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1 章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可是在对方的眸光落到众人身上时,大家都经不住脊背发凉, 被他淡淡的眼神扫过时, 一些定力低的弟子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此时地牢入口处,祁方捂着胸口出现,这段时间地牢都是他看着, 傍晚时,谁知来了不速之客,他和对方交手没撑下三十招, 现在看对方的行径,似乎不想杀人, 目标只是沙启天,连右使等人都没放在心上。
祁方护着数名受伤的弟子走出入口, 警惕地看向虞朝夕, “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这话也是在提醒祁孤雁等人不要冲动,对方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祁孤雁也冷静下来, 向虞朝夕行了一礼, “前辈若是朋友, 我万仞山庄亦是好客,若是敌人,即使同归于尽,在下也要将你留下。”
他话音刚落,就察觉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杀意, 不过他面色丝毫不惧,仍旧保持了温润如玉的模样。
虞朝夕打量了他一遍, 然后就将视线移开了, 这种青涩的小嫩瓜, 他还不放在眼里,丝毫忘了十多年前他在江湖上腥风血雨时,比祁孤雁年纪还小。
“庄主!”叶铮连忙挡在祁孤雁身前,看向虞朝夕,拱手道:“敢问这位阁下来万仞山庄有何事?”
“他。”虞朝夕颠了颠肩上的昏迷的沙启天,“我带走了。”
“阁下当我万仞山庄是什么地方?这人岂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叶铮见他语气轻松地说出这话,额头青筋直跳。
这人大张旗鼓地闯入万仞山庄,还伤了他们这么多人,若是让他轻轻松松地走了,他们山庄的面子往哪里放。
虞朝夕嘴角微勾,笑容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是看在多年前和万仞山庄有些交情,何必和你们说这话。你们放心,我和沙启天新仇旧怨都有,这次势要带他回去,至于你们想继续调查,可以找戾徐城徐家算账。”
说完这些,虞朝夕身形微动,速度如风一般,一下子绕过诸人,连叶铮、祁方等人都没拦住,等到大家找到他,他已经扛着人上了屋顶,然后朝下方微微一瞥,见祁孤雁他们追过来,转身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天际了。
祁孤雁带着人追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追到对方影子。
夕阳越来越沉,晚霞也逐渐退去,夜幕开始挂起,祁孤雁看着远处快要坠到天边红日,红的刺人眼膜,他黯然垂下眼帘,觉得落日余晖太刺眼了,让他有流泪的冲动。
身旁的影枫见状,宽慰道:“主子,那位江湖人临走前,给我们留了线索,我感觉对方并无说谎的必要。”
祁孤雁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了头,“之前我去京城前,和无双约定过,等到秋日回来,要和他一起秋游的,过几日我想去大罗山提前看一下,说不定等他归来时,正好赶上秋游。”
影枫沉默了。
他不确定主子去大罗山是散心还是去祭拜。
前些日子,他们发现有人在大罗山仙女峰附近修了一座坟,墓碑上刻着的正是蔺无双,这座坟墓似乎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就那样荒凉地伫立在仙女峰的断崖上,之前仇大夫原想将坟墓迁到万仞山庄附近,后来庄主不同意,说现在蔺无双生死不知,若是回来看到山庄附近多了一座坟,估计会笑话他们。
虽然庄主现在不承认蔺少侠出事了,不过仇大夫、影乙和祁方他们都亲自过来祭拜过,这还是事情结束一个月来,庄主头一次说要去大罗山。
……
正值盛夏,大罗山郁郁葱葱,就连被削了三分之一的仙女峰也开始渐渐恢复。
因为事情过去没有多久,所以祁孤雁此次上山身边的护卫不少。
待到了仙女峰山脚,祁孤雁停住了脚步,看着散落在山脚的乱石,心头再次一抽,一阵风吹过,卷着几片落叶落到他脚边,其中还夹杂着纸钱。
祁孤雁静静地站在那里,由着纸钱顺着他的袍子飞到他的怀里,好像白色的蝴蝶一般,骨节分明的细指捉住一张,略微粗糙的质感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有多少人祭拜过?”
影枫知道他的意思,拱手道:“仇大夫、祁长老、叶长老、还有庄中一些和蔺少侠玩的好的弟子,魏管家也来过。”自然也包括他,虽然庄中许多人提起蔺无双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可是讨厌他的并不多,更不用说他还救了庄主,救了万仞山庄,原先大罗山这事本不应该他出场。
祁孤雁抬脚往坟墓那边走,新坟位于一处荒野,周围除了几棵大树遮蔽,就是普通的土堆样式,没有过多的样式修缮,除了墓碑是大理石的,其他都十分普通,和无双生前张扬调皮的性格一点也不符合。
墓碑前祭拜的酒菜一片凌乱,还带着淡淡的酸臭味,可以看出在人走后,这些酒菜就让过往的野兽享用了。
祁孤雁静静地俯身收拾地上的凌乱东西,一旁的影枫也帮忙。
片刻后,整个坟墓被休整好了,影枫将祭拜的酒菜放到碑前,祁孤雁看着墓碑上的字,哑着嗓子道:“无双,秋游时间还未到,我就回来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周围一片安静,无人回应。
祁孤雁俯身倒了一杯酒,“前两天山庄中来了一名天境高手,对方将沙启天带走了,若是你在场,估计气的冒火,不过他临走前也留了消息,放心,我会报仇。等到事情结束,我就派人给你迁坟,不会让你孤零零地躺在荒山。”
……
等到祭拜结束,祁孤雁带着人上了仙女峰,那夜仙女峰发生的事情影乙早就告知他。
仙女峰上满目狼藉,到处都是乱石,祁孤雁在角落里找到上半截仙女峰石像,半截身子埋在土地里,原先的垂眸浅笑,右手托莲姿势,此时仿佛侧卧在碎石间,眼带笑意地看着地上的石莲。
祁孤雁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关注,正要转身,忽然旁边石堆上一块摇摇欲坠的碎石滚落,一下子砸向地上的石莲。
石莲被磕碎了一半,碎石滚落一旁,一直滚到祁孤雁的脚边。
祁孤雁的脚步微顿,撩起袍子蹲在石莲旁边,原先古朴小巧的石莲碎裂后,露出一小片金色的东西。
轻轻抠了一下,发现是一截精致的金管,上面刻着龙纹,里面是中空。
影枫也是诧异,这仙女峰的石像中居然有东西,不会是关于藏宝图吧。
祁孤雁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打开金管需要技巧,不能强硬动手,否则里面的东西可能损坏,他作为万仞山庄的庄主,对付这些东西轻而易举,不过一会儿,就将金管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纸,看完内容,祁孤雁瞳孔微缩,“影枫,你之前说,蟠龙崖的人在那夜只得到‘西峰第六河道’这六个字吗?”
影枫:“是!”
祁孤雁将手中的纸递给他,“剩下的内容在这里。”
确切来说是京城凤栖山西峰第六河道。
京城的凤栖山是皇家狩猎场所,每年春秋之际,都会在那里举办狩猎活动,届时会有许多达官显贵参加。
至于西峰,凤栖山一共有东南西北四峰,中间包围着一个明月湖,据说景色颇美,皇家狩猎时,一般都在明月湖驻营。
当然赵文正等人对灵海州不熟悉,若是熟悉的话,会知道仅是在灵海州唤做西峰的就有四五处,放到天下更是数不胜数,所以若是没有准确位置,单是找估计要许久。
影枫看完内容:“主子,京城西峰虽然戒备不严,可也是皇家之地。”
“这东西我又不稀罕,你亲自交给藏剑山庄,就当做之前所传谣言对藏剑山庄冒犯的赔礼。说来,这也是藏剑山庄的东西。”祁孤雁不想插手这件事,他现在的重心在戾徐城的徐家。
影枫:“是!”
……
影枫带着人到达藏剑山庄时,恰好三长老也在,姜天霖的妻子武玥婷快要生了,所以她带着姜问兰回来看护。
影枫向室内的众人行了一礼,“拜见姜庄主,安长老,日前我家庄主得到一件东西,派我交给藏剑山庄的姜庄主。”
说完将怀里的收藏好的金管掏出,将金管和信件递出。
姜问兰上前接过,然后转身递给姜忘崖。
影枫看到姜问兰时,尤其对方和姜忘崖七八分相似的容貌,偏偏襦裙朱钗,眼皮狠狠一跳,嘴角微抽,这姜问兰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想起之前蔺无双开玩笑时说的话,他面色神情微缓,对藏剑山庄多了一丝亲近,可是想到那人,刚刚明亮的心情又开始阴郁起来。
姜忘崖看完以后,交给一旁的三长老,“如心,你看一下。”
三长老接过来大致扫了一遍,开口道:“你们庄主意思是,这东西处理全权交给藏剑山庄?”
“是!庄主说,之前因为他的缘故,牵连到了藏剑山庄的大小姐,再者关于宝藏一事,追溯起来,本来就是藏剑山庄的事情。”影枫沉声解释道。
三长老微微点头,看向姜忘崖,看出他眼神里的意思,说道:“既然这样,东西我就收了,今日已晚,还请阁下在庄内休息一天,明日再带着回信回去。”
影枫思索片刻,谢道:“多谢关心,在下听从安长老吩咐。”
等到影枫跟随山庄管事离开,室内众人开始说话。
姜天霖好奇道:“爹,娘,万仞山庄的人在信上说什么了?”
姜忘崖:“他在锦城周边的大罗山发现了一些关于藏宝图的内容。”
“嗯?”姜天霖诧异,“你们不是说宝藏的事情是假的吗?”
难不成是骗他的。
三长老:“这事情,我和你爹确实不知道,再说,谁会知道线索不在藏剑山庄周围,而是放在了数百里之外的万仞山庄。”
姜问兰:“娘,祁孤雁将这东西交给我们,想来不再想招惹麻烦,不过,传说中的宝藏确定存在吗?”
三长老闻状,睨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这个你要问你爹,自家祖坟里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听到她的话,姜忘崖苦笑:“如心,关于前朝宝藏一事,我确实不了解,之前也不过是在听故事时,长辈提了一嘴。”
姜天霖摸着下巴,冷艳的眉眼中皆是好奇,“既然有了后续,不如我带人去找吧。”
“不行!”
三长老和姜忘崖齐声说道。
姜问兰也瞪了他一眼,“你想的美!”
姜天霖抽了抽嘴角,一脸无辜,“为什么?”
姜问兰:“你都快当爹了,居然还想凑热闹,不止爹娘不愿意,嫂子肯定也不想你去。”
姜忘崖:“前朝宝藏这事我藏剑山庄的任何人都不得碰。”
“你爹说的没错,若是你不老实,我不介意将你的腿打断了。”三长老神情冷肃,幽幽地看着姜天霖的腿。
姜天霖默默地端正了坐姿,防止他娘看他不顺眼,真将他的腿断了。
姜问兰瞧见他老实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
三长老沉声道:“这东西无论是江湖哪家势力都招惹不得,祁孤雁将这东西交给藏剑山庄,估计本意也不想藏剑山庄碰,这东西还是交给朝廷吧,看他们能挖到什么。”
姜问兰点点头:“我也觉得娘这做法不错,咱们家还是少碰。”
“就按照你说的办。”姜忘崖也表示赞同。
说完这些,三长老看向姜忘崖,“我记得你的库房中存着一根百年人参,可否卖给我。”
“如心,你何必分的这般清楚,等会儿我让人交给你。”姜忘崖愣了一下,疑惑道:“你要百年老参干什么?”
三长老的家世也是不俗,加上她本身就会医术,日常手中也收集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入药!”三长老解释道,“我会等到玥婷做完月子在回去,有我看顾,也降低她生产的风险,等到这些结束后,我会将剩下的老人参带回去。”
姜天霖问道:“是谁生病了?”
姜问兰眼珠微转,猜测道:“娘,这药你不会是给小师叔弄得吧。”
“嗯,她前些日子中了毒,身子还是没有调养过来,被圈了一些时日,我估摸着以她的脾性,还是想着往外跑,不如给她弄点傍身的东西。”三长老深深叹了一口气,随着年岁越长,她越是担心虞汐璇。
姜问兰右手托腮道:“可是我回家之前,和小师叔切磋,发现她的武功精进不少,我都是不是她的对手了。”
小师叔被抬回来时,她也在缥缈宗,自然知道当时那几天娘亲的焦急。
她总觉得娘亲有一些事没有告知自己,比如小师叔为什么每年腊月会沉睡,为什么那么担心小师叔,偏偏也纵着她下山游历。
“若不是这样你以为我愿意让她在外跑吗?”三长老觉得虞汐璇长成这副样子,亲爹的性子要占五成,二长老的恶劣影响也要占五成。
虞汐璇不是金丝笼中的金丝雀,她有自己的天地,这些年她做的事情,也在向他们证明,她的人生不止是为了活着,再者每次下山游历,她的武功确实有所提升,比在缥缈宗他们拿着剑手把手教的效果更好。
……
此时都在缥缈宗的虞朝夕和二长老齐齐打了一个喷嚏。
对于如此有默契的举动,两人同时嫌弃地斜了对方一眼。
虞朝夕看着锦盒中的东西,捂着鼻子,“这东西谁送给你的。”
锦盒中放着一条用稻草裹着的干瘪大鲤鱼,看着体型颇大,透过稻草可以看到鱼身上已经被腌制完毕,还划了均匀的口子,以便腌鱼入味,打开盒子能闻到稻草的清香、还有咸腥味,还略微带着一股淡淡的臭味,不过还能忍受。
二长老嘚瑟地瞥了他一眼,“这可是汐璇费尽心思钓到的四十多斤野生大鲤鱼,她舍不得自己吃,就送给我了。”
其实是虞汐璇弄了一堆礼物让他们选,他去的晚了,就剩下这条咸鱼了,不过看在是汐璇亲自钓的份上,他勉为其难地收了。
虞朝夕听完后,眼睛微眯,一把按住盒子,“我是她爹,理应孝顺我的。”
二长老将他的手挑开,“你这爹啥用也不管,见面你是想她喊你‘后爹’还是‘师兄’啊!”
虞朝夕:……
亏他还跑到万仞山庄将沙启天弄回来,结果啥好处都没有得到。还因为那孩子中毒的事情,被师兄师姐外加老爹一顿嫌弃和训斥。
……
万仞山庄的家庭谈话扔在继续……
“等一下,请问你们可以给我和爹解惑吗?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自说自话,你们话语中的小师叔是谁?”姜天霖听得云里雾里,因为三长老和姜问兰的缘故,他也经常和缥缈宗的弟子来往,有时会从他们嘴里听到“小师叔”,原先不在意的,不过听姜问兰这话,似乎这个“小师叔”是某人的特定称呼。
姜忘崖:“如心,难不成问兰口中的小师叔是冷烨他们的徒弟? ”否则如心也不会如此关心。
姜问兰看向三长老,用眼神询问可否说。
三长老微微点头。
姜问兰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小师叔你们也见过,就是上次跟着我和娘参加婚礼的那个人。”
“她啊?”姜天霖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对那位冷千里可是印象深刻。欸!不对,应该称呼对方为“冷汐璇”。
姜忘崖关心道:“那孩子发生什么事情了?百年老参够吗,庄中的库房还存着其他药品,你要不要挑一下。”
“其他东西倒不缺,只是你手中的老参品相好、年龄最老。”三长老笑道,姜忘崖手中的那支老参足有二百多年,是世间难得的真品,再养些年,估计就可以成精了,可惜找到的时间晚了些,若是骆夏萱当年怀孕时服用,相信汐璇出生时不会那般虚弱。
“欸!不对啊!如果她是二长老的孩子,应该是你的师妹啊!”姜天霖反应过来,这辈分怎么想都想不通。
姜问兰闻状,给了他一个白眼,“都说一孕傻三年,当真是名不虚传,所以呢,既然察觉道不对,那她就不是二长老的孩子啊!”
姜问兰惋惜地摇了摇头,看来未来侄女侄子的智商只能靠大嫂了。
“姜问兰!你想找揍吗?”姜天霖一脸黑线,阴恻恻道。
“现在你可打不过我。”姜问兰冲他温润一笑,眸子里满是嘚瑟。
姜天霖:……
你等着,等到他的孩子出生了,到时候一家三口,他就不信这小妮子能挡住。
姜忘崖欣慰地看着他们闹腾,他对于那位“小师叔”的身份并不好奇,只要是如心想要帮的人,他在后面配合就行,再说如心既然愿意向他们坦露,也是对他们的信任。
……
姜忘崖带着姜勇在七月底来到京城,凭借藏剑山庄的地位,很快将东西送到了宣武帝的御前。
宣武帝看完信件后,根据祁孤雁信中描写的方式将金管打开,拿到了里面的纸。
他大手把玩手中的金管,笑道:“没想到前朝居然还存了些东西,可惜子孙不想要,顾指挥使,你有没有兴趣将东西给朕带回来。”
蟠龙崖等人将江湖搅了底朝天找的东西,谁知竟然就在京城附近,真是让人吃惊了。
勤政殿中,宣武帝所处位置灯光明亮,将宣武帝的影子拉的老长,即使穿着浅青色常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坐在御座上,也给人深深的压迫,殿中的诸人纷纷低头不看窥视龙颜。
当然也有例外,在宣武帝下方站着一名挺拔高大的身影,听到皇帝的吩咐后,神情不变,淡然道:“谨遵圣上吩咐!”
若是有朝臣看到的话,定会认出,这位顾指挥使是空降的凌霄司新任一把手,一年前,前任指挥使因伤请辞后,凌霄司一把手的位置就一直空着,就在大家揣测宣武帝的想法时,然后姓顾的空降了,无论年龄、资历还是身份,这人都不行,唯一可以称赞的就是那张脸了。
可是从未听说凌霄司的指挥使是以美取胜的。
“你说你长了一张俊脸,怎么平日总摆着臭脸呢?”宣武帝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这人真是白瞎了他爹娘给的这张脸。
“属下知罪。”顾清檀微微低头,似乎知道错误,但是仍然板着脸,浑身都是淡漠疏离的气质,即使在烛灯的照耀下,脸上也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有时眉间会微微皱起,配上他此时略微清瘦欣长的身材,有一种病美男的脆弱感。
在清理蟠龙崖时,他被欧宇伤到了,对方也被他伤到脉门,实力减弱了两三成,只不过此次缥缈宗、踏雪阁他们出手太过鲁莽,压根没达到对蟠龙崖的毁灭性打击,反而放走了不少人,破衣仙等人流窜到江湖上,没有蟠龙崖约束,肯定会更加猖狂。
何况,不止他,此次欧灼凤、怀荣、右使等人也在活着,他们都是蟠龙崖的重要人员,想起欧灼凤临走之前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顾清檀感觉心房一痛。
欧灼凤,既然跑了,就要藏得好好的,千万不要被他找到,否则……
顾清檀默默攥紧了拳头,他其实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一个对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人,犹记得当时他拿着剑悲痛欲绝地问自己为什么。
自己当时怎么做的,当即就给了他一刀。
既然双方之间已经无法做兄弟,就让他纯粹地恨自己,斩断两人之间所有的情谊。
作者有话说:
? 第 72 章
宣武帝也看出他面色不对, 扶额叹息道:“既然受了伤,就不要过于操劳, 若是在朝堂上被欺负了, 可以告知朕,朕替你出头,凌霄司的指挥使可由不得别人欺负, 蟠龙崖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你也该放下了。”
让他负责西峰宝藏的事情,一是信任他, 二是让这人能放松一些日子。
顾清檀站在那里不吭声,勤政殿特有的龙涎香轻轻地散在空气中, 香气袅袅缠绵升腾,殿内金碧辉煌, 内廷太监敛目恭敬地站在角落里。
呼吸间的气味和所处环境都在提醒他。
他已经不是蟠龙崖刑思堂堂主, 而是东乾凌霄司指挥使!
宣武帝:“这些日子你安心养伤,对于蟠龙崖的其他人, 朕已经命人下了通缉令, 好好休息。”
“多谢圣上关心。”顾清檀神色不变。
从勤政殿出来, 走出宫门,一旁的玄五接过内侍手中宣武帝的赏赐,给了赏银。
顾清檀扭头看着夜色中巍峨庄重的皇宫,从江湖到朝堂,不过是从一个漩涡转移到另外一个漩涡中。
玄五看到他的神色不对, 关切道:“老大,你不舒服?”
顾清檀从怀里掏出小药瓶, 吃了两枚药, “只是忘了吃药。”
他身上的伤没有那般严重, 不过既然已经回到朝堂,单是靠忠心和能力还不够,也要适当时候卖惨,让宣武帝看到他的付出。
玄五将东西放到马车上,顾清檀上了马车,玄五作为车夫,架着马车往凌霄司走。
月夜微凉,街面安静,顾清檀一边运气疗伤,一边问道:“欧灼凤、怀荣找到了吗?”
玄五:“没有,老大,怀荣已经成了半个废人,欧灼凤虽然是欧宇的儿子,可是他平时在蟠龙崖能力不显,此次逃跑,也不用担心吧。”
顾清檀睁眼,“你不了解他,他只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加上有欧宇顶着,所以不在乎那些。”
玄五耸了耸肩,他知道自家老大和欧灼凤在蟠龙崖的关系好,原以为是演戏,现在听老大的语气,对欧灼凤评价颇高。
顾清檀揭开车帘,看着窗外安静整洁的街道,已经是快到子时,夜间的街道自然没有什么热闹可看的,就在这时,忽然他察觉一道视线落到他身上,立马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就看到临街客栈的二楼房间窗户开着,而藏剑山庄的庄主姜忘崖就在上面,对方见他望过来,眼神没有躲避,也不觉的愕然,反而对他点了点头。
玄五察觉两人的交流,渐渐放慢了速度。
顾清檀:“不用管他,早点回去。”
听到他的吩咐,玄五恢复了速度,赶着马车离开了姜忘崖的视线。
一旁的姜勇神色诧异,“忘崖,刚才我没有看错吧,那个就是蟠龙崖的顾清檀吧。”
之前蟠龙崖被灭,崖主欧宇身死,他的三个孩子反而都逃了,没想到在京城看到了他,而且对方似乎丝毫不惧他们。
姜忘崖眼睛微眯:“没错,刚刚他马车前悬挂的令牌可是正三品武官官衔。”
姜勇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是朝廷的人。”
“嗯,之前我就纳闷,蟠龙崖之前折腾的那么狠,朝廷都不为所动,原来早就有所布置。”姜忘崖神色微凝,不知道他们山庄是不是也有朝廷的人。
姜勇乐了,“老夫倒是想知道,那位蟠龙崖的崖主临死前知不知道这事,若是知道,会不会被气活过来。真是太稀奇了,听说欧宇十分信任这位刑思堂堂主。”
之前他就纳闷,为什么顾清檀有胆子带着人在天霖成婚那日上门找麻烦,现在想来还有朝廷给的底气。
姜忘崖关上窗户,“看他的官阶,皇帝对他似乎十分信任,马车来的方向似乎是皇宫那边,估计才从宫里回来。”
姜勇给他倒了一杯浓茶,“你说,是不是他处理前朝宝藏的事情,若是这样,老夫觉得今天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虽然藏剑山庄现在属于江湖势力,可祖上毕竟有前朝血脉,这次他们将金管献上,怎么着,也要给点补偿。
“也许会。”姜忘崖觉得有很大的可能。
……
姜忘崖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在皇宫和此人见上面了。
在朝会结束后,他接到宣武帝的宣召,此事在他的预料中。
穿过巍峨宫殿群,到达宣武帝日常办公的勤政殿,到门口时,除了内侍和宫女,已经有熟人在门口等候。
郭总管满脸笑意解释道:“还请姜庄主稍等片刻,陛下不小心被一名大人拖住了,稍后就来。”
姜忘崖拱手道:“多谢公公告知。”
郭总管向他介绍一旁站着的男子,“这位是凌霄司顾指挥使,若两位觉得无聊,可以说会儿话。”
说完这些,郭总管就笑眯眯地带着人离开了。
朱红宫门前,姜忘崖和顾清檀一左一右站立,互不干涉,旁边伺候的宫女眼神好奇地看着两位,毕竟两人的外形都是格外出挑的。
片刻后,姜忘崖先开口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顾堂主!”
顾清檀神情不变,“蟠龙崖已灭,在下现在是凌霄司指挥使,姜庄主若是觉得麻烦,可以喊我名字。”
姜忘崖淡笑道:“顾指挥使的身份一直没变吗?”
“无论是江湖人还是朝廷的指挥使,我与姜庄主一样,都是东乾的子民,在下也对藏剑山庄并无坏心思。”顾清檀仍然面色不改,他没想到昨夜一瞥后,今天还能在勤政殿这里见到。
姜忘崖眼神微闪,轻笑道:“若是指挥使说的是在小儿成亲那日,带着一名怀孕女子上门这事的话,倒也不必担心,藏剑山庄身正不怕影子斜。还请顾指挥使记得刚才的话,江湖人也是东乾的子民。”
顾清檀:……
看来这位姜庄主还是生气了。
两人说完这些,就不再说话。
一直等到宣武帝到来,两人仿佛两根柱子一般杵在勤政殿的宫门前。
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最不缺的就是毅力,尤其是对于姜忘崖和顾清檀这种性格的人。
宣武帝进入勤政殿,示意两人入内,看向仍然风华正茂的姜忘崖,叹气道:“忘崖,你还是十年如一日,朕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姜忘崖笑道:“我观陛下仍然老当益壮。”
“你啊!就不能学着其他人骗人吗,郭林他们连在朕面前说声‘老’字都不敢,整天哄着说朕文韬武略,身强体壮。”宣武帝摇头虚指着他。
一旁的郭总管赔笑,“在老奴心里,陛下就是这样子,各人看法都有不同,陛下和姜庄主比什么。”
宣武帝失笑,“你这奴才,就会说些漂亮话。”
郭总管右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老奴可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说句冒犯的话,陛下,您看看成国公、郕国公还有叶侯爷比您还小个六七岁,连您一半的精神气都没有。”
宣武帝:“小心被他们听到揍你,到时候朕可护不住你。”
郭总管一脸诚恳道:“老奴说的是实话,他们就是揍老奴,老奴也要说。”
经过这一顿打岔,室内氛围轻松不少。
宣武帝看向顾清檀,“朕听闻之前这小子扰了天霖的婚事,虽说事情经过朕太不了解,不过对于藏剑山庄终究是无妄之灾,朕代清檀向你认错。”
顾清檀拱手道:“禀告陛下,当时是下官考虑不周到,只是对方将人故意送到我身边,若是不送去藏剑山庄,恐怕被怀疑,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另外一方面,下官相信少庄主的品性,绝对不会做出此种抛妻弃子的事情。”
姜庄主:“不必了,事情已经过去,只是提醒顾指挥使,日后见到如心和犬子小心点,他们不一定这样想。”
顾清檀:“改日下官会亲自向少庄主和三长老赔罪。”
他的身份迟早要暴露,既然现在和姜忘崖见上面,估摸着三长老和姜天霖那边也不会隐瞒,与其让他们找上门,不如他登门谢罪。
宣武帝看着站在下方的两人,都是人中龙凤,他眼珠微转,轻咳了一声,“忘崖啊!朕记得问兰那丫头也是二十多岁了,你看清檀也是相貌堂堂的好儿郎,之前他扰了你儿子的婚事,不如将他赔给你当女婿吧。”
“陛下莫开玩笑了!”姜忘崖面上满是震惊,能当暗探的人,心性大多深沉,问兰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再说问兰的婚事他早就不敢干涉了,若是自己答应了,估摸如心肯定会将他砍了。
“朕可没有开玩笑,你看清檀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就是朕见了,也想将他抢回家当女婿。”宣武帝越说越觉得自己这条红线牵的好。
顾清檀一听,也赶忙拒绝,“陛下,臣认为不妥,配不上姜小姐,再者臣没有成家的打算。”
所以无论是姜问兰还是什么公主、郡主都不要推给他。
姜忘崖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宣武帝,“在下听闻陛下的十公主和十一公主都还没有谈婚论嫁,既然顾指挥使是陛下信任的人,有才有貌,配公主不是更好,兰儿的性格像她娘,性子倔,若是我答应了,陛下,恐怕我会被如心给拆了。”
“哦!朕差点忘了如心。”宣武帝反应过来,看向一旁郭总管,“你看还是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
郭总管:“陛下才不糊涂。”
宣武帝:“是啊!朕忘了有如心在,你是做不了主的。”
听着宣武帝促狭的话,姜忘崖只能无奈苦笑,“陛下知道就好,若是兰儿知道此事,说不定会直接住在缥缈宗,一辈子不回家,甚至还牵连到顾指挥使。”
顾清檀也连忙道:“陛下,臣此生并无谈婚论嫁的打算。”
“说什么胡话呢!”宣武帝龙目炯炯,瞪了他一眼,“难不倒你要永安候绝后吗?”
顾清檀目光微凝,而后低头道:“永安侯府就剩我一人了,不用再拉上其他人。”
宣武帝:“你!”
郭总管连连小声提醒,“陛下,姜庄主还在呢。”
姜忘崖神色淡然,对于宣武帝和顾清檀的话似乎没什么反应。
“咳咳!”
宣武帝咳了两声,看向姜忘崖,一脸沉痛道:“忘崖,你不知道,清檀这孩子可怜啊!幼时全家被灭门,为了报仇,就进入了蟠龙崖卧底……”
姜忘崖听得眼皮直跳,看来宣武帝还是不死心,居然开始卖惨起来,可是即使顾清檀是世间第一可怜人,也不能赔上他的女儿,想到这里,眸子看向顾清檀时,变得不善起来。
顾清檀:……
为了防止和藏剑山庄结仇,还是将话题拉回来吧。
“陛下,今日您今日唤我和姜庄主,不会就是牵红线的吧?”若是这样,就不要怪他走人了。
“自然不是,忘崖,清檀负责前朝宝藏的事情,你若是知道其他事情,可以告知他,若是你忙的话,可以让问兰来做这事。”宣武帝兴致勃勃道。
顾清檀嘴角微抽,余光瞥到一直温和的姜庄主变成了黑脸,他怀疑等到出宫后,自己会不会被姜忘崖给灭口了。
姜忘崖拱手道:“既然陛下已经安排好了,在下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朝门口走,十分干脆。
宣武帝见人真的气走了,连忙示意郭总管去追。
郭总管点头,甩了一下浮尘,高声追上已经走出宫门的姜忘崖,“姜庄主,慢着,慢着。”
姜忘崖放缓了脚步,由着郭总管拽住他的袖子,将他重新拉回殿中。
郭总管:“姜庄主,陛下只是和你开玩笑,不过老奴也觉得贵千金和顾指挥使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您就不考虑一下。”
姜忘崖:……
郎才女貌……
他不知道这位郭总管见没见过兰儿,若是看到,就是再违心,也说不出“郎才女貌”四个字,现在看顾清檀的样子,恐怕两人之间,顾清檀才是“貌”那位。
“郭总管,在下来京城是来解决前朝宝藏,还有关于藏剑山庄的事情,不是来商量小女的婚事,若是陛下还是不死心,可以去信到缥缈宗询问一下如心。”姜忘崖这话是对宣武帝说的。
宣武帝:……
说实话,他倒不怕安如心,只是若是惊到安如心,肯定会惹到她后面的虞临渊。
宣武帝只得暂时熄鼓,“回来,回来,咱们谈一下正事。”
听到这话,顾清檀和姜忘崖都松了一口气,终于翻篇了。
……
缥缈宗这边,姜问兰不知道她差点被皇帝指婚了,此时她正在和虞汐璇一起看热闹。
两人都是男装打扮,躲在假山后面,看着远处柳树下站着的一男一女。
微风扬起柳梢,仿佛少女的发丝在翩翩起舞,十公主含羞带怯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俊秀公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几条柳梢顺着风拂到她的面上和头顶,好像调皮的风拿着头发在故意戏弄她,她原想将头顶的柳梢弄下,可是担心自己的姿态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敢动。
左睿看出她的窘迫,拔出剑,将她头顶的柳梢枝丫割断了一截,柳枝纷纷落地,颜色青翠,好像断发一般。
十公主看到他的举动,捂着嘴轻“呀”了一声,而后脸颊爬上一抹红晕。
……
虞汐璇轻啧了一声,“真是不解风情,问兰,你说十公主看上左睿什么了?”
她因为皇帝乱点鸳鸯谱离开缥缈宗,回来时被旁人告知,十公主没看上她,喜欢上了左睿。
姜问兰笑道:“左师弟品貌皆佳,为人温润稳重,还会武功,十公主喜欢他也不是难事。”
虞汐璇叹气:“现在的麻烦就是左睿似乎对十公主不喜欢。”还有就是不知道,若是两人情投意合的话,宣武帝会不会允许他俩结合。
姜问兰:“怎么?小师叔外出一趟,对这些男女情爱感兴趣了。”
“才没有,只是十公主毕竟是我引来的,若是给左睿带来麻烦,我会愧疚的,当然不妨碍我看热闹。”虞汐璇同情左睿一秒后,就恢复了之前的嘴脸。
“我也是这样的想的。”姜问兰点头表示赞成。
两人说完话,察觉不对,下意识扭头就看到左睿站在上面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们。
虞汐璇一脚蹬掉心里头那一丝丝心虚,挤出笑容,“嗨!左睿师侄,事情谈完了吗?”
姜问兰也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左师弟。”
左睿头疼道:“你们看了多久?”
虞汐璇和姜问兰默契地转头不看他。
虞汐璇:“其实我和问兰师侄一直在这里纳凉的。”
姜问兰:“从十公主在柳树下紧张的转圈,练习和你表白的言行开始。”
左睿:……
虞汐璇见他不说话,环顾四周,发现十公主还站在那里,她身子缩在柳树后,扯着手帕遮住脸,时不时探头看向他们这边。
虞汐璇勾手示意左睿跳下来,不要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左睿叹了一口气,还是纵身跳了下来。
虞汐璇指了指外面的十公主,“你打算怎么办?”
左睿:“她是朝廷的公主,我是缥缈宗的人,本身就没有关系。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对了,她想和小师叔见上一面,不知道小师叔允不允许。”
“见我?”虞汐璇反手指了指自己,扭头瞥了瞥柳树下的十公主,看到对方小心拘谨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转身看向姜问兰,询问道:“你说我需不需要换个装扮?”
姜问兰:“扮丑?”
虞汐璇摇头,“倒不用这个地步,那样太伤害她了,遮一下脸可不可以?”
姜问兰沉思道:“她才被左师弟拒绝,应该对小师叔你没兴趣,不如就这样吧。”
左睿:“小师叔,十公主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啧啧!看看,还是有点动心了。”虞汐璇整理了一下袍子,然后拿起腰侧悬挂的折扇,而后“啪”的一声撑开折扇,缓缓摇起,语带笑意地问:“如何?”
左睿:……
他原以为小师叔会收着一点,谁知这是更加放开了,连扇子都拿出来了,就不怕十公主真看上了她。
姜问兰将这问题问了出来。
虞汐璇笑了笑,“你觉得十公主是被皮囊所惑的人吗?京城虽然我没去过,不过也知道肯定有不少长相学识优秀的人,左睿在缥缈宗也不是特别出众,她能看上他,肯定是因为在相处中,看上了左睿身上其他人没有的特质。”
她一边说着,一边默默用余光观察不远处假山右侧露出的一小块桃红色裙摆。
姜问兰也听到了,笑着说,“小师叔说的有道理。”
左睿扶额,其实在十公主靠近时,估计大家都察觉了。
虞汐璇说完后,撩起衣摆,大步流星地往右侧走,正好和想要逃跑的十公主迎面撞上。
十公主被吓得差点仰倒,及时扶住了假山。
虞汐璇笑眯眯地行了一礼:“十公主,在下虞廿有礼了。”
十公主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也回了一礼,眼神回避,讪讪道:“虞少侠。”
虞汐璇看了看四周,指了指远处的亭子,“不如我们在那里说话吧。”柳树是十公主的伤心地,估计不想去。
十公主小声地嗯了一声。
……
左睿看着虞汐璇和十公主远去的身影,担忧道:“小师叔,应该能解决吧?”
姜问兰睨了他一眼,“左师弟,你告诉我,你对十公主到底是什么态度,若是喜欢,以你的身份,加上缥缈宗,娶个公主也不是很勉强。”
左睿嘴角抽了抽:“师姐,我和十公主真的没关系。”
……
亭子中,十公主静静地打量虞汐璇,面容有些稚嫩秀气,不过相貌没的说,在她此生所见人之间可以排前三了,她昂着下巴,眉眼一扫之前的拘谨,抬手指着虞汐璇:“你说,本公主哪里让你不满意!”
虞汐璇:……
这位公主刚才在左睿跟前时,还是一副羞怯的女儿姿态,转眼和她来到这个亭子,就是一副骄纵姿态了,她回想,似乎刚才没说这个公主坏话啊!
虞汐璇掩唇咳嗽了几声,“公主不知道,我自小体弱多病,娶妻生子对我来说就是奢侈,所以无法对公主回应,只能先逃为上。”
“真的?你……不行。”十公主还是不信,她就不信作为一名男子当面承认自己不行。
“额,这是当然了,在下可以向天发誓,在下确实无法娶妻生子,想到达到这种俗愿只能是下辈子的事情了。”虞汐璇信誓旦旦道,一脸苦涩的模样。
十公主倒退一步,震惊地看着他,既然真敢,反应过来后,就是满脸的惋惜,“没想到闻名天下的虞廿居然有这种隐疾。”
“咳咳,所以在下才将精力放到生意上,还请公主见谅。”虞汐璇佯装伤心道。
十公主见自己揭开了虞廿的伤心事,加之之前他并未对自己有所恶言和不满,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想了想,还是岔开话题,“对了,你离开前为何给我留了那些话本,而且介绍我和乔老板相识。”
虞汐璇收起扇子,示意十公主坐下,然后坐到她对面,“公主殿下,作为圣上的女儿,你应该是世间女子俗世身份最高的几人之一,所行所言都会天下人重视,你看过那些话本和故事,就没有想法。”
十公主眼神微闪,咬了咬唇,不断地扯着自己的帕子,“你是在劝说我反抗吗?”
她也念过四书五经,人虽然在深宫,也不是不知世事,世间女子的处境本就处于男子之下,不止民间,就连达官显贵,或者宫廷,即使是公主也不能要遵守规则。
虞汐璇冲她眨了眨眼,“我是在挖墙脚!”
十公主:……?
? 第 73 章
改变大家的认知, 从民间开始有些慢,她喜欢两头行动, 再说如果啥也不求, 就将那些东西送给朝廷,不仅吃亏,而且有可能给自己招灾, 毕竟不图名,不图利,那就是图更大的回报了, 尤其缥缈宗的江湖地位颇高,就更加危险了。
而且她不知道能活多久, 不如留下一点东西,说不定这些小小的种子未来能开出璀璨的花。
俗话说上行下效, 不少穷苦人家一辈子除了“吃饱穿暖”这个愿望, 也想不到其他的,在保证大众衣食足的情况下, 也不知道怎么做, 平时大多以己身推测上层的生活, 对于一些质朴农民来说,在他们眼里,那些世家老爷公子平日下地一定是用金锄头刨地,吃得大饼里放的都是山珍海味……
古往今来,带货能力最强的人大多是那些社会地位高的人, 这些人怎么做,其他人也就怎么学。
宣武帝想要用十公主将她拴住, 自己不如让对方“赔了公主又折兵”, 虽然她和十公主没怎么相处过, 不过看刚才左睿维护十公主的样子,品性方面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既然现在对方送上门来,她不用白不用。
十公主一脸懵逼,满头问号,“你说的本公主怎么不懂?”
什么叫“挖墙脚”,这种俚语她压根没听说过,到底是什么意思?
虞汐璇:“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在缥缈宗玩的高兴吗?”
“嗯,不错,怪不得许多人对江湖十分向往。”她在这里没人管她,不用受宫廷礼仪束缚,而且安全还有保证,有看不完的热闹,三长老他们还给她安排活干,不会让她无聊,觉得自己被忽略了,还能长见识,尤其和乔老板认识了,从她那里了解许多民间和生意场的见识,这些都比京城中那些虚假繁琐的应酬要有趣的多,可惜她注定不能在这里待多久。
虞汐璇右手撑着下巴道:“我听闻你和乔紫凝相谈甚欢,看到她的那些成就,你就不动心思?”
十公主眸子乍亮,片刻后回归平静,摇了摇头,“我是公主,不能不顾皇家的颜面。再说我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虞公子你找错人了。”
“公主殿下,机会是要自己把握住的,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是想整天端着架子,做一名华丽精致的皇家木偶,还是成为史书上令人称颂的公主,不是被寥寥几笔概述生平,而是成为天下女子的榜样,你仔细想一下?”虞汐璇谆谆善诱道。
“而且不需要你在琴棋书画方面登峰造极,只需要引导女子独立,和我一起开办女子学院,教她们识文断字,拥有一技之长,说不定日后不少人家里会供奉你的长生牌,百年之后,在世人的传颂中,你也可以成就金身,被供奉在庙宇中,怎么样,心动没有。”
虞汐璇眉眼弯成月牙,模样俊逸清秀至极,黑发和月色衣绝都飘飘逸逸,肤色雪白,说这些时眸中仿佛闪着星光一般,此时坐在古雅亭子中,仿佛世外仙一般,再加上她刚才的话,还有此时脸上从容自若的笑,让十公主恍惚自己是在这亭中遇到了下凡的神明一般。
“公主殿下!”虞汐璇语带笑意地喊了一声,怎么愣住了,难不成她画的大饼太大,将她吓住了。
“哦!”十公主回过神,眨了眨眼,再次打量面前这位过分年轻,过分貌美俊逸的公子,抬袖遮掩了一下嘴角的笑,“虞公子,刚才你说自己不行的是在诓骗我的吧?”、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不行,老天爷也不允许啊!
“嗯!实不相瞒,在下确实不行。”虞汐璇悠然自得道,说完冲她眨了一下右眼。
她可不是真男儿,当然那些都做不到。
“啊!”十公主愣住了,满眼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吧,这般神仙模样的公子,老天爷怎么狠心让他出现瑕疵。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我行不行的事情,公主殿下,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觉得如何,若是答应了,在下可以将乔紫凝也拉进来,这样你们女生可以玩到一起。”虞汐璇说道。
十公主听得嘴角微抽,看来这位虞廿公子真是对娶妻生子没有想法,甚至她觉得他对于男子的身份和面子似乎也不太在意,压根和她过往所见的勋贵子弟,世家公子还有江湖侠客都不一样。
十公主侧头沉思片刻:“虞公子既然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当然愿意。”
虞汐璇满意地点头,用扇子敲了下掌心,开心道:“既然这样,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
远处的左睿和姜问兰见她们两个相谈甚欢的模样,有些好奇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姜问兰笑道:“你说,十公主不会看上小师叔吧。”
左睿扶额头疼道:“其实我也有些担心这种情况。”
姜问兰忍笑:“不过,你放心,小师叔还是有分寸,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了的。”
……
虞汐璇和十公主聊完后,目送她离开,然后转身走到左睿和姜问兰身边。
“你们怎么还没走?”虞汐璇看了看天色,她和十公主聊了半个小时,这两人不会看了这么久吧。
姜问兰:“小师叔,你们谈完了?”
“嗯,将人拉到贼船上了,皇帝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一定要让他赔了公主又折兵。”虞汐璇握起拳头,一脸振奋道。
姜问兰和左睿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妙,担心虞汐璇真的干出出格事情,两人连忙将人拉到一旁,询问她说了什么,别真打算将十公主娶了吧。
虞汐璇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眼刀子,“你们胡思乱想什么?”
等到姜问兰和左睿听完虞汐璇的想法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姜问兰:“既然这样,不如我也加入吧,女子在世,还是学点防身技能比较好。”
左睿点头:“我也可以帮忙。”
虞汐璇听到后,捏着下颚点头表示肯定,“确实要设置一些防身课程,最好是那种简单易学,杀伤力还大的女子防狼技能。”
对于女子学院这事,虞汐璇之前就和乔紫凝说过,纺织业女子从业比较多,办个学院比较容易,当然只是一些富裕城镇,对于一些偏远穷困地方,别说女子,就连男子上学的机会就少。
对于学院,她要求不多,标准比较偏向于技校方面的,不要求学生通读四书五经,学富五车,只求她们学文识字,知书达理,能学会一技之长,体力方面和男子争抢不过,可是技巧方面的技能可以选择。
她的最终理想就是十多年后,能创办一间名副其实的大学,招生不再约束男女。
……
虞汐璇在宗门散步时,想起万仞山庄的地牢,忽然好奇缥缈宗有没有。
想到这里,她就去问二长老了,谁让大长老和掌门师侄自从蟠龙崖消失后,一直忙的见不到人影,她觉得他们一定是在给左睿他们收拾烂摊子,好好一个计划,执行的全是漏洞,放跑了那么多人,看来左睿新一代还需要历练啊!
“哈哈哈!”二长老听到她的感慨,笑的前仰后合。
虞汐璇白了他一眼,“笑什么,这丢的是缥缈宗的脸。”
“哈哈呵哈哈!这次行动确实有些难为左睿他们了,不是他们太拉胯,而是行动太过紧急,也是因为你,谁让你说一出是一出,你那边拖住了怀荣他们,我们这边也要动手收拾其他人,至于蟠龙崖的人,正好给年轻弟子练手。”二长老解释道。
“嗯——不对,二师兄,我说大师兄和掌门师侄不见人,你们瞒着我干了什么?”虞汐璇反应过来。
二长老带着她一边七拐八拐,一边说道:“反应过来了,蟠龙崖只是明面上的靶子,后面的水深着呢,我和玄道他们去清理其他势力了,可惜啊!还是逃了一两只老鼠。”
虞汐璇:“哦!我说左睿他们撒网漏鱼的传统是和谁学的呢,原来早有传统。”
二长老:……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他们清理的那些人也是十多年前的漏网之鱼,想到这里,看到虞汐璇眼中的鄙视和谴责,二长老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想看缥缈宗的地牢吗?这不是到了。”
缥缈宗的地牢位于西北角,周围没有树木,都是规整的石头,省的有人隐藏在上面,地牢门口有四名弟子站岗,他们看到二长老和虞汐璇时,面不改色地将人拦了下来,不是地牢的负责人或者没有令牌压根进不去。
二长老低头看着身侧的虞汐璇,两手一摊:“怎么办,进不去!”
虞汐璇看着厚重古朴的石门,抽了抽嘴角,“既然进不去,你干什么带我来。”
“你求我啊!求我就让你进。”二长老双手抱胸,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二师兄,你老快五十了,和我计较这些,要不要脸。”虞汐璇才不给他面子呢。
门口的弟子听到这话,纷纷抿了抿嘴,眼中闪过笑意。
二长老伸手给了她一个脑嘣,“真是不客气,行了,今天带你来,是因为地牢里关着一个比较特殊的人,是你那后爹帮你弄回来的东西。”
“他?”虞汐璇眼神微闪,陷入沉思,在想到底是谁呢。
二长老亮出自己的令牌,在门口登记后,带着虞汐璇进入地牢。
所谓地牢,听名字就知道不见天日,即使外面是炎炎夏日,里面也是阴冷黑暗,进入里面后,闻到一股带着潮湿的腐味。
缥缈宗的地牢有两层,第一层大概因为经常开门关门通风,观感还不错,看着比较清爽,甚至比有些富农的房子好不少,就是牢房里只有稻草,其他什么家具都没有。
二长老带着虞汐璇直接下了第二层,比起第二层,之前看到的第一层就仿若天堂一般。
这里整个黑漆漆的一片,充斥着酸臭糜烂的气味,二长老带着她举着火把,淡定地走在中间,两旁的牢房时不时传出几声惨叫和凄厉的啸叫,分不清对方的神志到底清不清楚。
二长老在一旁缓缓介绍,“这是裘大柳,三年前在巴县杀了四十三条人命。赵耀祖,因为和妻子发生口角,不满父母和岳父护着妻子,造成父母一死一伤,杀了岳父家满门……”
虞汐璇:“二师兄,我似乎没惹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吧。”
二长老:“你听我解释,地牢中这些人大多都是屡教不改的江湖人,对于他们来说,痛苦的活着比死还要难受,所以关在这里,对于他们,只需要给点吃的就行,不用在乎他们的生死,也有一些人涉及到一些江湖悬案,也关在这里。”
虞汐璇表示了解。
两人说话时,来到了地牢的中间,二长老将火把插到牢房外面的栅栏上,“诺,就是他。”
一名蓬头垢面的老头四肢被缠着锁链,看到二长老和虞汐璇时,大概许久没看到亮光,下意识扭过头,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我能说的都说了,你还来干什么?”
二长老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虞汐璇,“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这次是虞朝夕出手,我现在给你送答案了。”
沙启天一听,身子一震,目光如炬,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可是头发太乱,挡住了视线。
虞汐璇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锁链响动,沙启天哑着嗓子,震惊道:“是你?你没死?”
虞汐璇用手闪走鼻端的臭味,轻笑道:“老沙,笙儿还记得我吗?”
二长老听到她这句话,也笑出声,“看来你们交情不错!”
“那自是当然,老沙作为天境高手,居然两次都让我逃了,看来对我印象不错。”虞汐璇掏出身侧的折扇,缓缓摇了起来,保持自己风度翩翩的公子姿态。
她内心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好奇地牢了,实在是太难闻了。
没等她晃了几下,手中的扇子就被旁边的人抢走了,二长老:“知不知道要敬老?”
这小家伙还故意将气味往他这里扇,他觉得,这人是在报复自己将她带过来。
虞汐璇眼睛眯起,捂住鼻子:“你抢我的东西,就不怕我那后爹找你算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牢房中的沙启天,向他展示这个“前车之鉴”。
“虞朝夕他现在不在宗门,压根管不了我。”二长老得意洋洋地学着她之前的动作,将气味往她那边赶。
虞汐璇顿时苦着脸,斜了他一眼,“你等着。”
此时沙启天满脸惊骇,震惊地看着虞汐璇,“你说……你说虞朝夕是你的后爹?他怎么可能?”
虞汐璇昂起下巴,反问道:“不可能吗?很让人震惊吗?他现在是上赶着当我后爹,不信你问二……长老。”
“是啊!沙启天,这下你明白了吧,你这次可惹错了人,我那师弟现在可是对他娘迷恋的狠,你接连两次伤了她,还对她使了霜海棠花,不收拾你,还能收拾谁。”二长老配合道,他可没有说错话,现在在骆夏萱眼里,只有孩子没有爹了,在虞汐璇这里,虞朝夕只能在“后爹”和“师兄”中选一个。
“怎么可能,不是说骆夏萱已经醒了吗?他等了那么些年,怎么可能移情别恋,你们骗我的。”沙启天激动地全身抖动,引得锁链不断响。
当年虞朝夕为了骆夏萱做到了何种地步,天下武林尽知,守了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在情况转好后,就变了心。
二长老冷笑一声,“你现在这情况,我有必要和你说谎吗?若不是因为这,虞朝夕干嘛要亲自收拾你,对了,不止你,你那心心念念的大小姐也逃不了,惹了不该惹的人,就要有死亡的准备。”
虞汐璇点头:“二长老说的没错,你之前不是因为我是缥缈宗的人还下了重手,应该能想到这一天。”
“哈哈呵……哈哈……真是可笑,哈哈呵……哈哈!”沙启天的笑声时而高,时而尖细,声音阴森诡异,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他人,忽然他太抬起头,目眦欲裂:“你们以为这样诓我,我就信,就算没有他,虞朝夕也对我恨之入骨,知道我的下落,肯定会将我剥皮拆骨。”
虞汐璇掏了掏耳朵,“你想多了,比起死,活着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二长老表示赞同,“你现在武功全废,为了表达对你痴情的敬意,也许不久以后,你的大小姐也会来陪你。”
“啪!”
“你敢!”沙启天听到这话后,往栅栏这边猛冲了一下,四只铁链同时绷直,弄出的响声不小。
虞汐璇看到他这激动的模样,看来他对那位大小姐感情不一般啊!
二长老仍旧是笑眯眯地表情,“缥缈宗敢不敢,你还能不了解吗?”
虞汐璇和二长老离开时,身后沙启天的怒吼和威胁仍然没有结束,在整个地牢中不断地回响。
等到二人出了地牢,虞汐璇看到熟悉的蓝天白云,长舒一口气,“臭死了!”
好家伙,原先她以为缥缈宗的地牢品质会高一点,第一层还能看,可是第二层和它头顶的第一层简直是两极分化,上面若是人间的话,下方就是地狱了。
二长老晃着扇子:“是你询问我有没有地牢的,我才想带你参观。”
“信你个鬼,你肯定是故意要吓唬我的。”虞汐璇将扇子抢回,使劲扇着风,想要驱赶自己衣服上的腐臭味。
二长老见状,幽幽叹气,“做好事没人信啊!我是看你和你的‘后爹’感情太过生疏,所以才帮忙撮合的,虽说前面十多年没管过你,不过看到你被欺负了,不是照样将人捉了回来吗?”
虞汐璇边走边给他翻了一个白眼,二长老看到她的反应,摇头失笑,看来师弟和这丫头之间还是不行啊!
忽然,他就看到虞汐璇停住了脚步,问道;“怎么了?”
之间虞汐璇转头,蹙着眉,眼神犀利,“据我所知,沙启天是被万仞山庄给俘虏了吧,所以他不会是将人从万仞山庄偷出来的吧。”
二长老神情有些微妙,眼神有些飘忽,“当然不是偷了,堂堂闻名江湖的虞少尊怎么可能做出这事。”
“哦?真的吗?”虞汐璇仍然狐疑道,“不是你说是他将人弄回来的吗?”
二长老低头咳嗽一声掩饰话语里的尴尬,“他是大摇大摆地将人带回来的。”
虞汐璇:“大摇大摆?”看来缥缈宗的招牌还是管用的,估计祁孤雁是看在他的江湖地位上,同意将人带回来。
二长老强调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人从地牢带出来的。”
听到这里,虞朝夕终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二师兄,他不会是从别人家抢回来的。”
之前她没有反应过来,现在想明白了,偷和抢的区别,不就是一个偷偷摸摸,见不得人,一个确实是众目睽睽。
二长老见她猜到了,一脸欣慰道:“汐璇果然冰雪聪明。”
虞汐璇捂脸,“我宁可猜不出来。”
不是说虞少尊武艺高强,智谋无双吗?为什么会光天化日地去抢人,这是强盗行径啊!
二长老:“反正你现在也没认他,就当做没有这个爹。”
虞汐璇指缝间露出眼睛,无语道:“他一直都是这性子吗?”
二长老点了点头。
虞汐璇:……
看来她的马甲还是要捂紧一些,凭那人在江湖上的高调性格,估计拉的仇恨不少。
“欸!二师兄,你给我透个底,你和他谁在江湖上拉的仇恨值高。”虞汐璇问道。
二长老顿时语塞,见面前的小姑娘一脸认真,抬起大掌,阴森森一笑,“汐璇啊!你是要挨打吗?”
虞汐璇见状,顾不得听答案,连忙施展轻功就跑了。
他都想看自己的笑话了,自己报复回去理所应当。
二长老背着手,迎着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啧啧道:“小家伙,你放心,江湖上没人敢让你父债子偿。”
就不知虞朝夕现在怎么了?
……
戾徐城这段时间正值暑热,大家被日头晒得都不敢出去了,还好虽然太阳出来的勤,老天爷也没有闲着下雨,估摸着今年能有个丰收年。
虞朝夕带着兜帽,隐在竹苑阴影里看着屋内的人。
竹苑外面烈日灼灼,苑内却是清凉雅致,正如这人现在的状态,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他还不动如山。
虞朝夕嘲讽道:“倒是会享受。”
司明:“主子,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竹叶沙沙,风儿轻轻地晃着竹竿,无数竹子随风摇摆,仿佛在列兵布阵般。
虞朝夕大掌一挥,平底劲风起,一排竹林“轰”的齐声倒下,将半个院子埋下。
室内的人对于这样的动静没有反应,仿佛没听到般。
虞朝夕踩着倒下的竹子走进院子,就在他快要到廊下的时候,木门被推开了。
主人公出现,冲着虞朝夕拱手一拜,“徐少锦参见虞少尊!”
比起主人公的淡然,他身旁的徐彪则是一脸忌惮地行礼,担心这人伤了自家主子。
虞朝夕幽幽地看着他,“徐少锦,我们多少年没见到了?”
说这话时,徐彪发现整个竹苑的竹叶都被绞杀下来,漫天的竹叶将院子上方遮的不见天日,仿佛龙卷风一般悬在众人头顶。
他心底不禁发寒,虞少尊居然比十多年前更加可怕了。
徐少锦彬彬有礼道:“已经十八年了。”
虞朝夕:“你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吗?”
? 第 74 章
徐少锦面色不改:“当然记得, 约束家姐,不得对骆女侠和孩子出手。”
当年按照徐少婵的行为, 虞朝夕断不会留她, 她幸运的就是有一个好弟弟,当年骆夏萱生命垂危,连忘忧谷就不记得的奇蛊是徐少锦提醒的, 单是有忘忧谷的奇蛊还不行,奇蛊一直被封印,需要大量的内力将它威严成熟, 而徐家的功法以内力而著称,之后骆夏萱需要的各种珍贵药材也是徐家提供。
徐家在这期间更是快散了, 资产和势力留存不到鼎盛时的一成,再加之有其他武林前辈求情, 加上虞朝夕当时也闯了不少祸, 为了缥缈宗,就同意留下徐少婵一命, 但是当时大家有过约定, 若是徐少婵再对骆夏萱和孩子出手, 她的命就不属于她了。
徐少锦也知道,所以这些年压根没让徐少婵知道骆夏萱和虞朝夕有个孩子,而且据他当年所知,那个孩子本身就活不多久,一个大人尚且不能坚持, 一个才出生的孩子就更不想了。
可是听虞朝夕这话,徐少婵似乎瞒着他对骆夏萱出手了。
他这些日子忙着和缥缈宗、藏剑山庄合作, 清理幕后黑手, 这也是为什么缥缈宗会让左睿他们那些人处理蟠龙崖, 比起看的见的敌人,防不胜防的是暗箭,清理这些更加难,而徐少婵已经上了贼船,为了补偿,他自然要费尽心力。
虞朝夕将他知道,冷笑一声,掏出腰间的匕首飞射出去,匕首擦着徐少锦的鬓边插到后方的门框上,“是你来清理,还是她自裁。”
徐少锦身形不动,再次一拜,“这些日子家姐一直被我约束在老宅,并未对骆女侠出手。”
虞朝夕摊手,一旁的司明再次进一把匕首放到他掌心,他一边抛着匕首,一边说道:“谁说夏萱了,徐少锦,你忘了我家还有个小的,现在沙启天就在我那里关着,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不想她死,本尊又对她和沙启天的感情十分同情,不如将她和沙启天一起关着吧,省的这对鸳鸯分开。”
“少尊慎言!”徐少锦眼睛微眯,作为一名有品行的男子不应该这般非议女子的清白。
虞朝夕轻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还以为你修身养性成了佛呢,原来还能生气,徐少婵她想要和谁在一起,本尊不在乎,对了,她对她的孩子解释过自己身边的老奴就是她的亲爹吗?”
之前以为沙启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没想到他折腾成那个鬼样子,在找到人后,以虞朝夕的能力,查事情轻而易举,他就不信这人不知道徐少婵身边的那个人是沙启天。
“看来你对徐少婵确实感情深重,居然连沙启天也忍了。”虞朝夕想到这里,之前对徐少锦的那点欣赏消失殆尽,他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平时也分得清,在徐少婵伤害夏萱之前,他和这人的关系还不错,只是,现在终究回不去了。
徐少锦:……
在当年的事情结束时,他也没想到沙启天会诈死藏在徐少婵身边,之后徐少婵又放低姿态恳求他,他想着现在阿姐被困在老宅,以她骄纵的性格,没有沙启天,估计会发疯,所以就默认了。
之前沙启天跟着笙儿出去行动,他就觉察出不对,连忙派徐彪将人都喊回来了,之后和缥缈宗合作将功赎罪,谁知沙启天还是惹了麻烦。
也对,之前听徐彪汇报沙启天被万仞山庄俘虏了,徐少锦就没有在意,既然已经被捉住了,就不要回来了,本来就是一个已死之人。
现在听虞朝夕这话,似乎沙启天在外的行动伤到了某人。
他面色凝重起来,“那孩子现在活着?”实在是太让人惊异了,果然不愧是缥缈宗,底蕴强悍,居然能保住孩子。
虞朝夕:“自然!”根据司明的调查,这人还在幽城见过小家伙呢。
徐少锦此时也不再怀疑,眼神清明,“既然这样,不知虞少尊来此要怎么做?”
“我刚才不是说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杀她,沙启天就在缥缈宗的地牢关着,她也陪着。看,本尊还是讲人情的,不仅饶她一命,还让人陪着她,有沙启天在,你也不用担心她被欺负吧。”虞朝夕手中的匕首如风车般转起了圈,眼含戏谑地瞅着徐少锦。
这条蛆虫虽然现在杀不了,可也能用其他方法让她生不如死,谁让她持续蹦踏,想要找死,他就不客气了。
徐少锦脸色一沉,“虞少尊真的要这样逼我吗?”
虞朝夕嘴角带着笑,幽幽地看着他,“你要讲道理,不是我逼你,十八年前,是徐少婵造的孽,你说她,有这么好的弟弟,那么疼爱她的长辈,为什么就不体谅一下别人,她这条命可是你们徐家两个长辈换的,现在看来,你们徐家有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当年在查清夏萱身上所中之毒是徐少婵动手之后,他就要杀了此人,是徐家的人联合其他武林前辈对他施压,两名徐氏天境高手在他面前自裁赔罪,才让太上长老答应留她一命,当然留她一命,不是让她安稳活着,若不是徐少锦后面费心医治夏萱,他也不会松口答应将人圈在戾徐城。
其实他之所以让步,也是因为当年这事闹得太大,武林大部分门派都被牵连在内,相互对立,各有伤亡,后来查清是有人故意挑起武林矛盾,对方还和缥缈宗有关,他一是为了给武林交代,二是要尽心照顾夏萱,就和老爹商议,让老爹将他赶出了缥缈宗。
他虞朝夕被世称为虞少尊,难道没了缥缈宗,别人还能不敢认他。
徐少锦身旁的徐彪就看到主子沉着脸,全身微抖,显然被气到了。
虞朝夕看到他这模样,玩世不恭道:“还是你觉得徐家经过这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能再次替徐少婵承担一次。”
他这话一出,徐少婵如遭雷击,面色变得惨白。
他不会允许这事发生。
“虞少尊,此事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吗?”徐少锦黯然垂下眼帘。
虞朝夕冷笑一声,松开手中的匕首,匕首同样擦着徐少锦的头发往插到门框上,不过这次匕首将原先的匕首击碎,直接贯穿了门框,一下子插到了正堂的墙上,正堂悬挂的雪竹图也被撕裂。
“徐少锦,我给过你机会,是她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原因不在我。”虞朝夕冷冷地看着他。
“那……还请虞少尊给我一些时日,到时候我亲自送阿姐上缥缈宗。”徐少锦说完这些,觉得全身一晃,差点栽倒,还好稳住了。
徐彪一直关注他,刚才看到他差点出事,原想要扶着,见他稳住了,连忙收住了脚,面容肃穆地站在一旁。
虞朝夕听到满意的答复,薄唇勾起弧度,“既然这样,我就等着了。”
说完后,头顶一直盘旋的无数竹叶如雨般纷纷落下,直接铺满了整个院子。
徐少锦隔着竹叶雨看着虞朝夕,眼中情绪复杂,“虞少尊,我想知道沙启天怎么伤到了您的孩子?”
虞朝夕扬了扬眉梢,“怎么?你怀疑本尊说假话,那孩子外出时隐瞒了身份,只是不小心露出点缥缈宗的功夫,就被沙启天下了霜海花棠,若不是身上有不少保命的东西,她早就没了,徐少锦,你还觉得徐少婵冤枉吗?”
“霜海花棠。”徐少锦喃喃两声,他不再怀疑了,虞朝夕犯不得骗他,他微微昂头,透过光秃的竹梢望着天空,内心满是苦涩,他们十多年前费心保下阿姐的性命,看来还是不值啊!
“还有一件事,虞少尊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将阿姐劫走?”徐少锦见虞朝夕转身要离开,连忙问道。
虞朝夕微微侧头,“对于徐少婵来说,她的底气来源于你,我当然要找你算账,你若是看她不顺眼,也可以来个大义灭亲,若不是你和徐家护着,恐怕她现在都十八岁了。”当然这种情况只在徐家将她当年的孽还清,本人死了能立刻投胎。
徐少锦:……
“多谢虞少尊解惑!”徐少锦再次拱手一拜。
等到虞朝夕踩着竹叶快离开门时,又被徐少锦喊住了,“虞少尊请留步,在下还有事情要说。”
虞朝夕停住脚步,一旁的司明询问:“主子?”
虞朝夕有些不耐地回头,“何事?难不成你还想求情,干脆你陪着徐少婵一起坐牢去算了。”
“虞少尊是欺我徐家无人吗!”没等徐少锦回答,他身旁的徐彪已经看不下去了。
今天被人直接闯进竹苑打脸,简直是他们的无能,要知道竹苑周围常年有一名天境高手四名地境高手保护,虞朝夕带着人过来,周围人一点回应都没有,想也知道他们都被制服了,无声无息地干出这事,而且只有一主一仆两人。
徐彪说完,整个人飞起,一下子撞塌了大门,喉咙中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到地面上。
徐彪:“你……”
徐少锦抬手示意徐彪安静,淡淡地想虞朝夕拱手道:“虞少尊误会了,这件事和阿姐没关,少尊阁下听完若是感兴趣,在下也省了一些麻烦。”
“……”虞朝夕见他面色诚恳,脚尖方向一转,直接绕过徐少锦,进了正厅,坐上了主座,翘着二郎腿,“说吧。”
而司明路过徐彪时,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识相点,若是惹了主子不高兴,杀了他也没人替他伸冤。
徐彪:……
……
徐笙提着自己刚做的点心来看徐少锦,刚才附近就看到竹苑和往常变得不一样,往常郁郁葱葱的竹林都变得光秃秃,而且周围十分安静,现在正值夏日,正是热闹的时候,怎么可能这般冷清,想到这里,她顿时心中一咯噔,等不到马车停下,连忙跳下车,连食盒都没拿,还没有到大门口,就被人拦下来。
“笙姑娘,家主有贵客,你暂时不能进去。”竹苑周围的护卫劝道。
徐笙指着周围光秃秃的竹林,怀疑道:“既然是客,何故将小舅舅这院子毁了。”
护卫:“这是家主的命令,请笙姑娘回去。”
徐笙想要绕过对方冲进院子,被对方拦下,直接送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将笙小姐带回老宅。”
徐笙趴着车窗,“小舅舅是不是出事了?”
对方眼神微闪,摇了摇头,“出事的不是家主。”而是大小姐啊!
笙小姐这个时候回去多和大小姐相处一些时间吧。
不过护卫没将这些话说出来,他们本来就是徐少锦的心腹,没有他的命令不会乱说这些。
徐笙探头看着没有竹叶的竹林和竹苑,心里的担心怎么也放不下,可是小舅舅这边,她又插不上手,徐家没人敢到竹苑周围探听消息。
等到她回到徐家老宅时,才踏进大门,一直出游的神思就被宅子里的凄厉叫声喊回来了。
见徐少婵又发脾气了,她询问一旁的管家,“母亲又怎么了?”
管家躬身道:“老奴不清楚,听说这些天大小姐一直派人找老沙,经常发脾气,笙小姐要不要去看一下。”
实在是频次有些频繁了,城中已经有些流言说大小姐疯了。
“好了,去一下吧。”徐笙扶了扶额头,原想不想搭理母亲的,可是担心小舅舅被人找麻烦,看竹苑的情况,估计对方实力强悍,而是身份颇高,母亲估计认识。
等到她进入徐少婵的阁楼时,迎面就是一个茶盏飞过来,她连忙躲避。
“啪”的一声,茶盏砸到地上,瓷片溅了一地。
春雨还在哄着徐少婵,看到她后,面露惊喜,“大小姐,笙小姐回来了。”
徐少婵停住了动作,示意春雨收拾东西,臭着脸道:“你还有良心过来。”
徐笙向徐少婵拜了一礼,“女儿刚刚回来,听到母亲不舒服,就过来看完。”
徐少婵由着她站着,自己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自己脸上的疤痕越来越严重,眼中越发的厌恶,反手将铜镜给压了下来,看到徐笙杵在那里,心里怒气上涌,恨恨道:“生你有什么用,连个男人都迷不住,还将老沙给丢了。”
徐笙从万仞山庄回来后,徐少锦就不允许徐少婵和她接触,日常给徐笙派了活计,让她处理戾徐城的生意,虽然两人都住在老宅,也是许久才看一次。
徐少婵也恼徐笙的无用和冷淡,平日看到她都当做看不到。
徐笙面色不变,“我已经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做了,感情这事也无法为难,祁孤雁看不上我,也不稀奇,母亲怨我干什么。”
徐少婵黑脸,“别以为我不知道,老沙说了你经常和那个来历不明的蔺无双玩耍,若不是将你喊回来,你是不是就被他迷走了,给我来个私奔。”
“母亲,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何这边贬低糟践我?”徐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徐少婵从小到大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动不动对她就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现在更是胡言乱语,试问天底下那家父母会这般贬低孩子。
春雨见徐笙一脸伤心和不满,担心母女吵起来,连忙解释道:“笙小姐,你莫要急,大小姐只是这几天没睡好,加上一直没找到老沙,所以情绪不稳定,她没那样想。”
徐少婵闻状,嫌弃地看了看她,“我从来不说假话,她一点也不像我,当初就不应该放她出去丢人。”
“母亲既然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只是我今日不是来和您吵架的,刚才我去了竹苑一趟,小舅舅恐怕出事了,守门的人不让我进去,母亲难道不担心小舅舅吗?”徐笙强忍怒气,想起自己的来意,然后描述了她在竹苑门口看到的景象。
徐少婵狐疑,“真的?”自从当年的那件事后,少有江湖人会这般高调地来徐家。
徐笙点头:“我观守门爷爷的脸色,似乎甚为忌惮对方。”
徐少婵沉思片刻,“你说的太宽泛,我们徐家虽然败落了,可是也认识不少高手,能造成这种规模的动静,肯定是天境六层以上的高手,具体是谁,还是说不清,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少锦,以他的能力,不会让自己落入险境,若是无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徐笙欲言又止,可是徐少婵已经背对着她了。
春雨将徐笙送到门外,“笙小姐,你莫要怨大小姐,她为了徐家被困在这个宅子里,脾气有些不受控制,母女哪有隔夜仇。”
徐笙扯了扯嘴角,透过门望了望屋内的人,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春雨,关门!”徐少婵的命令传出来,徐笙听到这话,脚步微顿,然后又加快了速度,迅速出了门。
“啪!”的一声,徐少婵房间的门被关上。
春雨关上门,就听到徐少婵催促,“春雨,快将给我上妆,他来了!”
之前被盖下去的铜镜也被摆好,徐少婵看了看镜子里的人,仔细打量自己的脸上的疤痕,眉间紧锁,“春雨,换银镜,这东西照不清楚。”
春雨有些为难道:“小姐,你忘了,昨天你才把最后一块银镜给砸碎了,现在都没了。”
“什么?”徐少婵愣住了,她视线再转回到光滑的铜镜上,想见那人的焦急心情占了上风,只能拉着脸道:“你先给我上妆,等一会儿出去买一箱子银镜。”
她拉了拉自己的抽屉,一脸嫌弃道:“怎么都是这些老首饰了,现在外面有什么新式的首饰吗?”
春雨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哄道:“小姐天生丽质,这些东西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不过,小姐怎么让我这个时候上妆。”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大小姐今天似乎也不打算出去逛街。
徐少婵拉着她的手,脸颊薄红,眼睛放光,眸子里藏满娇羞和期待,和之前那个扭曲怨恨的中年少妇完全不同,好像年轻了十多岁,“你没听阿笙怎么说吗?我有预感,是他来了,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让人又敬又怕,他终于来见我了。”
春雨还是没听懂,“谁啊?”
徐少婵两手捧腮,“就是我一直想的那人啊!他既然去见阿锦,一定会来见我。”
“这可使不得。”春雨脸色一惊,若是真是虞少尊来了,大小姐岂能活着。
徐少婵知道她的意思,得意一笑,眸中已经开始迷醉,“春雨,你不懂,有阿锦在,他不会杀我的。”
春雨仍然还是忧心。
“快给我上妆,我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看。就是死在他怀里,我也愿意。”徐少婵开始挑拣首饰了。
春雨无奈只能照办。
可是一直到傍晚,徐少婵还是没有等到人。
春雨见她一直倚靠在栏杆处,等到额头细汗都将妆弄花了,毕竟现在正值盛夏,实在是心疼,“大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也许虞少尊明天来呢。也许拜访家主的人不是虞少尊,这些都有可能。”
“是……吗?”徐少婵也有些怀疑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华服朱钗,顿觉没有了意思。
此时小院的门开了,徐少锦带着人走了进来。
徐少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扬了扬手帕,“阿锦来了。”
徐少锦逆着阳光看到她精心打扮的模样,脸色更沉了。
徐少锦:“阿姐,下来吧!我有事情和你说。”
徐少婵攀着栏杆,眼含期待,“阿锦,你先告诉我,阿笙说今天你的竹苑来了客人,是他吗?”
“……”徐少锦点了点头。
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徐少婵立马提着衣摆跑下阁楼,然后越过徐少锦,跑出院子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来人,顿时一脸失望地走回去,看向徐少锦,“他呢?”
徐少锦垂下眼帘,“阿姐,你知道老沙在哪里吗?”
徐少婵一听,立马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哀求道:“他被万仞山庄的人抓了,阿锦,就当姐姐求你了,你将他救回来吧。”
“阿姐说错了,现在他不在万仞山庄了,今天虞朝夕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徐少锦巍然不动,由着徐少婵动作。
徐少婵听到心上人手劲轻了,“他要我将老沙交出去?”毕竟当年是老沙下的毒。
徐少锦抬头,面带怜意地看着她,“阿姐,虞朝夕的目标在你,老沙已经被关在缥缈宗了,你也要去。”
徐少婵立刻面如土色,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还有,你也要放弃我吗?我可是你亲姐姐!”徐少婵不知道虞朝夕和这人暗地里有什么交易,但是听明白,这人要抛弃她了。
徐少锦叹了一口子,“阿姐,你这些年那些事不过是小打小闹,所以虞朝夕才不在乎,可是你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徐少婵目眦尽裂,头上朱钗流苏不停地抖动,愤怒道:“你是在逼我死!”
徐少锦无力摇头,“阿姐,我和虞朝夕有过约定,他不会杀你,并且会将你和老沙关在一起,我之后也会找时机去看你。”
“什么?”徐少婵身形一震,立马将徐少锦推开,指着他,“你这是让我生不如死。”
徐少锦阖眸长叹,“徐少婵,你忘了,十八年前,徐家已经陪着你死了一次,难不成你还想让徐家给你陪葬。”
他们徐家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徐少婵宠坏了,当年的事情,徐少婵有错,他有错,徐家也有错。
徐少婵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意,脸色褪去血色,即使有胭脂也挡不住面上的惨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温热的青石地板暖不热她满是凉意的身子,十指抠着地,骤然一声凄厉的怒喊,“虞朝夕,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徐少锦双眼泛红,也是声音颤抖,同样问道:“对啊!阿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永远这么任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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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5 章
徐笙这边听到徐少婵那边的动静, 稍微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徐少锦去了徐少婵的院子, 两人似乎吵架了, 听仆人说,吵得很厉害,他们都不敢靠近。
她有些担心, 大概天渐黑的时候,来到了徐少婵的院子,此时徐少锦已经离开。
整个芳华苑漆黑一片, 过往的仆人丫鬟不敢吭声。
之前家主和大小姐吵得好凶,他们现在实在是不敢触大小姐的霉头。
徐笙走进院子, 春雨看到她犹如看到救星一般,“笙小姐你可来了, 快劝劝大小姐吧, 她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我担心她出事。”
同时高声向屋内喊道:“大小姐, 笙小姐来了, 你快出来看看啊!”
但是屋内还是没反应, 春雨略微尴尬地看向徐笙,两手不停地揪着衣摆,“笙小姐,你不要生气,大小姐她只是……只是太过伤心了。”
徐笙抬手示意她不用解释, 她自己去找答案。
徐笙推开门,屋内同样黑漆漆的, 徐少婵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穿着华服, 面色惨白,加上室内漆黑,不像活人,见她进来,声音幽幽道:“你来了!”
“母亲,小舅舅和你说什么了?”徐笙走进来,吩咐春雨,“点灯!”
春雨迟疑地看向徐少婵。
“按照她说的办。”徐少婵眼睛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徐笙被她看的身上发毛,“母亲?”
室内被点亮,让徐笙稍微松了一口气。
徐少婵仍然直直地盯着她,片刻后,开口道:“阿笙,你知道我为什么沦落到这个下场吗?”
徐笙眸光闪烁,“为何?”
徐少婵抬起袖子遮着嘴阴森森地笑了两声,“当然是被缥缈宗害的,此次我为了徐家前往缥缈宗,你一定为我报仇,否则为娘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笑了没有几下,她就埋在桌前,泣不成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笙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不代表她看到徐少婵这模样,就心软了。
若是徐少婵往日对她多一些慈爱,她可能就有些心疼了。
“母亲,既然你将话说到了这份上,女儿我也有些事情很好奇。”徐笙面无表情道:“徐家是欠了你吗?你为何将徐家害到这份上。”而且现在还不甘心,想要将她也搭上,想到这里,徐笙内心凄凉无比,她果然不该对这女人有奢望。
徐少婵怔怔地看着她的神情,心脏一颤,喉咙发紧,“你,你怎么这样问?”
徐笙缓缓走到她身前,冷着脸:“母亲还要装聋作哑吗?小舅舅为了防止你伤害到我,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知我了。”
“他给你说了什么?”徐少婵仍然有些不相信。
徐笙讽笑两声,“母亲想要听什么?谈一下我的身世,问一下你将自己孩子的爹放在身边当仆人,还是你当年差点将徐家害死,还是小舅舅替你兜的底。”
“胡说,他胡说!”徐少婵开始哭的声泪俱下,“他是怕徐家被我再次连累,为了徐家,他连我这个姐姐都不在乎了,他不是人。”
徐笙听到她的这些控诉,觉得有些内心有些悲凉,当年闹得那般大,居然没让母亲涨什么教训,果然就不应该奢望一开始没有良心的人良心发现。
徐少婵此时哭的歇斯底里,也不再维持自己的端庄身姿了,直接歪倒靠在梳妆台旁,“你若不替我报仇,你就不是我女儿。”
“母亲,你以为我愿意当你的女儿吗?”徐笙神情复杂,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忽然衣服一沉,低头就看到徐少婵不知什么时候扑过来两手拽住她的裙子,面容扭曲,“你也抛弃我了吗?你怎敢这样和我说话!”
徐笙见她这个时候还放不下她的架子,俯身将她的手扯开,“母亲,有小舅舅在,你不会死的。”
徐少婵双手捂着眼睛,跪坐在地上哀泣道:“阿笙,算是娘求你了,你替我求阿锦,我不要去缥缈宗,那里的人都恨我,我去了此生就出不来了。”
春雨也在一旁劝道:“笙小姐,看在大小姐是你的亲娘份上,帮帮她吧。”
徐笙看着院中的夜色,良久道:“我去找一下小舅舅。”
春雨和徐少婵一听,面露喜色,两人互相搀扶着送她离开大门。
徐笙离开时,余光看到在她转身时,对方露出的得意和轻蔑表情,心里不由得苦笑。
她刚才说的是真话,她真的不想当此人的孩子。
……
徐笙在辰时末架着马车赶到了竹苑,进了院子,就看到满院的竹叶铺了一地,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徐少锦站在院中赏月,看到她来,温声道:“来了!”
徐笙嘴角弯起,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着月亮,在这其中,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移到光秃秃的竹林上了,“小舅舅,今天来的人真是缥缈宗的虞少尊吗?”
“嗯!她让你来干什么?”徐少锦问道。
徐笙:“无非就是想让我向你求情,不过我是想来看看小舅舅。母亲,她……现在情绪十分激动。”
徐少锦收回视线,示意徐笙和他一起坐在石桌旁聊天。
石桌上放了她喜欢的龙井茶和点心,明显徐少锦在等他,想到这里,徐笙嘴角不由得露出窃喜,怕徐少锦看到,连忙又收起来了。
徐笙给两人倒了一杯热茶,“小舅舅喝茶!”
“当年的事情和你的身世我早就告诉你,就是不想你被阿姐利用,你也别太怨阿姐,她有这个性子,也是我们惯得。”徐少锦抿了一口茶。
徐笙点头,“一切听小舅舅吩咐。”
徐少锦端着茶盏叹了一口气,“在她离开前,你尽量少和她见面。”
“知道了。”徐笙仍然乖乖地点头。
徐少锦今夜不想谈往事,过往那些事也和徐笙这个小辈无关。
徐笙略微失神地看着他,月光下,他青衫玉簪,当的上君子如玉,从她很小的时候,小舅舅就这么一副君子如兰,幽远清俊的模样,思及小舅舅的行为,也当的上君子名声。
徐少锦察觉她的目光,疑惑道:“在想什么呢?”
徐笙冲他调皮地笑了笑,“觉得小舅舅若是生在普通人家,估计已经考得状元,成为国柱首辅了。”
徐少锦:“调皮!”
“我没说错,小舅舅真的不像是江湖人,当得起谦谦君子。对了,我之前就好奇了,为什么缥缈宗愿意放过徐家?”以当年的形势,虞少尊即使想要将徐家彻底消灭也是可以的,为何能忍下来,而且这么些年真的就没在搭理过徐家。
徐少锦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瞬,再次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着光秃秃的绿竹,“因为虞朝夕身后还有缥缈宗,他作为虞朝夕当然可以报仇,但是作为虞少尊需要克制,为了江湖,为了缥缈宗克制。”
“可是,小舅舅,你之前不是说,虞少尊已经被赶出了缥缈宗吗?”徐笙撑着下巴道。
徐少锦失笑,“他是被赶出来了,可是其他人难道不认他的身份,无论到何时,他和缥缈宗的关系都不会被斩断。”
徐笙点了点头,“这就好像我和你的关系一样。”
徐少锦缓缓地点头。
徐笙单手托着下巴,视线落到远处的竹林上,“小舅舅,其实我有时在想,如果我只是小舅舅的外甥女就好了。”
她不喜欢母亲,之前对老沙无感,后来得知他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后,也不喜欢他。
徐少锦愣了一下,“说什么孩子气的话!”
清风徐来,大概因为地面都是竹叶,满园的竹香围绕在他们鼻端。
徐少锦目光落到身旁的少女身上,眉眼似弯月,清秀俏丽,身姿窈窕,真的是长大了。
“对了!笙儿你这次外出遇到喜欢的男子吗?你觉得万仞山庄的祁孤雁如何,我听闻他温润和煦,相貌也长得好,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人选,你觉得如何?”徐少锦轻声询问。
“噗——咳咳!”
徐笙一下子被呛住了,看向徐少锦,满眼都是“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徐少锦:“你快二十了,确实要说这些了。”
徐笙瞬间拘谨起来,觉得桌上的茶和点心不香了,“我不想成亲,小舅舅你不也是没成亲吗?”
徐少锦听到她这孩子气的话,哭笑不得,“怎么又说到我身上。”
徐笙扭头不看他,“哼!除非你先成亲了,才有资格过问我的亲事。”
徐少锦:……
他是她的长辈,又不是她的兄长,哪有这种要求。
徐笙:“我是认真的。”
“你啊!”徐少锦扶额无奈道。
……
虞朝夕和徐少锦敲定时间,让他在规定时限内将人送到缥缈宗后,一刻也不打算在戾徐城留。
八月初,两人赶回缥缈宗。
二长老听说虞朝夕此次专门给自己带了礼物,破天荒地在山门等人了。
他坐在山门的歪脖子树上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就看到虞朝夕和司明两人骑着马过来,身后跟着两辆马车。
二长老等到他们过来时,两腿勾住树干,倒挂树上,打了声招呼,“师弟?我的礼物呢。”
虞朝夕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人,默默地捏紧了他手中的鞭子,想着要不要抽他一下。
“师兄,你的脸多日不见,又起了不少褶皱。”虞朝夕用马鞭戳了戳他眼角的笑纹。
二长老闻言,将笑容收了收,轻咳了一声,“你也一样,别最后没追到媳妇,连脸都保不住了。”
大家的年龄相差不多,自己只比他虚长五六岁,汐璇今年都十七岁了,这人两年前就过了而立,还嘲讽他。
最起码他不用整天跟在媳妇后面跑,没被孩子张口“师兄”,闭口“后爹”。
虞朝夕闻言,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不少,偏偏手已经往二长老脸上砸去。
二长老不慌不忙地躲避,“你就这点力气!”
虞朝夕笑眯眯道:“我是担心将你打坏了,你承受不了给你带的东西。”
二长老从他的笑容里瞧出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意味,顿时挑挑眉,从树上下来,落到马车前,“你在卖什么关子?”
虞朝夕下马,身后的司明等人也同样动作。
他挥了挥手,示意司明将东西弄出来。
司明看了看二长老,转身钻进中间的马车里,从里面抱出一个大包裹,因为刻意遮掩,二长老没看清。
“交给他。”虞朝夕示意司明动作。
司明走到二长老跟前,“二长老,这是主子给你的惊喜。”
他话音刚落,包裹里的人似乎觉得抱的不舒服,放声大哭起来,“哇啊啊哇哇……啊啊!”
司明见又哭了,连忙将包裹塞到二长老怀里,二长老条件反射地抱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小孩,看向虞朝夕,“虞朝夕,这是你生的?”去年骆夏萱离开时,也没见她怀孕啊!再说以现在骆夏萱的身体,虞朝夕应该也不敢让他怀孕。
虞朝夕满脸黑线,“师兄,你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是你家的孩子,可和我没关系,我的心都在夏萱身上。”
“我家的?”二长老吓得快要跳起来了,因为这动作怀里的小孩哭的更加伤心了。
虞朝夕环臂而立,笑着看他的热闹,“当然,徐少锦说,这是你外甥的孩子,当然是你家的。”
他那天和徐少锦达成共识后,徐少锦让他将孩子和鞠英娘带回去,他不想再给踏雪阁养孩子了,也不想让踏雪阁找徐家的麻烦,只能让虞朝夕将人带回去了,毕竟他在阿姐的事上那么好说话,总要礼尚往来。
“啊啊哇哇……啊啊哇哇!”小孩子哭的十分努力,整个山门口都是他的声音。
二长老被吵得手足无措,“他娘呢!”
司明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在后面绑着。”鞠英娘回来时一直闹腾,不想离开徐家,所以他们使了强硬手段。
过了一会儿,马车的奶娘也下来了,虞朝夕十分贴心道:“你看,师弟我多贴心,不仅免费给你找回来一个外甥孙子,还送一个奶娘。”
二长老嘴角直抽,怀里抱着一团软肉一点也不敢使劲,看着虞朝夕脸上那欠揍的笑容,放出狠话,“你等着!”
他话说完,忽然闻到一股臭味,顿时浑身僵硬,尤其右手拖着小孩屁屁的位置还感受一股湿湿的,软软的触感,再配合鼻端的味道,是什么东西,他压根不用判断。
虞朝夕见状,连忙捂着鼻子后退,“嗯,师兄,你甥外孙给你送见面礼了。”
二长老抖着手将手中哭闹的孩子往虞朝夕那边递,阴恻恻道,“来,他也算是你半个甥外孙,你也来享受一下,咱们谁跟谁啊!”
而他手上的孩子声量又提高了两成,众人不由得皱眉。
旁边的奶娘心疼孩子,小心道:“各位老爷,要不我先给孩子换一下衣服,你们再玩。”
二长老一听,连忙将孩子递到奶娘手中,看着手中湿黄的水渍,他自己都嫌弃。
虞朝夕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和司明使了眼色,然后施展轻功,连招呼都不打,就往石阶上冲。
“虞朝夕,你往哪里跑!”二长老看到他身影动了,连忙追上去。
两人就这样都跑了出去,留下众人。
奶娘给孩子换完衣服出来,发现虞朝夕和二长老没了,纳闷道:“那两位老爷呢!”
司明瞅了瞅她怀里哭累了睡着的小胖娃,嘴角微抽,“他们有事先走了,我们待会跟上。”
奶娘表示理解,一边略微拘谨地打量周围的风景,心想这缥缈宗的人莫不是修仙的,修这么长的阶梯,简直要绵延到天上去了。
……
虞汐璇先是看到二长老和后爹在宗门里你追我赶,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居然是二长老追赶后爹,而后爹避之唯恐不及,然后又听到后爹给二长老送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虞汐璇看向身旁的左睿和姜问兰,“这什么意思?”难道孩子还能随便送的吗?
左睿:“莫不是虞师叔送给师父的小徒弟?”说这话时,他嘴角抽了抽,自己也有些不想相信,若是真是师父收的徒弟,他作为大师兄,估摸着师父就会丢给他。
姜问兰:“可为什么是虞师叔送给二师叔的?”
虞汐璇拍了一下两人的肩膀,“在这里猜干什么,反正他们估计就要上来了,我们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左睿和姜问兰一听,连连点头。
……
司明带着人走了一半路,发现虞汐璇、姜问兰、左睿三人迎面使着轻功飞过来。
虞汐璇等人落到司明面前。
司明连忙行礼,“参加小……!”
虞汐璇抬手止住他后面的话,“你也喊我小师叔算了!”若是喊“小主子”,身份泄露了,她可没有后爹的实力。
司明:“……参见小师叔。”这话一出,总觉得别扭,他是老大的手下,可是喊老大的女儿叫小师叔,不知道自己是赚了还是赔了。
姜问兰:“我们听说虞师叔送给二师伯一个孩子,孩子在哪呢?”
“对对对!快给我看看!”虞汐璇连连催促。
左睿轻咳了一声,眼含期待和担心。
司明只能让奶娘再次将孩子抱出来,这次孩子虽然醒了,但是没哭,而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虞汐璇他们。
奶娘也是好奇地看着虞汐璇三人,想着这缥缈宗一定是神仙修炼场所,看看这一个两个那通身气质,之前她以为带她来的那名虞老爷已经够漂亮了,没想到还出现比他更年轻漂亮的人。
虞汐璇看着玉雪可爱的孩子,看向奶娘,“他多大,男的女的?”
奶娘小心翼翼道:“一岁八个月了,现在还不会说话,是个男娃!”
姜问兰:“他是谁的孩子?”
奶娘摇摇头。
三人看向司明示意他解释。
司明正想解释,忽然就看到虞汐璇眼珠子一转,开口道:“你们现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其他人来不及喊她,就看到她如风般飞了出去。
姜问兰:“她要去干什么?”
左睿摇了摇头,小师叔想一出是一出,他也搞不清。
一刻钟后,大家终于知道虞汐璇去干什么了。
只见虞汐璇拽着一位美妇人落到他们面前,不等司明开口,虞汐璇先下手为强,指着奶娘怀里的孩子,“娘,你看,后爹这样对待你,这是他带回来的孩子,他还瞒着人不告诉你,而且还不打算养,丢给了二师兄!简直是又渣又坏!现在二师兄气的正追杀他呢。”
众人如遭雷劈!
啥!
司明更是彻底石化了!
不是!小主子,你这样说会死人的!
左睿刚想解释,就看到虞汐璇警告的眼神,姜问兰也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别捣乱啊!又不是师伯遭殃!”
左睿:……
司明刚想开口,同样收到虞汐璇的眼刀子。
他在心里纠结了一瞬,最终决定装死,反正主子又不会被夫人打死,那些年主子也经常自己跑到夫人跟前找揍,只是这一次而已,对他来说没什么压力。
可若是惹到了小主子,他和主子估计讨不了好,不如就当做是主子一家人的家庭娱乐活动,相信主子事后会理解自己的。
骆夏萱眼睛微眯,手中银剑微微出鞘,冷声道:“他人呢!”
虞汐璇十分热心道:“刚刚听弟子说,二师兄将他追到了入地阁。”
骆夏萱摸了摸她的脑袋,“等着我教训他!”
“嗯!我自是信任娘的!”虞汐璇笑靥如花,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满满映着面前的骆夏萱,满脸的信赖和期待,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眉毛,笔挺的鼻子,白皙的脸颊,红润的樱唇,一切组合的那么相得益彰。
简直是老天爷送给她的最好礼物。
生个女儿真好!
骆夏萱被自家女儿的笑容蛊的有点晕,晃了晃脑袋,给虞汐璇回了一个笑,然后施展轻功往入地阁去了。
虞汐璇见她走了,连忙招呼左睿和姜问兰跟上,临走前,还没忘记司明,“小明,你来吗?”
司明听得眼皮直跳,“小……师叔,我叫司明,属下要将孩子带上去,就不陪着小师叔了。”
虞汐璇见他拒绝,也不再纠结,带着左睿和姜问兰赶去看热闹了。
……
等到他们到时,正赶上热乎的。
此时二长老仍然张着双臂,势要给虞朝夕来个热情的拥抱,顺便糊他一脸,让他感受一下“半个甥外孙”的味道。
而骆夏萱骤然出现在他们中间,二长老连忙停住,疑惑地看着她手中的剑鞘。
虞朝夕见状,连忙转了方向,一把躲在骆夏萱身后,两手搂住她,将头靠在骆夏萱的肩头,指着二长老,噘着嘴,可怜兮兮地道:“夏萱,你看!师兄这样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
……
隐蔽处看热闹的姜问兰和左睿条件反射地看向虞朝夕。
这两人真是亲父女!
虞汐璇一脸无辜,“你们看我干什么?”
姜问兰:“小师叔,你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吗?”
虞汐璇指了指场中装可怜的虞朝夕:“你们说他学我?”
姜问兰忍笑:“只是觉得血缘有时候真奇妙。”
左睿点了点头,之前师父一直喊冤枉,说小师叔这性子绝对不是他带坏的,现在他信了。
虞汐璇看着姜问兰的脸,赞同地点头,“有时候血缘遗传真的好奇特!”
不知怎么的,姜问兰懂了虞汐璇的脑回路,嘴角抽搐,“小师叔,咱不能这样揭短。”
虞汐璇拍了拍她的肩膀,“最起码你行走江湖时,绝对不会有人怀疑你女扮男装,这也是一个便利。”
姜问兰:……
左睿扭头忍笑。
作者有话说:
? 第 76 章
场中的二长老见虞朝夕居然还心思占便宜, 冷笑道:“虞朝夕,你说清楚, 是谁欺负谁了?”
虞朝夕撒娇道:“夏萱, 你看,二师兄自己惹了一身屎,就要抹在我身上, 真是太过分了。”
二长老眼刀子不停地射在他身上,“我身上的脏东西怎么来的,难道你还不明白。”
骆夏萱对于虞朝夕扒在自己身上的爪子也不在意, 而是冷冷开口道:“刚才,汐璇和我在山下看到了一个孩子, 听说是你带回来的,而且你还不打算养, 想要扔给冷长老, 是吗?”
她这些话说完,虞朝夕一下子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二长老也愣了一下, 马上反应过来, 眼中笑意不断,抬手捂着眼伤心道:“骆姑娘,你终于出来主持公道,你看他多过分,竟然将孩子抛给我, 太不负责任了,以他的品性, 不适合给汐璇当后爹, 不如你再考虑一下吧。”
说完, 侧头冲着傻眼的虞朝夕幸灾乐祸一笑。
虞朝夕:……
骆夏萱听完,举起剑鞘就朝虞朝夕身上砍去,虞朝夕连忙躲避,继续开始了“逃亡”。
躲避时,还能听到虞朝夕的声音,“夏萱,你别听冷烨胡说,那孩子是他家的,可和我没关系。”
回应他的就是骆夏萱朝他身上就是一下,虞朝夕疼的差点叫起来,自己后背绝对肿了,连忙加快了速度。
二长老则是在后面喊道:“骆姑娘,那孩子就是虞朝夕扔给我的,在下怀疑他在外面干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啊!夏萱,轻点!冷烨,你等着!”虞朝夕的声音时远时近,听出话语里的怒气值很高。
二长老一脸笑意,“你先逃得过这一顿打再讲吧。”
不知什么时候,虞汐璇、左睿、姜问兰出现在他身边,四个人排排站看热闹。
虞汐璇诧异,“娘的功夫好高啊!”
二长老轻瞥她一眼,“当然,你以为当年你爹怎么追到你娘的?”
虞汐璇托腮猜测,“靠脸!”后爹的那张脸真的没话说,再加上实力和气质,明显天下九成九的女子躲不过,当然性格暂时似乎没眼看。
二长老:“聪明,不过还少了一样,就是他抗揍,对你娘死缠乱打。”
想当年,据说骆夏萱被虞朝夕的脸迷住了,然后相处后,滤镜破灭,就没了心思,就是靠着虞朝夕一次次的找欠挨打,两人的感情才升华的。
“真的吗?”虞汐璇嘴角微抽,看着二长老揪着胡子的动作,默默地远离了他。
二长老瞅到她的动作,疑惑道:“你怎么了?”
虞汐璇捂住了鼻子,“二师兄,你手上是什么味道?”
二长老动作一僵,因为距离问题,他闻到的臭味更多。
心道坏事了!刚刚说事太入迷了,居然忘了手上的脏东西。
虞汐璇见二长老摊着双手,一副崩溃的模样,连忙招呼小伙伴远离。
他们不动作还好,一动作就被二长老注意到了。
大家身子一滞,站在原地看着二长老讪讪笑着,担心他发疯。
左睿安慰道:“师父,其实只是有点臭,也没有什么?”
姜问兰:“对啊!师伯,我们不会像虞师叔那般笑话你的。”
虞汐璇决定祸水东引,“师兄,我看我那后爹现在正处在危急时刻,正是报仇的好时机,你快去,我们给你加油!”
左睿和姜问兰瞪大眼睛,似乎对于她的提议十分震惊。
二长老闻言,眼含笑意,挑了挑眉,“真的吗?”
虞汐璇说到做到,举起右手,大喊道:“二师兄雄起,一定要打倒后爹!”
二长老听完,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
左睿和姜问兰此时是眼皮直跳。
虞汐璇冲他们眨眼,示意他俩配合一下。
左睿:……
姜问兰:……
然后虞汐璇就听到后脑勺一个冷飕飕的声音,“虞汐璇,你挺能耐的啊!”
这下轮到虞汐璇石化了,她脖子好像生锈了一般,僵硬地回头,果然就看到虞朝夕脸上带着两条红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虞汐璇吓得立马扭头,就看到左睿和姜问兰一脸苦笑,一副他们已经尽力的表情。
奈何刚才被虞朝夕镇住了,他们只能拼命用眼睛警示。
二长老见她怕了,笑道:“汐璇,现在你这后爹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虞汐璇轻咳了一声,左右环顾。
她娘呢!
虞朝夕一看就知道她在找谁。
他顿时得意道:“夏萱被我引到了其他地方,我听司明说,是你拽着夏萱去看的孩子,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虞汐璇再次打量了虞朝夕一眼,脸上有红紫印记,手臂上也有一些青痕,被追成这样,居然还找到时间了解事情经过,真是不简单啊!
虞汐璇见没路可逃,冲着他弯眉浅笑,“哎呀呀,虞少尊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和我没什么关系,在缥缈宗你是我师兄,在我娘那里,你现在连后爹身份都没混上哦!”
虞朝夕伸出右掌,五指活动时“咔咔”响,“虞汐璇,我之前就给你说过,无论何时,你老子都是你老子。”
二长老在一旁淡定看戏,他倒要看看虞朝夕能不能揍到人。
虞汐璇先是后退了一步,然后微微侧头,用手挡住眼睛嘴角,小声抽噎,“我是我娘生的,从小在缥缈宗生活,想要摆老子的架子,也要看我配不配合。”
虞朝夕向前两步,冷笑道:“我办事不需要你配合。别以为有夏萱护着你,你就能站在老子的头上。”
“哦,真的吗?”虞汐璇稍稍移开嘴角处的手,露出一个狡猾的弧度,没等虞朝夕说话,她就撇着嘴角,一脸委屈地看向虞朝夕身后,声音颤抖,身子摇摇欲坠,“娘,你听到了,他还没有当上后爹呢,就开始虐待我了,现在还有了孩子,等到他目的达到后,我能活着吗?”
听到这话,虞朝夕即使后脑勺没长眼睛,也知道身后站的是谁了,就在他感叹,骆夏萱轻功越发精进时,连忙扭头赔笑道:“夏萱,我也是和孩子开玩笑!”
身后空空荡荡,啥也没有,骆夏萱压根没在他后面。
知道自己被虞汐璇哄了,虞朝夕立马回头,怒吼道:“虞汐璇!”
他的面前早就没了人影,虞汐璇此时已经跑到几十丈之外了,快到拐角时,甚至还转身给了虞朝夕一个鬼脸。
左睿和姜问兰对于这父女俩的交手过程简直是叹为观止。
二长老不住地拍手,幸灾乐祸道:“师弟,看来你后继有人了,汐璇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虞朝夕:……
“师兄,你也是故意的!”虞朝夕额头青筋直跳,小家伙骗他时,站在这里的一个、两个都在看戏,一个提醒他的人都没有。
二长老冲着他亮了亮自己的手掌,“师弟,若没有这些,其实我是有心思提醒你的,现在嘛!活该!”
虞朝夕:……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暂时结束,目前的父女战争,女儿占了上锋。
然后……
谁知虞汐璇来个乘胜追击,正当二长老打算回去净手时,虞汐璇带着骆夏萱再次杀了回来,他和左睿、姜问兰立刻就留下看戏了。
好耶!虞家日常更新到第二回了!现在是女儿带着娘子来个回马枪,看虞朝夕能不能接住。
虞汐璇指着虞朝夕,控诉道:“娘,刚刚你没在,这人要揍我,威胁我,若不是我跑的快,你现在就见不着我了,不信,你问二师兄,还有师侄他们。”
二长老配合道:“是啊!若不是我拦着,汐璇就被师弟打个半死了。”
姜问兰:“刚才虞师叔和小师叔确实有些口角。”
左睿:“其实……其实虞师叔也没有那么凶。”
虞朝夕嘴角直抽,沉声道:“虞汐璇,你娘只是有些糊涂,她不是傻。”
而骆夏萱则是转身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放心,娘给你出气。”
虞朝夕瞪大了眼睛,“夏萱,你不能有了崽就忘了夫君,再打我真要生气了。”
虞汐璇就看到虞朝夕周身真气萦绕,左睿手中的剑离鞘,一下子飞到了虞朝夕手中,他仅是随便耍了一个剑花,远处石峰化作碎石炸开。
骆夏萱眉间微凝,手腕微动,姜问兰的佩剑被她抓到手中,“借用一下!”
姜问兰:……这夫妻俩要开战了!
虞汐璇就看到两人全部都飞了出去,在缥缈宗凡人斋的屋顶打起来。
二长老轻笑一声,“这场景许久没见了!真是怀念啊!”
虞汐璇傻眼,“二师兄,你的意思,这种事以前在宗门经常看到。”
“当然,刚才我给你说的难道你忘记了。”二长老促狭地看着她。
想起二长老之前说,“后爹”能追到亲娘,就是靠着抗揍。
虞汐璇:……
忽然她有一个担心,若是亲娘恢复正常,自己是不是也要过这种日子了。
嗯,不管了,在这之前,先将“后爹”坑个过瘾吧。
……
屋顶上,两剑相击,虞朝夕感受到骆夏萱凌冽的攻势,快要哭了,“夏萱,我都解释了,孩子和我没关系,是师兄的甥外孙,师兄是他舅姥爷,所以我才将孩子给他的。”
骆夏萱手中白虹剑影翻飞,剑气随着舞动散开,冷声道:“我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些。”
“那你还追着我打!”虞朝夕现在摸不清她的脑回路了。
骆夏萱趁他愣神间,一脚将人踢下屋顶,“汐璇想看你挨打,我观你挺皮实的,配合一下让她高兴,应该没事。”
原先虞朝夕还能翻身冲上屋顶,听到骆夏萱这冷酷无情的话,一口老血喷出来,内力一泄,直接从屋顶滚下来了。
下方的司明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他,“主子,你怎么了?”
虞朝夕有气无力道:“司明,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让虞汐璇投生成我女儿。”
司明:……
其实估摸着小主子也想问,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成了你的闺女。
骆夏萱见他这模样,收剑从屋顶落下,走到虞汐璇身边,将剑还给姜问兰,看向虞汐璇,笑道:“满意吗?”
虞汐璇竖起大拇指,“娘亲威武!”
她上前挽住骆夏萱,“娘亲,我前段时间外出,让人收集了好多俊杰的资料和画像,俗话说,女子的幸福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咱们要多看几个,才让师兄有危机感。”
“好!”骆夏萱一脸宠溺的笑,由着虞汐璇动作。
说完这些,虞汐璇给了虞朝夕一个得意的眼神,挽着他的娘子就离开了。
虞朝夕:……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二长老疑惑道:“有那句俗话吗?”
左睿摇头;“应该是小师叔现编的吧。”
姜问兰捏着下颚道:“之前小师叔和我讲生意经时,也说过一句类似的俚语,说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防止鸡飞蛋打。”意思就是多做几个准备的意思,想来刚才的意思就是要认识几个男子了。
“她敢!”虞朝夕脸黑的如同锅底了。
二长老斜了他一眼,“她当然敢,现在她们母女俩才是一国的,你什么人呢?”
“……”虞朝夕犹如胸口被插了一刀,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嚎叫,“夏萱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痊愈,虞朝夕,骆夏萱,‘汐璇’就是我俩名字的结合啊!”
二长老见状,来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师弟,你就忍一下吧,我看骆姑娘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曙光就在前方啊!”
“多谢师兄宽慰……”虞朝夕感谢的话才出口,鼻端嗅到一股臭味,顿时脸色更拉了,阴恻恻道:“师兄,将你的爪子移开。”
二长老笑眯眯道:“呀!抱歉,光顾着安慰你了,压根没注意!”
虞朝夕:……
姜问兰和左睿看着刚刚还温情脉脉的师兄弟,此时再次斗起来,顿时齐声叹了一口气。
他们缥缈宗的长辈,似乎除了大长老严肃公正,其他都有一些不靠谱。
……
至于虞朝夕塞给二长老的孩子,虽然没有什么高科技技术鉴定,不过凭借小家伙肉腿上的胎记可以确定是林家人,因为有奶娘,二长老也不用担心,他当即写信给踏雪阁,让林信然过来接人,晚一天就要打断他的腿。
虞汐璇和乔紫凝、十公主他们合伙开的女子书院也建好了,就是普通的屋宇,没有太过华丽的建筑,顶多算是遮风避雨,外面和周围的建筑修建的差不多,不过屋内干净整洁。
能来女子学院读书的人,她不能保证对方有什么远大前程,只能让她们食能饱腹,有屋容身,识文断字,希望她们能学的一技之长,自立于世,为后来人做榜样。
开学那天,虞汐璇带着面具和十公主、乔紫凝一起去了学院。
十公主看着学院里呼朋唤友的女学生们,神情激动,“真好,希望女子学院能成为他们第二个家。”她在京城时,偷偷让哥哥带着她去官学一趟,觉得自己学院中的这些女子看起来精神面貌比官学的那些勋贵子弟还要好看。
乔紫凝点头:“希望他们这些人学有所成。”
十公主看向虞汐璇,眼神复杂道:“若是天下男子有一半有你这样的心思,女子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十倍。”
虞汐璇轻咳一声:“公主殿下过誉了,你们才让我敬佩,只希望后面能够创立更多的学院。”她还是尽量少说话,防止被乔紫凝看出来。
两人点点头。
三人在学院只停留了两刻钟就离开了,十公主不舍得看了看门口,“真想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可惜再过两月就是父皇的寿辰,我不能在这里多留了。”
乔紫凝握住她的手:“我会经常写信给你。”
十公主闻状,回握住,“你一定不要忘记了。”
十公主倒想在缥缈宗多住几月,奈何京城皇兄、母妃他们催的急,她已经拖延了一月,母妃直接上奏父皇,派了自己贴身的女官来到缥缈宗带她回去。
乔紫凝也知道她的事情,点头道:“等到以后我去京城,你也别忘了带我游玩。”
“到时候我一定恳请父皇让我出去。”十公主也是一脸坚定。
虞汐璇站在一旁瞅着她们姐妹情深,不做打扰。
……
回到缥缈宗后,她正赶上姜问兰练剑,看她剑势凌厉,剑气杀伐森然,知道她不高兴了。
“问兰,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虞汐璇捡起一旁她的剑鞘挡住了她的攻势。
按理说,这几天她应该开心啊!
首先朝廷宣布和藏剑山庄合作,由庄主姜忘崖掌管军器监,看来宣武帝受够了军器监和少府监的摆烂,而万仞山庄则是和少府监合作,算是民企和国企合作,算是给了藏剑山庄和万仞山庄一个出路。
虞汐璇觉得这种情况更好,万仞山庄和藏剑山庄家大业大,估计不想被朝廷收购,不如大家互利互惠,合作共赢,这样才能发展起来。
以现在武林人士的战斗力,还有西陵那边的各种官方政策,朝廷想要全方位打压武林人士,除非两国合并统一,才能想这个事。
姜问兰停下动作,叹了一口气,“昨天我收到爹爹的信,才知道皇帝想给我牵红线。”
她不就是没嫁人吗?一个个都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虞汐璇右手微动,剑鞘绕着掌心转了好几圈,她语气稀奇,“这皇帝上辈子是月老吗?怎么这么热心拉红线。”
姜问兰:“不过爹爹没有答应,否则我这辈子就不打算回藏剑山庄了,也不让娘回去。”
虞汐璇淡笑点头,心想这次还好姜庄主头脑清晰,否则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估计三长老会回到藏剑山庄将人打一顿,然后带着姜问兰再也不回去了。
姜问兰拉着虞汐璇站在石栏旁,刚刚经过运动,心里的郁气已经消散,“小师叔,你知道皇帝要牵的是谁吗?”
“哦?听你这语气,是我们认识的人?”虞汐璇歪头在想是谁,缥缈宗的人应该不是,皇帝估计认识不了几个,想起前段时间江湖中沸沸扬扬的她和祁孤雁的谣言,惊讶道:“不会是祁孤雁吧!”
“小师叔,不要开玩笑了。”姜问兰一脸黑线,不再卖关子,“小师叔记得哥哥成亲那天来山庄找茬的刑思堂堂主吗?”
虞汐璇眼珠微转,想了一下:“那个长的不错的男人?叫……顾清檀。”
“对……就是他。爹爹说他是朝廷安插在蟠龙崖的探子,蟠龙崖被灭之后,他就成了凌霄司的指挥使,皇帝似乎对他颇为信任。”姜问兰说道。
虞汐璇沉思了片刻,转头认真地看着她,“问兰,你说我们缥缈宗不会也有探子吧?”
姜问兰愣了一下,而后皱眉,“应该没有,若是有,皇帝应该知道小师叔你的性别,也不会让十公主来到宗门。”
虞汐璇两手撑在栏杆上,“就是宗门的人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虞廿和虞汐璇是一人,皇帝想要牵线的是虞廿和十公主。”
姜问兰也沉默了。
其实她怀疑藏剑山庄是不是也有探子。
虞汐璇看出她眼神里的意思,叹气道:“这还用想吗?你们藏剑山庄当然有。”
姜问兰:……
当天虞汐璇就跑到桃山和太上长老沟通情报了。
太上长老对于这事也不稀奇,反而打量她,“说起来,你今年也十七了,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虞汐璇顿时一脸黑线,她是来和老人家分享八卦的,不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八卦新闻的中心。
“停!”虞汐璇弄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师父,你现在给我提这事,是为了我死后对方给我守孝吗?”
太上长老黑脸,“说什么胡话!”
虞汐璇叹气,端了一杯花茶递给他,“你老还是将注意力放到师兄和我娘身上吧,至于我,我自有我的活法,你看我这些年不是挺精神的。”
“呵呵!”太上长老学着她平时的冷笑,“是谁这次躺着回来的,听冷烨说,你也去地牢了,你现在能活蹦乱跳,是因为你体内有蛊虫。”
“知道,还是两只呢!”虞汐璇冲着他伸了两根手指。
其实她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医书,可是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身中剧毒后,不仅能用蛊虫进行移花接木,而且还能用蛊虫延长生命时间。
太上长老:……
见她态度敷衍,没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再次叹了一口气,还是孩子啊!
太上长老正要开口时,忽然门口的六老连忙预警:“小汐璇,你师兄来了!”
能让六爷爷示警的人,只有一个人选。
虞汐璇一听,立马起身,看向太上长老:“师父,我先走了!”
自从前几天惹了后爹后,虞汐璇一直躲着他,防止他报复,这几天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将亲娘哄走了,她先避其锋芒,之前和六老商量好了,若是看到他,一定要给她示警,否则自己一定被揍。
太上长老横眉怒目:“你怕他不怕我吗?”
虞汐璇伸手将他吊梢的眉毛顺下,“老人家就要时常乐呵才能长寿,我不是担心破坏你们父子的感情,已经让他被娘子揍了,若是再被亲爹揍,他也太可怜了。”
“还算你有良心。”听到这话,太上长老眉眼舒缓,嘴角勾起。
“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哄好老人家,虞汐璇冲着太上长老摆手。
“快滚!”太上长老扭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虞汐璇摇头,从洞室的后门离开,正好看到虞朝夕大步走进来,连忙缩头逃了。
作者有话说:
? 第 77 章
虞朝夕进来就看到室内只有太上长老一人, 环顾四周,只看到坐塌上的矮桌上留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盏, 明显人才走。
太上长老白了她一眼, “别找了,人早就逃了。”、
“哼!算她逃的快!”虞朝夕径自坐过去。
太上长老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对她好点?”这两父女每次见面,几乎都能闹出事。
虞朝夕翻了一个白眼, 同样没好气道:“她就不能对我好点!”他就不知道哪点让那家伙看自己不顺眼了,每次见面,她不刺激他几下, 就好像不舒服似的。
太上长老吹胡子瞪眼,“你和老夫说什么?老夫只管自己的儿子, 她是你的孩子,理应就是你管, 想要当老子就要干老子的事, 啥都不干,想捡现成的便宜。”
“哼, 我倒是想管, 你们一个个愿意吗?”虞朝夕抿了一口茶, 他倒是想管,可是前面一堆人拦在他前面,他能管吗?还有就是夏萱也是这样,果然有了孩子,自己就不吃香了。
太上长老将他手中的杯子拿开, “你跟我过来!”
说完下了榻,走出洞室。
虞朝夕挠了挠头, 老子有吩咐, 他这个儿子当然跟着了。
两人一直走到山腰的桃林, 比起春天的烂漫桃花,此时的桃林已经换上了绿装,满是生机勃勃,枝头捧着一个个拳头大的桃子,有些桃子已经开始脱下绿色,露出一点点嫣红。
太上长老停在一颗桃树旁,遒劲的桃树枝干上刻着几条横纹,正是小时候虞朝夕画线的地方。
虞朝夕在后方跟着,看着太上长老一脸怀念地抚摸着树干忆往昔,他的眼神变得柔和。
两人继续往里走,太上长老在一棵陌生桃树下站住,看着被压弯枝头的青涩桃子,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看这棵树吗?”
虞朝夕猜测道:“和小家伙有关?”
“嗯!”太上长老点了点头:“她才来缥缈宗时,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和你小时候很像,那时她说,若是她死了,以后就让她埋在这颗树下,这样就能陪着老夫了。”
虞朝夕眸光微闪,再次打量面前的树,说道:“这树太矮了,我担心她死后出来容易打到头。”
说完,自己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太上长老冷哼哼道:“你给我正经些,现在既然你那娘子情况在好转,若小的事情不解决,你信不信,大的清醒过后,也不会饶过你。”
虞朝夕抽了抽嘴角,“爹,现在大的小的都没有让我好过。”
太上长老:“汐璇那孩子我了解她,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和你相处,可能对你的埋怨多一点,但是绝对不会不认你这个父亲的。”
“真的吗?”虞朝夕没想到自家亲爹现在会说好话了,不过他不信虞汐璇会改性子。
太上长老点头:“难不成我还能骗你,今年她十七岁,还有三年,你打算怎么办?”
虞朝夕眼珠子微转,“答应可以,但是她不能再喊我后爹了。”
太上长老抬手就要再给他一掌,忽然他露出嘲讽的笑,“后爹?你是多大脸,别忘了你现在在你娘子那里,只是后爹待选人,若是汐璇不满意,你连这个身份都没有,若没有后爹、后爹地叫着,你觉得你现在能近骆夏萱的身吗?”
这些话如刀般插到虞朝夕心口,他嘴角直抽,“爹,我是你亲儿子!”
太上长老阴恻恻道:“亲孙女面前,亲儿子也揍得。”
虞朝夕:……
最终虞朝夕在太上长老跟前发毒誓,表示一定尽心救亲闺女的命,太上长老才放他下山。
六老站在太上长老身边,看着虞朝夕下山的背景,笑道:“少尊又恢复了原来的性子。”
之前骆夏萱出事时,他们是记得对方快要疯魔的状态,即使后面情绪稳定下来,也是沉郁阴沉的状态,看着让人心疼。
太上长老长叹一声,“若是汐璇那孩子的毒再解了就好了,他若想得到幸福,汐璇的事情必须面对,这是他的责任。”
六老宽慰道:“主子,你不必担心,少尊答应做的事情,何时做不到,你要相信他。”
太上长老苦笑,“世间总有一些人力不可为之事,但是我不希望他遇到。”
六老沉默了,大家不想拘着汐璇,尽力宠着她,不就是担心这孩子过不了二十。
六老:“我看汐璇这些年在外玩的挺开心的,说不定到时候柳暗花明,不用我们头疼了。”
太上长老负手再次叹气:“若是情况转好,去年石远峰过来,也不会差点出事。当时老夫就担心她如她娘一般彻底睡下去,这样的话,让那小子情何以堪。”
最好还好只睡了一个月,养了半个月就恢复精神了。
六老:……
事情结果已经成这样了,还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在一个暴雨连天的天气里,缥缈宗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个不速之客是对三长老他们来说。
对于虞汐璇来说,可以说是熟人。
竟然是徐夫子。
之前幽城时,她就觉察这个徐夫子不是普通人,没想到自己和他还有些渊源。
不过三长老他们不允许自己接触徐夫子,虞汐璇只能带着面具,拉着姜问兰躲在一旁看热闹。
瓢泼大雨从天上落下来,茎秆粗的雨柱仿佛天地设下的牢笼,将众人包围住。
虞朝夕和三长老、二长老走向徐少锦。
徐少锦温和地行了一礼,“参加虞少尊,安长老、冷长老。”
二长老撑着伞,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公子一如往昔,和十多年前没有区别。”
徐少锦淡然道:“冷长老亦然!”
二长老看向他身后的马车,扬了扬眉,“人在里面?”
徐少锦:“家姐昨夜闹腾了半夜,现在正在昏睡!”
话音刚落,就听见车厢再次传来臭骂和捶打声,依稀还有陌生女生在小声劝着,似乎是徐少婵的贴身丫鬟。
三长老冷冷道:“你不会以为徐少婵来缥缈宗时来做客的吧?”
“自然不是,只是家姐前段时间受了风寒,若是没有人看护,她是坚持不到现在,春雨之后会和我一起回去。”徐少锦解释道。
车厢内传来徐少婵的哭泣的嗓音,“阿锦,姐姐我知错了,我想回家,求你带我回去吧,等到回到大徐城,我一定老实待着,再也不惹麻烦了。”
春雨:“大小姐,不要再咬手腕了,都出血了。 ”
“阿锦,朝夕,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徐少婵仍然继续捶打车壁,想要将捆住自己双手的绳子解开,奈何越是挣扎,绳子绑的越是紧。
……
在哗哗雨声中,徐少婵的声音传出来时没那么尖利,仿佛被隔在层层水幕之中,在雨声的加持下,透着几分可怜凄凉。
但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大家都知道徐少婵的品性,自是不会心软。
虞朝夕:“既然人已经送来了,现在还下着大雨,不如将她先走到地牢和沙启天团圆。”
马车里叫喊的徐少婵听到这话,情绪更加激动了,“虞朝夕,你好狠的心,我只是喜欢你,你为了骆夏萱那个贱人,居然这般对我,我诅咒你和她无论是此生还是下辈子都没有幸福,生生世世都孤独终老,不得善终,无子无孙……”
听到她的话,现场的人都沉着脸,尤其前段时间才和太上长老说过虞汐璇事情的虞朝夕更是面色阴沉,浑身都是杀气,“司明!”
司明上前将剑奉上。
徐少锦见状,连忙让徐彪将徐少婵的嘴给封住。
没等徐彪靠近马车,就被虞朝夕手中的剑拦住了,虞朝夕用剑化开车厢,里面挣扎的徐少婵骤然一愣,狰狞的脸还没控制好情绪,就这样和虞朝夕见面了。
她看到他,连忙转身,用背挡住他的视线,等到整理好面部表情后,她转身,贪婪地看着他。
对于她的视线,虞朝夕面上显露嫌恶之情,嗤笑一声,看到她脸上的疤痕,嘴角的讽笑更大了,“徐少婵,你可知你脸上的疤痕为何会反复?”
徐少婵听到这话,下意识想要抬手挡住脸上的疤痕,奈何她的双手被绑着,这般动作过后,抬头死死盯着他,“是你搞的鬼?”
虞朝夕冷笑,“你的脸什么样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没有想清楚吗?是谁将俢痕膏给了你,每次都在你将要痊愈的时候出问题,让你功亏一篑。”
他在徐家老宅查到的事情可不少,沙启天对她情深一片,可作为男人,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心爱的女人日日夜夜为其他男人疯魔,怎么可能让她的脸好。
“你说是他!”徐少婵仍然不敢相信。
“待到你们相见后,不就能听到答案了。”虞朝夕将剑递给一旁的司明,不再理徐少婵。
徐少婵见他离开,挣扎着想要追过来,要不是春雨拦着,她就要摔下马车了。
这边徐少锦神情复杂,“少尊阁下,你何必这样刺激她。”
按照他的打算,将徐少婵和沙启天关在一起,有沙启天的照顾,徐少婵应该不会太难过,现在两人之间有了嫌隙,加上徐少婵的性子,他担心沙启天坚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三长老 冷冷道:“徐少锦,刚刚那女人骂了什么,你应该知道,若不是答应你留她一命,她早就死了。”
徐少锦默默闭上了嘴。
一行人来到地牢门口,虞汐璇看到三长老和后爹带着徐夫子、还有那个被绑着的女人进入地牢。
而二长老撑着伞站在外面,“出来吧!”
虞汐璇见状,拉着姜问兰出来了。
“二师兄!”虞汐璇笑嘻嘻地打了招呼。
姜问兰叩礼,“二师伯!”
二长老看向虞汐璇,“汐璇,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虞汐璇右手抵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二师兄,我想知道你们将那女人关在了一层还是二层。”
刚刚看情况,徐夫子似乎是那女人的弟弟,他看着清雅端正,这能忍受二层的环境吗?
二长老原本已经打算托盘而出,听到虞汐璇的询问后哭笑不得,“你关心的就这些?”
虞汐璇摊手,“那女人我又不认识,感觉应该和你们这一辈的矛盾比较多,难道你还要弄到我这辈。”
“也对!”二长老轻咳了一声,“相信之前你也听到,要将她和沙启天关在一起,沙启天在二层,她既然也在。”
“就二层那环境,你确定能带人进去吗?”虞汐璇觉得就是再讨厌那女人,可以先将人弄到一层做个面子工程,然后等到徐夫子离开后,再将人关在二层。
二长老:“这也没办法,谁让沙启天在二层呢,再说徐少锦让人带来缥缈宗,也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缥缈宗不会让徐少婵好过。”
“哦!也对,她是来坐牢的。”虞汐璇赞同地点了点头。
……
地牢中,徐少锦原先看到一层的环境时,还面带欣慰,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谁知虞朝夕和三长老带着他、徐少婵将一层逛了一遍,然后下了二层。
才打开二层的门,常年潮湿腐朽的臭味涌了出来,徐少锦只看到阶梯下方无尽的黑暗,他不禁沉着脸,“少尊阁下,安长老,这是何故?”
徐少婵也是不住地挣扎,可是她的嘴巴已经被布带给勒住了,压根不能说出话。
这地方简直连猪圈都不如,她在这里待不了三天就会被臭死。
虞朝夕举着火把,笑地邪气俊美,“刚刚忘了沙启天关在二层,在一层找了一遍后,才反应人还在下面。”
三长老出声道:“徐少锦,虽然二层的环境看着差,可比一些朝廷的监牢要好多了,最起码有沙启天在,你也不用担心她被欺负了,再说日子是人过得,若是她老实的话,可以自己改变一下环境。”
徐少锦:……
等到一行人来到二层,听到周围牢房里的嘶喊咒骂还有疯癫的笑,鼻端不散的臭味和腐霉味,徐少锦终于忍不住,他看向虞朝夕,面带祈求:“少尊阁下,在下求你,让阿姐他们到一层吧,这里实在是太差了。你是想让阿姐在这里生不如死,以阿姐的脾气和娇气,在这里真的撑不到半个月,她会死的。”
徐少婵眼含热泪,冲向徐少锦,嘴里不住地喊着,“唔唔唔……呜呜!”阿锦,快带我回去,阿姐知道错了,我不要在这里。
虞朝夕看着悲痛的徐少锦,面露惋惜和嘲讽,“徐少锦,徐少婵是救过你的命吗?要你这般放下自尊。”徐少锦真是可惜了,若是没有徐少婵,现在徐家在他的手中,说不定比万仞山庄发展还大。
徐少锦目光微微下撇,看到狼狈的徐少婵,心有不忍道:“这大概就是在下的命吧!”
虞朝夕看向三长老,“师姐,你觉得呢?”
三长老将徐少婵拎起来,“先带她见沙启天吧。徐少锦,你要明白,徐少婵的命运不在你手中,若她之前能真心悔过,或者懂得敬畏,没有说那些诅咒之言,凭借你刚才的姿态,我让他俩转移到一层也可以,只是现在不可以。”
徐少锦语塞:……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虞朝夕。
虞朝夕同样说道:“听到没有,我听师姐的话!”
徐少锦:……
众人来到沙启天的牢房前,沙启天身上的锁链已经被卸下,瘫坐在墙角望着角落的蜘蛛织网,听到这边的脚步声时,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就将头扭了过去,忽然脑子反应过来,连忙转过头,立马扑到门口的栅栏旁,抓住栅栏,不可置信道:“大小姐,家主!”
徐少婵没认出他,吓得直往徐少锦后面爬,嘴里不同的“唔唔唔!”——我不要去里面!
虞朝夕示意司明将人拖出来,然后一旁的牢房守卫弟子打开门,司明将人扔了进去。
徐少婵进去之前,拼命地将徐少锦的一截袍子撕扯了下来,随着门被关上,她一把推开扶住她的沙启天,双手死死抓住栏杆,眼眶发红,愤恨地瞪着徐少锦,嘴里边“唔唔”声不断,眼睛猩红,仿佛要将徐少锦给吃了一般。
这人是她的弟弟啊!是她最自豪的弟弟,就这样将她送到了仇人的手上,她就应该在进来之前,将他杀了。没了他徐少锦,徐家就只能听她的话,自己何故落到这个下场。
虽然听不到她说什么,在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傻瓜,自然能猜出来。
虞朝夕嘲讽道:“徐少锦,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徐少锦阖眸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少尊已经决定,在下也就不再阻拦。”
对于他这个反应,虞朝夕和三长老也不惊讶。
众人离开时,徐少婵的嘴和手终于被沙启天松绑,她凄厉的声音在二层回荡,“阿锦,你回来啊!你不要将我抛在这里,我是你唯一的姐姐,你忘了父母临死之前,你答应的事情吗?你答应过,要护我一辈子的,!阿锦!徐少锦,你回头啊!……”
徐少锦脚步微顿,最终还是没停下。
等到大家从二层出来,将门关上后,徐少婵的声音就只能听到依稀的声量。
走出地牢后,外面的雨还在继续,空气中的湿气和清雅的芳草香让众人精神一振。
三长老环顾了一圈,询问守门弟子,“二长老呢?”
守门弟子:“二长老和小师叔一起回去了。”
三长老闻言,也不再问,她看向虞朝夕,“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虞朝夕翻了一个白眼,“她还有心思来看戏,说明没影响。”
说完这些,他看向徐少锦,“你呢,下面是走还是留?”
徐少锦叹气:“我想在缥缈宗留一段时间,不知少尊可否允许?”说不定看到太上长老后,能让阿姐换个环境。
虞朝夕:“看在你这般配合的份上,也可以留下。只不过不要耍心眼,否则我不介意再关一个徐家人。”
徐少锦苦笑:“少尊阁下真是高看我了。”
“谁敢低估你啊!”虞朝夕冷笑两声。
在地牢门前聊天终究觉得怪异,尤其还下着雨,所以虞朝夕也就没有继续,拜托三长老招呼徐少锦后,带着司明去找人了。
三长老了解他去找汐璇后,翻了一个白眼,“嘴硬!”
……
有司明在,虞朝夕不难找到虞汐璇,甚至还买一送一,骆夏萱也在。
先前两人坐在廊下喝茶吃点心,虞汐璇教骆夏萱一起玩叠叠木,就是从积木搭建的建筑块塔中抽出一块积木,然后放到最上面。
“啪!”的一声,虞汐璇放置的积木压垮了建筑,顿时一脸失落,旁边的骆夏萱笑的得意,抬起纤长白皙的手点了点她的鼻端。
虞汐璇冲着她皱了皱鼻子。
骆夏萱身穿浅橘色菊纹衣服,脸上带着包容的笑,如投射到雪山中的暖阳,虞汐璇穿着浅紫色罗裙,外衫是黛青色,眼睛清澄明亮,不染一丝尘垢,让人能清晰看见自己映在对方眸子里,好像清澈的湖水般。
虞朝夕轻声喊了一声。
两人齐齐回头,都是笑盈盈地看着他。
虞朝夕捂着胸口,呼吸一窒,看着廊下的两人,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了。
他不信鬼神,对于徐少婵的诅咒,他之前只是嗤之以鼻,现在看到前方的母女二人,他忽然心中产生一种惶恐,他担心自己救不了小的,也留不住大的。
虞汐璇见后爹站在那里,连被雨扫到就没注意,喊了一声,“师兄?”
虞朝夕还是没反应。
虞朝夕:……
她回头看了看骆夏萱,对方也是一头雾水。
虞汐璇皱眉,后爹不会被徐少婵说的话给伤了,想要找亲娘谈心,谁知被她给扰了。
“后爹?”虞汐璇不死心,又换了一个称呼。
虞朝夕:……
大家都是一家人,这小家伙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对自己。
虞朝夕身旁的司明见主子还是没反应,也小声提醒道:“主子,小主子在喊你呢。”
虞朝夕朝虞汐璇警告地射了一个眼刀子,对方装作没看到。
“你们俩在玩什么呢?”虞朝夕走到二人跟前。
骆夏萱看到他半湿的肩膀,担忧道:“要不你将外袍脱下吧。”
现在是夏日,不用担心冷。
虞朝夕见状,顺势脱了外袍,还好内里只是有点湿,还能穿。
虞汐璇撑着下巴,指关节不停地敲击桌子,似笑非笑道:“娘,男女有别,他还没进我们家的门,不要对他那么好。”
虞朝夕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刚才的震撼一扫而光,沉声道:“虞汐璇!”
“没聋!”虞汐璇笑眯眯道。
骆夏萱拿着他的外袍,看了一下两人,最终将外袍塞到他虞朝夕的怀里,“你不要欺负她?”
虞汐璇一听,更加得意了,高兴地塞了一块点心。
虞朝夕听到这话,顿时一脸悲愤,满眼委屈,“大家都是姓虞的,难道因为她年纪小,我就要让着她吗?”
夏萱,你的冷静、聪明呢,她和我都姓虞,看名字,看外貌,一看就是我的崽,这些线索都不能让你清醒吗?
骆夏萱面带疑惑,难道不应该这样。
虞汐璇笑嘻嘻道:“师兄,不是因为我小,是因为你老了,所以娘嫌弃你了。”
“绝地没有。”骆夏萱连忙解释。
虞朝夕深吸一口气,决定开始今年的第九十九次挑明,“夏萱,你既然知道汐璇是你的孩子了,你想过她亲爹是谁吗?孩子你一个人也生不出来。”
往常他都是将自己和她的关系说出来,可是她转念就忘了,一点痕迹都没有,只记得她有一个孩子,孩子还和他无关。
虞汐璇举手道:“我觉得一个人可以生出来。”
“闭嘴!”虞朝夕狠瞪她一眼。
骆夏萱沉眉思索,“你说的不错,我醒来这么些天,确实要替汐璇找一找亲生父亲,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接受你,否则这样对汐璇太不公平了,相信她也想看到自己的亲爹。”
虞朝夕石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夏萱!你看看我啊!我就是小家伙的亲爹啊!
“哈哈哈!”虞汐璇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素白的手将案桌拍的啪啪响。
这叫什么,这叫自作自受!
虞朝夕欲哭无泪,“夏萱,汐璇就是我和你一起生的,我就是她亲爹。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骆夏萱眉峰一冷,一脸怀疑,“那你为什么之前说自己是后爹?”
没道理亲爹不当,上赶着当后爹。
虞朝夕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抖着手指着虞汐璇:“是这家伙说我是后爹的,我何时承认过!”
骆夏萱:“可你也没否认!”
虞朝夕:……
一阵夏风吹来,檐下的雨水扫了他一脸。
虞朝夕觉得此时脸上的雨水就是他的泪水。
夏萱!该聪明的时候,你不开窍,为什么现在变得机灵了!
虞汐璇:……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 第 78 章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后爹的刺激, 骆夏萱的病情进入到3.0阶段。
骆夏萱对虞朝夕不再理会,而是开始着手给虞汐璇找“亲爹”, 至于虞朝夕, 哪地方空大,哪地方玩去吧。
众人听到这个进展,有些无语, 可是见虞朝夕似乎不怕。
二长老捅了捅他的肩膀,“师弟,你怎么没哭?”按照往常, 这人不早就嚎了吗?
虞朝夕斜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期待似的!”
二长老诚实点头, “当然!”他想见证虞朝夕每个倒霉的时间,若是能现场画下来就更好了。
虞朝夕额头青筋直跳, 手中已经有真气盘旋, 打算给二长老好看。
三长老解释,“他之前确实想哭, 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
“不错, 汐璇是我和夏萱的孩子, 这件事毋庸置疑,她调查到最后,还是绕道我身上,我着什么急?”虞朝夕得意洋洋道,等到那时, 他就名正言顺了。
二长老嗤笑道:“别高兴这么早,天下那么大, 说不定真让她找到其他人呢。”
虞朝夕横眉竖眼, “谁敢!”
二长老耸肩:“你要知道, 这件事端看骆夏萱是何反应,若是她觉得你不是,你又能怎么着?”
听到这话,虞朝夕两手抱头,仰天长啸,“夏萱,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二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二长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你家小的呢?”
这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汐璇据说也拱了不少火,这两天没见她的影子。
虞朝夕反应过来。
对啊!亲父女,明算账!
然后……
出去找人的司明回来,带回来一封信,递给虞朝夕。
虞朝夕看着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师兄后爹”,当即就想喷出一口老血。
“这是什么?”他问道。
司明恭敬道:“是小主子的下属苍梧交给属下的。”
其他人见状也露出好奇之色,难道是和解的,可若是道歉的话,封面不应该写“师兄后爹”。
虞朝夕拆开信,浏览了一边,叹气道:“她跑了!”
“什么?”三长老将信抢过来,迅速看了一遍,说道:“汐璇说,她要出去散心,顺便寻医治病,若是遇到好的后爹人选,就给骆夏萱介绍,让我们不用担心。”
众人嘴角直抽。
二长老轻咳了一声,“现在都八月了,距离年底还差三四个月,她的身体能撑住吗?”
实在是虞汐璇这一年的遭遇颇多,先是石远峰的治疗失败,让她昏迷了一个多月,后来又是中了毒,现在又跑出去了。
三长老皱眉:“应该可以,就怕她遇到心怀叵测的人。”
闯荡江湖,可怕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人心。
“等到她回来,我要好好揍她一顿,女儿在我这里可没有优待。”虞朝夕将信拿了回来,打算留着等到人回来好好算账。
二长老听闻,一脸嘲讽,“她认你了吗?”
说完,用手戳着信封,“师兄!后爹!哪一个词让你觉得她拿你当亲爹了。”就是写个名字,他们也认啊!
然后众人就看到虞朝夕再次乌云盖顶,不由得摇头。
这人怎么不长教训呢!
……
八月还发生了一个大事,就是江湖中一直传闻,引得藏剑山庄、万仞山庄等江湖门派受到牵连的姜朝宝藏有了结果。
之前蟠龙崖没了,破衣仙、还有蟠龙崖崖主的三个儿子、左使都活着,引得江湖上有些混乱,将藏宝图的热度压了下来,现在江湖逐渐平复,大家开始想起之前传说的前朝宝藏。
要知道,据说之前蟠龙崖暗地里联合其他人对万仞山庄下手,就是因为发现藏宝图的地点在大罗山,后来被蔺无双使计留在了大罗山仙女峰,赔上了蟠龙崖一半的人手,祁孤雁在仙女峰得到了宝藏的地点提示,联合藏剑山庄献给朝廷,所以朝廷才会让万仞山庄、藏剑山庄和军器监、少府监合作。
进入正题,根据消息所谓的姜朝宝藏地址不在锦城,而在京城凤栖山西峰,东西是找到了,不过里面并无奇珍异宝,地方倒是塞得满满堂堂,据悉里面放着六十万兵器和甲胄,不过受限于当时的冶炼技艺,经过百年的腐蚀,里面的兵器和甲胄不是腐蚀了,就是锈迹斑斑,没有多少价值,压根无法使用,只能让兵部将这些东西回收重新炼制。
其实这也合理,毕竟凤栖山的东西是姜朝留下的东西,可能作为日后复国的关键,这些兵器甲胄也能说得清,估计没想到藏剑山庄压根不在意这些,直接让这些东西放置了百年,直接过期了。
虞汐璇坐在酒楼,看着大厅中间的说书先生扼腕叹息道:“谁曾想江湖中人人趋之若鹜的宝藏,结果就是这些刀刀剑剑!”
有人笑道:“那是现在不值钱,若是才立国那会儿,这些东西真是千金不换,估计天下没有几个人能睡着的。”
说书先生立马劝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大家听个乐子就行。”
另外一名客人笑道:“你这老头倒也奇怪,明明是你说的,再说现在姜朝早就亡了一百多年,连存的宝藏也没了,你怕什么?”
“哈哈哈,说实话,还好藏剑山庄没当回事,否则费心尽力地找,找到这一坨废物,不值钱,也没法处理,还惹得一身骚,说不定连整个山庄都能搭上。”
看来说这话的人有点见识,周围的客人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引得这人更加自得,“要我说,还是姜朝的皇室有些糊涂,当年京都陷落的时候,就应该打开宝藏大门,给京城的民众一人发一套武器和铠甲,说不定还能拖延个时日,还好和朝廷谈判,也不会落得后代只是江湖人,在朝堂无立足之地。”
一位老者嗤笑:“兵和民能一样吗?真以为拿了把刀就成了武林高手,若是他们敢这样做,姜朝皇室估计被朝廷杀的一干二净了。”
众人同样点头,说书先生见状,连忙岔开话题,“姜朝宝藏的事情,咱们就说到这里,不如小老儿说说最近百晓阁整理出来的江湖少年天骄录,增记了近三年成名的人。”
其他人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姜朝宝藏的事情不能多谈,也顺从说书先生的想法,催促道:“快说啊!”
说书先生敲了一下桌子,清了一下嗓子,“话说这天骄录每三年一更新,今天我说的就是天骄录新增的名字。”
底下人好奇道:“新增的有咱定安郡的吗?”
不等说书先生回答,其他人就说了,“咱们定安郡有彭女侠已经够了!再说我也没听说这三年有什么有名的人物,倒是去年的榜眼是咱们定安郡的,可惜是个书生。”
“噫!看不起书生啥的?人家幽城的洪驹状元办了那么多的事情,不也是一介书生,还不到弱冠之年,不同样名扬天下。被朝廷称颂,前段时间我路过幽城祭拜他嘞!”
虞汐璇听到这些人谈到洪驹,尴尬地低头喝茶。
“谁说洪驹是幽城的,人家明明是溧阳人,是幽城将人抢回去了。”
“是溧阳吗?不是救了幽城吗?”
“这就是你不懂了,一般的官员为了防止滋生腐败,压根不会让他们回老家上任。”
“扯远了,听说书先生讲话。”
……
说书先生见下面谈够了,笑着说道,“也巧了,这天骄录中新增的就有洪状元。”
其他人奇道:“不是说这天骄录只记录江湖人吗?洪驹状元是个读书人啊!”
有人怼道:“他为什么不能进,都说天骄录的人武艺高强,足智多谋,喜欢行侠仗义,洪状元他也救了很多人,而且还是手无缚鸡之力,比那些整天喊打喊杀的江湖人好多了。”
“说就说嘛!干嘛贬低江湖人,江湖人又不都是喊打喊杀的。”一名明显江湖打扮的人不满道。
也有一个十四五的锦衣公子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少年天骄录,好奇道:“老者,这已死之人也可以入天骄录吗?”
说书先生道:“当然可以,入选天骄录的人都是做了利国利民,行侠仗义的大事,他们虽然死去,所做事情依然让人敬佩,值得我们传颂和铭记。”
虞汐璇淡定地抿了一口水,静静地听着。
“李先生,今年的天骄录还有死的天骄吗?”有人说道。
众人虽然对于死去的天骄比较惋惜,不过也好奇地看着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缓缓点头,“当然有。”他叹了一口气,“郴州仗义疏财,义薄云天的祝翰中毒去世,他今年才十九岁,五南府的江怜珊女侠也被人截杀了,目前五南府下了悬赏令,势要为江女侠报仇……”
虞汐璇默默点头,据她所知,江怜珊的死亡和蟠龙崖逃出去的那些人有关,有人看到是蟠龙崖左使下的手,估摸是因为江怜珊参与了围剿蟠龙崖的事情,不小心被流亡的蟠龙崖人看到了。
说书先生:“在下接下来说的这两位,身世不明,好似突然蹦出来一般,一位是乌马府的冷千歌……”
“咳咳咳!”虞汐璇被茶水呛到了嗓子,周围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继续听说书先生说了。
“这冷千歌先是从九岭山脉将乔姑娘救下,然后护送她在乌马府安定下来,帮忙赶地痞,镇场子,保护乔家工坊的女工,眼也不眨地借出万两金票给乔姑娘救急,更是在乔姑娘被那赵家下手欺负时,将人救出,之后遇到蟠龙崖的破衣仙也没有退缩,在枯树崖上,将破衣仙重伤,才让其他江湖侠客出手,据老夫打听,现在乌马府的适龄闺秀都将这冷千歌当成自己的理想对象,嫁人当嫁冷千歌。”
年轻有为,有勇有谋,而且家财万贯,还乐于助人,万两金票说给就给,遇到仇人丝毫不退缩,嫉恶如仇,有魄力,据说还长得好看,除了有些眼疾,这样的人怎能不让广大闺秀心悦。
说书先生扼腕叹息道,“可惜这位冷少侠已经逝去,据说每年他的忌日,前往祭拜他的”
妙龄少女数不胜数,让乌马府的儿郎格外眼红,有不少人为了结识心上人,也带着东西祭拜,枯树崖快变成了月老崖了。”
众人听到这里,也是经不住笑,前面确实让人惋惜,后面的发展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至于本尊……
虞汐璇一脸麻木。
呵呵!她何德何能!
乔紫凝怎么将这些事情说出去了,得幸亏冷千歌现在是个死人。
其他人听完后,催促道:“李先生,你不是说有两个吗?还有一个呢。”
虞汐璇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到说书先生道:“这下一位啊!就和开头所说姜朝宝藏有关。”
虞汐璇:……她就知道。
底下人猜道:“蔺无双!”
“啪!”
说书先生敲了一声板子,“说的没错,这蔺无双出现时,说来也巧,也是救了人,不过这次救得可不是窈窕淑女,而是那万仞山庄的庄主——祁孤雁,蔺无双救了人后,就直接离开了,你们说,这种救人不图报酬的品性当然要值得称颂了……”
虞汐璇此时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了,当时她只是没当场要报酬。
欸!话说,她人都“死”了,但是报酬好像没要到,而且后面干了那么多的活,都是万仞山庄得好处。
这趟生意做的太亏了!
虞汐璇实在听不下去,起身离开了。
出了酒楼门口,望天长叹,仍然能听到里面说书先生的说话声,低头拍了拍额头,顺便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她目前所在的地方位于东乾比较落后的地方,属于定安郡范围内,整个定安郡境内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处处见山,城镇、山村都在山窝窝里,属于消息比较闭塞的地方。
虞汐璇来这里,就是因为她查过消息,自己身体里的霜海棠花就是在定安郡这里找到的,都说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她虽然和太上长老他们说的轻松,其实自己还是怕的,趁现在有时间,就往定安郡这里跑了。
这两天,她找了不少深山,若是在前世,有人看到她的行为,估计不是将她误会是探险的,就是以为她是盗墓的,实在是定安郡里的山太多了,若不是有轻功在身,自己单独一个人绝对不敢探查的。
据说定安郡之前可是“穷山恶水多刁民”的典范,到处都是山匪,后来上头来了一尊大佛,东乾的十一皇子南宫璨十岁就来到定安郡,已经在此守了八年,据说杀人如麻,脾气暴躁,不过对百姓还算有点良心,才让定安郡有了现在的规模。
……
竖日,虞汐璇以前在游记中听闻定安郡的华兰城八月底有祭月节,庆贺丰收,在定安郡十分有名,也弄了一辆马车前往华兰城。
马车到手之后,自己就有些后悔了,定安郡多山路,一般马车能走的地方多商队,对应的劫匪和山匪就不少。
虞汐璇从早晨出发,一直到快到傍晚申时,接连遇到了六伙盗匪,她觉得定安郡的山匪是不是将这里的山峰划片承包了,走过一段时间就遇到一波盗匪,弄得她烦躁不已。
就这样的结果,还让不少百姓欣慰,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她已经不敢猜测十多年前,这个地方是啥景象了。
眼看西边的太阳快要落下,虞汐璇以为劫匪应该下班了,下面正好找一个地方夜宿,谁知又遇到了一伙穷劫匪。
看着面前的人,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出手。
这群人穿着破旧,衣不蔽体,有小孩、有老人、也有女子、还有两名缺胳膊断腿的男子,各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抖着手,拿着树枝、破刀、破碗挡在她的马车前面,看他们相互搀扶,互相打气的模样,虞汐璇一时无言,她感觉自己喝出一声,这些人估计就要倒了。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旧儒衫的老人,哑着嗓子道:“小姑娘,老夫也不为难你,留点吃的就可以过去了。”
虞汐璇下车,拿着剑在距离他们一丈的地方停下了。
众人看着她手中的剑,手抖得更加狠了,其中一个小孩扯着老人的破衣,“爷爷,我们放她走吧,小磊不饿了。”
破旧儒衫老人睁着满是皱纹的眼睛,“这位女侠,老夫也是没办法,老夫一条贱命不可惜,只是……看在这些孩子的份上,你就救救他们吧。”
小孩子们听到这话,偷偷地瞥着虞汐璇,目光触及到她手中的剑,连忙往老人和女人身后一躲。
虞汐璇皱眉:“你们是哪里人?”
儒衫老人咳嗽了两声,拱手道:“老夫等人都是赤水城的人。”
他身后的其他人也是点头。
虞汐璇没再纠结,转身从马车里拿了一包吃的递给他们,“你们这副样子出现在这里就是找死。”边陲之地民风彪悍,一言不合都能暴起,这群人若是遇到脾气暴躁的人,直接全军覆没。
儒衫老人没想到虞汐璇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后,就将吃的给他了。
虞汐璇将东西丢给他身后的女子,然后重新赶着马车离开。
……
儒衫老人等人注视她离开,等到望不见人后,儒衫老者将虞汐璇给他的小包裹打开,里面不仅有吃的还有药,甚至还有几颗饴糖。
小磊等孩子看到糖顿时口水都止不住了。
老人将吃食给大家分了一下,两块饴糖小心地用破刀切成十份,不止小孩子,就连女人、残疾的男子也分到了一小块。
断手的高个汉子扭过头,“我不喜欢吃糖!”
另外一名瞎眼瘸腿的汉子同样道:“我以前都吃腻了,郑夫子,你分给小磊他们吧。”
儒衫老人瞪眼,“在老夫面前,你们都是孩子,都有一份。”说完,仿佛塞药一般,一人塞了一块。
断手汉子小心地用舌尖尝着甜味,指着土路问道:“郑夫子,我们还要等人吗?”
他们今日来到这里,“打劫”是顺路事情,主要是将某人引到赤水城,看看赤水城的惨状,为赤水城的人伸冤。
而且他们出来“打劫”也不是每个人都拦着,否则遇到凶的,他们一群人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的,郑夫子会带着他们挑人,挑了一上午,终于选定了一个。
一群人顶着大太阳,站在路边看着小路,注意到前方涌出来一股尘烟,连忙后退。
等到离近了才看到,原来也是一名带着兜帽围巾的女侠,对方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如风一般冲过来,就在众人掩面挡住飞涌过来的烟尘时,对方停下了,她眸子犀利,打量了郑夫子一行人,然后从马背上解下来一个包裹,扔到了地上,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行人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背景。
等到看不见人时,瘸腿汉子附身拾起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吃食,有些手足无措道,“郑夫子,这……”
郑夫子眼中满是沧桑,“收起来吧,今天我们运气好,遇到的都是好人。”
其他人连连点头。
……
天快黑时,虞汐璇找了一间破庙,里面供奉的应该是财神,庙院破败,里面荒草丛生,大殿因为年久失修,屋顶露出好几个大洞,站在下方时,能感受到萧瑟冷风。
虞汐璇将马车拴在门口,等她生火完毕,打算弄点吃食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马儿的嘶鸣声,连忙拿着剑出去了。
对方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没有拘谨,潇洒地下马后,牵着黑马走到虞汐璇跟前,“这位姑娘,现下夜已经深了,可否让在下在此留宿?”
虞汐璇打量对方,一身青衣,面上裹着同样颜色的兜帽围巾,眉眼带着英气,看人时带着些许冷意,明显就是常年行走江湖的人。
彭秋颂也观察她,看着年岁不超过二十,眉眼清澈,一身浅紫色衣饰,和她装扮差不多,同样用淡紫色围巾包裹住头和大半张脸,左脸下眼睑下方有一块红色胎记,不过她的右脸还带着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右眼和半个脸颊。
虞汐璇点头:“自然可以!”
彭秋颂进入财神庙后,发现虞汐璇已经占了东北角,她就在西北角停下了,收拾地面的杂草和垃圾。
虞汐璇弄了一个吊锅,里面放了做的麻辣汤块,将白天在城里买的烤鸡撕开和菌子都放了进去,最后再往里面放几个辣椒,然后盖上盖子,不一会,吊锅就嘟嘟响,诱人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财神庙。
此时那边已经收拾好,生着火,烤着硬饼的彭秋颂默默地咽下了嘴里的口水,看着火堆中红灼的枝杈,幻想这是自己烤的大鸡腿。
同时她也有些好奇这个带着面具的姑娘是什么身份,感觉不像是江湖人,她行走江湖多年,没见哪个江湖人荒野留宿这般讲究的,而且她放的都是什么,感觉比酒楼大厨的手艺还要香。
虞汐璇估算了时间,看着锅中所有东西都冒了上来,将采的野菜塞了进去,然后去马车翻找早上买的干粮硬饼,找了一圈反应过来,硬饼早就给了那群“穷劫匪”。
回到庙中,看着火堆上咕噜的热汤,里面的鸡肉和菌子、野菜不停地翻滚,在火光中闪着诱人的光泽。
可是没有碳水化合物,总觉得不完美。
这时她的鼻端传来烤饼的香味,扭头就看到后面进来的那名侠女正在烤着饼,饼皮两面焦黄,一些地方因为火大,带着些许焦糖色。
虞汐璇见状,走到她跟前,巨大的影子印在满是裂纹的墙壁上。
彭秋颂抬头,面含疑问。
虞汐璇指了指她还在咕噜叫的吊锅,“我的汤配饼更好吃。”
彭秋颂默默咽了口水,将正在烤着饼的树枝递给她,“给你!”就当做住宿费了。
“谢谢!”虞汐璇接过饼,转身走到吊锅里,往旁边掏出一个小铜锅,倒了一锅,转身放到彭秋颂的跟前,“交换!”
然后不等她回应,就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将树枝上烤饼拿下,趁着热乎撕成碎片放到吊锅里,看着烤饼浸满汤汁,虞汐璇满意地笑了。
彭秋颂看着脚边的小铜锅,一时间愣住。
虞汐璇将锅拿下来,见她没有吃,自己先吃了一块菌子,看向她:“泡饼很好吃的!”
彭秋颂:……
最终还是没有纠结太多,学着虞汐璇将硬饼泡进去,先尝了一口汤,眼前一亮。
虞汐璇看到她的表情,得意地笑了,这可是她专门研制的野外汤块,夏季的时候容易坏,可惜这次只带了牛肉味道的,下次要多带几个口味。
两人吃完后,彭秋颂将小铜锅洗干净,和虞汐璇分享自己带的酸梅干。
虞汐璇:“阁下怎么称呼?”
彭秋颂:“彭秋颂!你呢?”
虞汐璇喝了一口水冲淡嘴里酸梅的涩味,笑道:“顾韶华!”
作者有话说:
? 第 79 章
两人交换了名字, 又一起吃了饭 ,关系拉进了不少。
虞汐璇将东西收拾好, 往火堆里放了几颗栗子, 语气好奇,“彭姑娘,我总觉得你的名字有些熟悉, 你干过什么大事吗?”
总觉得好熟悉,似乎这名字听说过。
彭秋颂眸光微闪,用烧火棍挑了挑火堆, “在下只是普通的江湖人而已,顾姑娘, 你来定安郡这里干什么?”
虞汐璇叹气:“来寻药!”
“寻药?”彭秋颂点了点头,“定安郡山多林密, 确实有许多珍奇草药。”
虞汐璇看着跳跃的火光, 同样问道:“彭姑娘,你呢?”
彭秋颂:“探亲。”
虞汐璇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就没再说话。
就在两人要休息时,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伴随着骏马嘶鸣、人声交谈,两人对视一眼,看来今夜这个财神庙够热闹啊!
外面的车队在进来之前就看到了庙中的火光,不过他们人多倒也不怕,在这马车的人身份贵重, 财神庙中有动静才不怕,就怕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进入后遭到袭击。
虞汐璇和彭秋颂并排走出大门, 就看到院子里站了十多个举着火把的人, 他们分两列散开,至于门口的马车,因为太大,只能停靠在院子外面。
两伙人悄无声息的对峙着,都在观察对方的身份。
新来的车队护卫们看到是两名姑娘,内心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夜晚吹过,就在虞汐璇打算先开口时,门口的人群散开,空出一个通道,她也就暂时合上了嘴。
一名锦衣老者走出来,灰白头发,微胖,脸上没有多少皱纹,腰身自然而然地微弯着,冲着虞汐璇和彭秋颂拱手,“两位姑娘,我们是过路的商客,因为夜已深,可否在这里借住一番?”
虞汐璇答道:“这是无主之地,老人家不必客气。”
彭秋颂同样点头:“大家行走江湖,自然要互相帮助。”
杜管家一听,再次躬身一谢,还让人送了虞汐璇和彭秋颂一些点心。
虞汐璇拉着彭秋颂坐在她的车辕上,看着老者指挥人收拾财神庙,在此之间,这个所谓商队的东家一直没有现身,一直呆在马车上,而他的车队护卫不仅将财神庙前后都检查一遍,还在周围布置了一些陷阱。
彭秋颂低声道:“他们不像是商队。”
随行人员看着要比一般商队配备护卫要严肃稳重的多,这群人每个人都见过血。
“彭姑娘果然慧眼。”虞汐璇静静地打量这些人,“不过不关我们的事。”
估计是某个大世家的公子老爷微服出巡,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人,虞汐璇回想自己白天接连遇到六七家劫匪,摇了摇头,看来定安郡的发展还是任重而道远。
彭秋颂正在闭目养神呢,忽然手肘被碰了一下,就听到身旁带着面具的顾姑娘开口问道:“彭姑娘,你白天遭遇了几波山匪?”
“七波。”彭秋颂淡淡道,心想问这些干什么。
虞汐璇挑眉,捏着下颚道:“我若是算上最后一波的话,可以和你持平,不过将他们当成劫匪,总觉得欺负人了。”
彭秋颂:……
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这人性子有点奇怪!
等到老者带着人将财神庙里外打扫了一边后,马车里的尊贵东家终于下车了,他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大步走进院子,看到虞汐璇和彭秋颂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往她们这边走过来。
彭秋颂立刻绷直了肩膀,警惕地看着他。
对方走到她们跟前,声音低沉浑厚,“请问两位姑娘贵姓?”
对方顶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身穿玄青金鹤织锦长袍,器宇轩昂,气势凌人,浑身冷峻漠然,身量颇为高大挺拔,看着和生意人区别有些大。
虞汐璇看着他的脸满是纠结,鼻子小巧挺拔,下巴微翘圆滑,一双圆溜溜的眼,气势虽然冷硬,可是顶着一张可爱软萌的脸,心里推测这人到底有多大,上辈子种花家生活水平上升,小孩的营养足够后,有的孩子十三四岁就有一米八,这人看身形在一米八以上,但是看脸猜不出年龄。
感觉像是官家人或者武林世家出身。
虞汐璇正要开口,忽然透过旁边的矮墙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傍晚打劫她的那群“穷劫匪”,他们聚在一起待在一辆马车旁边,行为举止颇为拘谨,不过队伍里的三名孩童还有三名女子身上披着外袍,应该不是被抓了。
彭秋颂:“在下姓彭,彭秋颂。”
虞汐璇眼珠子微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这位公子,刚才我和彭姑娘谈到一个话题,彭姑娘今天被打劫了七次,我应该被打劫六个半,既然你过来,在下有些好奇,你这一群人,今天肯定过的热闹吧。”
对方微愣,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里,同时听到虞汐璇的话,神色略微尴尬,脸上有些黑,面有臊意,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知道如何回答。
反而是他身旁的老者回答了,“我们没有两位这般倒霉,只遇到了四波。”人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主子这一路的脸色也十分黑。
“哦!”虞汐璇点了点头,“在下顾韶华,敢问阁下姓名?”
对方介绍道:“在下程千。”程乃他的母姓。
虞汐璇了然,这名字十有八九是化名。
程千旁边的老者眉间微微拧起,仿佛想起了什么,震惊地看向彭秋颂,拱手道:“请问阁下是否是青城彭女侠?”
虞汐璇扭头同样惊奇的看着她,“原来之前我在城里听到的定安郡彭女侠就是你啊!”
彭秋颂,人称青城彭女侠,师承青城派。
一位出身乡野,嫉恶如仇,英姿飒爽的侠客,她时常在江湖中游历,对于虞汐璇来说,这人满足了自己对女侠的所有幻想,自由如风,一人一剑行侠仗义,简直是行走的传说。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和她见面。
彭秋颂缓缓点头,“正是。”
见她承认,杜管家脸上的笑热情了几分,“久仰彭女侠的大名。”
……
大家认识后,杜管家招呼人做饭,程千和虞汐璇、彭秋颂等人聊起天来。
虞汐璇指着外面大树下的那波人,语气好奇道:“程公子,在下实在是好奇,那群人和你们的队伍实在不相符,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千视线落到外面,想起傍晚的事情,脸色沉了下来,“那群人白日拦住我的车队求救,在下观他们实在可怜,所以就空出一辆马车送他们一行。”
“哦!”虞汐璇恍然大悟状,“对了,听说华兰城的祭月节很有名,在下想要去凑个热闹,所以……想去赤水城,你们要去哪里?”
程千:……
既然对华兰城的祭月节感兴趣,为什么要去赤水城,不应该去华兰城吗?
虞汐璇表示,原先计划是这样的,谁让又看到了那波“穷山匪”,让她不得不去啊!
彭秋颂也是无语,相处了一个时辰,她算是些许了解这位顾韶华的性子,说话做事百无禁忌。
程千听到这话,眸光微闪,“那还真是巧了,在下也是前往赤水城。”
虞汐璇:“程公子,你是去谈生意吗?”
“顾姑娘猜测不错。在下确实有重要生意前往赤水城。”程千抬头看着虞汐璇脸上被火光反射出亮光的面具,感慨道:“顾姑娘这面具制作实在是精巧,在下观察是魁州的手艺吧。”
这人从出现到现在,虽然表现的性格大方爽朗,可是一直用面具遮着脸,不是容貌有异,就是身份有玄机。
虞汐璇见状,轻咳了一声,微微叹气,“在下戴面具是有难言之隐。”
她说完,将右脸颊的银白面具揭下,昏暗火光下,她的右眼和右脸颊上盘踞着一个三叶草模样的深色胎记,额头部位还多了一道两寸长的红色疤痕,一直下延到脸颊部位,“在下这次来定安郡寻药,就是为了治疗脸上的东西。”
虞汐璇吓完人就将面具重新戴上了,这可是蓝笙亲自调的药汁制作成的纹身贴,水火不倾,不用醋清理不掉。
程千:“抱歉,是在下鲁莽了。”
彭秋颂也是一脸可惜,从这位姑娘的眉眼和脸型看,若是没有这些褐色胎记和疤痕,也是一个容貌倾城的姑娘。
之后程千开始用餐,邀请虞汐璇和彭秋颂一起用,被她俩推辞了。
杜管家吩咐一名男子端着一盆吃的出去,看他们的方向,明显是送给外面的人。
虞汐璇见状,跟了过去,彭秋颂犹豫了一下,也追了过去,她也看见了白天看到的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
……
杜管家和领头的老者说了两声,将食物和水放下,宽慰了几声,吩咐周围戒备的下属护好他们,然后就离开了。
等到杜管家离开,郑夫子看着怀里的食物,脸上露出舒缓的笑,他身旁的小孩也是一脸高兴。
他们今天不仅等到人,而且还说服了那人去赤水城。
郑夫子将食物分了下去,自己留了一个馒头,撕扯下一块,正要塞进嘴里,忽然从旁边的树下跳下来一个人。
众人惊骇,旁边的护卫一开始连佩刀都□□了,认出是虞汐璇后,默默收回了,不过还是戒备地看着她。
虞汐璇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夫子一群人,提溜着手中的树枝,字正腔圆道:“打劫!”
白天他们抢了自己一次,现在到了晚上,怎么也要抢回来。
场面一时变得鸦雀无声!
护卫哭笑不得,这位顾姑娘看着玩心颇重,打劫这一群老弱病残,亏她说得出来。
旁边观望的彭秋颂有些无语,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和她没关系。
护卫笑完之后,就看到郑夫子一行人的面色颇为尴尬和惶恐。
旁边的一个已经将手中馒头啃了一口的三四岁小女孩,不舍得看着手中的馒头,抬头见娘和郑爷爷、小磊哥似乎没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馒头,然后哒哒地跑到虞汐璇跟前,奶声奶气道:“漂亮姐姐!我的馒头给你,你别抢爷爷他们的。”
虞汐璇看着小孩捧着的馒头,带着小手印和牙印,泛着橙黄,估计里面掺了一些粗粮,此时被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递给她。
虞汐璇扭头:“你吃过了的我不要。”
小女孩愣住了,看着手中的馒头,黑葡萄似的眼珠里瞬间泛出水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虞汐璇见状,立马后退一步,“你就是哭我也不要你的馒头。”
郑夫子已经反应过来,抬手招了招小女孩,“瑶瑶过来,这位姑娘是哄你玩的。”
瑶瑶瞪圆了眼睛,盯着虞汐璇,“漂亮姐姐,真的吗?”
虞汐璇见状,挑了挑眉,捏着下巴道:“看在你喊我漂亮姐姐的份上,这次就不报复回去了。”
瑶瑶破涕为笑,捧着馒头乖乖地跑到郑夫子跟前,“郑爷爷!”
郑夫子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虞汐璇,“这位姑娘,白天是老夫的不是,姑娘不计前嫌,还给了我们吃的,在下替父老乡亲谢谢您。”
其他人也连忙道谢。
旁边的护卫也明白过来,估计白天的时候,这群人学着山匪挡了这位顾姑娘的路,所以顾姑娘才这样说,人在快饿死的情况下,别说抢东西了,吃人都可能发生。
彭秋颂也走了过来,郑夫子看到她,连忙带着大家行礼道谢。
虞汐璇见状,捅了捅彭秋颂,“彭女侠,他们难道也抢了你?若是这么说来,你之前说的七次难道还包括他们,先说好,我说的六次不包括他们。”
彭秋颂听到这话,嘴角实在控制不了抽搐,委实不明白这位姑娘话语里的胜负欲,遭遇山匪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叹气道:“你想多了,我在路上看他们可怜,就给了些许食物,连招呼都没打。”
“哦!”虞汐璇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她看向郑夫子,“老人家,你这是打劫遇到了硬茬子,被抓了?”
护卫:……
打劫这件事难道就过不去了吗?
彭秋颂:……
到底定安郡的劫匪给了她多大的打击!
郑夫子听得眼皮直跳,虽然内心还保存对虞汐璇感激,不过之前的敬畏已经没剩下多少了,感觉这个姑娘比他学堂最调皮的学生还让人头痛。
其他人齐齐看向郑夫子,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实话实话。
郑夫子抬手轻咳了一声,“这位姑娘开玩笑了,老夫等一行人没有被抓,他们见我们可怜,所以顺路带我们回去。老夫姓郑,姑娘可以称呼老夫郑夫子!”
虞汐璇拍手,“哦,这么说来,大家巧了,都是去赤水城了。老人家,这赤水城有什么特产吗?为什么称作赤水?赤水,难不成你们城镇周围有铁矿。”
一般若是周围山中含有铁矿,裸露的铁发生氧化会变成红色,也有可能是土壤里含有较高铁,而若是流水经过这些地方后,就会变成红色。
郑夫子苦笑两声,“女侠猜的没错。”
其他人也是咬牙,一脸愤恨。
虞汐璇一看他们的神情,估摸赤水城的矿山没有为民生带来便利,反而给当地百姓带来不少苦难。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落到旁边的护卫身上,既然这样,这群伪装成商队的人身份就耐人寻味了。
不过她不着急,正好打算往赤水城看热闹。
虞汐璇和彭秋颂告别郑夫子等人后,两人没有进入财神庙,而是跑到了屋顶,一起吹凉风,赏月。
杜管家等人看到她俩这动作,眼皮直跳,可是又无法阻止他们,杜管家也无法完全信任她们,担心出事,嘱咐守夜的护卫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月光如水般流泻而下,虞汐璇倚靠着屋顶上的神兽雕塑,看着下方正在休整的车队,笑盈盈地询问身旁的人,“彭女侠,你在定安郡有什么事情?”
彭秋颂支着右腿坐在那里,微微挑眉,“你呢,之前,你不是对华兰城的祭月节有兴趣吗?怎么又要跑到赤水城了?”
她感觉这个姑娘说话半真半假,颇为随心所欲,说是为了脸上的胎记而寻药,可是观她的姿态和行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虞汐璇察觉她的注视,没有转头,而是抬手指了指下方的郑夫子等人,“我傍晚快到财神庙的时候,遇到这群老弱病残打劫,知道他们来自赤水城,所以就十分感兴趣,到底什么样的地方,才会让这群一无所有、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人有胆子拦路抢劫。”
彭秋颂开口道:“我是来访亲,我有一姐妹,已经大半年都没接到她的消息,所以才回到定安郡探查。”
她和姐姐之前约定,两月联系一次,可是八个月过去,姐姐那里如石沉大海。
之前在路上遇到那群人,她还以为是讨生活流亡的苦命人,现在听顾韶华说,他们来自赤水城,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来赤水城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对了,等到天亮大家就分开了,你去哪里?”定安郡多山多路,有些地方看着近,只是这山和那山的距离,等到自己走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彭秋颂作为闯荡江湖的老人儿,肯定有许多经验,也有许多见识,她倒想跟着见识一下,若是遇到麻烦事,自己也轻松一点。
虞汐璇陷入沉思,想着如何将彭秋颂拐到赤水城,看郑夫子一行人的状态,就知道赤水城发生了污糟事,行侠仗义的彭女侠管上一管也是可以的。
彭秋颂淡淡道:“赤水城!”
虞汐璇一听,侧身拍了拍彭秋颂的肩膀,“果然是乐善好施的彭女侠,在下要向你学习!”
彭秋颂哭笑不得地看着肩上的手,她无奈地扶额道:“在下觉得要像顾姑娘学习。”
她望着虞汐璇露出的左脸胎记,皱眉道:“虽然有些鲁莽,之前听顾姑娘的话,似乎你脸上的痕迹不是出生所带,而是因为中毒?”
虞汐璇仰头望月叹了一口气,“我生来胎里带毒,脸上这东西不过是后遗症,比起脸,若是解不了毒,连小命都保护不了。”
彭秋颂眉间拧的更紧了,面前的女子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可是眼中的担忧和苦涩她看的一清二楚,只能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定……定安郡真的能找到你要的草药呢?”
虞汐璇再次唉声叹气道:“我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但是不知道有什么解药,这次就是去探查毒药生长之地,看看能不能找出生机。”
彭秋颂沉默了,她行走江湖多年,见过许多病入膏肓或者中毒的人,没人想死,只是有时候天命难违。
程千用过晚膳,出来没看到虞汐璇她们人,而那两人的马车和马就拴在一边,明显人没有离开。
“那两位姑娘呢?”程千问道。
杜管家欲言又止,神情微妙,最终指了指程千身后。
程千一头雾水,转身就看到高高的月亮悬在屋顶,虞汐璇和彭秋颂坐在屋檐上聊天,看着似乎伸手可探月。
程千:……
虞汐璇注意到他的视线,打了招呼,“程公子,你吃完了?”
程千嘴角微抽,“两位姑娘为何上了屋顶?”
“这里凉快,视野还高,蚊虫少,程公子要不要上来?”虞汐璇语带笑意。
程千板着脸,“不用了!夜已深,两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虞汐璇撑着下巴道:“程公子,刚才我才问过彭女侠,她也要去赤水城,这下大家就轻松了,有了她,我们就不用担心被欺负了。”
程千面色微诧,眉宇间拧的更紧了,看来赤水城真的出事了,否则路上接连遇到的人都要赶往赤水城。
“那就拜托彭女侠了!”程千恢复神色,对着彭秋颂拱手道。
彭秋颂同样回礼,“程公子过奖了!”
最后即使虞汐璇极力邀请,程千还是没上来,虞汐璇只能和彭秋颂一起对月谈心了。
彭秋颂视线落到下方正在指挥下属搬运东西的杜管家,语气肯定道:“他们是官家人。”
这些人纪律严明,远不是散漫的江湖人可以比拟的,而且一些人看着似乎是军卒出身,动作、话语间的习惯没有改掉,她和军卒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样子。
虞汐璇:“说不定我们幸运遇上了话本中微服出巡的青天大老爷。”
彭秋颂摇头,“太年轻了。”
这支队伍一看就知道是为程千服务,那位老者也是围着他转。
而程千看着气质冷峻,年岁实际上没有那般大,估计不超过二十岁,这种年岁的东乾官员,压根没有这般出行的场面和势力。
虞汐璇递给她一块麻辣牛肉干,“也许是勋贵子弟呢?不管如何,看他能带上郑夫子一行人,就知道他的心性还算不错,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彭秋颂接过牛肉干,尝了一口,“但愿事情如你所想。”
……
夜深时分,虞汐璇邀请彭秋颂住在了自己的马车上,而财神庙中,程千就着烛光,看着手中的信,烛火晃动中,他的影子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好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一般。
程千冷笑:“赤水城的屠泰说他们那里风调雨顺,无事发生。”信件的落款日期是一月前,因为定安郡特殊的地理,所以昨天才送到他手里,没想到还没有看,今日路上遇到郑夫子一行人。
杜管家恭敬地站在一旁,作为蜀王府长史,他自然知道程千已经气急了。
? 第 80 章
程千看着信件上面的歌功颂德, 再想到白日看到郑夫子一行人那凄惨的模样,上面的每个字仿佛都在冲他张着满是獠牙的大嘴, 带着嘲笑和献媚, 每一个字后面都藏着鲜红的血。
杜管家见程千面容阴沉,连忙宽慰道:“也许赤水城的情况没有那般糟糕,公子您想开一点。”
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灵鹤镇, 那里前段时间据说发生了恶性杀人案件,所以程千想带着人去看一下,赶路时, 前方的护卫发现一群衣着破旧的人拦住了他们,因为他们手中带着武器, 所以护卫当即就将人围住了。
不过因为这群人是在看着没有什么战斗力,手中的武器也没有多少杀伤力, 护卫只是将他们围住。
两者对峙时, 他们表现地比车队更紧张。
就在杜管家出面想要给这些人点粮食,让人将他们轰走时, 这群人一下子跪在了路中间, 为首的老头一声悲呛, “冤枉啊!”
声音老迈沧桑,带着无尽的苦楚和破釜沉舟,让人怀疑,若是他们不管,这老者会不会一头撞上旁边护卫的大刀上。
他后面的小孩、女人等人也小声哭起来, 傍晚天边暗沉的血红云层仿佛受到他们的影响,变得更加凄厉, 淡红的余晖照在这群人身上, 伏跪在地上时, 加上他们那身狼狈凄惨的衣饰,好像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魂。
这一声将众人镇住了,随行的护卫赶紧戒备,不知道他们怎么泄露了行踪。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杜管家只能上前询问了,简单地了解事情后,汇报给程千。
对于这群人为什么能认出自己的身份,郑夫子给了答案,他也不知道程千一行人会在今天路过,只是一直在这里守着,他打听过,这里前往周围几个城镇的必经路,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半个月。郑夫子年轻时也是京城的署官,见识了不少人,加上走南闯北的见识,程千他们的车队军容整肃,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人。
因为不确定身份,所以郑夫子啥也没说,只喊了“冤枉”,若是是他想的那人,肯定会停下脚步,若是普通商队,只会将他们驱赶,顶多就是挨几下揍,不会有损失。
之后就是公子亲自见了郑夫子,然后决定改变行程,往赤水城。
……
程千原想将信烧了,可是当他的信纸快要触及火堆时,改了想法,若是真如郑夫子说的那样,他要让屠泰用自己的血将这些字写十遍,然后贴在赤水城的大街小巷。
杜管家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小心催道:“公子,天色已经很晚了,您明天还要赶路,不如先休息吧。”
程千灌了一口浓茶,压抑住了困意,用树枝挑了挑火堆,问道:“之前大哥因为姜朝宝藏的事情受到牵连,我原以为是三哥折腾的,没想到是五哥现在被爹关了起来。”
他已经远离京城将近十年了,一些情报比较滞后,加上不在意,所以事情知道的比较晚。
比如这件事原先以为是大皇子的手下欺上瞒下,用他的名号行事,谁知后面居然调查出是五皇子故意将嫌疑推到大皇子身上,现在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据说父皇气的紧,打算不关个五皇子一两年不罢手,就连千秋节也不许他的子女入宫拜见。
这件事父皇反应这么大,看来五皇子干的事情,不只是攀扯大皇子,里面还掺杂了其他东西。
杜管家叹气,“是啊!大公子仁慈宽厚,本性善良,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五公子估摸着就是这样,看大公子不顺眼。”大皇子虽然没兴趣,可架不住人家是老大,本身相貌、品格、学识、母族都能拿得出手,这种情况下,五皇子眼红也说得过去。
实际上,估摸除了殿下,其他的皇子或多或少都对大皇子有敌意。
身处皇家,不是你不争就能置身事外的。
程千点了点头。
当年他在宫里时,大哥对待他这个冷宫皇子颇为照顾,也是他从中斡旋,让他带着内侍来到定安郡,没有在宫中继续受人折磨,虽说苦点,可是比皇宫好多了,不受宠的冷宫皇子连野草都不如,人人都可践踏。
是的,程千就是掌管定安郡的十一皇子南宫璨,母亲程氏,入宫时颇受宠爱,而他算是宣武帝的老来子,快到半百得到的孩子,又是宠妃所生,自然是被捧在手心里。
可惜帝王的宠爱终究不是长久的,母妃一招失宠,被打入冷宫,受不了落差,香消玉殒,就这样,他唯一的港湾消失,从小在冷宫生活,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杜管家小心翼翼道:“公子,老爷的寿辰快到了,若是继续朝赤水城走,估计就来不及赶回去了。”从十一皇子满十六岁开始,宣武帝每年都宣他回去,都被主子一拖再拖,不是说是生病了,就说伤了腿,要么就是说在路上迷路了,总之就是不回去,大皇子每年也在劝,可是殿下就是不回去。
南宫璨冷冷道:“我回不回去没有多大差别,只要礼物送到就好。”
杜管家听完后,面上更是哀怨了,心想,殿下,您所说的礼物,就是自己狩猎的那些破洞兽皮还有带着虫蛀的野参,或者巡查时,看到的造型奇特的树根……他怀疑他们的寿礼是在皇室子女中最寒碜,陛下看到后,估计会气出个好歹。
南宫璨淡然道:“定安郡穷苦,作为儿子只能找出这些东西,爹他应该能体谅。”
没见每次他送完寿礼后,京城就会派人送过来一大堆赏赐,他可能是几个兄弟间唯一反薅老爹羊毛的人了。
杜管家:……
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叹了一口气,还能怎么办,殿下要送什么他又拦不住,再想下去,纠结为难的是自己,所以杜管家换了一个话题,“公子,前段时间大公子托人给老奴送来了不少京城闺秀的画像,您看了没有?”
南宫璨今年也是十八岁,和九皇子相差不到三个月,前段时间圣上有意让十公主和缥缈宗结亲,可是十公主在缥缈宗待了几个月,压根没见上人,所以后来就回去了。
现在京中已经在给九皇子、十公主议亲,各家都热闹起来,他们忘了,远在定安郡的十一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只有大皇子来信询问。
想到这里,杜管家抬袖擦了擦眼角,他们殿下太可怜了。
听杜管家说起大皇子,南宫璨的眼神柔和了不少,片刻后满眼不耐烦,“我一把火烧了。”
定安郡又不是啥金贵地方,那些被家族精心养护的闺秀压根无法在这里扎根。
杜管家气的直拍腿,早知道他就留一些了。
看到杜管家急成这模样,南宫璨笑了一下。
……
竖日,天刚刚亮时,虞汐璇就听到车厢外那些人收拾东西的动静了,睁眼看到昨晚倚靠在对面的彭秋颂已经没影了。
她下车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正好看到程千走出来。
他看到虞汐璇,嘴角勾了一个轻微的弧度,“顾姑娘,在下准备了饭菜,你要来吗?”
虞汐璇环顾四周,“彭女侠呢?”
南宫璨身后的杜管家说道:“刚才有人看到彭女侠去北边了,好像要去祭拜一个人。”
虞汐璇点头,看向程千,“既然你这样诚心邀请我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南宫璨一脸黑线。
杜管家给彭女侠留了一份饭,等到他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彭秋颂一身湿气的回来了,看着神色似乎有些疲惫。
虞汐璇也没问,而是招呼她坐下吃饭。
早饭结束后,正好到了辰时,温度适宜,阳光也不浓烈,带着清晨的凉风,正是上路的好时间。
虞汐璇和彭秋颂缀在最后面,慢悠悠地往前走。
当然刚刚走了一个时辰,就遇到了一伙劫匪。南宫璨他们走在前方,没有虞汐璇他们的事,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等到距离赤水城还差四十里时,已经遭遇了七波劫匪了。
虞汐璇架着马车慢悠悠道:“今天算是和昨天持平了,不知道下面是不是还能遇到?我看这定安郡干脆开发出一项野外生存马拉松比赛,召集天下武陵豪杰前来定安郡比赛,从北到南,谁最先赶到终点就是冠军,可以得到奖品。中途遇到劫匪还能清理一波,而且能增加人气。”
你看,好好的青山绿水,偏偏多盗匪,实在让她无法吐槽了。
旁边骑马的彭秋颂也维持不住面上的严肃,抿嘴忍笑,语带笑意道:“等到我们见到定安郡的官员,可以给他提这个建议。对了,何为马拉松?”
虞汐璇微微皱眉,解释道:“就是非常远的长跑比赛。”
彭秋颂点头,估计这个称呼应该是某个地方的俗称。
此时周围的护卫一脸黑线,敢怒不敢言。
和虞汐璇他们相隔两个马车的南宫璨听到这话,也是面色沉凝,这简直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车厢中的杜管家担心地看向他。
南宫璨垂眸把玩手中的玉佩,淡然道:“我没生气。”
杜管家闻状,稍微松了一口气,“殿下,那位顾姑娘是开玩笑的,若是她见识到八年前的定安郡,就不会说的这般轻巧了。”
八年前的定安郡那是穷的荡气回肠,十步一盗匪,百姓大多面黄肌瘦,也顾不得指责他们愚昧、蛮横、粗悍,毕竟人都快饿死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若不是一开始有大皇子安排的护卫,估计殿下陵寝旁的树都能戳到天上了。
南宫璨眸光微沉,用手指点着茶水在桌上画着定安郡的地图,完事后,他抬头道:“杜公公,你说如果在定安郡举行那人所说的马拉松比赛,是否可行?”
杜公公自小陪伴他,是母妃宫里的洒扫太监,六岁入宫,平时谨小慎微,之前是伺候宫里太妃的,后来得罪了其他人,被人一直欺负,是母妃见他是同乡,就要到了手下,平时干些粗活,后来母妃打入冷宫,只有杜公公一人陪着他。
之后也是杜公公陪着他出了宫,在定安郡安顿下来。
杜公公稍微愣了一下,之后便拍手道:“殿下英明啊!我觉得不错,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让陛下误会?”
再说,一般江湖人不喜欢和朝廷接触,普通江湖人也无法从定安郡的西北撑到东南,单是这一波波的山匪就让他们头疼,其中还不包括复杂的地形。
南宫璨眉峰微抬,嘲讽道:“他恐怕是忘了我这个儿子吧。”
若是那他当儿子,当年也不会直接将十岁的他赶出皇宫,除了礼部准备的基本安家费,这位好父皇可是一点赏赐都没有,甚至连护卫都是大皇子准备的。
……
京城勤政殿,宣武帝看着郭总管呈上的贺寿礼单,“小十一的怎么没有拿过来?”
“这……”郭总管一脸为难,蜀王殿下的礼单两天前就送过来了,他一直没敢呈上。
宣武帝一看他的模样,顿时气笑了,“他这次又将那些破烂给送来了?”
他又不是老糊涂了,若不是当年兰妃之事苦了这孩子,他也不会容忍这些年。
郭总管见宣武帝气的不太狠,躬身赔笑道:“蜀王现在还是有点小孩心性,再说他是拿您当父亲,加上从小就在外面,当然脾气就大些,定安郡那种穷困地方,蜀王殿下若是性格不强硬,真的压不下来,你看这些年,定安郡交上来的税收一年比一年高,治安也越来越好啊!”
郭总管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南宫璨说话,他只是看出宣武帝的心思,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宽慰他,宣武帝对十一皇子有愧,加上十一皇子年少被赶到定安郡,宣武帝对他的印象就在十岁左右,仍然当他是个孩子,要不然忍了蜀王殿下多年的脾气,夺嫡之争本来就凶险万分,他的主子只有宣武帝,不偏颇任何一个皇子。
宣武帝冷哼一声,“若不是定安郡送上的税赋一年比一年多,朕还以为他穷的揭不开锅了。”上缴了那么多税赋,居然天天送那些破皮衣烂草药敷衍他,若不是看在他还小的份上,他定要好好打他二十大板。
“对了,马上就要到九月了,他到哪里了?”宣武帝将手中的礼单扔到一边,接过郭总管捧上的参茶。
近些天,他总是身乏多梦,白日无精神,所以让太医院备了参茶。
“这……”郭总管再次卡格了,十一皇子压根没看到他人影。
“哼!他又不打算回来,这是打算一辈子窝在那个穷山窝了。”宣武帝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郭总管一时无言:……
这人不是您丢出去的。
宣武帝离开座位,绕着香炉转了半圈,檀香如腾龙般缠绕攀升,宣武帝看着檀香,开口道:“宣瑞王晋见!”
瑞王是大皇子的封号,大皇子南宫瑾是他第一个儿子,被委以众望,性格温和宽厚,待人接物都无可指摘,对待弟妹也都十分爱护,只是本身太过温吞,总少了一分果断,心太软,宣武帝原想弄一把刀好好磨砺他一下,奈何大皇子压根不接招,即使刀快架到脖子上,也要提醒对方不要伤到手,简直不像是皇家生养出的皇子,好像佛家投生来的佛子。
他担心若不是为了皇家颜面,说不定这人真的去出家了,不过还好他现在妻女都有,若是有这心思,也不会娶妻生子了。
郭总管恭敬道:“是!”
……
郭总管来到大皇子府时,大皇子正在接待五皇子的王妃,看着面前哭的凄楚可怜的五王妃,大皇子颇为头疼,他自诩学富五车,饱读诗书,可是对上这哭的可怜兮兮的弟妹,也是无可奈何。
原想将人丢给王妃,可是妻子已经被五王妃接连扰了一个月了,他不能再躲着了。
五王妃一边用手帕拭泪,一边哀声道:“大皇兄,五皇子他是被冤枉的,他也不知道韩星那恶奴竟然敢随意攀扯你,父皇让夫君在府中禁闭,我和他都认,可是雪儿和栋儿他们总不能不去给祖父贺寿,我和夫君做的孽何必让小辈们来承担,妾身也没有其他诉求,雪儿和栋儿他们实在想念父皇,您能不能帮忙说一下,让孩子们千秋节时进宫给父皇贺寿,顺便拜见一下母妃。”
大皇子按了按额头,看着哭的不能自抑的五王妃,只能叹气道:“本王也不能确定父皇是否答应,但是会尽力一试。”
五王妃眼眶里仍然盛着泪,露出笑脸:“只要大皇兄愿意帮忙,妾身和王爷就已经很满意了,不敢奢求结果。”
京城谁不知道宣武帝最喜欢、最听大皇子的话,若是他开口的话,雪儿和栋儿他们入宫贺寿的时候就成了七成。
而此时大王妃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带着郭总管进来了。
大王妃:“王爷,郭总管来了!”
五王妃看到郭总管神情激动起来,不过还是压抑住了,看向大皇子,这里是大皇子的府邸,郭总管前来,肯定是来找他的。
郭总管恭敬地朝着大皇子夫妇还有五王妃行了一礼,而后看向大皇子,“大殿下,圣上让老奴带您入宫,请即刻随老奴出发。”
本来这不需要他亲自跑出来一趟,不过想到宣武帝现在的脾气,他感觉还是要和大皇子先透一个底。
大皇子见状,立马道:“既然父皇催的急,那我们就出发吧。”
然后他转身托起大王妃的手,“之后就由你送弟妹回去了,难为你了。”
大王妃捂嘴轻笑一声,“都老夫老妻了,还和我说这些,王爷你不用担心我。”
正当郭总管要离开时,被五王妃挡住了去路,她往他的手中塞了一个荷包,一脸哀求道:“郭总管,请问父皇可还在生夫君的气!”
郭总管看着手中的荷包,微微托手掂量了一下,金玉撞击的声音传来,微微用两指撑开荷包,里面能看到金块、玉佩,顿时咳了一声,默默地推进袖兜里,“五王妃不必担心,就是五殿下再胡闹,在圣上那里也是他的儿子,您好好照顾好王府上下就好,等到圣上气消了,五殿下就能出来了。”
“真的吗?”五王妃眼角挂着泪,看向一旁的大皇子夫妇,似乎在向他们要承诺。
大皇子夫妇没有吭声,这天下谁也无法做宣武帝的主,给出承诺不只是对五皇子不负责,也是对他们不负责。
郭总管见状,笑眯眯道:“五王妃不用担心了,你和五殿下夫妻一体,还是不要随便乱跑,否则圣上会误认为是五殿下的意思。”
说完这些,他拂尘一甩,看向大皇子,“大殿下,我们走吧,不要让圣上误会了。”
听到这话,大皇子夫妇对郭总管投来感激之情。
……
等到郭总管和大皇子坐上马车后,大皇子询问道:“郭总管,父皇宣我进宫有何事吗?”
郭总管仍然保持笑脸,“大殿下不必忧心,圣上担心的不是您,而是为十一殿下忧心。”
大皇子稍微松了一口气,继而眉间皱起,“十一难不成闯了大麻烦?”
郭总管:“十一殿下的礼单和东西送了过来,大殿下猜一下有什么?”
看着郭总管似笑非笑的脸,大皇子想起十一那个狗屁性子,眨了眨眼,“还是那些东西?”
十一送的那些寿礼朝堂上下都知道,第一次呈到御前时,他当时以为十一要遭殃,谁知父皇忍下了,还让人送了一堆赏赐给十一,而京城上下也对十一的性子有了模糊的认识,同时定安郡的贫困也在大家印象中烙了印。
这也造成,即九弟和十一弟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十一因为不在京城,加上之前的谣言,大家都将他忽略了。
郭总管叹气:“十一殿下还是那性子,圣上年纪不小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大殿下待会见到圣上,尽量哄着点。”
大皇子点了点头,冲着郭总管拱手道:“多谢郭总管提醒!”
郭总管收下他的感谢。
等到快到了宫门口,大皇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一下嗓子,“郭总管,五弟妹之前贿赂你的事情我就当做看不见。”
郭总管:……
他觉得袖兜里的荷包有点硌手了。
……
那边是五王妃面色忐忑地回到王府,五皇子听到她回来,神情热烈地出来迎她,根据她身边的下人汇报,五皇子了解到五王妃和郭林说上话了。
五皇子:“惠儿,皇兄如何说?”
五王妃被五皇子热切的视线烧的无处躲藏,眼神飘忽道:“大皇兄说,他尽力。”
自己只能这样告知。
“尽力?”五皇子脸上的笑撤了下去,面皮抖动,瞪着眼指着厅外,“我堂堂东乾五皇子,母妃是燕贵妃,外祖位列三公,他只是比我抢先出生,占了一个‘长’,再说这次即使我有错,他又没什么损失,看在兄弟的份上,为什么不帮我,我就知道他是伪君子,父皇他们是瞎了眼。”
屋内的下人听到这话,恨不得自己聋了,吓得身子微抖。
五王妃也是惊恐,拽着他的袖子,膝盖微弯着,哀求道:“王爷,你冷静些,大皇兄答应妾身,肯定会在父皇面前说的。”
五皇子不耐烦地扯出袖子,看到她这副柔弱卑怯的模样,心中怒火飙升。
“啪”一声脆响。
五王妃捂着脸趴坐在地上,细白的脸颊上印着五个红肿的掌印。
五皇子:“说到底还是你无用!若不是你为我生了雪儿和栋儿,你早就被我休了。”
他自出生以来,都是被捧在手心,自认无论身份、地位、才华、母族都无一个短板,可是到了要娶正妃的时候,父皇却撇掉京中众多贵女,给他指了正五品钦天监的女儿。
若是个花容月貌的才女他也能忍,可是此女子性格胆小怯懦,压根无法撑起王府后院,几次被手下的管事欺骗拿捏,事事都要问他,仿佛没了他就不能活一般,简直是丢他的脸。
五王妃泪水如珠链一般,也不敢反驳。
五皇子看到她这样子,更是烦躁,一甩衣袖往楚侧妃的院子去了。
五王妃见他离开,默默推开丫鬟的搀扶,自己弹了弹身上的灰,手帕摸上脸颊时,感受到火辣辣的疼,泪水再次流下来。
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爹爹总说因果通三世,那她上辈子是犯了什么因果,她的归处是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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