主系统会不会网开一面？


    如果真的有这个可能, 宋悦不介意现在立马进入新副本, 为了099的安全，她辛苦点没关系。


    088显然没料到宋悦会这么想，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猜测是有依据的，而且支撑性很强。


    主系统自身的能量来源于每一位天灾任务者，任务者通关的副本等级越高，主系统获得的能量就越多。


    他不清楚主系统要这么多能量干什么，但显然，如果099的绑定者宋悦成功完成最后一步，通关S级副本，主系统必然很高兴，并会同时授予子系统和任务者奖励。


    所以她的逻辑说得通，只是……


    088万年不变的声线终于有了一丝小小的波动：【你确定要现在进入下一个副本吗？】


    副本结束后之所以安排1个月的时间，就是为了让任务者充分得到休息，副本世界充满了各种危险，天灾降临，人心波动，任务者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其中。


    比如他之前绑定的任务者，自认为闯进了B级副本了不起，进入副本后第一时间不想着做任务，而是先吃吃喝喝，结果完美错过救人节点，在副本中期就迎来任务失败，最后死在副本中。


    从理智角度，他希望宋悦先调整好状态，再进副本；而从另外一个角度，他深深理解那种为了对方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情谊。


    他的内部有一台计算器，可以初步预估任务者在不同情景下通关副本的成功率。


    就在刚才，他偷偷算了一下。


    选第一种，休息再进副本，成功率在90%；选第二种，丢掉理智，成功率仅有50%。


    一半生一半死。


    他希望自己能听到第一个回答。


    然而仅仅是希望。


    因为几秒后，他听到她说：“我确认。”


    非常坚定的语气，没有一丝保留。


    088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于是道：【好，稍等，我去调整一下】


    等待的间隙，宋悦爬起来，翻出书桌上的纸，摁下黑色签字笔笔头，认认真真在上面写下她的遗言。


    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回家。


    如果不能，她希望爸妈带着她的祝福好好活下去。


    用最凝练的文字写完她的心里话，宋悦也等来了088的回复。


    【A+副本已进行调整，请接受副本信息】


    【副本类型：极昼+极夜


    副本等级：A+


    必做任务：……】


    突然，088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像是掺杂进去了某些杂音。


    宋悦只听见必做任务几个字，后面内容是什么，她一点都听不见。


    “088？”


    “你还好吗088？”


    杂音中带着如怪物般的低吼，宋悦没能听到088的回应，只听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是否接受副本？】


    宋悦捏捏拳：“接受。”


    神志一瞬间被抽走，再睁眼时，她发现并没有在新副本中，而是在一个杂乱的隧道里穿梭。


    如同星际大片里的时空穿越，四周是不断后退的星光斑斓，而她就是一粒微尘，不知要去往何处。


    怎么会这样？


    她不应该进入新副本吗？


    宋悦皱起眉头，不由得慌乱。


    088，你在吗？她在心中呼喊。结局却跟之前一样，没得到一点回应。


    088跟她断联了。


    确认这一点后，她的掌心出了一层冷汗。


    一定是传送副本的途中出了故障，那段杂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怎么办？她会被送到哪儿？


    宋悦在隧道中翻身，希望能抓住什么东西，不让自己继续飘走。


    然而她刚伸出手臂，一股强大的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将她瞬间电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悦猛地睁开眼！


    麻木，眩晕，冰冷，恶心。


    之前在隧道里穿梭的感觉统统涌了上来。


    顾不上细看周围的环境，她坐起身，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好在胃里没什么东西，宋悦吐了几口便收住。


    一道清脆的少女音接着响起。


    “小悦，你醒啦？感觉身体还行吗？”


    她顺势抬起眼，这才发现她在一个冰窟里，冰块覆盖满了整个山洞，洞内温度极低，一呼一吸间都会呼出冷气，洞外则更是冰天雪地，雪茫茫一片。


    宋悦尝试回忆这具身体自带的记忆，结果一点都没搜出来，再细想这个副本相关的剧情，同样一无所获。


    有些棘手。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为了不暴露自己，她勉强扯出个笑，点头表示没事。


    “还好没事，省得给我们拖后腿。”一个坐在篝火旁取暖的女人掀起眉眼，凉凉看她，“等会沈辛回来，我们就上路。”


    ? 第 128 章


    沈辛。


    宋悦低声喃喃, 感觉这个发音好像以前在哪儿听到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思忖间，冰窟的洞口处显露出一个人影，虽然穿着厚厚的外衣, 但依然挡不住他高挑的身形。


    之前关心宋悦的少女以及在篝火旁取暖的女人皆眼前一亮。


    “沈辛！”


    “沈辛哥哥！”


    叫做沈辛的男生笑着进入冰窟, 然后蹲在篝火旁，边烤手边说：“找到上山的路了, 等会等风雪小一点咱们就出发。”


    少女和女人欣然点头。


    一直靠在角落休憩的肌肉男默不作声, 只淡淡瞄了眼沈辛。


    几个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暗流涌动。


    宋悦在心中咋舌, 并不想被牵扯进去。


    她的必做任务还没显现出来, 点开后一片雪花，088也唤不出, 彻底失联，宋悦没想到提前进入副本竟然有这么大的隐患, 早知道……


    早知道她一样会义无反顾的进入。


    099随时可能出事，而她答应过他，会实现他的愿望。


    她不能食言。


    一道温润的嗓音打断她的思绪。


    “怎么样, 身体好些了吗？”叫做沈辛的男人烤完手后，走到她身旁。


    宋悦嗯了一声，既不表露出太大的热情，同时也没失礼貌。


    对于她的冷淡, 沈辛没有在意，只转身面对另外三个人, 开始规划。


    “如大家所见，这次调查小队一共安排了我们五人。为保证友好合作, 成功完成调查任务, 现在, 请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包括所属番局、个人等级以及擅长的技能。”


    “现在从我开始。”


    “沈辛，隶属一番局，个人等级10级，擅长技能：火墙术、焚天、炼狱火海。”


    他说完，宋悦明显感觉到少女和女人透出来的星星眼，不过俩人的星星形状不太一样，前者是萌萌哒的圆润五角星，一看就是单纯的崇拜，而后者……


    星星扭曲又妖娆，瑟瑟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悦装没看见。


    肌肉男接过话：“阎卓，三番局，7级，技能：没有。”


    少女和女人的表情各自微妙。


    接着轮到少女：“换我来啦，冉烟，五番局，7级，擅长的技能是：治疗！”


    女人：“袁灵，二番局，8级，擅长技能：护盾。”


    每个人的等级都不低，最低也有7级，技能方面也各不相同，甚至还有像肌肉男阎卓那样没有的。


    宋悦不由得蹙起眉头，她的等级是多少？又擅长什么？


    因为她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驻足在她身上。


    空气一时间凝固，宋悦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狂跳的心脏。


    怎么办？她什么信息都没有，怎么说？


    进退两难间，忽而，她听见女人袁灵轻嗤：“十番局的就没必要自我介绍了吧？浪费时间。”


    少女也唔了一声，朝宋悦眨眨眼：“原来你还真是从废物十番局出来的啊？咦，奇怪也，上面为什么要派你来参加这种难度的任务？”


    “可不是嘛~”袁灵眯起上挑的眉眼，继续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执行什么幼儿园任务，上面也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弄进来，也不怕死在里面。我先说好，我不负责保护你，我的护盾是要留给沈辛的，你自己看着办，到时候别赖上我。”


    少女跟着点头：“对对，我也是！我的治疗都要给沈辛哥哥！小悦姐姐，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哦，死了我可是不会负责哒~”


    什么叫用最可爱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宋悦算是体验了一把。


    不过她并不在意，不管是她本人，还是原主，既然能被他们所说的上面派来执行危险等级不低的任务，一定有什么考量，所以，她心态很好，脸色很平静，完全没有被对面的轮番嘲讽所影响。


    她想了想，自己还没介绍呢，于是眼珠子一转，道：“宋悦，隶属十番局，个人等级2级，技能：暂且未知。”


    感谢对方的嘲讽，让她知道原主来自十番局。


    至于等级，她是从刚才原主衣兜里摸到的徽章得知的。


    徽章不大，只有她巴掌大小，上面写着数字2，她估计原主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没把徽章像沈辛他们那样贴出来。不过正因如此，让她确认这个数字代表的就是她的等级。


    最后关于技能。


    抱歉，她确实没翻到，只能回答未知。


    不过未知又如何？


    肌肉男阎卓都说没技能呢，她未知不也挺正常？


    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事实证明，确实只有她面不改色心不跳。


    女人袁灵长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听到她的介绍后，眉梢一挑，双臂交叉在胸前，露出个嗤之以鼻的笑。


    少女冉烟则很直接地噗嗤笑出声，一点情面都不留。


    肌肉男阎卓相对收敛一点，他只淡淡撇一眼宋悦，便收回目光。


    最后是沈辛，四个人中，只有他的反应最为平和。


    他走到宋悦跟前，柔声鼓励道：“没关系，我们都是这么一步步走来的，技能的摸索需要花费较长的时间，等熬过这一段，你就能获得成长。”


    宋悦望着他，心道难怪这人能进入一番局，看看这话术，再看看这面对新人的态度，他不当老大，谁当？


    宋悦拉起一张笑脸，算是对他友好态度的回应。


    五个人介绍完，外面的风雪也小了很多，沈辛带着众人，踏上上山的道路。


    虽然风雪有所消停，但架不住这零下不知道多少度的低温，宋悦跟着走出去没多久，就冷得直哆嗦。


    她以为其他人跟她一样，怎么也要喊几声冷，谁知一抬眼，发现走在前面的四个人丝毫没有冷的迹象。


    明明一个个穿得这么少，居然这么能抗？


    宋悦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不由得感叹原主是真的废。


    这样也好，她忽然转念，以前在其他副本，每次都由她挑起大梁，什么救人、建庇护所、炸实验室……没一个是轻松的活，如今穿到废人身上，她岂不可以趁机摆烂，让这位沈辛大佬带她飞？


    沈辛沈辛，果真让人省心。


    宋悦默默勾起嘴角，心安理得地开始放飞摆烂。


    然而这种摆烂没持续多久，便被冉烟的一声啊呀打破。


    “沈辛哥哥！你快来看，有飞机残骸！”


    走在最前面的沈辛停下脚步，朝冉烟所指的方向走去，宋悦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们后面。


    登雪山的途中，宋悦从沈辛那儿大致听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是调查员，他们这次的任务要求，是调查出格兰科考队员的失踪之谜。


    来自格兰大陆的48位专业科考人员，于1930年登陆这片叫做赫尔南德斯的极寒之地，根据任务背景介绍，科考队员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对深层土壤取样，以及探索古生物化石。


    然而很遗憾，在接下去的三个月内，48名科考队员先后与格兰大陆政府失去联系。


    他们的死成为未解之谜。


    而作为调查员出身的他们，背负的任务就是解开这些谜团。


    谜团有难有易，难度从低到高依次为一颗星、两颗星……直到五颗星。


    一星谜团最简单，适合刚入门的新人调查员，比如像宋悦这种连技能都没有的家伙。


    二星谜团难度稍有上升，适合有一定基础的进阶调查员，一个团队通常为3-5人。


    而三星及往上，则必须要求有高级调查员带领，团队人数5-12人不等。


    大约是怕她过于紧张，好人沈辛还告诉她，根据以往经验，当三星谜团的团队人数为5个人时，通常意味着谜团整体难度并不高，安抚她不用太担心，在旁边观摩和学习即可。


    宋悦还真不害怕，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副本任务是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可惜，她刚才又刷新了一遍任务，上面依然没显示。


    叹口气，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上。


    飞机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可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发现机舱内的驾驶员。


    众人原本猜测会不会被烧成灰烬，但很快就自己推翻了结论。


    “应该不是，”阎卓一脸严肃，“驾驶室内找不到一点人体燃烧的痕迹，可能是在机舱外出的事。”


    冉烟眨眨眼：“会不会是机舱玻璃在高空破裂，人因为内外气压被吸出去，所以被抛到了其他地方？”


    阎卓：“有可能。”


    沈辛做出补充：“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必须找到驾驶员的尸体才行。”


    一听又要到处跑，冉烟毫不掩饰地重叹一口气：“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这个任务啊啊啊，我好想念之前吃吃喝喝的日子！”


    “谁不是呢，通常三星任务里面有1到2个高级调查员就够了，可是这次竟然安排了我们4个，你们自己想，到底是因为谁？”袁灵讥讽着，目光投到宋悦身上。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因为要带宋悦这个只有2级的小弱鸡，且必须保证她的安全，所以上面特意安排了4个高级调查员陪同。


    调查局现在人员断层很严重，整个人才架构呈现出一个沙漏形，而且还是上小下大的那种沙漏。


    位于顶端的高级调查员已经为数不多，而本该作为后备力量顶上去的中级调查员更是因为某些原因，几乎到了绝迹的地步，现在局里为了把人才拉上来，正不断给高级调查员施压，让他们赶紧把新人调查员带起来。


    天知道袁灵有多不愿意。


    当初她还是一名新人的时候，局里有数不胜数的高级和中级调查员，大家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新手，并且也没多大耐心带领她。每次进任务，她都是靠着不要命的精神，才一点点获得成长，最终从同期里面脱颖而出，成为一名优秀的高级调查员。


    所以凭什么？


    凭什么轮到别人时，她就必须倾囊解授？


    作者有话说：


    ? 第 129 章


    袁灵承认自己不服气, 所以时不时刺宋悦一下，好让自己得到发泄。


    其他人何尝不理解袁灵的气？


    一个三星任务而已，居然把沈辛这样的10级调查员都派来，老实说, 他们也酸。


    但跟袁灵不同的是, 阎卓选择默不作声，接受局里安排的一切, 冉烟则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方式, 让宋悦明白他们其实并不情愿。


    最后还是沈辛出来打圆场, 让大家理解局里的政策, 袁灵这才没再多说。


    当天下午5点，由于调查未果, 大家重新下山，回到原本的冰窟内。


    宋悦看着渐渐落幕的天空, 不由得心生疑惑。


    这个副本不是极昼+极夜吗？怎么太阳还是按照正常轨迹运行？


    难不成天灾还没启动？要再等一段时间？


    不应该啊，根据她以往副本经验，天灾元素一般都会在当天出来, 即使没有完全显现，通常也会展露出一些征兆。


    比如酸雨副本，她穿进后没多久C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比如在金融危机，虽然官方政府承认危机爆发是在副本好几天之后, 但在第一天，整座城市的某些行业便已经展现出征兆, 用心看新闻便能发现。


    而今天，她人是早上6点穿来的, 到现在已经过去11个小时, 无论极昼还是极夜, 都没有发生。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宋悦背靠着洞壁，反复思索。


    想起来一直没显示全的副本任务，她准备点进去，看看有没有进展。


    下一秒她直接怔住。


    副本……不见了……


    是的，原本在她的视野左下角有个可查看副本信息的三角形按钮，现在居然消失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怎么一点没注意？


    等等，宋悦突然想到什么。


    她赶紧召唤道具菜单。


    然而，无论她怎么喊，道具就是不出现！


    副本没了，道具也召唤不出来，088更是失联……


    宋悦感受到心脏骤然一停。


    她好像……不在副本里。


    *


    这是宋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情况，她以为这次只是系统临时掉线，所以副本信息才显示不出来。


    然后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梳理，她才终于理清并接受了一个现实。


    ——不是系统掉线。


    ——而是她去了一个系统到不了的地方。


    联系上之前看到的那个诡异隧道，宋悦怀疑，自己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或者说位面？维度？


    总之不管用什么词形容，她现在既不在现实，也不在副本。


    换句话说，她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身边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宋悦回过神，以为鼾声最大的是阎卓。


    但她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竟然是外表萌萌哒的冉烟。


    除此之外还有人时不时传来几声呓语，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天对她特别不客气的袁灵。


    袁灵双手枕在耳朵下，一双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左转右转，嘴里还不听叨叨着。


    “想吃酸辣粉……”


    “想吃麻辣兔头……”


    “还想吃……吃沈辛……”


    宋悦吓了一跳，这可不兴吃啊。


    哦如果是那层意义上的吃，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是成年人，能理解的~


    脑子里就这么乱七八糟冒出来许多想法，渐渐的，宋悦觉得困意上涌，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太阳如约从东方升起，一行人简单用化掉的雪水洗把脸漱个口，轮流在外面方便完，继续展开调查。


    赫尔南德斯极地幅员辽阔，冰川与冰原随处可见，宋悦每一脚踩上去，都能感受到从脚底攀升而上的冷气。


    这股冷气不止贴着表皮，而是钻进骨髓，从脚腕骨到小腿骨再到大腿骨，最后顺着整个脊椎传遍全身。


    再加上足以撕裂面皮的寒风，一刀一刀割在脸上，疼得宋悦几乎说不出话。


    出门前，沈辛特意测了下气温，告诉大家零下八十二度，大家都一致觉得还行，没到最冷。


    然而对宋悦而言，零下二十跟零下八十已经没什么区别，都是冷，无差别的冷。


    她很好奇，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在穿着同样材质的衣服的情况下，走在前面的四个人一点不见冷，而她冷得一个劲儿地打寒颤。


    发现她走在队伍最后，有掉队的嫌疑，袁灵忍不住啧了一声：“体力跟不上就别来这种任务，耽误事。”


    冉烟则“友善”提醒：“小悦姐姐走快一点哦，不然就要被风雪淹没啦！”


    宋悦没想到，经历过这么多副本的她，居然在极地里栽了跟头，她心中颇有些怨念，最后咬咬牙，迈开大步，快速追上去。


    不管怎么说，先跟着队伍完成调查，之后再想想怎么离开这儿。


    昨天宋悦问了，他们探索的这座雪山是赫尔南德斯的最高峰，海拔5600米。


    科考队就是在这一片陆续失踪的，他们要做的，便是迎着极地风雪，把这座高峰翻个遍。


    昨天他们在海拔1000多米处发现了失事飞机残骸，没发现人，今天，他们在2000米左右位置发现了一片营地，终于发现了人。


    ——不过是，死人。


    一具又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挂在营地的晾衣杆上，内脏都被掏空，只剩干巴巴的骨头架子在寒风中摇晃。


    冉烟惊得半张开小嘴：“……这……这是做风干骨头片？”


    “比起思考这是做哪味菜，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到底是谁下的手。”袁灵虽然全程针对宋悦，看起来颇有些不靠谱，但实际上进入工作状态的她，态度很是端正严肃。


    宋悦问了个问题：“从科考队最后一人失踪到我们接任务，中间有多长时间？”


    袁灵啧了下嘴：“资料上写的都记不住？当什么调查员。”


    “半个月。”


    令宋悦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话最少的阎卓回答了她的问题。


    袁灵不爽地撇阎卓一眼，没说话。


    宋悦朝阎卓道了声谢谢，接着指着距离骨架约莫10米远的帐篷位置：“冰面上有纹路，会不会是剥皮的家伙留下来的。”


    之所以用家伙，而不用“人”来指代，是因为宋悦觉得，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风雪掩盖住犯罪痕迹，可眼下，散落一地的帐篷附近仍能看到不少蛛丝马迹。


    她觉得杀了科考队的可能不是人，而是某些生活在雪山里的生物。


    不过她不了解这个世界，也记不起袁灵所说的什么资料，所以没敢往下说太多，只指出有纹路。


    她的话引起众人注意。


    冉烟眨眨眼，一蹦一跳过去，蹲下身，仔细端详宋悦所指的位置，接着惊呼：“哇沈辛哥哥，你快看，这里真的有东西也！”


    说完取出局里特配的照相机，咔嚓咔嚓照了几张。


    “你们觉得这痕迹像什么？”沈辛走过来，检查之后问众人。


    冉烟歪了下脑袋，边说边比划：“像雪橇车？就这样，那样，最后那样。”


    大意是有人用雪橇车拖着这些骨架去了晾衣架位置，所以在地面留下像轨道一样的痕迹。


    阎卓摇头，否定了冉烟的猜测：“不是。这些痕迹到中间就断了。”


    如果有人搬运，肯定会将车拉到晾衣架底下，而不是拉到中途放弃，从逻辑上就讲不通。


    阎卓的解释得到沈辛的认可，后者巡视队员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宋悦头上：“你有什么想说的？”


    宋悦本来抛砖引玉，让大家开动小脑筋，没想到还是被沈辛cue，于是老实回答：“我觉得不像人为痕迹。”


    “啧~”


    不知道这是袁灵发出的第几声嗤笑，她双臂交叉于胸前，用趾高气昂的姿态看着宋悦：“不是人为，难不成还能纯天然？说话过过脑子，就算是猜测也要基于现实，懂么？”


    宋悦没把袁灵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走到其中一条纹路跟前，蹲下身，用带着手套的手在上面扒拉：“阎卓刚才说了，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半个月，如果是雪橇车或者别的人为制造出来的痕迹，半个月足以被风雪遮盖。但是你们看这儿。”


    她刚才把纹路旁边的雪扫开不少，露出底下真正的印迹：“这才是这条痕迹真正的宽度，有差不多半米，雪橇车的滑刀可没这么宽。”


    说着把不远处她看到的散了架的滑刀抗过来，扔到空地上给大家丈量：“这个，最多三十厘米。”


    远达不到半米宽度。


    四下安静了一瞬，耳边只听见狂风的呼呼声。


    宋悦注意到袁灵的脸色忽然一变，先前目空一切的姿态瞬间消失。


    “……沈辛，我们这次真的是三星任务么？”


    她的嗓音在发抖，不无透露着她的恐惧。


    冉烟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面色唰的一白：“……沈辛哥哥……难道这次任务不是人为和天灾……？”


    气氛骤降，就连喜怒不形于表的阎卓也拧起了眉眼：“是不是局里评估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沈辛，期待他给出一个准确答复。


    然而，沈辛微微凝重的表情说明一切。


    “存在星级评估错误的情况。”他说。


    “半年前，我曾带过一个一星谜团，任务内容很简单，目测1天就能调查完。但是我们在调查过程中意外遭遇海啸，一名新人调查员命丧其中。”


    袁灵僵硬地点点下巴：“这个我们知道，局里后来开了紧急会议，将该任务星级提升到两颗星。”


    阎卓：“我记得当时局长是不是说过，海啸属于不可控因素，且当时在评估时并未发现任何相关征兆，因此没纳入考虑，然后才定为的一颗星。”


    沈辛：“嗯，是这样。”


    宋悦跟上了他们的思路，问：“所以这次的任务也有可能是你们说的情况，星级不止是三颗星，而是四颗？”


    四颗星的任务难度必然很大，难怪大家都一副惊慌模样，宋悦暗村。


    袁灵凉飕飕看她一眼，扯出个僵硬又无奈的笑：“你怕是不知道四颗星和三颗星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吧？这么跟你解释，一年级的试卷难度，对应一颗星，四年级的试卷，对应两颗星。虽然中间存在几个年级的差距，但始终是小学教育的水平。”


    “三颗星，约等于初三。四颗星，高三。五颗星，我暂时找不到标准来对应，因为截止目前，整个调查局就只遭遇过一次，而且已是五十多年前，对我们这代调查员来说，根本无从体验。”


    冉烟深吸一口气，跟着说：“四颗星基本算是我们这代调查员的极限，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与，像我们之中，只有沈辛哥哥才有那个实力。”


    由于原主的记忆一片空白，宋悦对这些星级等级没什么概念，如今听到袁灵和冉烟的解释，心底顿时咯噔。


    只有沈辛这种大佬才有资格加入的四星任务，要是这次被他们撞上，岂不意味着……凉凉？


    不过宋悦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地上半米宽的印迹后就怀疑任务难度不只是三颗星？难不成背后有什么她不懂的逻辑？


    宋*大脑空白*悦略有些懵逼。


    依然是阎卓耐心给她解释：“如果排除人为可能和自然灾害，剩下的大概率是别的物种造成。”


    这个宋悦懂：“比如北极熊？比如南极企鹅？”又或者海豹之类的。


    “你说的北极南极我不是很明白，”阎卓狐疑地看着她，“但是我们这个等级的调查员，很少接跟野外生物吃人相关的案件，那些比较靠近一星或者二星。”


    宋悦顿了顿，脑中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想。


    见她有所顿悟，阎卓改口安慰：“没关系，我们还有沈辛，他是最高等级的调查员，我们一定可以完成任务。”


    突然，营地背后传来几道微弱的呼声，打断他们的猜测。


    “……救命……”


    “……外面有人吗……救命……”


    作者有话说：


    ? 第 130 章


    “还有人活着？！”


    袁灵倒吸口气, 拔腿就往声音发出的来源跑。


    其他人跟在她后面，宋悦夹在其中。


    众人绕过一个视野死角，一个黑魆魆的山洞展露在面前。


    “没想到营地背后还有山洞！”冉烟瞪大眼，见袁灵即将冲进去, 忙不迭提高音量, “袁灵姐姐，小心啊！”


    话虽这么说, 她自己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往里面冲。


    在生死危险和救人之间, 宋悦看到身为调查员的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你好？是科考队员吗？我们是格兰大陆派来救你们的救援队, 听到请回话！”


    袁灵个人等级8级, 擅长的技能是护盾，自我保护能力极强, 因此有胆量一直走在最前面。


    洞内除了她的回音，没听见别的动静。


    “奇怪, 刚才大家都听到呼救声了吧？”袁灵担心自己产生幻听，特意回头问。


    然而就是她这一回头，队伍内响起沈辛的叫喊。


    “小心身后袁灵！”


    “快开护盾！”


    到底是高级调查员, 反应不是一般的快，听见沈辛的提示后一瞬间打开护盾！


    接着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了她护盾顶上！


    好大的力气！


    袁灵双手撑在护盾上方，表情略显吃力。


    同一时间，沈辛施展技能, 名为焚天的火焰如龙一般窜出，与压在护盾上的东西用力相撞！


    噗嗤——


    那东西被火焰灼烧, 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沈辛：“我掩护你，收护盾！回来！”


    袁灵双手往回收, 罩着她的半透明护盾消失。


    她冲了回来, 冉烟接应的她。


    “袁灵姐姐！有没有受伤？！”冉烟的技能是治疗, 看到队友立刻进行询问。


    袁灵喘了口气，摆摆手：“没有，我护盾开得及时。”


    要不是她反应快，换个等级低的恐怕现在已经压成了肉饼。


    等等，刚才攻击她的到底是什么？


    袁灵愣了一下，旋即回头，这才得空瞧那差点要了她命的玩意儿。


    瞳孔一瞬间放大！


    邪物……！


    他们竟然真的遇见了邪物！


    该死，这下星级真直接提到了四颗星！看她回去不找评估的那群瞎子算账！


    此时阎卓也看清了那玩意儿的一部分，他拧着眉，将两人拦到后方：“你俩的技能可以保命，站后面，协助我和沈辛！”


    不等两人同意，说完箭步冲到沈辛前面，狠狠抡出拳头！


    原本打算偷袭沈辛的黑手触手突然遭这一拳，痛得触手尖裂开，嗖地一声缩回黑暗中。


    冉烟和袁灵看得一愣。


    阎卓自我介绍说他没有技能，原来那是因为他是纯肉盾型调查者，一双铁拳就能干趴一只邪物！要什么技能？


    至于宋悦？她才是真没技能的那个。


    由于派不上用场，从袁灵遭到攻击开始她就被安排在角落，作为机动人员。


    而此时，宋悦看懂了他们这组队伍的人手分配，用游戏术语解释大概是：


    冉烟主攻治疗，负责队员的救死扶伤；袁灵算半个辅助，一个护盾能为自己以及前方战斗的队友提供强有力保护；阎卓属于近战战士，以铁拳为武器。


    而沈辛，则是整个团队的输出核心——火系法师。


    他之前介绍的三个技能，全都释放出来。


    火墙术，以火为墙，阻断攻击的同时也会对怪物造成伤害。


    焚天，单体火攻技能，形状如龙，攻击力堪称爆表，一招直接将怪物触手烧得一干二净。


    还有一个炼狱火海，群攻技能，刚才从黑暗深处冒出来数根触手，差点把阎卓带走，是沈辛的这个群攻技能，瞬秒了那只怪物。


    洞穴内飘散出烧焦的气味，宋悦抬起手，接住从天而降的灰烬，这是被烧掉的怪物□□。


    冉烟和袁灵松了口气，立刻跑上前，忙问沈辛和阎卓有没有事。


    阎卓松松手腕，摆手：“无妨。”


    沈辛也收回手掌：“还行，只是个1级邪物。”


    邪物……


    宋悦在心中喃喃。


    原来这就是阎卓之前说的“别的物种”，像放大了数万倍的细菌，拥有无数根可自由伸缩的触手，黑色的，不断蠕动的，分外扭曲。


    听完沈辛的话，袁灵如释重负：“还好只有1级，我们能对付。”


    顿了顿，忽然间恨得牙痒痒：“看来真的是四颗星！”他们没猜错。


    沈辛眉心微微一蹙：“嗯，我待会会跟对接人汇报此事。”


    虽然只有1只1级，但按照星级评估规则，只要任务中发现邪物，无论数量多少和邪物等级高低，一律按四颗星起步。


    “所以，外面那些被挂起来的尸骨，都是被那只邪物吃掉的？”宋悦适时提问。


    沈辛凝了凝眉眼：“是。”


    “邪物以人肉为食，营地里的科考队员应该就是被他这么吃掉的。”


    宋悦若有所思：“那失事飞机里的驾驶员呢？”被吃掉后也该留下骨头吧？可是没看见呢。


    话音落，突然，山洞深处又一次幽幽传来人的说话声。


    “……外面有人吗……是来……救我们的吗……”


    “……太好了……救救我们……”


    众人皆面色一惊！


    还活着！


    袁灵又一次想往前冲，却被阎卓拉住。


    “怎么了？”袁灵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阎卓：“让我去，你辅助我。”


    袁灵想说没必要，她有护盾，死不了，但话还没说，就被阎卓以实际行动抢了先。


    算了，她心道，谁去都一样，于是跟在阎卓后面三四米，保护他。


    沈辛在他俩之后，由冉烟护卫着，不是他畏惧不敢上前，而是他的技能偏向于远程，近战反而发挥不出效用。


    宋悦则依然充当团队里的机动人员，但她自己知道，她就是个滥竽充数的透明人，在这种救人的关键环节上，不求她有功，但求不要拖后腿。


    一行人就这么谨慎地往里推进。


    随着越往里走，光线越加昏暗。


    沈辛用技能点了几簇火，小小的火团立马照亮前方的道路。


    阎卓试探性开口：“我们是救援队的，你们在哪儿？”


    跟之前一样，询问的话犹如投入大海的石头，没得到任何回应。


    “会不会是太虚弱，没办法再说话了啊？”冉烟在后面小声说。


    毕竟困了至少半个月，体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大家没有回答冉烟，但心底都持着这个念头。


    求救声第三次飘进耳朵。


    比起第二次，这一回声音明显离他们更近。


    “……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宋悦听着那环绕在耳边的求救声，心脏莫名如擂鼓般跳动。


    有点奇怪，为什么一直只闻声音不见人？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了，可他们依然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宋悦屏气凝神，眼睛不断在四周逡巡。


    山洞存在回音，导致不容易分辨人的方位，换个思路想，是不是有可能那些人并不在山洞里头，而是不小心被他们遗漏，从而擦肩而过？


    抱着这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宋悦鬼使神差地转了转头。


    结果就是这一转，让她的心脏骤然停住！


    “沈辛，不要再往前了……”


    她一只手搭出去，抓住沈辛的肩膀。


    沈辛连同另外三人皆停下脚步，狐疑地转过头。


    他们本想看宋悦，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但是下一瞬，目光全都不受控制地穿过她的头顶，笔直地投向她身后。


    气温骤然降低，山洞变成了冰窖。


    袁灵呆呆地张开嘴，身体绷得僵直，她努力让自己理智回归，然后支支吾吾开口。


    “……沈辛……我们……还回得去么？”


    ? 第 131 章


    袁灵记得他们这代调查员里, 沈辛曾参加过一次危险程度非常高的四星任务。


    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的沈辛还不到10级，只有9级，而是还是刚刚升上来的。


    因为局里缺少10级、9级调查员, 再加上沈辛从进局就展现出超出同辈人的天资和能力, 因此哪怕不满10级，也被安排进那一次的任务。


    局里把那次凶险万分的任务称作“螳螂”。


    螳螂是他们给邪物取的名字, 因外酷似螳螂, 故得名。


    跟书本上的螳螂不同, 他们要猎杀的螳螂是一种来自虚空的邪物。


    它们体型巨大无比, 起码有六七楼那么高，一双硕大的复眼挂在头两旁, 在猎杀人类时，里面装着的几千个小眼飞速转动, 给它的大脑传递信号。


    它们的利器是两根酷似镰刀的前肢，上面长着一排坚硬的锯齿，末端各带一个钩子, 专门用于钩住猎物。


    通常这些钩子会直接刺穿人的后背，直接从脊髓处断了人类的挣扎行为。


    但人类那时还没死，尚存意识，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被断了脊骨和神经的身体，犹如一摊烂泥, 任由螳螂摆布。


    螳螂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它们想让调查员在惊恐中看着他们被一点点吃掉。


    部分螳螂还有智慧, 喜好先凌虐猎物, 直到猎物奄奄一息, 才将他们送进嘴里。


    为什么袁灵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当时她正在负责给开会的上层呈递报告，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就撞见高层们焦头烂额的一幕。


    这次任务让调查局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派出去的13名调查员，其中10级6名、9级7名，除了沈辛，全部丧生，丧命的调查员死得很惨，队长身首分了家，队员被掏空内脏，肠子什么的被拎出来高高挂在外面，甚至脸皮也都被剥下来，套在它们自己的三角脑袋上。


    它们故意做给沈辛这个唯一的生还者看，为的就是摧毁他的心智，让他在崩溃中走向末路。


    通过沈辛传回来的实时录像，当时只有5级的袁灵被深深震慑住。


    这种震撼一方面来自于螳螂的凶残，把活生生的人当玩具拆掉，另一方面，则来自于在高压环境中仍不放弃的沈辛。


    局里已经不抱希望，下通牒让他赶紧回来！


    他们失去整整12名精英，不能再让刚升上9级的沈辛送人头！


    然而沈辛一反常态地扔掉通讯器，拖着重伤的身体，站在血淋淋的大街上，与对面高高在上的螳螂面对面。


    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刻凉了。


    袁灵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她哭成了一个泪人。


    别看她长相偏浓艳挂，不笑时充满攻击性，时常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观感，但其实她的性子并没有他人认为的那么高冷不近人情。


    她也七情六欲，也会为了生离死别而痛哭。


    沈辛是她进入调查局以来的目标，她默默追随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可她没想到，9级的沈辛竟然选择以一人之躯对抗螳螂！


    她的星星……难道要在此陨落了吗？


    沈辛与邪物大战的关键性一幕，袁灵和局里都没看见。


    因为通讯器碎掉，画面在螳螂朝沈辛挥出去镰刀的那一刻中断。


    袁灵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遍体冰凉。


    会议室里的众高层、众调查者也全都低下头，强忍着痛苦。


    会议到此结束，螳螂任务宣告大失败。


    局里会为逝世的调查员举办最高规格的葬礼，将他们的伟名永远刻在墓碑上。


    袁灵当时想拦住他们，让他们不要放弃！


    明明都没确认最后一幕，这些人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沈辛死了！


    一名8级调查员拍拍她的肩，语气沉重：“袁灵，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但这就是事实。”


    “邪物有6只，而我方只有沈辛1人。”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不可能的……”


    “别想了袁灵，走吧，去准备他们的葬礼。”


    原本坏掉的通讯器忽然冒出些杂音，一些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往回传。


    袁灵看到会议室的电子屏幕上出现画面的那一刻，激动得红了眼！


    “前辈！是沈辛！”


    没有人知道，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沈辛到底如何杀死了6只邪物。


    六只，那可是整整六只！


    一名10级调查员最多只能对付一只，而9级的沈辛，竟然亲手了结了整个任务！


    袁灵看到，沈辛是拖着残缺的身体回来的。


    局里为他提供了最昂贵的治疗。


    最后用了一周多时间，沈辛才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


    三个月后，他重新回到调查局，个人等级从刚超9级直接窜到了10级满级。


    对于整个螳螂事件，袁灵了解到的只有这些。


    但正是因为目睹了结局，让只有5级的她深深意识到邪物有多么可怕。


    所以规则书里才说，只要任务中发现邪物，任务星级一律提到四颗星。


    思绪被回忆短暂拉走，回过神来，袁灵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不会的，大家不会有事的，她如此安慰自己。


    如今的沈辛比去年更强大，而她，也晋升到8级，其他人比如阎卓、冉烟，也都有7级，他们四个人并非没有胜算！


    然而，这声安慰在她看清宋悦背后的邪物有多少后，彻底破碎。


    “9、9只……”


    这个山洞里竟然还有9只！


    加上之前干掉的那只，这次他们遭遇的邪物数量竟然比沈辛去年遇到的还多！


    袁灵再次感到触电般的凉意。


    一声厉喝打断她的害怕。


    “袁灵，给阎卓开护盾！”


    “阎卓，你去对付左边的家伙！”


    袁灵如梦初醒，瞬间从惧怕中抽回思绪。


    不要紧张，不要掉链子，袁灵一边操作起护盾，一边咬牙告诫，你是8级调查者，你有丰富的调查经验！别想其他有的没的，保护好队友，这才是你最需要做的！


    护盾套在阎卓身上，让负责近身战斗的阎卓得以全身心迎战。


    沈辛负责远攻，且脚步很快，不需要袁灵的保护，因此一直在山洞内游走释放技能。


    然而比起第一场战斗，小白如宋悦也看得出大家有多吃力。


    他们总共才5个人，去掉废物的自己，以及辅助袁灵、治疗冉烟，整个队伍能打的只有两个人！


    要他们两人对付足足9只邪物，宋悦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办？她难道就这么跟观众一样在旁边看吗？


    原主这么废，难不成她也跟着躺平变废人？


    不行！


    沈辛和阎卓出事，她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她得想办法！


    她要救团队，也要救她自己。


    冉烟作为治疗，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她从没参加过四颗星的任务，换句话说，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邪物，而且一来就是9只。


    她吓坏了，脸色从看到那漫天挥舞的触手后就再也没恢复过。


    她拥有丰富的治疗经验，可那都是非战时状态下的治疗。


    而像现在这样，队友在前面移动、加速、闪避，她根本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把治疗给到他们！


    目光紧紧追随着沈辛，冉烟生怕自己一个眨眼，没能及时把治疗跟上。


    突然间，视线角落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看清楚狂奔进入邪物攻击范围的人后，她忍不住大喊：“宋悦姐姐！快回来！”


    她一喊，不远处的袁灵也跟着看见。


    “该死！她要干什么！”袁灵骂出声。


    关键时刻不拖他们后腿已经谢天谢地，这家伙怎么还把自己往危险区域送！


    胸口的怒火窜出来，她快速挪回眼神，本想把阎卓身上的护盾撤下来，临时弄到宋悦身上，好让她赶紧回来。


    然而前方战况实在太激烈了，阎卓周身围了三只邪物，那触手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往阎卓身上刺，要是现在撤走护盾，阎卓根本扛不住！


    “宋悦！你给老娘回来！”袁灵气急败坏，怒火仿佛要从头顶窜出。


    宋悦听到了冉烟和袁灵的叫喊，但她并没打算停步。


    她没有技能，不能跟这些庞然大物硬碰硬。


    但她可以迂回啊！


    那些跟放大版细菌差不多的家伙不是喜欢吃她吗？


    正好，那就让她引开一些吧，给沈辛和阎卓分走一部分压力！


    如此想着，她脚下马力全开！整个人跟闪电一般，在触手中灵活穿梭，躲过触手一次又一次攻击。


    宋悦不知道的是，她面对的这些邪物等级已经不是1级，其中有3只都已进化为2级。


    而刚才追着她攻击的，正是那三只等级更高的邪物。


    邪物以人肉为食，吃得越多越容易进化，而进化后的它们，无论从体积、力量还是速度上，都比低等级的更强！


    换句话说，个人等级只有3级，且也没有任何技能的宋悦，竟然能在三只进化后邪物的围攻下脱困，这反应速度，绝对不属普通调查者！


    沈辛、冉烟还有袁灵都注意到了与宋悦等级不相匹配的反应力，心中皆是暗暗一惊，但由于分不开更多心神，只能暂且将惊疑放在一旁。


    看着她灵活地躲过每一根触手，并且还成功拉走两只进化后邪物的注意力，袁灵突然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


    疯了！她居然想一个人扛住两只邪物？


    她才多少级？！就算步子异于常人的快，可她没有攻击招数啊！


    难不成她打算一直闪避下去吗？


    袁灵不懂，同时更气得要命，她咬着牙瞪着眼，发誓要是宋悦回来了，她绝对要狠狠扇她一巴掌！


    她的命没有她想的那么贱！她这么糟践自己，沈辛回去可是要被骂死！


    虽然她只有3级，可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次局里为什么要安排他们四个高级调查员！


    因为人才断档啊！


    中级调查员已寥寥无几，现在每一个新人局里都当宝贝似的培养，她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上面的话！


    袁灵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宋悦逮回来！


    然而袁灵有多气，宋悦并不知情。


    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躲避上面。


    三只邪物她吸引到了两只，比预想中的少了一只，不过也行，她绷紧脸颊，加速往山洞外奔去！


    作者有话说：


    ? 第 132 章


    宋悦往外奔跑, 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之前环绕在耳边的微弱的呼救声。


    那根本不是人发出来的，而是这些触手。


    触手模拟人类求救时的声响。


    可能由于词汇量匮乏，又或者没办法组织更复杂的语言。


    总之，这也是为什么无论袁灵和阎卓怎么问, 都得不到更深入的回答。


    宋悦眉眼凝了凝, 意识到这些被沈辛他们称之为邪物的物种具备一定的智慧，不然也不会刻意模仿声音吸引他们进山洞。


    不过, 能吸引他们进去, 她自然也能把它们吸引出来。


    两只进化后的2级邪物就这么被宋悦带出山洞。


    将它们彻底暴露在外面后, 宋悦这才看清这些东西的真正模样。


    不规则形状的黑色身体, 黏糊腻滑，像是表面覆了一层石油。它们没有脚, 全靠黑色的□□在冰面上蠕动，类似于蜗牛, 但速度远比蜗牛快。一根根变化不一的触手在半空中挥舞，仔细看，会发现触手的下方长着一排森森尖牙。


    触手是它们的捕猎工具, 同时也是它们的嘴，被这玩意儿抓到，估计很难逃脱。


    宋悦脚下一个滑铲，在一大堆密密麻麻触手即将触碰到她时, 来了个大转弯。


    营地里有油桶，之前在检查营地时宋悦发现了整整3个, 应该是科考队的燃油补给。因为直接暴露在外面，桶内的柴油全都结了冰。


    想要化冰柴油, 需要添加降凝剂, 这东西营地肯定有备用。


    事实证明宋悦猜得没错, 3桶柴油的旁边就摆放着一个四五立方米的金属储罐，上面的标签写着：柴油降凝剂。


    金属储罐直接与3个柴油桶相连，拧开两边的开关，储罐里的膏状降凝剂顺着管道缓缓滑进柴油桶。


    化冰需要点时间，宋悦拧完开关便往远处跑。


    她以营地散落的钢筋、帆布、井架为掩护，把2只邪物溜得团团转。


    山洞里突然传来几声震耳的轰隆声，宋悦扭头，发现是沈辛在释放大技能，剧烈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山洞，洞门口立刻倒下1只邪物。


    还剩8只，其中2只在她这儿，6只在洞内。


    沈辛他们依然危险。


    思绪一闪而过，宋悦双手抓住前方半倒塌的井架，略微低下头，如同穿火圈的小猎豹，整个人从中间呼啸而过，成功摆脱群魔乱舞的触手。


    此时柴油已融化。


    宋悦从一堆散乱的货物中捡起火柴盒，擦了几根，掀开油桶盖，往里面扔！


    火苗接触到油面的那一刻，只见冲天的火光在眼前炸开！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堪比石灰岛火山爆发时的阵仗。


    宋悦溜得极快，赶在爆炸波及到自己前，扑到一块提前看好的冰石背后，躲过这一波轰炸。


    *


    洞内。


    冉烟和袁灵被震天的轰炸惊住。


    “宋悦在干什么？她想这片地都炸了吗！”


    袁灵本就对宋悦没什么好印象，如今听到她在外面搞出的大动作，更是没好脸色。


    冉烟捂着耳朵，望着头顶摇摇欲坠的山洞，放声大喊：“沈辛哥哥，阎卓大叔，山洞好像要垮啦！”


    沈辛注意到洞顶开始崩裂，回过头厉声吩咐：“冉烟袁灵，你俩先走！”


    袁灵迟疑了一瞬，接着咬牙，拉上冉烟：“好！你和阎卓尽快！”


    她和冉烟的速度不差，毕竟一个7级一个8级，身为高级调查员的基本素质是有的，但奇怪的是，在两人奔跑出洞时，沈辛和阎卓皆注意到，她俩的闪避速度明显不及3级的宋悦。


    这显然很奇怪。


    阎卓砰砰两拳抡到触手上，攻击他的触手被捶成了渣，往后嗖嗖缩回去。


    “沈辛，她的技能可能跟闪避有关。”阎卓说出心中猜测。


    沈辛此时也一团烈火放出，将前面烧出一条逃生之路：“嗯，我也觉得。”


    如果是的话，也挺不错，沈辛心想，虽然不是攻击型调查员，但完全可以作为战斗时的机动人员，在战场中灵活应变。


    轰的一声！


    沈辛和阎卓逃出来的刹那，山洞轰然倒塌！


    他们所处的位置位于雪山腰线，上面还有好几千米的高度，因此山洞这一跨，可谓汇聚了半座雪山的重量，将里面的邪物压得不得翻身。


    “干得不错。“


    众人看到，沈辛走到宋悦面前，笑着对她表扬。


    冉烟双手插兜，耸耸肩，不置可否。


    袁灵却冷哼，满脸都透着不爽。


    一个3级调查员，差点因为她的鲁莽让大家都送了命，有什么值得表扬的？


    也就沈辛温柔，还能鼓励她几句，换做别的10级调查员，看她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看出她的不服气，阎卓默默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下她：“别这样，她只有3级，已经很厉害了。”


    想想当初3级的他们在干什么？


    还在一颗星的任务里团团转，别说面对邪物了，就是面对正常的野兽，他们那会儿都吓得发抖。


    阎卓觉得宋悦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局里安排他们4个高级调查员来带她，确实有所考量。


    袁灵撇撇嘴，没接阎卓的话，但表情稍微收敛了一些，至少看着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对宋悦肉眼可见的嫌恶。


    9只邪物就这么解决，宋悦不懂这之后还需要做什么，便问沈辛：“后面还有什么流程不？”


    沈辛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眉眼：“问题不错，越来越像专业的调查员了。”


    在调查局的这十多年，他带过无数新人，其中能有像宋悦这般反应和心理素质，以及事后还能想着处理流程的人，没几个。


    他忽然明白了局里的深意，因此不吝啬对她的表扬以及耐心解释。


    “在三星及以下的任务中，调查员需要找出完整证据，来证明案件死因，比如天灾，比如人祸。但在有邪物出现的任务中，死因都可以归结为’邪物’。”


    “遇上邪物，调查员须倾尽全力绞杀，否则它们还会通过隧道去往别的地方，继续残害其他无辜市民。”


    “今天9只邪物已成功绞杀，任务圆满完成，等会我们一人再收集点邪物碎片，就可直接收队。”


    宋悦若有所思：“碎片是要拿回去做研究吗？”


    沈辛：“是。来自虚空的邪物种类数不胜数，局里一直致力于研究新发现物种，我们有自己的研究所，将碎片交给他们，他们会研究出邪物弱点。一旦我们掌握了弱点，往后便能更轻松应对。”


    沈辛说这些话时，声线温柔得不像话。


    可谁能想到，他自己就曾为了拿到螳螂碎片，差点丧命。


    袁灵的嘴角不自然扯了扯，脑子里又不断回想起沈辛遍体鳞伤的画面。


    沈辛很厉害，也很伟大。


    如果没有他最后拼死带回来的碎片，局里也不会知道螳螂的弱点，更没法研究出应对措施。


    在那场战斗之后，其他世界陆续出现螳螂的身影，但因有沈辛开创在前，被派去的调查员皆知道该如何绞杀，从此再无人送上性命。


    可以说这些后辈的成功，全都是踩着先辈的血肉上得来的。是先辈拼上他们的血肉之躯，才换来了如今整个世界的安宁。


    袁灵也曾是享受到先辈福利的一份子。


    而如今，她也走上了前辈的道路，为后辈打下新的基石。


    今天他们遇见的，是规则书里没有收录的新物种，带回局里，调查局一定会引起重视。


    碎片收集是个技术活，不是说随随便便拿一块就算数。


    根据沈辛的耐心指导，宋悦明白了这个碎片指的是邪物的大脑。


    “用这个激光器，把大脑挖出来即可，来，试试看。”


    宋悦等级低，这次进来没给她配激光器，沈辛便把他自己的给到宋悦。


    宋悦站在被炸得七零八落的2级邪物前，细细寻找它的大脑在哪儿。


    袁灵几人则站在不远处，负责拍照、收集死者物件等等……这些都是要拿回去交给死者家属的，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说回挖大脑这件事，他们三个人里，冉烟一次都没参与过，毫无经验，袁灵和阎卓倒是参与过几回，不缺这一次锻炼。


    可沈辛宁愿让3级的宋悦上手，也不安排7级的冉烟，这一幕落在袁灵眼里，再一次让她心底生出一股不适感。


    她不明白沈辛为什么要对这个小菜鸡这么好？难道冉烟不比宋悦厉害？凭什么要把这次宝贵的挖大脑经验交给她？


    袁灵不懂，心中不由得多出几分气，她不想再看到沈辛指导小菜鸡的画面，因此兀自转身，去营地最边缘的帐篷处收集死者物品。


    然而袁灵没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脚边不远处，几丝细小的黑线已从废墟里伸出，它们像拉长版蚯蚓，朝着她脚下悄无声息而来。


    别看邪物身体巨大，大脑却只有核桃仁那么小，宋悦在一堆残渣里翻了好半天，才看到冰面上依稀泛着乳白色的大脑。


    大脑跟周围的肉连在一起，沈辛的意思是，让她围着四周切割一圈就行。


    宋悦用激光器对准周边，正要下手，忽而，她看到小小的脑仁在冰面上跳动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眼花，停下动作，多看了几眼。


    突然，脑仁四周长出密密麻麻的黑线，像蛛网一般，将其缠绕在里面。


    “沈辛！”她出声大喊，同时将手里的激光器对准切割！


    然而那蛛网坚实得跟科幻电影里的特殊金属一样，根本切不动，甚至还把激光反弹回来。


    宋悦嘶了一声，本能地丢掉激光器。


    结果她的整只右手腕竟然跟着激光器一起掉在冰面上！


    血从切割光滑的伤口中汩汩流出！像极了爆裂后的水管。


    沈辛瞪着地上的脑仁，瞳孔骤然一缩，当即横抱起宋悦，往冉烟方向冲：“冉烟，快给宋悦治伤！”


    “阎卓，割断联结！阻止邪物再生！”


    听到他的第一声呼喊，所有人都抬起头。


    起先大家的第一反应均是狐疑，什么事能让沈辛这么惊慌，结果看到沈辛怀里的宋悦，以及那流了一地的鲜血后，瞬间领悟到沈辛为何惊恐！


    “再生？！这些邪物竟然还能再生？！”袁灵瞪大瞳孔，不敢相信。


    要知道规则书里介绍的上百种邪物中，拥有再生能力的只有那么几类，而且哪怕具备这个能力，也有很严格的时间限制。


    通常在1分钟之内，只要调查员在1分钟内切断邪物的再生联结，邪物就彻底死亡。


    可这是怎么回事？


    距离邪物死去已经过去10多分钟，邪物怎么可能……！


    然事实胜于雄辩，无论袁灵、冉烟还有阎卓有多么的吃惊，也立刻接受了这个严峻现实！


    阎卓得了命令，瞬间冲到脑仁旁，拳头如钢铁哐哐砸下去。


    结果……


    他目瞪口呆：“沈辛，砸不动！”


    顿了顿，又喊道：“不行，来不及了，再生阻止不了，我们先下山吧！”


    话音刚落，阎卓只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


    他低头。


    赫然瞪眼！


    下一瞬，画面仿佛静止，所有人看到，黑色丝线顺着他的脚腕、大腿、躯干……直达而上，每经过一处部位，丝线犹如锋利的刀片，将骨肉瞬间割开。


    丝丝密密的血喷涌而出，由于伤口太多，远远看去竟像人体爆炸。


    慢放画面就此打住。


    阎卓瞪着四分五裂的脸，表情定格在愕然一幕。


    “阎卓！！！”


    袁灵失声大喊！往那边冲。


    “不要过去！快离开！”沈辛抱着宋悦，放声厉喝。


    然而袁灵并没有机会跑到阎卓身边。


    因为下一秒，她发现她的脚腕也紧跟着被黑色丝线缠绕。


    “袁灵姐姐！！！”


    “袁灵，开护盾！”


    冉烟和沈辛同时大喊！


    ? 第 133 章


    袁灵完全是凭着本能打开的护盾。


    她的反应已经足够快, 可依然挡不住黑色丝线缠绕的速度。


    画面又一次放慢。


    所有人看到，袁灵打开护盾的同时，黑色丝线直接逼上了她的膝盖！


    然后，砰的一声。


    丝线被撑开的护盾弹出去。


    袁灵膝盖以下粉碎, 骨头渣和血肉沫在视野中间飞扬。


    画面再次回到正常。


    失去小腿的袁灵噗通跪倒在冰上, 淡蓝色的冰面染上刺眼的鲜红。


    “不要！我的腿！”


    袁灵疯狂在血泊里捞着，企图捞回她的腿, 可她一遍又一遍尝试, 换来的只有掌心里冰冷的血渣。


    泪水夺眶而出, 又刹那间冻成冰柱。


    “袁灵姐姐！不, 沈辛你不要拦我！”冉烟疯了一般要冲过去救人，却被沈辛狠狠阻止在身后。


    “我们已经失去一名队友, 我不能再失去你们！”沈辛沉着眉眼，嗓音冷如寒霜。


    宋悦当即从沈辛怀里挣脱出：“我去！”


    她只是失去了右手掌而已, 左手起码还在，腿也没事，以及, 她只有3级，在这里面她是最没有价值的那个，就算死，对大家的损失也不大。


    说完她如箭一般窜出, 连沈辛都没来得及抓住她！


    宋悦冲到袁灵跟前，蹲下身：“快上来！”


    袁灵还沉浸在失去双腿的惊愕与痛哭中, 闻声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你说什么？”


    宋悦咬牙：“我说快上来，我背你走！”


    袁灵没想到, 危急时刻, 竟然是被她向来瞧不起的宋悦搭手相救。


    眼眶里顿时溢满泪水, 她微微颤抖着嘴唇道：“……谢谢。”


    宋悦背着人，迅速跟沈辛和冉烟汇合。


    从没抓住宋悦开始，沈辛就想训她是不是不要命了，可看在这节骨眼儿上，终是把气生生咽回去，严肃指挥：“你们先下山，我来殿后！”


    这次没有人违抗命令。


    她们三个人，冉烟是治疗，袁灵失去了膝盖以下的腿，宋悦失去了右手，说是半残废都不为过，这种情况下，她们只能尽量往山下跑，而不是跟沈辛争谁先谁后，给他拖后腿。


    沈辛有10级，战斗经验丰富，让他来殿后，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宋悦背着袁灵，脚下跟生了风似的。


    冉烟追在她后面，忍不住暗暗惊讶。


    这速度也太快了，背上背着人她竟然都追不上。


    看来她觉醒的技能应该跟敏捷、闪避相关，就像袁灵姐姐一样，都属于辅助型人才。


    身后，沈辛用火墙术临时烧断了追击而上黑线，为他们多争取到几秒逃亡时间。


    然而黑线再生能力极强，尖端被火焰烧为灰烬，后方立刻源源不断伸长跟上。


    沈辛不得不持续释放火墙术和来进行阻隔。


    注意到沈辛没有放他的群攻大技能炼狱火海，宋悦于狂风中问背上的袁灵：“沈辛为什么不用那个？”


    袁灵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搂着她的脖子，低低地说：“炼狱火海威力是大，但消耗的体力也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沈辛不会轻易使用。”


    之前沈辛在山洞里已经使用过一次，袁灵估计沈辛在保存体力。


    宋悦点点下巴，表示知道了。


    下山比上山容易。


    从雪山腰线位置冲到海拔仅有几十米的冰原，仅花了他们半个多小时。


    然而冉烟依然跑得气喘吁吁。


    不是她体力差，而是宋悦跑太快，她居然差点没追上！


    背上的袁灵自然也注意到宋悦快得惊人的脚步，以及超强的体能，她暗暗咋舌，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等级只有3级的新人另眼相看。


    沈辛还没下山，应该还在绞杀那些黑线。


    望着一望无垠的冰原和海洋，宋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们怎么回去？”


    她穿来时在某个冰窟中，并不知道原主是怎么过来的，当时她还以为靠的轮船或者飞机。


    可眼下看来，冰架上既没停飞机，海上也没靠轮船。


    那他们怎么回去？


    看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袁灵对宋悦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她抬手，指着不远处飘着的淡蓝色光圈，虚弱道：“……看到那个圆圈了吗……我们的……时空传送隧道……过去……等传送……”


    居然是这样。


    宋悦嗯嗯两声，背着袁灵马不停蹄跑过去，冉烟紧随其后。


    由于不知道怎么传送，宋悦只好让出位置，让冉烟来。


    她看到冉烟在半空画了几个符号，嘴里同时念念有词。


    画到快收尾时，冉烟忽然收住：“我们等一下沈辛哥哥，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宋悦：“好。”


    然而半分钟过去，冰原上还是没看到沈辛的影子。


    “……怎么回事……沈辛怎么还没回来？”袁灵将下巴搭在宋悦肩膀上，努力抬起头望。


    冉烟也很焦急，一双眼睛眨也不敢眨：“不知道啊，我们跑得快，但沈辛哥哥也该追上了啊……”


    宋悦想到自己的脚力莫名好，略一思忖，立刻将袁灵换到冉烟背上：“你来背一下。”


    两人惊讶看向她：“你要干什么？！”


    没等到回答，只见她嗖的一声窜出，速度快得惊人。


    *


    宋悦沿着原路返回，很快就看到半山腰燃烧的火光。


    什么鬼？沈辛竟然回去了？他疯了？！


    没时间多想，她健步如飞上山。


    没多久就在中途遇见下山的沈辛，体力明显不支。


    看到对方手中抱着的罐子，她一瞬间明白沈辛返回去做了什么。


    ——释放大技能炼狱火海。


    ——收回来阎卓的尸首。


    “阎卓是跟着我出的事，我有责任给他家人一个交代。”


    宋悦不知道沈辛是用什么心情说出的这句话，她无心猜测，她只是忽然起了个念头，像这样的场景，过去的他经历过多少次呢？


    宋悦没吱声，跟在他身旁下山，沈辛误以为她在疑惑黑线的事，微微喘着气解释。


    “极少部分邪物拥有再生能力，通常会在死亡1分钟内重新生出身体。”


    “这次情况比较特殊，邪物死亡超过10分钟，依然启动了再生。”


    “邪物再生需要能量，能量来源于血肉，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动物昆虫都算。只要被它们缠上，几乎瞬间毙命。”


    说到这儿时，沈辛喉头哽了哽，然后才重归平静，安慰她。


    “不用怕，有我在，我的火墙能阻挡住它们。”


    两人畅通无阻冲下雪山，来到冰原。


    冉烟遥遥看见他俩，拼命挥手：“沈辛哥哥！宋悦姐姐！我们在这儿！”


    话音落，背上的袁灵骤然大喊：“冉烟！你的左边！快离开！”


    不知道何时，黑线竟然悄无声息摸到了她俩身侧位置。


    她俩站的位置正是传送口，如果让黑线踏足，那么这些邪物也将被带回去。


    这绝对不行！


    袁灵拼了命地用大腿蹬冉烟：“快画符！封了传送口！”


    冉烟：“可这样他们就回不去了！”


    传送口只有一个，且打开和关闭需要一个月时间，如果她们关掉传送口，意味着沈辛和宋悦要在这恶劣的环境中呆至少30天！


    她做不到！


    远处的沈辛和宋悦发现了冉烟身侧的黑线。


    “原来是这样。”沈辛眸色如墨，“攻击我们不成，转而半道改路线，去攻击她们。”


    他抬起一只手，扔过去一个火墙。


    即将缠上冉烟的黑线被烧成灰，俩人堪堪得救。


    袁灵和冉烟同时松了口气。


    可不等她们庆幸，接下去发生的令她俩瞬间头皮发麻！


    只见丝丝缕缕的黑线从四周涌上，仿佛早有预谋一般，要将她们吞噬转为能量。


    她们居然没注意到身边埋伏了这么多黑线！


    完蛋，就算沈辛现在出手也来不及了！


    数量太多，速度也奇快，沈辛的火焰还没烧到这边，黑线就会涌入传送口！


    “快走！封掉传送口！”关键时刻，沈辛命令道。


    冉烟看着他和宋悦，脸色惨白，最终呜咽一声，将符号最后一撇补上。


    宋悦看着她俩连同光圈在视野内消失，无影无踪。


    那些黑线扑了空，没得到能量，在原地打了几圈转，末了齐齐转向他们二人。


    “抱歉，要让你陪我在这儿呆上一个月了。”沈辛面露难堪，继续释放火墙阻隔迎面而来的黑线。


    这些黑线跟疯了一样，为了取他们的血肉，源源不断地往火堆里送。


    宋悦觉得自己还行，摸摸鼻子，跟在沈辛后面跑：“没事，就当冰雪30日游~”


    沈辛被她逗乐了：“你心态挺好，适合做调查员。”


    顿了顿，忽而问她：“为什么选择当调查员？”


    啊这个……宋悦愣了。


    她哪知道？她又不是原主。


    于是眼珠子一转，随口胡诌：“没得选，就选这个咯。”


    大概没料到她的理由这么随意，沈辛笑了笑：“那还行，挺好~”


    没什么神圣的职业使命感，只是平平淡淡走上这条，对他们这个职业而言，其实更容易活下去，以及活得更好。


    回想起加入这个行业时他说过的誓言，沈辛咧咧嘴，暗嘲。


    他这样的人，放不下过去，也听不进别人的劝，活该他受罪。


    *


    黑线没能得到足够的能量，没办法完成彻底再生。


    不过它们很聪明，机智地将狩猎范围从冰原、雪山转移到海洋。


    黑色的线沿着高高冰架，丝丝缕缕流到海水中，只要附近有路过的生物，便会被它们抓走吸收。


    若放着不管，长此以往邪物又会再生出来。


    宋悦觉得，既然他们要在这儿困上30天，不如多行好事，把这些后患彻底咔嚓掉。


    然而令她措手不及的是，沈辛这边先出了问题。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宋悦从冰窟外回来，怀里抱着挖出来的地衣和苔藓，准备当今日份早午饭，同时打算跟沈辛提一嘴绞杀黑线的事。


    她回来时没吱声，本意是想让沈辛多休息一会。


    可当她走到沈辛跟前时，却看到他满身的割伤，以及满地鲜血。


    ? 第 134 章


    伤口在他惨白的皮肤上绽开, 如同一朵朵含血玫瑰，血从花瓣深处流淌而出，在淡蓝色的冰窟内显得格外触目。


    “沈辛！”


    宋悦扔下东西，跪在侧躺着的沈辛面前。


    他双目紧闭, 眉头用力皱着, 满是鲜血的右手上握着一把水果刀，刀上横亘着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血流。


    ——沈辛割的自己。


    ——可是为什么？


    宋悦看不明白, 只好上左手, 欲要把他手中的水果刀抽出。


    地上的人瞬间睁大眼。


    墨色将整个眼球都晕染, 没有眼白, 只有浓浓的深黑。


    宋悦手抖了一下，但依然用两指捏住刀片, 一边往外拔一边试探着轻语：“沈辛，是我, 宋悦，我把早饭带回来了，起来吃饭吧~”


    那对像是玻璃般的无机质眼球直勾勾盯着她, 像是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但接着下一秒，宋悦便意识到不是对方对她的话感兴趣，而是对她这个人有兴致。


    沈辛的脑袋缓缓歪向一侧，嘴角咧起一个弧度, 一双黑色眼球一眨也不眨，像极了SD玩偶, 精致，灵活, 却又诡异。


    突然, 宋悦看到他的眼珠在眼眶里疯狂转动！


    不, 不对！


    不是眼球，是眼球里的东西在转！


    宋悦心底咯噔一声。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沈辛的瞳孔里？


    难道刚才沈辛用刀，就是为了对付它吗？


    可问题是这鬼玩意儿附在他的眼球上啊，她……她总不能一刀扎进去把！


    像是听到她的心里话，忽然，一只冰凉至极的手握住她的左手腕，干涩的嗓音从喉咙吃力挤出。


    “……剜掉它……”


    宋悦难以置信地瞪着脸色苍白的沈辛，嘴唇有些发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辛，那可是你的眼睛！”


    然而身下人态度不变，语气甚至变得更加强硬：“……我说……剜掉它……现在……！”


    宋悦脑瓜子嗡嗡响，左手就这么握着小刀，颤颤巍巍不肯下手。


    大概感受到她的抵触，身下人咬着牙，狰狞且吃力的说着：“……它对你……很感兴趣……如果你不剜……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


    “……只是眼睛……而已……死不了……快点动手……”


    下一个遭殃的是她……


    只是眼睛而已……


    动手……


    宋悦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如此乱如麻，她紧绷着脸，大气不敢喘，握着小刀的掌心全被汗水浸湿。


    “……快啊！还在犹豫什么！”


    “……你想我们都死在这儿吗……！”


    不想！她一点都不想沈辛出事！


    强大的电流从心脏窜到四肢百骸，宋悦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她狠下心，将沈辛一下子摁在地上！


    双膝跪在他腰间，上半身似有若无地坐在腹肌上，空空如也的右手腕抵住他的下半张脸，左手举起刀光。


    刀尖刺入眼眶，直捣入深处。


    伴随着她的动作，身下人因为剧痛而强烈抽搐。


    宋悦从未感到自己的心如此痛过，这一刀下去，剜的仿佛不是他的眼，而是她的心。


    泪水从脸颊滑落，在下巴尖上汇聚为晶莹的泪珠。


    身下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明明那么痛苦，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不要哭……哭花了不好看……像小花猫……”


    宋悦扯出一抹笑意，尝试用对话转移他的痛楚：“那我不哭的时候像什么？小白猫？还是大脸猫？”


    能感觉到身下的胸腔上下起伏了几次，虚弱的笑声从他嘴里飘出：“……像好看的猫猫……”


    心脏蓦地一紧。


    与此同时手中刀也快起快落。


    噗嗤、噗嗤！


    两颗沾着血的眼球被她剜出来，滚落在地上。


    里面的黑色东西发出微弱的鸣叫，接着快速消失，如一缕烟雾，再也找不到痕迹。


    宋悦从沈辛身上撤下来，终于能大口大口喘气。


    她将刀扔到一边，撑着发软的身子到沈辛跟前：“我去给你找药，你撑住！”


    谁知对方一把拉住她，嘴角用力扯出一抹笑：“……不用……你陪着我……我就能好……”


    她又不是神丹！怎么可能陪一陪就好了！


    宋悦想斥责他，可下一秒，对上他那双空洞洞、血淋淋的眼眶，她的心一下子软下去。


    喉头哽了哽，她终是乖乖躺下，呈侧卧姿势，蜷缩在他身边。


    “好，我在这儿陪你。”


    你千万要好起来啊。


    *


    冰窟内无比安静，很快只剩下她和沈辛均匀的呼吸声。


    宋悦却明白，她的呼吸都是骗人的。


    她一点都不平静，相反，她现在心如刀绞。


    她和沈辛是面对面躺下的，沈辛看不见她，她却能看见沈辛。


    沈辛长得很好看，这种好看不是因为他的五官有多惊艳，而是每一个地方都生得恰到好处，既有吸取天地灵气的俊朗，又不失山水画的秀美。


    很少有人能同时将二者完美结合，但在沈辛这里，却能同时看到。


    他的美更多的来源于他的骨相与气质，无论站在何处，都是无法挪开眼神的存在。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冉烟和袁灵很欣赏他。


    他是那么的清晰直白，干净冷隽，对待下面的调查员又是那么耐心温和，再加上出众的能力，在调查局中一骑绝尘般的存在。


    宋悦觉得，应该很难有人不注意到他。


    然而就是这样出类拔萃的一个人，却从天堂坠入地狱。


    他失去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双眼，只留下一对空洞洞又血淋淋的眼眶。


    宋悦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已经很努力地控制呼吸，没想到仍旧被沈辛察觉出。


    他笑着扬起薄唇：“看来还是想当小花猫呀~”


    宋悦笑着抽抽鼻子，用力憋下酸涩：“我觉得小花猫也很好看！”


    沈辛伸出手，慢吞吞摸到她的脑袋，轻轻rua了rua：“嗯，都好看。”


    宋悦轻轻别过脑袋，让最后一行泪水流过，然后深吸一口气，问起别的事：“那个黑色之物是什么？”


    邪气？邪物？还是什么病毒？


    沈辛收回手，面色平静：“什么都不是。”


    宋悦：？


    沈辛：“我们没有一个确切的名词去形容它，但有一个术语专门解释这种状态——理智坠落。”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心魔。”


    “越是经常接触邪物的调查员，越容易进入理智坠落。”


    宋悦攥了攥拳：“有解决办法吗？”


    “没有。”


    宋悦却不死心：“那难道局里对你们这种情况熟视无睹吗？”


    调查员拼上性命为世人换来安宁，结果自己缠上负面状态却得不到医治？这合理？


    听出她语气里的焦躁，沈辛安慰她：“不是熟视无睹，而是确实没有根治措施。”


    “邪物对人类理智的影响是不可逆的，调查局成立至今已有上百年，像我这样坠落的调查员数不胜数，局里曾掏空家底为大家寻求医治手段，结局全都失败，甚至还加速了调查员的坠落过程。”


    “从那以后，我们便知道，一旦染上这个状态，都无药可医。”


    沈辛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这条命不是他的一样。


    宋悦又气又无奈，着急间，眼眶竟然又红了。


    该死，原主是小哭包吗？怎么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落泪！


    宋悦怒自己不争，狠狠擦掉眼泪。


    她咬着牙，想了想，忽然心生出一个念头。


    “沈辛。”她望着眼前人，眉眼里满是心疼。


    “嗯？怎么了？”


    ——如果我说，我能找到解决办法呢？


    她在心中默念。


    面上却是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


    *


    以沈辛目前的状态，宋悦不会再会让他继续接触那些黑线。


    用他的话来说，接触得越频繁，越容易加速坠落。


    他是调查局的中流砥柱，宋悦不可能再让他冒生命危险。


    反正她闪避速度快，那些黑线也还没完成再生，她觉得自己并非没有胜算。


    是夜，沈辛眼眶里的血已全部干涸，身上的刀伤也愈合大半。


    “这是我的被动技能，愈合。”沈辛没打算对宋悦隐瞒，直言道。


    宋悦嗯嗯两声，理解了为什么白天沈辛不让她找草药，因为他自己便能恢复。


    倒是让她放下心来。


    “黑线的事你不用担心，等我伤口彻底恢复，我就去断它们的再生。”


    宋悦眼中眸光微闪，旋即莞尔一笑：“好，我知道了。”


    不多时，她搀扶着沈辛，让他睡下。


    凌晨时分，冰窟外刮起了暴风雪，冷风在外面呼呼地刮。


    正好掩盖住宋悦往外的脚步声。


    宋悦觉得，自己应该觉醒了不止一种技能。


    白天时她未有察觉，直到夜幕降临，她才注意到异样之处。


    广袤冰原上，漆黑笼罩住一切，天空被厚厚的云遮蔽，无论月光还是星光都无从寻找。


    本该两眼一抹黑的场景，此时此刻在宋悦眼中，却清晰得跟白天没有任何区别。


    她看得见远处的雪山，看得见垂直的冰架，看得见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川，也看得见那些正在冰原上缓缓蠕动的黑色丝线。


    黑线数量比三天前多了不少。


    但可能因为从海洋中获取到的能量不够，导致它们至今未能再生成完整个体，依然保持着线型状态。


    宋悦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


    饥渴难耐的黑线嗅到她的气味，全都露出贪婪，一个个倒转方向，笔直地朝她窜去。


    宋悦却不怕，就这么站在原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想起阎卓被它们四分五裂的场景，宋悦曾无数次问自己。


    如果当初她反应快一点，脑仁是不是根本不会再生？


    如果当初她干脆利落些，无视被黑线切掉的右手腕，果断捡起激光器重新动手，是不是阎卓根本不会死？


    然而没有如果。


    阎卓已经死了。


    袁灵双膝以下也废掉。


    沈辛因为频繁接触邪物，导致理智坠落，双目被剜。


    一切的悲剧都源于她。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的一切。


    黑线即将到达，宋悦神情倏然一变。


    苦笑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动摇的决然。


    手指在半空画了几个符号，行将收尾时，刻意顿了顿。


    身后忽然出现一个橘红色光圈。


    黑线迎面冲来。


    宋悦嘴角勾起一抹笑。


    手指画上最后的图案。


    伸开双臂，身子直直地往后仰。


    光圈将她吞没，同一刹那，那些扑上来的黑线也被光圈呼呼吸了进去！


    黑线很长，一直连接着营地里的脑仁。


    但是光圈可不管，只要是触碰到它的存在，无论大小长短，一律吸入其中。


    砰的一声。


    橘红色光圈原地消失。


    唯有地上一双脚印，以及细细的痕迹，能证明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沈辛从睡梦中骤然惊醒！


    极速跳动的心脏暗示着某种不安。


    他爬起身，正要问宋悦有没有事。


    却在下一秒，摸到旁边空无一人！


    人不见了！


    不顾外面肆虐的暴风雪，沈辛摸着洞壁，跌跌撞撞冲出去。


    他失去双眼，看不见前方的路，但多年的调查经验和对危险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黑线已经不存在。


    宋悦没有攻击技能，不可能斗得过黑线。


    可黑线却实实在在消失了。


    如果要问，她究竟用了办法让危机解除，沈辛想，大概，只有那一个了吧……


    一双拳头用力攥紧。


    沈辛沉着脸，“望”着前方的风雪夜。


    为什么！


    你不是告诉我，当初没得选，才选的这份职业吗？


    调查员对你而言，不是只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吗？


    那为什么，你要不顾一切拼上自己的命！


    ? 第 135 章


    调查局附属医疗中心。


    “快, 快叫医生！”


    冉烟背着双腿还在滴血的袁灵，在大厅大喊。


    医护人员急匆匆出现，发现袁灵的伤势后，迅速将其安排进手术室。


    调查员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受伤是件稀疏平常之事, 但极少有人会受这么重的伤。


    除非, 调查员去的是四星级任务。


    冉烟和袁灵的现身以及快速消失，让医疗中心大厅内其他调查员忍不住猜测。


    “那好像是冉烟？没记错的话, 她好像是7级调查员。”


    “这么厉害？她们出什么任务了吗,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7级算什么？看到她背上背着的那个了吗？袁灵, 她可是8级！”


    嘶——议论者纷纷倒吸口冷气。


    “8级都伤成这样！天, 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邪物，好可怕！”


    “不对吧, 最近我看局里没有布置四星任务啊？全都是三星，而且他们团队里我记得还带了个小菜鸡, 这种配置不可能去四星吧？”


    “这我就不懂了，看这两天局里在大会上怎么说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局里肯定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议论者渐渐散去, 该挂号的挂号，该取药的取药，医疗中心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袁灵推进手术室，没多久守在外面的冉烟便收到所属五番局的消息。


    [来审讯室]


    她抿抿嘴唇, 揣回手机，转身朝调查局办公大楼而去。


    路上冉烟想得很清楚, 这次的任务意外频发，而且最重要的人物沈辛没能跟着回来, 她肯定要接受讯问。


    走进审讯室, 关上钛合金金属大门, 不大的房间立刻充斥着一股窒息和压迫感。


    审讯室正对面是一面单向玻璃，外面的人能看见她，她看不见外面。


    端正好坐姿，她开始接受问话。


    从发现营地被剥了皮的尸骨，到山洞藏着10只邪物，再到他们殊死抵抗、重伤、死亡，最后她背着袁灵回到调查局，所有刻印在脑海里的画面冉烟都仔细道出。


    一个小时后，单向玻璃外的管理层沉默不语。


    派出去5个人，最终只回来2个，其中一个还是重伤的8级调查员。


    更要命的是，局里最看重的10级调查员沈辛没能回来。


    尽管根据冉烟所说只是暂时的，30天一满即可重新开启传送光圈，让他们回来，可30天，跟邪物同处一个空间，就算是神仙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万一沈辛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五番局真是难交代啊。


    五番局分局长白沢健捏着眉心，只觉得头都大了。


    当然，二番局分局长菊野也没好到哪里去。


    听说自己人袁灵断掉双腿，她当即从座椅上站起来，得知已经安全送到医疗中心后，她想了想，决定跟着白沢健一块来，听一下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结果听完后，整个人更加烦躁。


    “评估部的人吃的都是屎吗？10只邪物，他们动用异能感应不出来？”


    “老娘派出去的人好好的，回来直接没了腿，局里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娘把楼给他炸了！”


    白沢健面皮一抖，忙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示意菊野悠着点。


    菊野直接冷哼：“怕什么？他们评估错了星级，导致下面人受伤和失踪，老娘不该骂？”


    白沢健听得直擦冷汗，心道这二番局的分局长果然不好惹，脾气暴得一逼。


    讯问是在菊野的骂骂咧咧中结束的。


    之后没多久，本次参与任务的五个人所属的番局分局长、评估部部长，再加上冉烟全被局长召唤。


    会议室氛围格外凝重，局长望了眼大家，对这次调查员的遭遇深表哀恸。


    “很抱歉这次评估部出现重大失误，没能及时预料到邪物的存在。”


    “根据评估部最新评估结果，格兰科考队失踪一案将被重新定位为，五颗星。”


    五颗星！


    在座每一位分局长都倒吸口冷气。


    在他们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听说五颗星，还是通过规则书。


    根据规则书介绍，那是发生在五十多年前的惨案。


    当时的首席调查员参与其中，最后惨遭分尸，其他跟随的调查员也死伤惨重，20多个人最后只活了一个。


    也正是因为那人活下来，调查局才知道他们遭遇了极其惨烈的战斗。


    而那名幸存者，正是沈辛的顶头上司——一番局分局长——高崎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高崎一脸上。


    已经白发苍苍的他摩挲着用了五十多年的拐棍，面色极其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菊野忍不住在旁边啧了一声：“真够冷漠的，自己的人下落不明，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白沢健忙用手肘捅她，示意她不要乱说。


    菊野翻个白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


    冉烟在旁边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投向阎卓的顶头上司。


    或许因为得知阎卓已死，甚至连骨灰都拿不到，对方全程沉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她暗叹口气，在心底深深表示理解。


    他们从进入调查局开始，就在各自分局长的指导下成长，可以说分局长就是他们的第二个父母，而他们则是他们最悉心照看的孩子。


    失去自己的孩子，并且连尸骨都没有，这种痛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只是面对这种痛，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罢了。


    在五星任务中九死一生逃出来的一番局分局长高崎一，历经大风大浪，比常人更能稳住心神。


    阎卓的顶头上司三番局分局长，本来话就少，此时得知下面人死亡，更不可能指望他说什么。


    她自己的上司白沢健，一个和蔼友善的大伯，平日里笑眯眯的，待事待人方面比较有眼力见，经常夹在中间当和事佬。


    而至于袁灵姐姐的上司，二番局分局长，菊野，整一个直性子火炮脾气，平日里看不惯谁就直接怼，一点情面都不留，袁灵姐姐快言快语的性格多半就是跟菊野学来的。


    想起还在手术室里急救的袁灵，冉烟的心又狠狠揪起来。


    她以为他们遭遇的是四星，没想到竟然是罕见的五星！


    细细回想，确实是那么回事。


    整整10只邪物，还能超长时间待机再生，黑线堪称绞肉机，能瞬间将人绞成肉沫，环境也极其恶劣，天寒地冻暴风雪肆虐。


    种种buff叠在一起，难度想不上去都不行。


    这运气，真够倒霉的！


    冉烟低着头咬着唇，一颗心如千斤铁一般沉重。


    后面局长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冉烟一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最后提到营救计划，她一直垂着的脑袋才终于抬起来。


    “众所周知，沈辛是调查局的中流砥柱，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必须派人把他救出来。”


    “还有新人宋悦，现在局里后备人才短缺，而宋悦颇具潜力，假以时日，她一样可以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调查员，所以我们同样不能放弃。”


    关于如何营救，各位管理层开了一下午的会，最后在第三天，局长才拍板定下方案。


    赫尔南德斯极地他们肯定不能直接进，但可以从隔壁地区迂回靠近，比如距离赫尔南德斯最近的格兰大陆，也就是科考队员来自的国家。


    他们可以在那边开一个传送圈，然后乘轮船进入极地。


    所以局里还需要召集一批优秀的调查员。


    然而事情比冉烟预想的更棘手。


    高级调查员数量本就不多，这节骨眼儿上还被派出去了不少人，局长和众分局长协调沟通了很久，才艰难凑齐了一只15人的救援队伍。


    当天下午，救援队即将启程。


    就在这时，沈辛的直接上司高崎一突然叫停救援队。


    局长不解，问他怎么回事。


    高崎一直接将手机里收到的消息投放到大屏幕。


    办公楼一楼大厅的电子屏幕上，一条简短但清晰的消息赫然其中：


    ——[邪物已除，勿忧虑。通讯者：沈辛（编号xxxxx）]


    简简单单七个字，分量却比万吨钢铁还足，所有人抬着头望着屏幕，脸上写满了万分欣喜！


    *


    “袁灵姐姐！你是没看到，当时大家都驻足在大屏幕前，那画面就像定格了一样！沈辛哥哥没事，宋悦姐姐也没事！”


    今天是回来的第三天，袁灵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昨天推出手术室后，她被安排进高级调查员专用的VIP病房。


    冉烟得知沈辛还活着后，第一时间跑来传递好消息。


    袁灵躺在病床上，双手攥着两边的床单，低低说：“太好了，沈辛他还活着……”


    如果他出事，她会愧疚一辈子。


    知道这是她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艰难抉择，冉烟握住她的手，甜甜安慰：“袁灵姐姐，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的选择没有错，如果换成沈辛，他肯定也会关闭传送隧道。”


    身为调查员，向来忌讳感情用事。


    天大地大，都没有除掉邪物和保护世界大。


    袁灵做得没有错，哪怕当初她的选择会让沈辛葬身其中，她们也必须关闭传送，杜绝邪物来到这边。


    “好啦姐姐，沈辛没事就是最大的好消息，极地的邪物既然已经清除，沈辛和宋悦在那边就很安全，咱们只需要等时间到，他们就能回来！”冉烟笑着说。


    袁灵轻点头，嗯了一声。


    接着，她抬起眼皮问：“阎卓那边呢？他的分局长有什么安排？”


    自己的调查员死了，分局长应该会去看望调查员的家属。


    想到阎卓的家人，袁灵又忍不住抓起皱巴巴的床单。


    冉烟注意到这个细节，眼神黯淡了几分：“分局长没通知阎卓家人，因为这个，他下面的调查员跟他吵翻了。”


    袁灵轻笑：“这些新人，简直没脑子。”


    冉烟歪歪脑袋：“啊？为什么这么说呀？”


    虽然袁灵确实说对了，骂的人有很多是新人。


    袁灵吐了口浊气，扭头，缓缓望向窗外。


    “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必须通知家属。”


    “如果掩藏可以让家属过得更好，那么不通知便没有错。”


    冉烟作为过来人，一下子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袁灵停了停，继续。


    “我跟阎卓是同期，我俩都是12岁加入的调查局。”


    “他这个人又憨又闷，从同期开始，我就不爱跟他说话。”


    “我以为像他这种呆子，在这条路上根本走不远，不过，他倒是一步步突破了我的认知。”


    “阎卓不是什么天赋型，潜力也没我另外几个同期高，但他很拼命，白天黑夜都在训练，感觉不需要睡觉一样。”


    “总之后来你也看到了，没什么天赋的他最后成为了高级调查员，受到局里重视。”


    说到这儿，袁灵忽然停下来。


    冉烟忙给她递上温水。


    袁灵摆摆手：“没事，我不渴。”


    “有一次参加关于他的表彰会，我忽然好奇，便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他的回答直白得很，说因为有钱。”


    “我当时就笑了，别人多多少少会说点高大尚的言辞提升自己的逼格，他居然一点不掩饰。”


    回忆起过去，袁灵没发现，自己居然慢慢扬起嘴角。


    “后来我才从他的分局长那儿听说，他家里有个半身瘫痪的奶奶，和植物人的爷爷。为了维持他们二老在医院的治疗费，阎卓很需要钱，所以他才加入的调查局。”


    冉烟听完，用力点头表示理解。


    如果把阎卓的死告诉奶奶，年纪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还不如瞒到老人去世，替阎卓守好他的家人。


    “可惜啊，新人哪里懂这个道理？”思绪回到当下，袁灵露出不屑，“以为不通知就是不重视？进而认为他们是给局里白白卖命，觉得寒心？”


    笑死，对于这种以下犯上的新人，也就阎卓的分局长能忍了，要是换成暴脾气的菊野，看菊野不把他们的皮抽开花。


    接下去的时间，冉烟只要得空，都会来病房探望袁灵，顺便跟她讲一些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袁灵没想到，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萌妹冉烟，其实挺会照顾人，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能让她在这冷冰冰的房间中感到温暖。


    出于好奇，在对方某次探望中，她问对方：“你是为什么成为调查员？”


    冉烟先是愣了愣，而后哈哈一笑：“干我们这行，除了因为钱，剩下的应该都是为了打败邪物而加入的吧？”


    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但这实实在在是大部分调查员加入的初衷。


    “有一次小学放学，我爸妈开车来接我，车上还有我哥哥，结果路上遇见两只争地盘的邪物，它俩打架，把附近的建筑搞得一团乱，我爸妈的车就是那时被倒下来的建筑物压住，三个人当场去世。”


    袁灵看着她，眉眼垂了垂：“抱歉。”


    冉烟却笑嘻嘻：“没关系啦，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不提我都快想不起了呢~”


    说完歪着脑袋问袁灵：“袁灵姐姐你呢？又是因为什么？”


    袁灵面色略显尴尬，头往窗外一撇：“我……是你说的两种之外的第三种……”


    “还有第三种？”冉烟好奇。


    袁灵闭上眼：“……嗯。我当时纯粹觉得当调查员帅，可以在男同学面前装逼，所以申请加入……”


    噗——


    冉烟一下子没憋住，哈哈笑出来。


    见她毫不掩饰地大笑，袁灵佯装恨恨磨牙，“警告”她：“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大黑点，笑可以，绝对不许外传，知道不！”


    “噗哈哈哈！”冉烟捧着肚子，直点头，“好，知道啦！噗哈哈哈哈！”


    袁灵：……


    敢再笑得猖狂点吗？


    *


    30天一晃而过，尤其对于正在养伤的袁灵而言，这30天就跟休假似的，眨眼就过去。


    但她没忘记，今天该是沈辛回来的日子。


    大清早便从病床上起来，一边刷局里的最新通知，一边等冉烟消息。


    然而过去一个上午，她都没听到办公楼那边有什么动静。


    不会出什么茬子了吧？她心中不由得一紧。


    于是掀开床被，准备自己撑着拐杖去办公楼。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嘟嘟一响。


    她忙不迭捞起手机，是冉烟发来的。


    [沈辛回来了]


    呼——太好了！袁灵松了口气。


    [但是他，双目失明了]


    什么？！


    袁灵双瞳一瞪！手机差点砸在地砖上。


    作者有话说：


    调查员信息：


    沈辛：隶属一番局（分局长：高崎一，五颗星任务的唯一生还者），个人等级10级，技能：火墙术、焚天、炼狱火海。被动技能，愈合。


    袁灵：隶属二番局（分局长：菊野，说话直爽，有仇当场报的女强人），个人等级8级，技能：护盾。


    阎卓：隶属三番局（分局长暂时无名，已知性格闷，不太爱说话），个人等级7级，技能：表面没有，其实为铁拳。该调查员目前已逝世。


    冉烟：隶属五番局（分局长：白沢健，和事佬一个），个人等级7级，技能：治疗。


    宋悦：隶属十番局（分局长：目前无戏份），个人等级3级，技能：？（待确认）


    ? 第 136 章


    [还有, 宋悦没回来]


    看见第三条消息，袁灵身子不由得一晃。


    宋悦没回来……


    沈辛双目失明……


    难道说宋悦救了沈辛？


    顾不得双腿不便，她使劲摁下床头的按钮，不一会儿护士进入病房, 问她需要什么。


    袁灵：“我要知道沈辛的手术室！”


    *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前。


    调查局办公楼。


    形销骨立的沈辛倒在楼前的阶梯上, 衣服破烂，血迹斑斑。


    刚从外面回来的调查员见状, 赶紧上前扶人, 顺便通知医疗中心。


    结果几个人将沈辛一翻面, 一个个呆若木鸡。


    “是沈辛！”


    “天, 他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沈辛之前参与的任务由三星提升为五星，整个调查局全都有所耳闻。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30天到来, 谁知人是等到了，可这满身的伤疤以及那触目的血色眼眶, 着实让围上来的调查员心坎儿一抖。


    那就是传说中的五颗星任务啊，连局里最强的沈辛都落得这种惨状，要是换做他们, 岂不是分分被咔嚓？


    脖子上骤然传来一股寒凉，众人一边惊觉残酷，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沈辛临时包扎。


    冉烟就是这时候冲过来的。


    数着日子过的她自然知道今天是沈辛返回之日，她早就安排好医务人员在医疗中心门口候着, 得知人回来了，而且躺在办公室楼前昏迷不醒, 她忙不迭冲进人群，将沈辛紧急送往抢救室。


    忙完这些, 她才得空给袁灵发消息。


    此时袁灵已经打听到沈辛的手术室, 她人坐在轮椅上, 被护理人员推到冉烟跟前。


    冉烟看着她，眼眶红红的。


    袁灵伸出手，紧紧将对方握住：“沈辛不会有事的。”


    “……是，沈辛哥哥不会有事……可是他的眼睛……”冉烟埋着头抽噎着，难以接受长得那么好看，又是那么优秀一个人，竟然失去了眼睛。


    气氛变得低迷。


    袁灵紧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只好静静守在门外，等医生的消息。


    很快沈辛被推出来，眼上多了一圈绷带，身上也打满了包扎。


    沈辛的分局长高崎一也正好赶到，他拄着拐棍，颤巍巍拉着医生的手问沈辛有没有事。


    医生笑了笑，安抚大家：“高先生，两位调查员，不必担心。沈辛恢复得很好，他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只是看着触目而已，其实没什么大碍，稍微调理几天就好。”


    高崎一连连抚着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沈辛跟袁灵一样，送入他的专属VIP病房，并配备了专业的营养师和疗养师进行里外恢复。


    他本就有愈合的被动技能，在一番悉心疗养下，身上的疤痕在数日内全部褪去。


    伤养好，任务便该进行汇报。


    任何调查员都没有例外。


    沈辛被推入审讯室，冷冰冰的金属门咔擦一声锁上。


    总局长、高崎一、冉烟还有另外几位分局长站在单向玻璃外。


    “说说你的眼睛吧，沈辛，是被邪物所伤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局长问这话时，冉烟感到屋内没来由的一股冷气。


    可能是冷气开太低了吧，她望了望后面墙壁上的挂式空调，如此想。


    审讯室内，沈辛微微挺直身板，虽看不见绷带下他的眼，但通过他泰然处之的神态和一如既往温润的嗓音，冉烟便知道，他的回答会令局长满意。


    “回局长，眼睛的确被邪物所伤，当时触手刺入我的双目，我为了自救，自挖双目，这才逃掉一劫。”


    自挖双目！


    冉烟心脏咚的一震，没想到沈辛竟然对自己这么狠！


    再偷偷撇眼，发现局长和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格外震惊。


    局长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说：“辛苦你了。”


    顿了顿，继续：“那么下一个问题，宋悦呢？”


    冉烟能看到沈辛的脸微微一颤，那是非常不起眼的一个微表情，可她就是看得很清。


    “回局长，宋悦……去了虚空。”


    什么？！


    玻璃外的人不无吃惊。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高崎一的面色一下子惨白，拄着拐棍的手颤抖不已。


    冉烟捏紧小拳头，皱着眉，她当然明白沈辛的上司为什么如此失态。


    高崎一是五十年前五星任务的唯一生还者，据他所说，他能活着回来，全感念于队友的视死如归。


    他们知道自己没救，于是想利用最后的力气，将邪物除掉，让高崎一回去。


    他们跟宋悦的选择一样，利用咒术，打开了通往虚空的传送光圈。


    这种光圈跟返回调查局的光圈不一样，后者是淡蓝色，前者是橘红色，一旦踏进去，将再无回来的可能。


    不，也许不能用“可能”这个字眼，而应当说——宋悦将彻底地死在里面。


    那些牺牲自己将邪物一同拉进虚空的前辈们至今未归，大家明面上没说，其实心里都明白，那批调查员根本不会再回来。


    高崎一是那场灾难的见证者、生还者，冉烟知道，他比谁都希望自己曾经的队友回归。


    所以听到沈辛说，宋悦居然选择去虚空，他的第一反应是颤抖和震惊。


    玻璃内的沈辛似乎能感受到外面的气氛，微微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局长，高先生，我想申请进入虚空，把宋悦找回来。”


    “胡来！”高崎一当即狠狠跺拐棍，毫不犹豫地厉喝他，“虚空是什么地方！那是你能去的吗！简直胡闹！”


    大家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高崎一失去过队友，他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学生、徒弟，又或者说亲手养大的孩子。


    然而沈辛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反而直戳高崎一的痛处：“高先生，您难道不想知道前辈们的情况吗？如果我进去了，我能帮您找到他们。”


    气氛骤然凝重，其中还夹杂着来自于高崎一的愠怒和怒火。


    “疯了你！谁让你自作主张找人的！我不同意！你要是敢进去，我废了你的腿！”


    在场者从未见过高崎一如此愤怒，后者狠狠用拐棍敲打了下玻璃，转身愤愤然离去。


    局长面色尴尬，一时半会间竟没找到什么好的说辞。


    最后是冉烟主动上前，接过话筒，朝里面人道：“沈辛哥哥，是我，冉烟。”


    *


    宋悦站在荒芜地上，警惕地打量四周。


    多亏她记得冉烟临时告诉她的打开虚空之门的咒术，要不然她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替沈辛解决掉那些邪物。


    哦严格来说并不叫解决，而是转移阵地。


    虚空独立于任何已知的维度，是一个神秘又可怕的存在，关于它如何诞生，又如何运转，无人得知。


    调查员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虚空为邪物的孕育之地，一旦孕育成熟，邪物便会撕裂出时空之口，去往别的世界探寻食物。


    调查员们的职责包括绞杀邪物，然而并非每一次绞杀都能成功。


    宋悦没有原主的记忆，但之前在冰窟内休息时，听冉烟提起过五十年前的那次大惨案。


    派出去的高级调查员几乎全军覆没，他们为了完成使命，在尚存一息之际，决绝打开了通往虚空的门，然后用尽最后余力，将邪物拖回到虚空。


    这是走投无路的下下策，不到命悬一线之际调查员几乎不会用。


    比起兵法上所说的伤敌一千自损百八，这种献出自己的命，才仅仅换来把邪物送回虚空的做法，简直就是一桩极不划算的交易。


    宋悦当时听完，心道自己才不会做这种傻事。


    却没想，她最终还是踏上了跟前辈们一样的道路。


    她没有攻击技能，打不过黑线。


    沈辛又身负重伤，失去视力，更不能让他去送命。


    要是他死了，自己又怎么活得了？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是这个，宋悦想了很多，反正自己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不怕再死一次。


    而且说不定她在这个世界死掉，兴许就会能回去？


    毕竟这具身体不是她本人，宋悦确定自己只是意识穿了过来，身体并没有。


    所以她还有机会回家，还有机会找到099。


    退一万步讲，再不济，万一她进入虚空不会死呢？


    *


    事实证明，踏入虚空后，宋悦确实还活着。


    前方是一望无尽的枯黄色荒漠，荒漠上长着一些像是放大版竹笋的小山头，黑乎乎的，整个天空呈现出黑灰色，没有太阳。


    整体环境压抑且死气沉沉，跟她去过的任何一个天灾世界都不同。


    直觉告诉宋悦，这里只可能有死物，任何活的有机体都将沦为尘埃。


    地上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她低下头，看清楚那些东西后不禁一怔。


    凝神间，身后突然覆上一片浓浓的黑影！


    邪恶的气息从她脚腕爬上后背，毫不掩饰对她血肉的垂涎。


    宋悦当即捡走地上的东西，呲溜一声窜远。


    她边跑边侧眼，发现追她的是一只长得像节胸蜈蚣的邪物。


    节胸蜈蚣为一种史前倍足纲动物，说白了就是当代蜈蚣和马陆的远古亲戚，长度一般在0.5米到2.3米左右，宽度大约半米。


    这一只长度目测超出2米，半截身子立起来时，露出来的一节节腹部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宋悦浑身抖了抖，拼命往前跑。


    节胸蜈蚣见追不上她，远远的从口器里喷射出毒液。


    宋悦现在已经能很好掌握自己的步子，当下一个闪避，成功躲开毒液。


    论跑，身后的家伙肯定跑不过她。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躲，不能有效反击，本质上跟落荒而逃没什么区别。


    灵机一动，她忽然瞄准了不远处形似小竹笋的山头。


    脚下步子倒转，她将节胸蜈蚣引到小山头脚下，开始绕圈圈。


    这些山头其实很小，说是山吧抬举了它们，说不是吧，偏偏一个个立在荒原上，又像山。


    总之，这个大小高度刚刚好。


    宋悦牵着邪物绕了几圈，然后看准时机，用捡来的剑噗嗤一声扎进它的尾部！


    邪物扬起上半身，痛苦嘶鸣，它想继续往前咬住宋悦，尾巴却被插在地上的剑拖住，寸步难行。


    接着抽出背在身后的扁刃长枪，一道弧线抡出去，邪物的脑袋咔嚓滚落在地。


    坦白来说，宋悦对自己刚才的攻击颇为意外。


    她没学过刀枪剑戟，根本不会用，唯一会的武器是手.枪和狙.击.枪，一个在她大学军训时学会，一个在天灾副本里被迫锻炼学来。


    难道是因为原主的肌肉记忆？她不禁怀疑。


    猜测间，她的思绪被武器上忽然凝结出来的微光打断。


    那是一层非常薄的光，分别笼罩在大剑和扁刃长枪上，像一层淡淡的雾气。


    宋悦捡起来看了看，没找到发光的源头，只好一左一右背在背上，继续前行。


    不多时，一排尸骨赫然立在她眼前。


    宋悦站在原地，眼睫毛不由得随着呼吸颤动。


    跟科考队队员一样的死法。


    脏器被掏空，血肉被吃掉，只剩下一排森森白骨，挂在架子上面。


    从左到右，一共挂了21具。


    其中有的肢体已残缺不全，只有半截身子甚至半个头骨。


    宋悦稳了稳心神，走过去，取下其中一具勉强还算完整的尸骨上面的衣服片。


    [一番局，白也，10]


    是调查员！


    宋悦猛地抬起头，重新一一扫过这21具尸骨……


    他们……全都是调查员！


    忽然她想起来什么，取下背上的扁刃长枪，就在长枪的握柄处，她清楚看到上面刻着同样的字：白也。


    这是眼前人的武器。


    那么大剑呢？


    她又取下大剑。


    同样在刀柄位置看到名字——沈渝。


    姓沈，跟沈辛一个姓。


    宋悦握紧大剑，目光凝了凝，从第一具尸骨开始，依次翻找衣服碎片。


    翻找的过程很难，这些调查员死了很多年，身上的衣物零零散散，有的还掉在地上，埋在土里。


    宋悦费了点时间，最后终于确认沈渝调查员的尸骨。


    [一番局，沈渝，10]


    跟白也一样，同属一个番局，也同为10级调查员，相当优秀。


    接着她在沈渝的脚下找到一张相片残角，有限的画面里只能看到一名眉眼秀美的女人，扎着一个单马尾，笑容很灿烂。


    宋悦将照片翻到背面，有一行娟秀小字。


    ——誓死捍卫人类的……


    后面的字在别的碎片上，宋悦又埋头找了一会儿，无果，只好作罢。


    在尸骨附近宋悦还找到一个脏兮兮的背包，上面沾染了血，不过因为血迹风化，碾碎了抖一抖，还能用。


    她取了21具骸骨的一部分，用石头块刻上标记，然后一一放进背包，照片也一并塞上，做完这些，她站起身，朝着尸骨深深鞠了一躬。


    整个过程，宋悦没有察觉，她背后的一剑一长枪正缓缓将白光注入她体内。


    *


    虚空有一个好处，她可以不吃不喝。


    并且睡眠时间也大大减少。


    换句话说，只要不被虚空里的邪物吃掉，她便可以一直待下去。


    可惜虚空没有日升日落，天空永远都那么阴沉沉，宋悦不清楚自己到底呆了多久，没办法，为了给自己一个时间概念，她开始以绞杀邪物来计时。


    这得感谢那些像竹笋一样的小山。


    原来那些尖尖的不是山，而是孕育邪物的容器，或者说子宫。


    每隔一段时间，山尖就会裂开一道缝，里面随之爬出来新的邪物。然后“竹笋”就只剩下一层外皮，软趴趴倒在地上，不多时便与焦黄色的荒漠融为一体。


    宋悦粗略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每隔12小时，“竹笋”破皮一次。


    那么她就趁这个时候杀了新生邪物，留下它们的残肢，作为计时证明。


    无数个12小时累计，不知不觉间，宋悦所住的地方已经堆积起358块邪物的残肢，有触手，有尾巴，还有眼珠子……反正哪个部位方便砍她就砍哪个。


    但实际上，眼珠其实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要问原因？


    很简单。


    有执念。


    当初是它们害得沈辛被迫剜掉双目，那她只好让这些邪物也尝尝被剜掉的滋味。


    宋悦没意识到，在她看向那些送上门的邪物时，她的目光透着一股令任何生灵都恶寒的杀气。


    第359次出手，宋悦连武器都没用。


    她指挥着自己的黑色触手，如利刃一般直直刺穿了面前邪物。


    作者有话说：


    调查局：哦豁，理智坠落~


    另外关于极地和调查局的故事，评论区有宝子猜中了，撒花~


    ? 第 137 章


    虚空里的邪物因为宋悦的存在而数量大减。


    对应到调查局那头, 则发现近半年来，他们几乎没接到一例跟邪物相关的任务。


    所有任务评级都在三星及以下，这对整个局里而言，绝对算得上一件喜事。


    至于沈辛和袁灵他们参与的那次五颗星任务, 评估部部长已经因为渎职受到相应的惩罚, 同时针对新进员工也加大培训，杜绝再次出现星级评估失误情况。


    极地任务转瞬成为过眼云烟。


    袁灵坐在轮椅上, 看着办公大楼一楼过道末尾挂着的相框。


    照片里, 阎卓笑得略显憨厚, 再配上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袁灵忍不住笑出声。


    “分局长也太过分了，居然选了这张。”


    这是他们刚升上高级调查员时拍的照, 那天阎卓刚结束任务回来，来不及好好打理, 随便用水龙头打湿头发，薅了薅，就这么站上去了。


    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冉烟半分无奈半分感慨，最后操控轮椅，缓缓离去。


    行至半路，忽然, 她想起来什么，于是调转方向, 先去了调查局内部的小超市。


    “袁姐最近喜欢喝美式呀？我下次多给你进一点。”超市收银小妹看见她怀里抱着的两大罐咖啡粉，笑着问。


    袁灵淡淡一笑：“不喜欢喝, 买来送朋友的。”


    出了小超市, 转向朝目的地而去。


    调查局很大, 下面除了办公大楼、医疗中心、超市之外，还有自办的学院、宿舍楼等等。


    失去双目的沈辛已经不适合再出任务，他的上司高崎一便把他安排进学院，当理论课老师。


    这其实是一桩美事，多少调查员退休后都求不来这么一份安稳工作。


    沈辛却并不开心。


    尽管表面上看，他对局里和高崎一的安排很满足，然而只有袁灵私底下知道，沈辛志不在此。


    咚咚咚~


    由于坐在轮椅上够不着门铃，袁灵直接叩门。


    门拉开，她撇撇嘴，把两罐咖啡粉递上去：“这下够多了吧？”


    戴着局里为他量身定做的透明眼罩，沈辛弯起好看的眉眼：“够了~”


    “进来吧。”


    侧身为袁灵让出一条路，然后关门。


    袁灵嗅到满屋子的咖啡味，忍不住蹙眉：“你还是少喝点，一天到晚把咖啡当水喝，身体受得了吗？”


    沈辛笑了笑，慢吞吞收桌上的书：“没事，我喜欢苦味。”


    袁灵啧了一声：“自讨苦吃~”


    眼神转向他桌上收起来的书，看见上面的书名后，眉头蹙得更紧几分。


    “你真的要去？”她抬起头，严肃地问。


    彼时沈辛站在窗边，阳光洒在他半个身子上，仿佛是他本人散发而出的微光。


    袁灵心脏噗通一跳。


    半年过去了，沈辛依然还是那个沈辛，无论受过多重的伤，他永远都那么坚定，就像光一样，不畏惧黑暗，奋力地照亮四周。


    安静的办公室内，只听见沈辛淡淡的一声“嗯”。


    袁灵能感到自己呼吸停了那么一瞬，但很快，她调整心绪，扬起一抹笑：“那好，需要我做什么，我帮你。”


    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袁灵深知自己做不到。


    只要一日不去那个地方，沈辛便一日不会停止追寻。


    罢了，她在心中浅叹口气，谁让他是自己最崇拜的人呢？只要能让他实现愿望，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


    通往虚空的传送之门并不好开启。


    调查局内外皆有非常严格的管控，一旦有开启迹象，将会触发警报，迅速被逮捕。


    三个月前，沈辛就失败了一次。


    念在他对调查局有功，局长最终只关了他一个月，然后把他重新放回学院，并告诫全局上下，没有他的命令，绝不允许沈辛踏出局里一步。


    所以这次，袁灵以出任务为理由，偷偷将沈辛带出调查局的监控范围，来到30公里外的无人旷野。


    “你是知道的，万一你回不来，我可就要遭殃了。”袁灵故意加重语气，“所以麻烦你，一旦找到人，赶紧想办法回来，OK？”


    沈辛自然知道她嘴上不饶人的性子，浅浅一笑：“好，我尽量。”


    说完开始在半空画符。


    从他们所在的世界去虚空，需要消耗极大能量，这也是为什么沈辛又按兵不动了三个月。


    然而第一次画符，以失败告终。


    沈辛捂着胸口，微微喘气。


    袁灵关切地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可看着他坚毅的神情，终是默默咽下劝说。


    第二次，沈辛用尽所有力量，终于将符号稳固住。


    还差最后一笔，就将大功告成。


    沈辛侧过头，用不存在的双眼看着袁灵：“无论未来结局如何，你和冉烟都要好好活下去。”


    话音落，笔墨被添上，传送圈打开。


    他一脚踏入，卷起微微清风。


    等袁灵反应过来时，沈辛已不再，光圈也随之消失。


    袁灵摸了摸自己胸口，只觉得里面空落落，有说不出的苦涩感。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旷野，静静想了很久。


    直到被一声突兀的警报打断，她才撇撇嘴角。


    该来的果然还是会来的啊。


    “沈辛，你一定要和宋悦活着回来。”


    *


    黄扑扑的荒漠中，突然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


    沈辛嗅嗅鼻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如今的他没了双眼，但其他感官仍在，嗅觉、味觉、听觉、触觉以及直觉，都能让他迅速适应各种环境。


    再加上局里给他特制的透明眼罩，其具备的光线抓捕功能，可以让他在大脑中形成一副特殊的光线图，从而代替原本的视觉。


    这个功能有点类似于红外线，虽然没办法恢复到正常视觉，但能有个模糊画面已经很好。


    靠着大脑里的光线图，以及鼻尖嗅到的气味，沈辛小心翼翼迈开步子，朝气味的来源走去。


    他以为自己撞见了邪物厮杀，对此已做好准备。


    然而当眼前画面变得清晰，他愕然愣在原地。


    地上躺着被撕碎的邪物，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状，而正在吃邪物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挂念了足足半年之久的宋悦！


    呼吸骤然停滞，眼神顺着宋悦的背脊向下。


    她的上半身很完好，跟正常人一样，可是下半身却不是人的腿。


    而是一堆蠕动纠缠的触手！！！


    调查员最害怕的理智坠落！


    并且看她贪婪进食的模样，其坠落程度基本已到后期。


    换句话说，现在的宋悦很可能已不是人。


    沈辛怔怔地望着宋悦背影，不肯接受这个结果。


    他都还在跟自己做抗争，她怎么可以先行坠落！


    因为心绪不宁，他的身子晃了晃。


    脚下踩着的砂石发出嘎吱声。


    嗖！


    半人半怪的宋悦猛然转身，浑身跟炸毛一般，警惕又充满恶意地盯着沈辛。


    沈辛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满嘴鲜血，满手血肉，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


    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不敢轻举妄动，宋悦也没有上前，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仿佛在试探。


    下一秒，只见眼前人突然转回去，调动身下触手，如一只灵活的爬行动物，迅速离开！


    “等等！”


    沈辛追在后面，想叫住她。


    但她的速度快得离谱，之前在极地时，她就已经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反应力，如今坠落成半人半怪，身下的触手更是快出了残影。


    哪怕沈辛有10级的基础傍身，竟然都没能追上。


    嗖嗖几下，前方的宋悦消失。


    沈辛猛地打住步子，着急地寻找起来。


    “宋悦！我是沈辛！”


    “我来带你回家！”


    声音传播开，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沈辛只觉得失魂落魄，心底像被挖空了一样。


    宋悦是他亲手带进的极地，保护她本该是他的职责。


    然而最后却被她保护！


    身为高级调查员的自尊不允许他承受这份恩情，她还那么年轻，那么有潜力，前途也一片光明，他不允许她变成这个模样！


    强压下心底的痛，沈辛一路走一路喊。


    忽然身后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跟上来了！


    转身，定睛。


    5只邪物！


    其中1只还是……！


    沈辛骤然睁大眼，浑身血液仿佛凝滞！心跳也跟着停了一瞬，接着猛烈跳动起来！


    是它！


    那只杀了他爸妈的邪物！


    ——人面狐！


    他不会认错的！


    类似于人类的脸，像狐狸一样的身体，尾巴又长又大。


    最重要的是，它的左眼下方有条长长的伤疤，那是他爸妈临死前用武器划出来的痕迹。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遇见了杀父仇敌。


    沈辛冷笑。


    用单体技能焚天跟它打了个招呼。


    如龙形的火焰呼啸而出，凡事被火苗触碰之处，统统化为灰烬。


    其中就有2只邪物躲闪不及，身体被火龙直直对穿，当场死掉。


    然而人面狐却一脸狡黠地跳开，眯起的黑色双瞳中满是得意。


    “你是五十年前那对人类的孩子？”


    “咯咯咯，味道真好闻。”


    “就是不知道是你爸妈的肉好吃，还是你的肉更美味？”


    居然会说话了！


    这是沈辛的第一反应。


    该死，邪物若是会说话，代表其已经进化到最高等级。


    他一个人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不过，那又如何？


    冷意浮现上眼眸。


    自从下定决心踏入虚空，他早把生死置之度外。


    他生而为父母报仇，他的存在，就是邪物绞杀器！


    脚下如旋风，沈辛快速灭掉另外2只，跟人面狐缠斗起来。


    十多分钟后，他开始渐落下风。


    没有双目到底影响到他的反应速度。


    而人面狐也专挑他的弱点下手，不断转化方位，迷惑沈辛。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玩儿腻了，沈辛突然察觉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下一秒，人面狐的脑袋突然从他肩后笑着探出来。


    咔嚓一声！


    人面狐咯咯笑着，咬住了他的半截喉咙。


    接着往旁边一撕。


    血如喷泉喷洒而出。


    沈辛忍痛，欲要反击。


    一道快得根本看不清的影子从跟前闪过，并绕到后面。


    唰唰唰！


    刀光在脑后闪现。


    人面狐被分了数块。


    转过身，瞳孔里倒映着宋悦半人半怪的身影，跟之前见到的不同，此时的她眼中多了几分属于人的意识。


    “我要吃它，你确定要这么看着我么？”


    他听到她冷冷的腔调。


    喉头轻轻一梗，他摸着流血的脖子，默默转身。


    身后传来骨头嚼动的声响，嗯，不去想那个画面的话，感觉吃得还挺香？


    脖子忽而上传来糯糯湿湿的触感。


    沈辛想回头，却被身后人喝住：“不准转。”


    沈辛：……


    好（乖巧不动.jpg）


    抚摸上来的是一截软叽叽的触手，触手轻轻裹住他的伤。


    神奇又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裹住脖子的触手自己断掉，就这么趴在伤口上，渐渐地，与伤口融为一体。


    没多久，他被咬掉的地方恢复如初，除了表面看起来稍微有些不平整之外，完全看不到一点受伤的痕迹。


    沈辛惊住。


    没想到触手还能这么用？


    “疼吗？”他忍不住问。


    身后传来嗫嚅：“没感觉。”


    沈辛：……嗯，那就好。


    身后的嚼动声渐停，沈辛终于被允许转身。


    望着地上被啃剩下的狐狸尾巴，沈辛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他想问你还好吗……


    可转念一想，这是个什么破问题？他一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对方过得不好，问这问题不是专挑人痛处？


    于是又想改口问她这半年经历了什么。


    话到嘴边，还没问出口，先被对方打断。


    “你怎么进来了？”宋悦盯着他，看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


    沈辛实话实说：“救你。”


    噗嗤——


    宋悦笑出声。


    似不再避讳她这奇怪的身体，她用触手将自己上半身撑起来，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而后道：“你看我现在需要你救吗？”


    沈辛哽了哽。


    然后垂眸：“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要是上次不被局里抓，说不定现在宋悦还有救。


    也不知道宋悦在想什么，空气静默两秒，而后听她道：“没必要道歉，路是我选的，与你无关。”


    当初她以为自己进来会死，这样兴许有回家的机会，没想到意外活了下来，而且一呆就是半年。


    她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哪怕不为回家，为了沈辛，她也愿意踏进来。


    “怎么可能跟我无关！”沈辛的话打断她思绪，前者抬起脑袋，盯着她，“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我有很大的责任。”


    “哦？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赎罪？”


    回家这方面没有思绪，宋悦便不再多想。


    她半眯起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沈辛，同时伸出一只触手，在他白净的脸上轻轻婆娑。


    这张脸，曾经拥有过很漂亮的眼睛。


    可现在，没了。


    她语气故意说得轻佻，眼神却骗不了人。


    沈辛能明显感觉出，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双空荡荡的眼眶上时，充满了心痛与怜悯。


    没管摸自己脸的触手，沈辛深吸一口气：“我会想尽办法让你离开这儿。”


    哪怕付出他的命。


    最后半句沈辛没说，宋悦却能猜到。


    “不用这么严肃，”宋悦笑了笑，收回触手，往前慢慢爬行，“再等半年，我们就能回去。”


    *


    跟着宋悦来到她的老巢，沈辛顿时被洞穴里密密麻麻的残肢震住。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难以想象只有3级的她，到底如何在这吃人的虚空中活到现在？沈辛只觉得胸口又开始泛疼。


    宋悦却很平静，用触手将残肢往旁边挪了挪，给沈辛腾出个位置：“嗯，用来计时的。”


    然后跟他大概讲明虚空的时间变换规律，平均每12小时破土一只邪物，她就靠杀这些邪物来为自己计算时间。


    沈辛：“难怪这半年调查局没接到任何一起跟邪物相关的任务。”


    原来全拖了宋悦的福！


    这样看来，宋悦回调查局后应当有一席之地。


    这样再好不过，沈辛暗中庆幸，到时候拜托高崎一给她安排个教师岗位，免得她以后再冒生命危险出任务。


    此时连沈辛自己都没意识到，面对宋悦，他已经产生不该有的护犊子想法。


    调查员最忌讳感情用事，而他，从宋悦消失那天开始，就犯了忌。


    空气变得沉默。


    感受到她在看自己，沈辛重新抬起头：“怎么？看我干什么？”


    宋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虚空呆了半年，她已经很久没有人的情感和思维。


    可今天，在她进食时，忽然发觉身后多出一束她期盼已久的目光，整个脑子仿佛活了过来。


    她想起来人类该有的模样，也想起了人不该以邪物为食。


    那一瞬她的心无比慌乱。


    就好像偷吃苹果的小孩，被家长当场发现。


    她慌不择路地跑掉，只希望刚才她丑陋的一面不要被他看见。


    一个人躲在巢穴里很久，哪怕听到对方的呼喊声，她也不想出去。


    洞穴深处有个小水潭，她窸窸窣窣爬过去，对着水潭照自己。


    真丑！


    这样的她哪里敢再与对方见面。


    后来，她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意识到有邪物盯上了沈辛。


    抛掉之前乱七八糟的想法，她飞速冲上去，将那只差点咬断沈辛脖子的人面狐当场水果切。


    对于讨厌的邪物，她喜欢用吃进肚子的方式来泄恨。


    所以她把人面狐吃掉了，当然，出于面子，不能让沈辛看见。


    看到她走神，沈辛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宋悦回过思绪，想起他问的问题，脱口而出：“看你好看！”


    噗——


    这下轮到沈辛捧腹大笑：“哈哈哈，我好看？我现在眼睛都没了，谈什么好看。”


    宋悦却立马否认：“不！你什么样都好看！”


    重要的不是眼睛，而是那种气质，气质！


    宋悦在心中敲锣打鼓，掷地有声。


    沈辛一下子收住笑意，认真凝视她：“你也是，不管你什么样，你在我心中都是那只爱哭的小花猫。”


    已经半人半怪的宋悦：……


    能不能别提爱哭这个点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什么那么好哭！


    属于人的那部分渐渐苏醒，宋悦能明显感受出，她体内想要嗜血的冲动被压下去不少。


    不过她现在毕竟不是正常人，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给沈辛提了个醒。


    “有些时候我不太能控制住自己，如果发现我变得躁动，记得多喊喊我。”


    只要一听到他用好听的嗓音喊自己，宋悦发现自己的理智能回归一些。


    沈辛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了声“好”。


    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宋悦把她摸索出来的信息跟沈辛讲了一遍。


    说到半年后虚空会出现时空裂缝，届时他们便可以离开这儿时，沈辛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个。


    宋悦不自然地摸摸鼻子：“从某只邪物那儿打听来的。”


    沈辛：“打听？”他怎么不知道这吃人的玩意儿还会主动分享情报？


    宋悦顿时心虚，连声音都小了几度：“……我威胁它，它才说的。”


    沈辛：……


    “怎么威胁？”


    宋悦：“……就，一边削它的肉，一边重复问话，然后它就说了。”


    沈辛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猜，你最后还是把它吃掉了？”


    宋悦：“那当然！磨磨唧唧半天不回我话，不吃它天理难容！”


    沈辛：嗯，确实是他多虑了。


    完全没注意到沈辛欲言又止的表情，宋悦将这半年没说过的话全都吐了出来。


    直到听见外面竹笋山破壳的动静，宋悦直起身子，往洞外爬行：“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出去计个时。”


    沈辛哭笑不得：“好。”


    曾经让调查员闻风丧胆的邪物，彼时在宋悦面前，竟然沦为了计时工具。


    作者有话说：


    099不喜欢喝美式咖啡的由来，在这一章讲到。沈辛为了不让自己精神松懈，天天强迫自己灌黑咖啡，给孩子都灌出阴影了都~  o(一︿一+)o


    ? 第 138 章


    目送宋悦窸窸窣窣离开, 沈辛无聊，开始在洞里四处转悠。


    这是一个在地面以下的洞穴，看得出来并非天然，而是由宋悦慢慢挖掘而成。


    这半年她一个人在虚空中的经历, 被邪物狩猎, 无依无靠，而后又看着自己理智缓缓坠落, 这种强烈的孤独和无助感, 沈辛光是一想, 便觉得胸口发疼。


    手抚上胸口, 慢慢让其平复。


    忽而，他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老旧的背包。


    款式有些熟悉, 好像是……


    上一代调查员的专用外出包！


    沈辛怔住，随后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将包轻轻掀开。


    一根根人骨竖在其中。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犹如遭受电击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他们的骨头……


    沈辛忽然疯了一般, 把背包里的东西顷数倒出来，一张碎片轻飘飘落下，他捡起一看，呆住。


    宋悦回来时, 发现沈辛正背靠洞壁坐着，神情失落, 情绪低迷。


    视线往身下一转，看到之前用来装骨头和照片的背包正放在他边上。


    一切都了然。


    宋悦没说话, 只把残肢熟练地扔在尸堆里, 触手在地上擦了擦, 算是洗手，然后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们很伟大。”


    宋悦捡起其中一根骨头，看了看上面记录的名字缩写和番局号，徐徐说着。


    “你看这根腿骨，中间有这么长的划痕，这是邪物爪子留下来的，说明当时邪物直接抓穿了他的大腿。”


    “还有这个，看得出来是什么部位吗？是下颌骨，两侧被捏得粉碎，说明邪物徒手拆掉了他的下巴。”


    “以及这个……”


    一共21块骨头，宋悦如数家珍般将每一个细节都道出。


    “这是白也调查员。”宋悦捏着一块只有巴掌大的碎片，放在沈辛手心里，“知道为什么别人我都拿了大块骨头，只有她我拿了一小块吗？”


    “因为只有这一块是相对完整的。”


    沈辛浑身颤了颤，嘴唇有些发麻。


    不过他没接话，只微微颔首，示意宋悦继续。


    宋悦便拿起最后一根弧形小骨：“沈渝调查员，这是他的肋骨。”


    “人体肋骨有12对，左右对称，一共24条。这一条，是我唯一找到的相对完整的一条。”


    沈辛听懂她的潜台词，意思是另外23根，要么断裂要么粉碎，根本没办法取出来保存。


    到底是怎样惨烈的一场战斗，竟然让曾经辉煌无比的一代调查员以这种方式离开。


    沈辛轻轻抚摸着掌心里的碎片，又默默捡起那根肋骨，最后放在一起，艰难开口：“白也是我母亲，沈渝是我父亲。”


    “嗯，我猜到了。”宋悦很平静，边说边将其他骨头小心翼翼塞回背包。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其实并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


    但那张照片上的女人无论轮廓还是气质，都跟沈辛太像，很难不让人怀疑沈辛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我有个疑惑。”宋悦开口。


    这些调查员死掉至少有几十年，如果说是沈辛父母，年龄有点对不上，说爷爷辈还行。


    沈辛没有遮掩，坦白道：“我是冻卵试管婴儿。我爸妈当年积极投身局里的任务，忙得不可开交，没办法跟正常女性一样怀孕。所以我是在他们死后28年出生的，由高崎一抚养长大。”


    这个世界的科技比她的原生世界更发达，有这种胚胎培养技术很正常，宋悦点头，表示明白。


    之后沈辛又给她讲了许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比如他为什么被推迟28年出生。


    因为在他爸妈那代调查员去世后，局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接到跟邪物相关的任务，所以那时对高级调查员的需求不高，所有冻存起来的胚胎均未进行孵化。


    直到大约二十年前起，各个世界陆续出现邪物，于是局里开始分批次孵化，而沈辛作为数一数二的高级调查员后代，自然进入第一批孵化名单。


    这便解释了为什么沈辛和亲生父母相隔50年，他却只有22岁。


    除了年龄方面，宋悦还注意到沈辛所说的“二十年前起”这个时间点。


    调查局或许不知情，但来到虚空，并在此见到上代调查员尸骨的她却深知其中原因。


    是白也他们在虚空杀掉了新生邪物。


    哪怕拖着残缺不已的身体，也拼杀到最后。


    宋悦安安静静地听着，眼神不断在自己身下晃动的触手上打量。


    她来虚空仅仅半年，理智便坠落，如果不是沈辛到来，她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属于人的那部分意识。


    宋悦难以想象，白也他们的意志力究竟有多顽强，才在这片荒芜的虚空撑了足足30年！


    直到血肉散尽，骸骨粉碎，他们的气息才终于消失在这片土地。


    想至此，宋悦转身，将她今天带出去的剑递至沈辛手中。


    “这是你母亲的武器，大剑。”


    说完又爬到洞深处，举着根长枪过来：“这是你父亲的，扁刃长枪。”


    沈辛凝视着，手轻轻抚摸上，眼眶不禁变得湿润。


    “你每次出门杀……计时，都是用的我母亲的武器？”不愿再沉浸到过去，沈辛收回眼泪，抬头问宋悦。


    宋悦摇头：“不是。大剑和长枪，我轮着用。”


    沈辛愣了愣：“有什么讲究吗？”


    宋悦咂咂嘴，眼神晃来晃去：“……没什么讲究，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沈辛迷糊了，这又是说得哪出？


    料他也不明白，宋悦只好叹口气，掩饰给他看：“看清楚了啊，这二位可是代表了你爸妈。”


    说完拿起大剑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被遗落在地面的长枪竟然开始震动！


    是的，沈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光秃秃的长枪，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我父亲……他……”沈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组织他脑子里的一连串问号。


    宋悦也不接的话，径直返身，将大剑放在地上，转而拿起长枪，然后再次往外面走。


    这次长枪不再震动，而是乖乖呆在宋悦手心里。


    沈辛：他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宋悦重新回来，将两把武器分别放在洞口左右两边。


    做完这些，她才开口解释：“这是你爸妈的意思，每次出门杀邪物，必须轮流带他俩，要是哪次我记错了，连着2次带同一个人，另外一位就会很生气，就跟你刚才看到的一样，你爸怒了，在地上震得哐哐响。”


    沈辛：？？？


    他以为他父母有什么话要交代，结果居然是争出门杀怪的机会？？？


    该说他俩太过于敬业，还是说他俩像两个小顽童，一把年纪了还玩儿你争我斗？


    沈辛有点凌乱。


    但很快接受了自家二老的脾气。


    因为宋悦告诉他，这两位是真的不好惹。


    “有一次，我把他俩放在一起，睡着后听见叮叮哐哐的响动。我以为邪物进山洞里了，蹭地爬起来，结果顺着声音一看，你爸妈在打架：）”


    “你能想象吗？你妈砍了你爸一剑，你爸想还手，但是不敢，只能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里躲。”


    “我担心你爸被揍得太惨，之后便把二位分开放。”


    原来……她所说的“不得已”，真的不得已！


    沈辛揉着太阳穴，对两个人简直大写的服气。


    “哦我说明一下啊，刚才的话绝对没有对二位大不敬的意思，我只是客观且公正地陈述一个事实。不管白也阿姨，还是沈渝叔叔，两位实力都很强劲，没有他们二位协助，我不可能活到今天。”


    出于对自己小命的考虑，宋悦顶着锅盖为自己叠免责申明。


    好在两侧的武器没有任何反应，宋悦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叔叔阿姨果然没有怪她。


    *


    在虚空的日子很无聊，无聊到沈辛终于理解为什么每次时间一到，宋悦就急吼吼提着武器出门收割。


    这里什么都没有，再加上他们不需要吃不需要喝，每天能消磨时间的，除了睡觉就是猎杀。


    没几天时间，沈辛便跟宋悦的生存节奏同步。


    两人每天定时带着二老出门转一圈，转完回来给二老洗干净晾干，然后就在洞穴里谈天说地，从出生谈到现在，又从现在谈到未来。


    “我有种感觉，如果不是在虚空里，我俩仿佛那个老年夫妻。”宋悦触手垫在地上，上半身躺在上面，优哉游哉甩着二郎腿说。


    沈辛看她这大咧咧的模样，心下笑称，要真是如此便好了。


    每天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同样一件事，聊聊过去，聊聊梦想，嗯，要是再来个可爱宝宝……


    糟糕！他在想什么！


    沈辛脸颊刷的一红！


    打住，赶紧打住！


    宋悦并不知道沈辛的脑瓜子里闪过些什么，她只看到他的脸红通通一片，狐疑眨眼：“你发烧了？”


    说着探上去手心，摸了摸他，又摸摸自己：“没有啊，挺正常的，难道是你穿多了？”


    视线从他的眼、他的唇到他的脖颈，最后落到他微微敞开的胸口。


    “才注意到你里面还穿了一件马甲，脱掉吧，这两天虚空是有点闷。”


    宋悦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任何毛病，甚至还指挥起触手来，帮他解扣子。


    沈辛忙不迭往后退，一张脸红得简直没眼看。


    他紧紧捂住胸口的扣子，吞吞吐吐：“……不、不用，我不热……我自己出去……走走。”


    起身，落荒而逃。


    此时两人都没注意，置于洞壁的两柄武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竟然冒出一串又一串粉色泡泡，像极了屏幕前的CP党。


    作者有话说：


    沈渝：哎嘿嘿，我儿果然有出息！冲啊！


    白也：出息个鬼哦，跟当年的你一样，猴年马月才追得到人！（捂胸口）（哀叹）（怒儿不争）


    ? 第 139 章


    调查局高塔13楼。


    袁灵正在环境极好的个人监狱房内享用美餐。


    半年前, 她背离调查局规则，欺上瞒下，将沈辛偷偷带到外面，协助后者开启通往虚空的传送门, 被十番局分局长的人发现, 当即逮捕。


    不过好在她的顶头上司菊野替她求情，这才没让她受到严重惩罚, 只需在高塔内关押半年即可。


    菊野是什么脾气？高塔的监管员都有所耳闻。


    惹谁都不能惹她, 否则他们这群打工人别想在这儿活下去。


    因此在听到她寒意森森的警告时, 说不得对她的人动用任何刑法, 同时还必须好吃好喝伺候着，监管员们一个个点头如捣蒜, 不敢有半分忤逆。


    所以袁灵在高塔的这半年，表面上看是关押, 实则跟放了个长假没什么区别。


    这让发令逮捕他的十番局分局长渡进介一度怀恨在心。


    好不容易逮住出头的机会，结果居然被菊野暗中摆平！


    渡进介站在高塔下，扬着鼻息看向13楼, 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袁灵吃完晚饭，将轮椅靠在窗边，打算享受徐徐凉风。


    突然, 她感应到什么！


    脑中一个激灵，目光随之变得清明！


    高塔下方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看清楚两人的侧脸后, 她的眸子蓦地一缩！


    是沈辛！


    还有宋悦！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两人，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然而更令她震惊的是, 她竟然看见宋悦的下半身似有触手若隐若现！


    而扭过头的沈辛……


    眼眶里同样长满了黑色触须！


    *


    一年只出现一次的虚空裂缝让宋悦和沈辛顺利返回。


    两人已经尽量控制住理智, 不让身体里属于邪物的那部分出现, 不过在落地那一刻，嗅到周围来自鲜活人类的气味，两个人均无法控制地现出原型。


    好在经过在虚空长达半年和一年的锻炼，两人迅速将邪意压下，转而拉回理智。


    身下的触手，眼眶里的触须，于顷刻间消失，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境。


    然而是不是幻境，不由他们说了算，因为高塔中的袁灵将刚才发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


    办公大楼。


    “报告局长！沈辛回来了！还有新人宋悦！”


    一声洪亮有力的报告将办公室内所有人惊住。


    局长放下手中急件，瞪向报信的员工：“真的？！他们在哪儿？！”


    高崎一也拄着拐棍站起身：“快，快联系医疗中心！赶紧给他们救治去。”


    其他几名在场的分局长连忙一左一右扶住高崎一，虽不是自己下面的人，但脸上皆跟着露出惊喜。


    唯有渡进介。


    自从听见沈辛回来的消息，他原本灿烂的脸瞬间垮下来，眼底阴郁得仿佛要滴出墨。


    菊野注意到这一幕，轻轻啧了一声：“自己的人回来居然不高兴，有病！”


    沈辛和宋悦从虚空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调查局，所有人都为之庆贺，局长也特意命人准备了一场接风宴，时间就定在三天后的晚上，届时还会邀请本世界的各方记者，对10级调查员沈辛进行一段简单采访。


    听完局长的安排，沈辛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表示了一番例行感谢，宋悦则显得没那么正经，一双眼东看西看，新奇如刘姥姥进大观园。


    还是沈辛轻轻拍了下她后背，她才收敛几分。


    不怪她嘛~


    她本人确实是第一次来调查局，很多东西对她而言都格外新鲜。


    不过目光虽是收敛，暗戳戳飘动的心思依然收不住。


    离开局长办公室前，宋悦抬起头，看到对面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时间：2541年x月x日。


    这个时间……？


    宋悦狐疑两秒，随后跟着沈辛离开。


    *


    三天后，接风宴一切布置妥当。


    沈辛作为绝对主角，从进场开始便受到万众瞩目，宋悦则是旁边的陪衬，只需要按照局长给的稿子表示讲两句就行。


    吃完宴席，宋悦乖乖跟在沈辛身后，准备上台。


    期间路过一张圆桌，她看到冉烟正笑着朝她招手，并比了攥拳的手势，意思是让她不要紧张，加油。


    宋悦扬起嘴角笑，表示回应。


    冉烟是今天才出完任务回来的，听说她和沈辛回来，急急忙忙要见他俩。


    可惜当时他俩都被局长拉去对流程，抽出不身，冉烟只好先作罢。


    说起来，她已经一年没见冉烟了。


    跟在极地时的欢脱比起来，此时的冉烟成熟几分，脸还是那张脸，但神态能够说明，她成长了许多。


    目光接着往旁边挪移，宋悦与冉烟旁边的袁灵对上。


    袁灵因为沈辛的缘故被关进高塔，这件事宋悦回来时便从旁人那儿听说。


    不过这个旁人也没有多旁，正是袁灵的顶头上司，二番局分局长菊野。


    菊野半路将她拦住，面上虽带笑，可那阴阳怪气的表情，显然对她有些不满。


    “我劝你赶紧把等级升上去，不然下次再拖累我的人，我要你好看。”


    说完冷哼一声，甩甩大波浪头，毫不留情地离开。


    宋悦深知袁灵被关押也有她一部分原因，所以当时没说什么，如今隔着距离相见，她的眼中自然透露出几分感谢。


    袁灵接受到她的谢意，同样报之以微笑。


    但微笑之外，没有人看到，她掩藏在眼底深处的浓浓担忧。


    采访正式开始。


    记者们有条不紊地提问，沈辛也挨个挨个回答，整个过程还算和谐。


    直到一个话筒突然递到他跟前，语气里充满不怀好意。


    “沈辛调查员，能说说你的眼球为什么没了吗？是被邪物吃掉啦？还是理智坠落不得不……呢？”


    呵，真是一个令人恶心的提问，宋悦眯了眯眼。


    回答被邪物吃掉，等于变相承认邪物强大而调查员实力不够；回答后者……


    不，根本不能回答，这就是他们挖的坑，故意让沈辛往里面跳。


    沈辛作为10级调查员，接触过太多邪物，坊间早已有流言，传他已出现坠落的征兆。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绝对不能公开承认，否则，她和沈辛一定会被判死刑。


    思忖间，宋悦不由得看向沈辛，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这位先生，”沈辛不疾不徐，缓缓开口，“难道在你眼里，这个世界上所有失去眼睛之人，都是因为邪物？还是说你打心底里觉得，调查员就该落得这个结局？好成为你们笔下的谈资？”


    台下蓦地安静。


    提问者完全没想到，沈辛上来就给他扣了个帽子。


    调查员本就属于为了人类安危自愿奋斗在一线的行业，虽不隶属于国家机构，但在民间口碑一直不错。


    被沈辛这么几句话一反转，一下子把记者尖酸刻薄、唯利是图的心思挑明。


    其他记者见状纷纷往后退半步，让发问的这位勇者继续。


    提问勇士：……继续个锤子啊继续！


    拿回话筒，夹起尾巴缩回人群。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冉烟双手举起，交叉在脑后：“这记者胆子真大，这儿可是调查局，都敢这么阴阳怪气咱们~”


    袁灵撇撇嘴，面露不屑：“跳梁小丑罢了。”哪里值得沈辛放在眼里。


    大部分人都为沈辛的回答而欣然点头。


    当人仍旧除了渡进介。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他的脸色一阵阴一阵晴，阴时如狡诈小人，晴时又如癫狂疯子。


    他得意地眯起双眼，望着讲台上侃侃而谈之人，下一秒，他在手机上按下发送键。


    大楼外，一些推着新鲜尸体的推车正好从旁边路过。


    风将气味吹进大楼。


    沈辛和宋悦的心脏蓦地一震！


    是人血！还有人肉！


    糟了，邪物好像在占领他们的身体！


    袁灵一下子捕捉到他俩的异常，操控着轮椅过去，冉烟追在她身后，忙问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沈辛的眼眶里刷的生出无数触须，像是海葵的细小触手，在他的正脸上挥来舞去；宋悦的下半身也突然长出黑色触手，它们在地上蠕动伸缩，散发出浓浓的贪婪邪意。


    大厅爆发出尖叫！


    “怪物！调查局有怪物！”


    “大家快跑啊！怪物要吃人了啊！”


    邀请而来的嘉宾纷纷往外逃，记者则忍着巨大恐惧，将台上二人坠落的一幕尽收入镜头。


    “不准拍！再拍我动手了！”


    深知这样的照片传出去，会给局里、宋悦还有沈辛带来多大的危机，冉烟敏捷地冲上前，欲要抢走镜头。


    然而在巨大的利益前，道德？威胁？算个鸡毛！


    记者们拍完想要的，瞬间从侧门溜走，让人根本拦不住。


    现场乱如麻，袁灵看着逃窜的人，又看看台上二人，一颗心当即跌入谷底。


    半小时后。


    关于功勋最瞩目的调查员坠落为邪物一事登上各大头条。


    流量一时间爆炸，调查局被市民扣上窝藏邪物的罪名！


    作者有话说：


    这条世界线快结束了~


    ? 第 140 章


    紧急危机下, 无论调查局的公关人员如何澄清与解释，在公众眼里那都叫诡辩，拒不接受调查局的说辞。


    [我就知道，这种机构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调查员冒着生命危险都要拯救世界, 敢情是为了窝藏邪物啊！心思何其歹毒！]


    [Yue了！我之前好喜欢沈辛, 没想到他早就不是人了！没想到被骗了这么久555，简直就是个骗子！跟调查局一样, 同流合污]


    [感谢记者, 要不是今天曝光调查局, 咱们市民还蒙在鼓里！]


    [邪物不得好死！要求调查局必须给公众一个交代！]


    网上言论群起而攻之, 其中不乏故意煽风点火者，很快舆论被煽动起来, 第二天一早，调查局被市民和新闻媒体堵了个水泄不通。


    局长站在窗帘背后, 透过缝隙看了人群一眼，急得直叹气。


    紧急会议立马召开，各分局长如约到达会议室。


    局长双手撑在长桌上, 望向大家：“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菊野往后一靠，扯着嘴角道：“能有什么好办法？找人压热度咯~”


    局长无奈摇头：“不是说舆论的事，我是指沈辛和宋悦，怎么处理？”


    菊野一听, 上半身立马往前坐直：“局长，你难道打算对自己人下手？”


    会议室突然安静, 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菊野啊，这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局长揉着眉心, 很是焦头烂额。


    “我看是局长你想复杂了。”菊野提高音量, 冷哼, “有人故意搞事，想挑起事端。我们要做的不是踩进敌人圈套，把沈辛和宋悦怎么样，而是让外界知道他们俩没有恶意。”


    说完给了角落里的渡进介一个厌恶眼神，这家伙一直让她觉得不舒服，她总觉得沈辛和宋悦出事，跟他有关系。


    沈辛的上司高崎一也开口表态：“局长，沈辛是白也和沈渝唯一的孩子，你别忘了，我们答应过他们俩，一定要照顾好沈辛。”


    高崎一年龄大，辈分高，又有资历，此时把举足轻重的上代调查员搬出来施压，局长后背顿时冒冷汗。


    冉烟的上司——老好人白沢健跟着点头：“局长啊，不是我们不支持您，而是您看，这沈辛多好一孩子，为调查局赴汤蹈火这么多年，调查局有今天这成就，跟沈辛的付出可脱不了关系。咱不能说一出事就把大功臣给埋没吧？您看这多不合适~”


    连和事佬都站出来表明态度，局长一时间为了难，难道就这么放着沈辛和宋悦不管？那公众可不得闹翻天。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局长心中尴尬，但又不肯放弃，一双眼睛执着地在还没说话的分局长身上流连，希望剩下人给个话。


    渡进介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得意地翘起嘴角：“局长，我认为应当立刻对沈辛和宋悦进行处置，两人知情不报，已违反规则书条例，且在接风宴现场给群众造成严重恐慌心理，部分嘉宾目前还在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倘若放任两人不管，未来两人必对调查局带来巨大隐患。”


    渡进介一口一个处置，一个口一个违反，生怕局长放过他们俩。


    菊野听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拍桌而起：“渡进介！你他妈还是不是个人？宋悦可是你手下的，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气氛一触即发，白沢健赶紧把她拽住：“菊野……”


    渡进介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加阴险，他咧起嘴角，呵呵笑道：“菊野小姐这话说得可就有意思了，什么叫我手下的人我怎么说得出？大家难道不按照规则办事吗？哦还是说只要是菊野小姐手底下的人，菊野你就可以无视局里规定，给下面的调查员开绿灯？”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菊野给袁灵开小灶，让后者坐牢跟度假似的。


    这事各分局长都心知，不过明面上不好说，再加上菊野是个暴脾气的惹不起，所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情。


    可是他们装不知道，渡进介却非要把话挑明。


    这让菊野顿时炸了，拎起身后的椅子就要往他脸上砸！


    “菊野！！”


    局长的一声令呵打断她：“不要太放肆！”


    菊野盯着局长半晌，冷笑：“局长，我话就撂这儿了，沈辛的事希望你慎重考虑，不要着了某些小人的道，免得得不偿失。”


    手里的板凳哐当扔在地上，菊野一甩长头发，踩着高跟鞋毫不留恋地离去。


    白沢健忙笑着打圆场，直说菊野不懂事，平时野惯了，希望局长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阎卓的上司五番局分局长也难得开口，替菊野说情。


    这下形势再明显不过，局长就算想装瞎也装不过去。


    大部分人都还是站在沈辛这一头，只有渡进介和另外几个分局长希望他秉公办事，好替市民消除祸患。


    会议无果而终。


    *


    高塔顶层，临时关押宋悦和沈辛的监狱房门口。


    高崎一站在玻璃前，给沈辛传话：“你俩别担心，这事局长一个人做不了主，他必须考虑到你的特殊身份，以及其他分局长的意见。再等几天吧，局长会把你们放出来的。”


    沈辛感激地看着眼前人：“谢谢师父~”


    只有在私底下，他才会这样喊对方。


    高崎一摆摆手：“行了，跟我客气什么，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还能不放心？走了啊。”


    高崎一离开，不多时白沢健、冉烟还有袁灵也都过来探望。


    大体意思跟高崎一的差不多，都是让他俩放心，别担心局长会把他们俩怎么样。


    送走三人，宋悦晃着脑袋直感慨：“人缘好就是强啊~关监狱都有人惦记着呢~”


    沈辛脸蓦地一红：“……你别把冉烟和袁灵想歪了，她俩没那个意思。”


    宋悦挑眉：“哟？我都没指名道姓，某人就坦白了~”心里有鬼呀~


    沈辛支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背过去，不“看”她。


    宋悦在这边捧腹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爬过去，拍拍玻璃墙：“好了哎呀，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还认真了呢？”


    冉烟和袁灵把她当真心朋友，沈辛也是真的对她俩没那个意思，宋悦本想故意逗他，谁知道他还赌气起来。


    沈辛：“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宋悦：“是是是。”


    沈辛：“我喜欢谁，你明明清楚。”


    宋悦：“是是是。”


    沈辛气鼓鼓转身：“是什么是，说啊，是谁？”


    宋悦望天：“……这不在你面前嘛……”


    终于听到满意的答案，沈辛心花怒放，忍不住扬起好看的嘴角。


    *


    变故的来临只在一瞬间。


    当所有人都满心期待局长将人放出来时，却突然收到处死决定。


    菊野瞪大眼，不敢相信局长竟然狠得下这个心。


    她先去找局长理论了一番，将办公大楼搅得天翻地覆，然后又怒气冲冲地踹开渡进介的办公室门。


    “渡进介，你给老娘滚出来！”


    她一把拎起渡进介的衣领，眼神仿佛要杀人。


    渡进介依然笑呵呵，面上看不出一丝惊慌：“哟菊野小姐，大早上吃了火炮吗？这么急躁。”


    菊野：“别他妈跟老娘装！局长改变主意，是不是你在背后撺掇？我告诉你，要是沈辛和宋悦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娘把你片了下火锅！”


    说完不等对方回复，脚下生风般离去，准备找其他人紧急商量。


    然而在菊野大扰办公大楼后，局长直接避而不见，任由白沢健、冉烟、袁灵以及其他人轮番求见，都得不到回应。


    唯有资历最深的高崎一被成功允许进入。


    所有人的期盼都落在高崎一一人身上。


    “高先生，您是沈辛的老师，也是他的长辈，您一定要救出沈辛啊！”


    “现在只有您有这个机会了，我们等您好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高崎一进入局长办公室已过去足足2小时。


    这场生与死的交涉，让门外人等得紧张又焦灼。


    又过了1小时，办公室门缓缓拉开。


    所有人一拥而上，满怀期待。


    冉烟：“高先生，谈判怎么样？”


    袁灵：“高崎一老师，结果如何？局长改变主意了吗？”


    大家叽叽喳喳，下一秒，却在看到高崎一沉痛的眼神后赫然止住。


    怎么回事……


    难道连高崎一都说不动局长吗？


    局长他疯了？！沈辛就算理智坠落，可那天也没有攻击任何人啊！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辛的意志力很强，即使坠落，也在努力控制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和宋悦一个机会？！


    众人驻足，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


    直到高崎一缓缓开口，嗓音如生了锈的金属，干涩，嘶哑。


    “这次舆论给的压力实在太大，尤其是政府方面，要求局里不能姑息纵容任何一起……理智坠落事件。政府昨晚对调查局下了红头文件，我们……抵抗不了……”


    高崎一说完，猛地呛出一口血。


    人，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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