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1)
“如果你不舒服, 就说出来。”林宣汐对着林宣潮说道。
林宣潮垂着眸子, 眉头也舒展开,说道:“没有, 姐姐,我很好。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后面的一句话喃喃自语,像是自我催眠一般。
林宣汐叹了一口气, 知道弟弟的意思, 他是担心自己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在开始下一个任务之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会等到结果的。
林宣潮自颈椎向下一阵阵的酥痒和疼痛, 这样的感觉让他难受更多的是期待, 只是还没有静静感受这样的感觉, 下一秒就戛然而止,一整天这样的折磨等到了第二天, 他终于能够确定这样的瘙痒和疼痛不是他的错觉。
“姐, 我觉得我好想有点感觉了。”林宣潮表情带着不确定说道,“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他的声音因为不确认, 带着些轻飘飘的尾音。
“好。”林宣汐眉眼弯弯如此说道。
林宣潮抿抿嘴,等到林宣汐拦腰把他抱在轮椅上的时候, 林宣潮又有些后悔,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因为用力手背上浮现了淡淡的青筋, “姐,还是不要去了。”
林宣汐半蹲下身子, 对着弟弟说道:“既然你说有了感觉,还是要去医院看看的好。”
“还是不要了。”林宣潮摇摇头,别过脸说道:“应当是我的错觉,医生也说了,不可能再有感觉了。”
“就当是复检。”林宣汐整了整林宣潮的衣袖,站了起来,“我不说你有感觉的事情,就让医生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林宣潮的身体就如同系统说的那般,开始好转,就连国内的专家见着林宣潮的身体恢复状况也大呼不可思议。就连林宣潮面上的笑容也消去了自从瘫痪之后带着的几分忧郁。
“我就说过可以好的。”林宣汐摸了摸林宣潮的脑袋。
“姐……你说的是。”林宣潮仰着头,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表情越发柔和。
林宣潮也觉得会越来越好,这几日在睡梦之中,他有一种腿脚已经完全恢复了的错觉,甚至在醒来的时候会发觉到自己的双腿不是睡前放置的位置,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好了起来。他并不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此时却选择了相信奇迹。
对于林宣汐而言,这一次上官丹凤的任务结束之后,刘同生也忽然不再出现在她的眼前,弟弟的腿也在一点点恢复,没有什么比眼前的事情更好的了,等到悬浮在半空之中,她的唇瓣仍是微微翘起。
新一轮的任务对象,依旧是一个漂亮到极点的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淡绿衫,容貌如花似玉艳丽中又透着几分清丽,清丽中又透着几分女子与生俱来的秀美,就连见惯了美女的林宣汐也觉得眼前女子秀美出奇,心中暗自揣测是属于哪一个的书中的美妙姑娘。
“我心中总是有遗憾。”那美貌的女子说道,“韦小宝……”韦小宝三个字一说出口,她的秀美拧起,漂亮的眸子里有着泪水,像是叹息一般说道:“我……我昏迷之后方知晓我有了孩子,如果早知道有了他,我不会死的。”
美貌的女子娓娓道来,她竟是《鹿鼎记》之中的阿珂了,难怪有如此的颜色。最后阿珂的心愿便是照顾好她的孩子。
“韦小宝,你预如何?”林宣汐问道。
“我恨他,只要孩子可以成长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我没有爹娘,没有师傅,我什么都没有,我恨死他们了,尤其是韦小宝,我要杀了他!”
阿珂脱口而出说道。说起了师傅,爹爹和娘亲,阿珂有些伤心。
林宣汐可以看得出阿珂对于韦小宝的口是心非,一开始的时候,或许阿珂对韦小宝不假于色,或许是因为韦小宝太在乎阿珂,阿珂是可以渴望爱的姑娘,或许是因为郑克爽虽然是翩翩公子,对阿珂却没有韦小宝来的真心,现在的阿珂对韦小宝很在意。还有对于爹和娘亲,眼前的小姑娘怎能不在意,只是被她的九难师傅伤透了心,不肯承认他们罢了。
“其他人都不用理会,只要把宝宝养大就好,韦小宝,我……我不想再见到韦小宝,如果他再纠缠于你,你杀了他!”阿珂厉声说道。
林宣汐的眉头深深皱起,她看得出阿珂心中的矛盾,阿珂容貌娇美可惜有个心灵扭曲的师傅,文不成武不就,心智单薄、阅历空白。林宣汐想着阿珂应当更愿意和韦小宝再续前缘,再三劝说阿珂,反而让阿珂有些恼意,只得不再劝说。
立下了契约之后,林宣汐注意到她的眼眸带着悔意,开口欲说出什么,阿珂绝美的容颜在虚空之中化为光与尘。
林宣汐只得深深叹息,道一声,“这又是何苦?”
脑海之中是纷繁的记忆,整理完全之后,睁开眼睛,眼前的男子约摸二十出头年纪,五官俊美星眸剑眉,眼神之中带着压抑的厌恶,见着林宣汐醒了过来,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已经消失不见,面上却带着惊喜,“你醒来就好,你知道谁来了?”
“谁?”林宣汐的身子酸软无比。
“你爹爹。”眼前的俊秀男子正是郑克爽,此时他让开了身子,又有一男子走上前来。来的人是李自成,和记忆之中满脸络腮胡子的李自成不同,为了来见女儿,他现在精心做了一番梳理,看着阿珂,嘴唇嗫嚅,说道:“女儿。”
林宣汐抬眼看了他一眼,阿珂说过的话和她脑海之中留下的记忆相互交锋,让她摸不清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李自成,垂下眼眸,小声说道:“我很累,我想休息。”
“好好好。”李自成是忙不迭点头,对着郑克爽瞪了一眼,“你还不赶紧出去,我闺女想要休息。”
郑克爽忙不迭点头,“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守着。”
“你有话要和我说?”林宣汐等到郑克爽离开了之后,对李自成说道。做过“闯王”的人,自然不会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原本应当是你娘亲同你说这些,但是她最近身子不利索,只好我来了。”李自成说道,“郑克爽这小子你认定他了?既然有了孩子,就赶紧把婚礼补办上。”
林宣汐摇摇头,“孩子,是韦小宝的,并不是郑克爽的。”
如果说李自成看不上郑克爽,那么看韦小宝更是不顺眼,大怒道:“你竟然有了他的孩子!”正想要骂几句,见着了林宣汐的眼神向他一瞥,那风情像极了年少时候的陈圆圆,原本的一腔怒火已经熄灭,又想着女儿和他不亲近,别别扭扭地说道:“我没有想到竟然是他,若要成亲,总要和你娘说一声的。”言下之意是郑克爽也就罢了,勉勉强强可以同意,韦小宝是他料想之外的人物,还需得再同陈圆圆商议。
“我不会同他成亲。”林宣汐说道,她一边说一边在思考,“韦小宝,我这辈子都同他不可能。”纵然原本的阿珂对韦小宝有些意思,但是等价交换的时候,她推开了韦小宝,林宣汐自然不会冒着扣分的危险去亲近韦小宝的。
李自成大喜,“这样就好,我也瞧他不上,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东西。这个孩子……”李自成的目光在林宣汐的肚子上逡巡。
“孩子,我要留着。”林宣汐轻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恐怕已经醒不过来了。”
李自成忙不迭点头,“好好好,你说留着就留着。我李自成的闺女,有没有这个孩子,都可以嫁的出去。”
李自成的闺女,林宣汐目光落在了李自成的身上,这样的目光让李自成有些紧张,他有些坐立难安,额头上也起了细密的汗水。
林宣汐叹了一口气,“爹爹,我不想嫁人了。”阿珂的话只是气话,对于素未谋面的爹爹和娘亲,她心中是挂念的,甚至连那不坏好心的九难师父,她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软。
一句爹爹,让李自成陷入到了狂喜之中,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林宣汐后面的话,忙不迭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大意是这样好的日子里,应当也让陈圆圆来听她说一句娘亲。
“我有些累了。”林宣汐是真的疲惫,阿珂的自杀,让她现在身子虚弱,跟着九难师父学武,阿珂会的只是武功招式,对于内功心法一窍不通。这样造成的后果则是,生病了,会格外的虚弱。
“爹爹不吵着你。你好好休息。”李自成连忙站起来,给林宣汐盖好了被子,“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好了再说。”此时见着女儿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面色,他有些心疼,想着等到林宣汐身子好了,一定要问出来她为何自杀,好替她出气。
“恩。”林宣汐应了一声,眼睛便闭上了。
阿珂(2)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 这一觉睡了太久醒来的时候连头脑也有些发涨,趿着绣花鞋双脚触在地上,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一般。吱呀一声推开八仙过海梨木窗扉的时候外面是红霞满天,傍晚的微风灌入到了房间之中,多了清新的味道。
屋外是青砖红瓦, 大约刚下过雨, , 青石板的地面还残留雨天的湿意,偶尔见着走街串巷的挑夫, 长长的发辫绕在头顶, 扁担被压弯了,偶尔停下脚步用衣摆擦拭额头的汗水。
屋外传来了叩门声,林宣汐清清嗓子, “进来吧。”
郑克爽进来的时候见着了林宣汐,心中一紧。他一直写到阿珂生的美, 此时却格外美得心惊动魄, 身上裹着火红热的披风,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 因为失血面色苍白如金纸却被身上的火红衬托出了脆弱美,一双眸子亮的出奇,如同寒潭般深邃, 如果说以前的阿珂如同活泼的小溪, 现在的她也是古井中水般通透。
他甚至嗓子都有些发痒, 一时竟是忘了要说什么, 见着林宣汐一步步走近,想要靠近又想着远离。
“怎么了?”林宣汐开口问道,这样近的距离让郑克爽注意到眼前的女子面色苍白到透明,和红色披风下一抹白色的亵衣做称。
“我……”郑克爽目光落在了林宣汐的小腹上,想到她肚子里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心中有些愤懑,她原本应当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啊。“你饿了没有?”郑克爽想到了李自成,勉强压下自己纷繁的思绪开口这样说,“睡了一整天也当饿了吧,我让厨房做了些枸杞红薯粥,你用一些。”
“这样的事情让伙计来就好。”林宣汐开口说道,“何必劳烦公子。”
郑克爽觉得林宣汐冷静克制完全不像是以往的阿珂,“你……变了。”以往的阿珂看着他的时候都是柔情和爱恋而不像此时般平静。“你是爱上了那个人?”
“没有,今后我也不可能同他在一起,”林宣汐垂下眸子,“我不会再见他,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今后会抚养他长大成人,见着他结婚生子。”
“让我来照顾你。”郑克爽上前一步抓住了林宣汐的手,“你想要这个孩子就留下来,我们一起养大,我会对你很好。”
这身子毫无内力,郑克爽的武功虽然不高也比她来得要好,林宣汐无法抽出手,只能冷冷说道:“放手。”
“我不放,阿珂。”郑克爽更是上前一步,把林宣汐环入到了怀中,他想到了李自成的势力,心中一片火热,莫不是说阿珂这样的绝色,就算是母猪一般的丑女,若是可以得到李自成的势力他也会这样做,动情地说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我娶你好不好。”说完竟是想要在林宣汐额头上落下一吻。郑克爽忽然看到了林宣汐冰冷的目光,心中一突,这一吻无论如何也无法落下。
“你小子在干什么?放开我闺女。”旋风一般进来的李自成拉开了郑克爽,挡在了林宣汐面前,警惕似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郑克爽忽略了刚刚林宣汐的眼神,对着李自成作揖说道:“晚辈一时情难自已,不忍见着阿珂姑娘黯然神伤,我……想照顾阿珂姑娘一生一世。”
李自成刚认了闺女,此时不舍得林宣汐嫁人,但是想到之前林宣汐说过想要孤老一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看上去太认真了,李自成不想女儿如此,虽然觉得郑克爽是个小白脸,也觉得总比女儿孤老的好,皱着眉头说道:“下次不能这么轻浮。”
林宣汐听着李自成的话,眉头皱了起来,还未开口说什么,郑克爽已经离开了房间,李自成面上带着笑说道:“睡了那么久,饿了吧,郑克爽那小子也算是有心了,让厨房做了枸杞粥,是最滋润不过的了。等会小二就送过来。”
“我和郑公子没什么。”林宣汐开口说道,“或许我曾经对他心生爱慕,只是都已经是往事罢了。”
林宣汐越是这样清心寡欲,更是让李自成心惊,他甚至怀疑若不是林宣汐还记挂肚子里的孩子,下一刻便会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李自成口中说道:“我瞧着这小子不错,毕竟你身边总是要有人照顾你,我和你娘才会安心。”
李自成说的是苦口婆心,甚至到了小二端着食盒进来的时候,仍是说着。
林宣汐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爹爹,莫说了,我晓得了。”她想着的是晚些时候去见陈圆圆,陈圆圆这般的美人经历颇多,反而更能够理解自己。
“好。”李自成面色一喜,以为林宣汐被自己说服了,喜滋滋挥挥手让小二下去,亲自给林宣汐摆桌。
林宣汐对着李自成说道:“爹爹,你也饿了吧,也用一些。”
李自成为难地看了桌上的菜色,他是大鱼大肉吃惯了的,只是想到想要多和女儿亲近,咬咬牙点点头,这让林宣汐不觉得莞尔,让他吃青菜稀粥,竟是像逼他吃毒药一般。
李自成看出了林宣汐面上的揶揄,说道:“我自小苦惯了,自从造反之后,就不耐的就是吃这些,又不是牛羊,天天吃草作甚。”
林宣汐说道:“那就让小儿切些牛肉来。”
李自成摆摆手,“我吃着肉,你吃青草,不好不好。”
“不碍事。”林宣汐说道,“我并不贪口腹之欲。”
李自成最后到底没有在席上吃牛肉,又陪了林宣汐说说话,说道:“大夫说,也不要总是躺在床上,外面正是斜阳微风,让郑克爽那小子陪你走一走,对身子也有好处。”
“那爹爹呢?”林宣汐说道。
“我还有些事。”李自成说道,“再说了,你武功低微,若是跟着我,恐怕还会多生事端,尤其是你身上还有着身孕。”
“我知道了。”这也是林宣汐的苦恼之一,因为怀着孕,没办法修习内功,甚至连毒药之类也是沾染不得,李自成是造过反的人,树敌颇多,自己身子特殊,如果这段时间跟着郑克爽,倒是安全的多,毕竟偌大的暗网天地会是站在郑克爽的身后的。
“我确实想要出去走一走。”林宣汐说道,“让郑公子陪着我也好。”
李自成见着林宣汐应了,又有些心酸,有种女儿大了被猪拱了之感,说道:“我去叮嘱郑小子几句。”
林宣汐梳洗过后,摸着脖颈上的一串珍珠,在少林寺被韦小宝轻浮的时候,阿珂便引颈自刎过一次,在脖颈上留下了痕迹。林宣汐伸手摸着那红痕,想到若是孩子生下之后,还是想办法除了的好。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襦裙,长发用珍珠编成辫子垂在身后,松松用松香色的披风系在身上。就算是不施脂粉,也难掩风·流颜色。原本的阿珂美则美矣却少了风灵动和通透,此时林宣汐是内里,则补上了这一分遗憾。
等推开了门,便见着郑克爽衣冠楚楚侯在门口。
“阿珂姑娘。”郑克爽彬彬有礼,面上带着浅笑。
“郑公子。”林宣汐对着他微微颔首,“用过膳了没有?”
“已经用过了。”郑克爽说道,“我对江南此地也并不太熟悉。若是阿珂你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们便去西湖可好。”
“恩,那便是西湖好了。”林宣汐说道。
江南的风似乎都比别处来得多情和柔和,林宣汐享受着微风。郑克爽则是欣赏身畔的女子,若是林宣汐早日里展现她这般的风情,还有家世,他们早就成了,又哪里来得莫名其妙的男人和野种横在他们两个之间。郑克爽想到身边如花的女子被人压在身上,手中捏拳,眼神也带着阴郁。
见着林宣汐的目光瞥来,郑克爽很快调整好了他的表情,孩子并不重要,终于的是他要得到阿珂,还有李自成的势力。
西湖边的垂柳随风飘荡,有文人骚客在六角亭里诗兴大发,雷峰塔静静伫立在湖边,西子湖四时景各有风姿和别致,在这样初春的傍晚,带着缱绻缠绵的春意,见之忘俗。
“和阿珂见到这样的美景,十分有幸。”郑克爽说道,他本就是俊秀之人,让湖边的怀春少女看花了眼,艳羡站在他身边的林宣汐。
“郑公子。”林宣汐说道,“我知你心意,只是……”
“阿珂姑娘不必多言。”郑克爽伸手按住了林宣汐的唇瓣,她的唇瓣如同花朵一般意外的柔软,让他几乎不想放开,“阿珂姑娘定然是对男子有了心结,认为天下男子皆负心,可是我要让阿珂姑娘知道,这世上还是有铮铮傲骨好男儿的。”
林宣汐几乎觉得有些好笑了,郑克爽有武功高强的师傅,倾心尽力教习,却武功低末,说明此时并无吃苦耐劳精神并无恒心,在原著之中种种表现,更显露出他只是空有其表的草包罢了,平日里夸夸其谈,关键时候根本站不住脚。
郑克爽看着林宣汐唇瓣的浅笑,误解了她微笑的含义,更加卖力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高大。“阿珂姑娘,我会等你回心转意,会让你看到我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诚心的。”
“好了,郑公子。”林宣汐见着郑克爽如此说,也懒得理会了,他无非是为了自己爹爹李自成的势力罢了,“我们再往前走走。”
“好。”郑克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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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3)
足足歇了三日, 才从客栈里出来, 林宣汐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幕的一个小角, 看着马车外的春日融融之景,考虑到林宣汐的身孕,乘坐的是上好的马车减震性很好, 马车行得平稳, 街边的景色随着马车的驶动往后退,行了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到了杭州郊区的一处别庄里, 花圃里种植的君子兰在风中舒展枝叶, 还有几株梅树, 斜斜的树枝上是碧绿的嫩叶。
“圆圆,你看看我带了谁来了。”刚刚推开门, 李自成便大笑着说道。
有风韵美人立于原地, 此时转过身来,林宣汐见着此女便觉惊艳, 四十多岁年纪,比年少的自己更多了成熟女人的韵味, 一颦一笑皆是风景,便是陈圆圆了,她见着李自成, 眉眼之间的清愁尽数散去, 最后目光落在了林宣汐身上, 抿抿嘴喊道:“阿珂。”
林宣汐看得出眼前的女子有些不安,似乎担心女儿不肯认她,开口喊道:“娘。”
“哎。”陈圆圆应了一声,提起了裙摆,行走的速度飞快,林宣汐接着便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回来就好。”陈圆圆在林宣汐的耳畔说道,温柔的呢喃吴语,几乎融化了心。
李自成笑着说道:“我想你们一定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你们娘俩坐下来慢慢说。”
陈圆圆根本吝啬给李自成一个眼神,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宣汐的身上,伸手摸向她的脸颊,“瘦了,这段时间在外吃苦了吧。”一双水眸也泛上了雾气,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怜惜之意。
李自成摸了摸鼻子,拽着郑克爽往后倒退一步,替两人合拢了房门,给她们交谈的空间。郑克爽见着陈圆圆便有些呆住了,原本以为阿珂自从醒来之后已然是绝色美女,却比不上陈圆圆的韵味。故而尚未开口说话,就被李自成拉了出来。
“好了,你小子也知道地方了,过几日再来。”
郑克爽行了礼,便退下了,离开之前回首深深看了一眼别院,想着过些日子再来。
“上次让娘担心了。”林宣汐开口说道,指的是阿珂行刺吴三桂的事情。“也让娘伤心了。”那时候的阿珂不承认九难是师傅,不承认自己的父母,她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
“不碍事。”陈圆圆摸了摸林宣汐的发辫,声音越发柔和,“当年九难做得事情,你想不开也是正常。就连我,也十分生气和介怀。若不是她,我们也不至于十几年来的分离。”
“都已经过去了。”林宣汐说道,她可以感受到先前阿珂的心情,对九难师傅她有过深深的孺慕之情,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她只是想要遗忘,若是再相遇,也无法做到对九难的挥刀相对。
“我知道的。”陈圆圆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女儿的心思并不难理解。“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郑克爽的?”陈圆圆转移话题问道。
“恩,是韦小宝的。”林宣汐说道。
“竟然是他。”陈圆圆失笑道,“我记得他对你是一心一意。那日里,我同他说过不少话。”
林宣汐叹息一声说道:“虽然发誓说要娶我做老婆,但是他有的不止是一个老婆。”陈圆圆果然眉头皱起,因为韦小宝并不因为她的身份瞧不起她,甚至所说的话和她心中十分契合,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同她人共享一夫的。“阿珂,你想要怎么做?”短短的一段时间,陈圆圆发现阿珂应当经历了不少,同那时候的性格可以说是迥异,现在的女儿是十分有主意的。
“这个孩子,我会留着。”林宣汐垂下眼眸,如此说道,“至于说男人,我不要。”
陈圆圆大为触动,见着了林宣汐的眼眸,轻叹一声说道:“这样你会过得很辛苦。”
“我有了他不会辛苦。”林宣汐摇摇头,她并不是第一次养孩子,和以往不同的则是,她此时需要独自把孩子养大罢了。
“身为江湖中的女儿,你有这般的容貌,便会生出许多事端,你可知道?”陈圆圆沉吟道,“更何况你的武功并不高。”
“郑克爽想要借用的是我爹爹身后的势力。”林宣汐说道,“爹爹总想让郑克爽同我一起,倒不如在我孕期这段时日,借他的势力一用了。至于说之后,等到出了月子,我有保全自己的手段。”
“你都想好了?”陈圆圆问道。
“恩。”林宣汐说道,“还要劳烦娘亲多劝说爹爹。爹爹总是不愿意我将来孤老,只是女儿不求与人偕老。”
“我知道了。”陈圆圆再次摸了摸林宣汐的脸颊,“既然如此,便让郑克爽留下一段时日,之后我再让自成补偿他。”
“谢谢娘。”林宣汐仰头对着陈圆圆说道。
陈圆圆唇瓣微微翘起,“傻丫头,这是娘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时日,有你还有你爹爹……”
李自成……林宣汐偎依在陈圆圆的怀中,想到了《鹿鼎记》之中李自成的死,还需要想法子让他避开了好。年轻的时候犯了错,除了生命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偿还。
“阿珂在想什么?”陈圆圆伸手抚平林宣汐的眉,“常皱着眉头,对宝宝也不好。”
“娘亲果然是才貌双全,心思敏捷。”林宣汐轻笑着拉下了陈圆圆的手,她的手是贵妇人的手,因为抚琴,她的指尖有些老茧,手心却柔软细腻,“我在想爹爹的事情。”
“哦,那阿珂说来听听。”陈圆圆柔柔地说道。
“我想着同我娘亲还有爹爹长长久久。”林宣汐说道,“但是据我所知,爹爹早些年有过一桩让他心生后悔的错事,他甚至想过以命偿命。”
陈圆圆面上的笑容也淡了,叹息一声,“这件事情我也知道。不知道阿珂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我所能期盼的便是他永远也不要遇上那个他,不然,你爹爹会以命偿命。”
“娘亲不能劝劝爹爹吗?”林宣汐说道。
“我不能。”陈圆圆说道,“成大事者,有些事情总比他的生命要更重要,他们有自己的坚持。”
林宣汐长叹一声,如果说陈圆圆都不能全说李自成,也无人可全说了。
陈圆圆见着林宣汐如此,反而轻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也并未有人出现,说不定已经没人知晓当年的事情了。”
林宣汐抿了抿嘴,扯着唇瓣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好啦,你想吃些什么,我做于你吃。”陈圆圆不想说这个充满不确定的话题,语气轻快地说道,“你太瘦了,这段时间我要把你的身子骨养好。”
“娘,不必麻烦。”林宣汐按住了陈圆圆的手背,“听爹爹说,你先前身子不大利爽。”
“都是老毛病了。”陈圆圆浅笑着说道,“已经好了,我想亲自给你做东西吃。”
“娘做什么我便吃什么。”林宣汐说道。
“那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陈圆圆笑了。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块儿吃饭,郑克爽虽然渴望同这一家多亲近,却也是识趣之人,早早就提出了告辞,住在附近的客栈了。
“好好好。”李自成笑着说道,“咱们这一家人历经坎坷也算是又聚在一块儿了,若不是当年那个老秃驴……”
“好了。”陈圆圆连忙打圆场,“过去的那些糟心事不谈,你又出来败兴了。喝你的酒便是。”
“圆圆说的对,我当自罚三杯。”李自成说道。
“我瞧你就是贪这口酒了。”陈圆圆素手执箸,捻了几块儿卤牛肉到李自成的碗中,“也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不用。”李自成笑着已经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好酒,痛快痛快!”
李自成喝了两杯,又嫌酒杯太小,索性用了碗来盛酒。觥筹交错之间,在杭州别庄的第一夜便过去了。
李自成并不是时时都在庄子上的,常来是郑克爽,郑克爽此时也知道了林宣汐肚子里的孩子是韦小宝的,十分错愕,想到了韦小宝在林宣汐面前的种种丑态,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那韦小宝有何长处,竟是被陈近南看中,做了香主。
刚开始两个月的时候,郑克爽还来得多,后来发现林宣汐这里确实无懈可击,加上李自成同他说明白了,来得次数也就不多了,林宣汐猜测或许郑克爽又遇上了其他对他火热的女子,毕竟谁也不能一直热脸去贴上冷冰冰的冰山。
别院后面挖了莲塘,里面撒了莲子,在初夏里荷叶才露尖尖角,林宣汐坐在里面的亭子里,抚琴同陈圆圆的琵琶相应和。陈圆圆看了林宣汐一眼,檀口微张,便是悦耳的歌声响起。
别院之外,有男子双手握拳,对韦小宝说道:“果然没错,就是这里,是她在弹奏琵琶,没错。”那人说话之后,一脸神魂颠倒的模样,见着别远门紧闭,足尖点地就越过了门。
“那弹琴的又是谁?”韦小宝对着狼狈的郑克爽说道:“有谁能和我那天仙一样的岳母一块儿弹琴。”
“我不知道。”郑克爽话音刚落就被韦小宝踢了一脚,连忙改口说道:“说不定正是阿珂姑娘。”
韦小宝大喜,“我媳妇不光生得漂亮,还会弹琴,我先前还不知道。你这孙儿子,先前没少听吧。”
“没有,绝对没有。”郑克爽慌忙摇头说道,“这别院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来了,若不是遇上了韦爵爷您,我也不会过来。”
“那就好。”韦小宝听得是心满意足。
此时先进去的那人已经把门打开,韦小宝推着被五花八绑的郑克爽走进了院子里。
阿珂(4)
虽然没有内力在身, 五感却十分通透, 林宣汐发觉了有人进入别庄,身子微动,手下弹错了一个音, 陈圆圆手拨琵琶, 遮住了这个破音。“怎么了, 阿珂。”陈圆圆一曲完毕,对着林宣汐说道。
“有人来了。”林宣汐说道, 从袖笼里掏出了响竹扣在手心之中, 若是来者不善, 便会有郑克爽的下属寻来, 这是当日里郑克爽留下的。
陈圆圆的秀美一拧,见着女儿心平气和的样子,素手轻轻捻琵琶弦,发出清脆的声响。有这般的容貌,又并无武功在身,陈圆圆这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 神色依旧平和。
很快, 韦小宝一行人便出现在了陈圆圆同林宣汐的眼前。
“好娘子。”韦小宝的声音传来。林宣汐见着韦小宝, 他的身子高挑, 白净的脸颊, 眉毛休息, 一双眼睛上翘眼珠滑动, 多了分狡黠的气息。韦小宝虽然学问不多, 说话行事常有猥琐之气,从样貌上前却不大看得出来,若是容貌是猥琐之人,当年也不会得了康熙的青眼,也不会同时为陈近南所看重。这是一个有着生活智慧的男子,还有这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聪慧和直觉,才让他一路坑蒙拐骗顺遂。
韦小宝见着了林宣汐,便又觉得有些痴了,几个月不见,她似乎生得更美,她很适合绿色,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长发绾成发髻,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芒,有些细碎的散发落在耳畔,她身上撩起了耳边的碎发,白净的面上带着恬淡的浅笑。
韦小宝心中一跳,见着林宣汐的微笑,便觉得连骨头都酥了,心想着不愧是他的夫人,这般的动人。韦小宝见着林宣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连身边的郑克爽也是满目的惊艳,上次见着的时候林宣汐还带着苍白的病意,此时越发美丽了,看着林宣汐小腹微微隆起,艳羡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韦小宝的身上。
韦小宝回头正好看见了郑克爽的表情,心中越发觉得得意洋洋了。
韦小宝一个箭步上前,林宣汐轻巧避开,同时手中的响竹放了出去,尖锐的声响在半空之中响起,韦小宝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说道:“好娘子,刚见着为夫,为夫正想同你亲热一番,你喊人来做什么。”
“韦爵爷莫要喊我娘子,我并未嫁人。”林宣汐说道。
韦小宝上前想要抓住林宣汐的手,韦小宝纵然武功不高,也比阿珂这具毫无内力的身子要强得多,第一次被林宣汐躲了开去,第二次韦小宝抓住了林宣汐的手。入手的细腻柔软,还带着女子特有的清香,韦小宝心弦一颤,几乎想垂首去亲吻林宣汐的手掌,想到了陈圆圆就在身边,到底不敢如此轻浮。林宣汐挣了两次,见着无法挣脱,也就随着韦小宝去了。
陈圆圆见着了和韦小宝一块儿的另一男子,此时见着陈圆圆眼中是万分的激动,嘴唇不停地颤动,陈圆圆秀美一拧,继而又舒展开,说道:“小宝,你做什么捆着郑公子。”
“岳母松开了郑克爽便是,他软的不吃吃硬的,若不是如此,怎么能见到岳母和娘子。”韦小宝笑嘻嘻地说道,“胡逸之,松了那人罢。”
郑克爽被松开之后,退后两步,拍打身上被韦小宝踹出来的灰尘,陈圆圆瞥了郑克爽一眼,说道:“莫要乱说,我何时做了你的岳母?”
韦小宝奇道:“上一次你们三人团聚,此时共享天伦,岂不是我出的力?当时我救下阿珂,你们便允了阿珂做我娘子。你已经许她做了我的媳妇,难道还想反悔不成?”韦小宝笑嘻嘻同陈圆圆说道。
陈圆圆眼波流转,说道:“当日里,虽然我和她爹爹应了,她却不应。”陈圆圆说道,“若是你让阿珂点头了,我是无妨。”
韦小宝把目光放在林宣汐身上,他知道阿珂素来心中有郑克爽,但是她肚子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此时声音难得没有了平时的跳脱,多了几份稳重,“好阿珂,你不同我成亲,同谁成亲?你肚子里可是有我的娃娃。”说起娃娃的时候,声音竟是有些得意。
“有了孩子从来不代表什么,”林宣汐说道,“我想郑公子应该和你说过,我不会嫁人了。”
“他是说过。”韦小宝眼珠子一转,“你又不是我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韦小宝想到自己娘亲韦春花是个妓-女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总之,你有了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娘子了。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莫不是还想着这个姓郑的小白脸。”
郑克爽见着韦小宝又瞧着自己,想到陈圆圆没有功夫,林宣汐的武功更是稀烂,连忙摆手说道:“韦香主,阿珂姑娘是不嫁我的,她早早便说过心中无我,我也好久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了,你说是不是阿珂。”
林宣汐看了郑克爽一眼,轻轻应了一声。陈圆圆见着郑克爽的丑态,眉头微蹙,显然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般的人,再看看韦小宝,自从见着了林宣汐,目光几乎实质化黏在了林宣汐身上,再也不肯松开,陈圆圆心中有了想法。
林宣汐不想和韦小宝胡搅蛮缠,耐着性子听着韦小宝颠三倒四说着表白的话语,此时算算时间,郑克爽的下属也当快要到了,果然,很快便有青衣人跃入到了亭阁之中,“公子。”他们护住了陈圆圆和郑克爽,把韦小宝、胡逸之还有林宣汐围在中间。
“我没事。”郑克爽若非眼角泛着红痕,身上更是狼狈,还真是浊世翩翩贵公子一般,“韦小宝,你快放了阿珂姑娘。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嫁人。伯母,你也躲在他们身后,小心伤者了你。”
“胡逸之,我们走。”韦小宝并没有想过要松开林宣汐,把林宣汐打横抱在怀中,说道:“你功夫好,替我挡住他们。”说完抱着林宣汐拔腿就跑。
林宣汐回首看着陈圆圆,她对着自己浅笑,挥了挥手,林宣汐的眉头一拧,陈圆圆到底不想让自己孤身一人……
韦小宝跑得速度飞快,很快脸便涨红了,额头上也有了汗水,林宣汐的目光落在了韦小宝的身上,说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那可不行。”韦小宝说道,“若是我放下你,转眼你就跑回去了。”韦小宝知道阿珂难缠,生怕放下了阿珂,到手的娘子又跑了。韦小宝说话的时候都喘着粗气。
“你放我下来,我不会跑。”林宣汐叹息一声说道,若非是陈圆圆有心成全自己,又怎会让韦小宝带着自己跑掉。
“好。”韦小宝能够混到如今风生水起的地位,是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此时听到林宣汐如此说,便知道她不会撒谎,放下了林宣汐之后,说道:“你身子沉,我背你。”
“不必。”林宣汐说道,“我娘,她不会让那群人追来的。”
果然韦小宝回头看,身后空无一人,便说道:“我们等等。前面有家茶寮,我们坐下来等。”
韦小宝一屁股要坐下的时候,林宣汐开口说:“你刚跑完,略站一站再坐。”
韦小宝见着阿珂的时候她便是横眉冷眼,何尝得过她的好言语,笑嘻嘻又没有正形说道:“还是娘子疼惜我。”
林宣汐皱着眉头,自个儿坐下了,韦小宝果然听了林宣汐的言语,并不坐下,而是站在林宣汐的身边。林宣汐此番不离开也是有理由的,韦小宝知道她有了身孕,此时更是不会离开,若是自己跑了,韦小宝追来岂不是正应和了阿珂那句纠缠不清。想到了韦小宝在这本书中对历史的推进作用,林宣汐并不想杀了韦小宝,再则就是阿珂是个口是心非的,若是杀了韦小宝,恐怕扣分会扣得让自己触目惊心。故而干脆这段时间同韦小宝混在一处,若是有机会了再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见着耳根泛着绯红的胡逸之,“我同她说话了。”胡逸之喃喃地说道。
“你快说,我岳母说什么了。”韦小宝说道。
胡逸之说道:“她让我对阿珂姑娘说,一切随心即可。她还认出我是谁了,她知道我是那个花匠。”
见着胡逸之又陷入到了自己狂热的情绪之中,韦小宝也不再追问,说道:“他曾给你娘做过花匠,一直暗暗喜欢你娘亲。”
“恩。”林宣汐应了一声,也模模糊糊想起似乎书中是有这样一个角色。
“好了,没有想到这番还能遇到我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韦小宝笑嘻嘻说道,“不枉此行。”
这句话让林宣汐面色一白,想到了阿珂记忆里的丽春院之行,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原本是同郑克爽你侬我侬,却被韦小宝喂了酒,几个女人并在一张大床上,他口中唱着的《十八摸》那般下作的歌曲,更是一口气糟蹋了不少女子,除了阿珂,还有苏荃也怀上了身孕。
“我的好娘子,你怎么了?”韦小宝见着林宣汐面色一白,连忙说道:“可是动了胎气?不行,去找大夫。”
说完,蹲在了林宣汐的面上,亲自背起了她,往前走。
“韦香主,我来替你背阿珂姑娘。”胡逸之说道。
“我自己的娘子,怎能让其他人来碰。”韦小宝说道。
阿珂(5)
到了医馆里, 诊脉之后自然是无事,大夫说道:“尊夫人身子先前亏空了, 须得静养。”
韦小宝听到尊夫人一句, 只觉得浑身上下说道:“要开什么药,开出来便是。”拍着胸口, 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那老者抚须道:“无需多用药,毕竟尊夫人身上重,用些食补再静养便好。”
韦小宝想到自己在江湖上奔波, 想找个可靠安静的地方安置下才是, 想到自己是要返京的,连忙问道:“要去京城,这一路不会有事吧。”
老者笑着说道:“不碍事, 习武之人原本就比旁的人身体健魄些。”
林宣汐听着韦小宝同大夫说着食补的事宜, 她不离开韦小宝也正是因为她的身孕, 考虑到肚子里的这个, 这段时间武功精益有限, 因为孩子, 连制成□□也做不到,遑论□□防身, 故而只得先跟着韦小宝了。
韦小宝同大夫说完之后,转向了林宣汐,说道:“咱们先去京城。我那府上可好的好的很。”见着林宣汐情绪不高, 笑嘻嘻说道:“你爹娘总有再相见的一日。我娘在扬州, 和杭州隔得也不远。”
林宣汐斜了韦小宝一眼, 韦小宝只觉得她比之前更有味道,这一瞥几乎让他的骨子都酥了,说来也奇怪,以前的韦小宝敢轻薄阿珂,眼前的林宣汐却让韦小宝不敢轻薄,心想着她身上有了身孕,韦小宝又觉得自己是顾念她的身子,等到生了孩子,再缠缠绵绵。韦小宝看着林宣汐的目光不免越发火热起来。
林宣汐的眉头微皱,“你一定要带着我?”
“你是我的大夫人,我自然带着你。”韦小宝笑嘻嘻地说道,他眼眸里的坚定让林宣汐叹息一声,“我去便是。”
韦小宝大喜说道:“你肯定会喜欢京城,先前你总是匆匆忙忙,等到闲暇下来,我带你去香山,这个季节的香山美得很。”
在没有见到香山之前,林宣汐却在驿站见着了等候韦小宝的各式美人,此时不得不称赞韦小宝的魅力所在了,这几个美人已经被韦小宝哄了下来,以韦小宝为夫。
“这是阿珂。”韦小宝笑嘻嘻把阿珂推到了众女之前,“在丽春院那一次,见过的。”
小郡主沐剑屏好奇地看着阿珂,“小宝又把你找到了?曾姐姐也在。”说完看向了曾柔。曾柔的脸颊微红,看着韦小宝的目光泛着柔情,双目含春。
林宣汐想到那次丽春院,最先离开的两人便是阿珂和曾柔,曾柔回到韦小宝身边恐怕也是一番际遇,倒是目光放在了几人之中身材最为婀娜的苏荃上,她本是洪教主的夫人,年岁比众女大些,身上有成熟少妇的妩媚之气。
苏荃见着林宣汐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对着她微微一笑。
韦小宝对双儿说道:“你多陪陪阿珂,她性子冷不爱说话。”最开始的时候韦小宝是最喜阿珂的,在相处的过程中,渐渐最喜欢的便成了温柔可人的双儿,对于阿珂心中总是念着,就连现在她就在自己的右手边,韦小宝仍有一种终究得不到她的感觉。对于这样的感觉,韦小宝只能暗骂:辣块妈妈,等到生了孩子阿珂总要安定下来的吧。这样一想,韦小宝便放松了不少,只是私下里多叮嘱双儿,“若是无事,你帮我多看着阿珂,不要让她跑了。”
双儿自然是认真点头。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如此多的女人,林宣汐在其中冷冷淡淡,刚开始的时候众女还对她有些兴趣,见着她态度冰冷,便把她排斥于小圈子之外了。叽叽喳喳说起了首饰,好不热闹。
京城里的香山满山的红,林宣汐到了京城之后,自己在外走动,她经历多世,山间的红叶招展如同漫天的红霞,无论多少次看,都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林宣汐外出身边跟着双儿。双儿心性单纯,一心向着韦小宝,刚开始的阿珂三番两次几乎杀了韦小宝,关键时刻都是双儿拦下了韦小宝。双儿不喜林宣汐,只不过因为见韦小宝对林宣汐的执念她是见过的,也不会刻意针对林宣汐。这次双儿一开始见着林宣汐,便觉得她和过去十分不同,心中更是有隐隐的感觉,林宣汐最终不会跟着韦小宝,因为这个缘故,双儿时时跟在林宣汐的身边,生怕林宣汐自己跑了,让韦小宝又是黯然神伤。
“小宝很喜欢你,为什么感觉你想要离开呢?”双儿这天忍不住问道。
“双儿瞧出来了?我啊不想嫁给韦小宝,我这辈子不想嫁人。”林宣汐伸手摘了树枝上的一片红叶,拇指食指捻起叶柄在手中转动,化为红色光影,开口说道,“人各有志,双儿你喜欢韦小宝,待在他身边便是,少了我一个,岂不是更韦小宝对你的宠爱多一分。”
双儿双眼澄澈,从未想过争宠的事情,说道:“你还是喜欢那个郑公子吗?”
林宣汐失笑说道,“我心中并郑克爽,若是喜欢他,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已经是往日云烟。”林宣汐只当双儿是个天真的小妹妹,摸了摸她的头,“别想这么多,你呀天天跟着我,累不累?我现在不会离开的。”
双儿思想传统,觉得林宣汐的身子已经给了韦小宝,十分不解她想要离开的念头,现在同林宣汐的说了之后,知道了林宣汐不会离开,也松了一口气,“你不走便好。”
《鹿鼎记》里的双儿是观影人的大众情人,果然是不错,单纯漂亮的小妹妹,一心只有韦小宝,就算韦小宝有了其他的女人想到的也不是吃醋,万事从韦小宝的角度出发,林宣汐忍不住捏了捏双儿的脸颊,说道:“真是个傻丫头。走吧,等会天色也暗了,我们先回去。”
双儿得了林宣汐的话语,便对韦小宝说了,韦小宝只当是双儿不想跟着林宣汐了,想到她的性子冷冰冰,这段时间也委屈了双儿,便十分心疼,说道:“双儿不必跟着她了,几个老婆之中,你想和谁玩,便和谁亲近。”想着反正有暗卫跟着,他的这位原配夫人武功又不好,自然跑不出去。
双儿笑了,她并不讨厌林宣汐,只是她更想跟着韦小宝,眼睛眨了眨笑了。
双儿的笑容娇憨,让韦小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转眼在京城之中也带了有半个月的时间,先是双儿跟着自己外出,等到自己亮明了心思之后,则是苏荃笑着说道:“若是阿珂姑娘想要外出,不如多一个我,如何?”
林宣汐有些诧异挑挑眉,苏荃是做过教主夫人的人,是个漂亮有气场的御姐,自在扬州和韦小宝的诸多老婆汇合之后,林宣汐并不怎么言语,现在苏荃忽然而然的示好,让她有些奇怪,不过点点头:“苏姐姐的武功好,若是遇上了意外,也不担心。”
林宣汐这句话是个客套话,因为她喜欢外出,韦小宝从不拘着她,只是让暗卫私下里跟着林宣汐罢了。就算么有苏荃她的安危,也不必担心。
林宣汐太过于沉默寡言,和他们几人格格不入,偏偏韦小宝对她最上心,其他女子免不了有些醋了。苏荃则是几女之中年纪最大的,不知不觉笼络了其他女子,众女隐隐以她为首,此时见着苏荃对林宣汐伸出橄榄枝,方怡哼了一声,“苏姐姐,你找她作甚。”
“我啊,先前一直想和阿珂聊一聊。”苏荃说道,“只是双儿姑娘跟着阿珂,让我找不到机会,现在便想着和阿珂妹妹说些话。”
既然是说话,林宣汐便寻了闹市里的茶楼小坐,苏荃整个人舒展在软塌之上,眼波流转,说不出的风流恣意,苏荃和阿珂都是在那一次的丽春院里怀上了孩子。
“苏荃姐姐有什么话要说?”林宣汐说道,“你们都应当看得出,我无意韦小宝。”
苏荃单手撑腮,“这就是我想要问你的了,我还记得那次丽春院,你哭得不像话,是因为郑克爽,若是你如今说你因为郑克爽不想同韦小宝在一起,我是不信的。”
到底是有阅历的女子,林宣汐浅笑着说道:“我当苏荃姐姐是因为什么来找我,原来竟是如此。少了我一个,岂不是更好?”竟是对着苏荃说出了对双儿如出一辙的话语。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苏荃说道,“孤身一人你想抚养大孩子,为什么?孩子有双亲在身边岂不是更好?”
林宣汐笑了,“韦小宝的母亲也是独自养大他的,我总不至于养得比他娘亲要差。”
苏荃抚唇轻笑,“是我自误了,原本想着这样对孩子是最好的。”
苏荃陷入到了沉思之中,接着说道:“我一直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谁知道一直不曾有,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输于自己的儿女缘的,没有想到竟是此时有了孩子。”苏荃右手放在小腹之上,面色是说不出的柔和,泛着母性的光辉。
“那便要同姐姐说一声恭喜。”林宣汐说道,“这孩子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我会好好养大他的。”
“你打算怎么离开?”苏荃说道。
林宣汐一愣,抬眼看了苏荃的表情,发现苏荃竟是也有了离开的念头,心中豁然开朗,之前恐怕苏荃早就想同自己交谈,只是因为双儿紧紧跟着自己找不到机会,而现在双儿不跟着自己,苏荃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想到了苏荃的武功,若是有苏荃的武功,她二人就算现在离开也是可以,林宣汐微微一笑:“姐姐也想离开?”
“有这样的想法。”苏荃说道,“你武功不高,身边又有小宝的人跟着,我很好奇你该怎么离开。”
“天地会和大清朝之中,他摇摆不定。”林宣汐说道,“总有一天会翻船的。那时候就是好机会啊。”逃亡到通吃岛的路上,她总能寻到机会的。
苏荃的眉头一皱,“他是个小滑头,别人或许会翻船,他却不一定。”
“康熙是个有抱负的皇帝。”林宣汐说道,“你瞧就连当年在苏杭两地做了那般的屠杀,现在的人们也更多的享受现下的生活,让他们造反,恐怕万万不能。天地会,长久不了。小宝若是紧紧跟着康熙也就罢了,对天地会的人,他也用了心,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康熙擒了天地会的首脑,那时候韦小宝如何自处?”不等苏荃回答,林宣汐就说道:“韦小宝肯定会寻机会放了他们,毕竟他在宫中的人脉也不少,建宁公主倾心于他,必然会放了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康熙容不下他,他便只能逃亡了。”
“好分析。”苏荃拍手说道,“到时候你便可以离开了。”
“嗯。”林宣汐说道,若是那时候没有机会,等到生了孩子,可以再次接触药材练成□□,也可以轻松离开。
苏荃妩媚一笑,“若是这样,我同你走,又何必如此麻烦?”
阿珂(6)
“哦, ”林宣汐的眼皮微动,“苏姐姐也有离开之意?”
苏荃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林宣汐, 说道:“我这般的年纪同你们小姑娘混在一块儿, 原本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得劲儿,直到见到了妹妹, 便发觉是这个了。我竟是自误,我所想要了唯有肚子里的孩子罢了。”苏荃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神一片柔和, 说道:“既然如此, 我又何必留在他的身边,同几个小妹妹争风吃醋。就凭我的样貌,不缺男人。”苏荃取下头上的发簪, 乌压压的青丝泄在了软榻上, 说不出的妩媚与风流之意。
林宣汐笑着说道:“我同苏姐姐相似又不相似, 男人我是不要的, 我要得唯有肚子里的孩子。”
苏荃此时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对着林宣汐眨眨眼, “我瞧着阿珂妹妹,便觉得心安, 似是一切胸有成竹,我啊,既然见着妹妹动了心思, 想了想, 便索性同妹妹一起走, 路上也有个照应不是。”苏荃对着林宣汐伸出白净的手掌,如此说道。
林宣汐说道:“那苏姐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让我想想,妹妹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伯爵府?”苏荃说道。
“都是些不重要的小物。”林宣汐说道。
“巧了,我也是。”苏荃嫣然一笑,“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了。”
林宣汐微微一怔,对着苏荃点点头,苏荃说道:“好。”
苏荃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乌木簪子松松绾成发髻,耳畔散着碎发,说不出的风情,苏荃坐在了桌子边,指尖蘸着茶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对着林宣汐说道:“今日里跟着我们来的,统共有两个暗卫,他们两个就在这里。”指尖点了点,“我想我打发一个去买东西,另一个招呼进来点了他的穴道便是。你觉得如何?”
林宣汐说道:“就劳烦苏荃姐姐了。”
“让我想想,咱们不告而别,又从伯爵府捞了不少的银票,总是要和他说一声罢。”苏荃眨眨眼,从袖口里掏出了几张银票。
“也好。”见着林宣汐点头,苏荃便让侍卫去买了笔墨纸砚之物,又笑着对那人说道:“还劳烦去西城门的易和阁买些糕点,有了身子,嘴巴便觉得寡淡。”
西城门远了些,可是涉及到了韦爵爷的孩子,那侍卫自然足尖点地,运着轻功便去了。见着一个侍卫远去了之后,苏荃站在窗边,柔柔招手让另一个侍卫进来。待到侍卫进来之后,苏荃嫣然一笑,欺近了身子便点了他的穴道,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昏睡过去。林宣汐正在那侍卫的后方,双手伸展接住了侍卫,把他放在软榻之上。
林宣汐对着苏荃说道,“苏荃姐姐你看这般可好?”林宣汐在一边已经写下了让韦小宝勿念云云,苏荃说道,“这样便很好。”签下名讳落了私印,也不等着墨迹干涸,便塞入到了侍卫的怀中。
“我们走吧。”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两人的步伐轻快,“你我既然之后相处一块儿,以姐妹相称便是,无需连名带姓的喊。”苏荃说道,“接下来我们出城?
“还是京城里的好,这里有最好的大夫。”林宣汐说道,“先去趟成衣铺子,我们换身衣裳,我再办两张身份户牒,置办了宅子。”若是只有自己,随便选个城市也罢了,既然有两个人,苏荃的功夫又高,怀孕初期总是不好奔波,便索性留在京城中一段时间罢了。
“还是妹妹考虑的周到。”苏荃笑着说道:“以前在帮中,一切都有下人去办,到了伯爵府也是万事有人操心,就做了富贵闲人。”
林宣汐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苏荃,苏荃在神龙岛上,也是有好的笼络人心的本事,私下里做了不少的事情,富贵闲人,说得可从来都不是苏荃,口中说道,“姐姐让我来便是,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苏荃见着林宣汐那一眼,心中一惊,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什么事情都知晓看透了自己一般,抿抿唇,跟在了林宣汐的身后,也没有说话了。
在成衣铺换了两身衣裳,就连头上的发饰也褪了下来,衣物和伯爵府出来的首饰在当铺当了些零碎银子,正好做零用。韦小宝塞给了苏荃和林宣汐一人不少银票,却没什么零碎银子在身上。从当铺里出来,乘坐马车去了西城区的巷子里,找线人做了户牒,接着两人很快就挑选了一处西城区的一处热闹巷子里的宅子,这里挑夫走郎十分多,不需要多出门就可以买下了各种物件,正适合她们两人待产,听门房说起,这里除了牙婆之外,还有一个女大夫住在巷子里。
宅子是现成的,只是户牒还没有办下来,第一夜,两人便在客栈里渡过的。
“妹妹也不担心韦小宝派人来寻?”苏荃对林宣汐说道。
“自然不担心。”林宣汐说道,“你我这般的样貌就算是对面也不会相识。”
苏荃噗嗤一笑,“妹妹的手艺果然了的,只是两三笔,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林宣汐此人擅长抓人面部的神韵,故而只是两三笔改变了人的气质,一瞬间便和原本的样貌截然不同了。“不过,我想,小宝当是也不会寻人来的。”
韦小宝这个人性格有矛盾之处,林宣汐想着总归韦小宝也找不到自己,也就放下了这个问题。
如同苏荃意料的那般,韦小宝并没有让人来找苏荃和林宣汐。伯爵府里韦小宝知道了苏荃和林宣汐的离开,也是一愣神,双儿因为跟着韦小宝的身边,也同时知道了林宣汐同苏荃离开的消息,双儿有些手无足措地说道:“上次阿珂明明说过,她不会走的。”
“她说的是暂时。”韦小宝毫不犹豫地说道。
双儿的眼圈一红,“都是我没有继续跟着她。”
“双儿,和你无关。”韦小宝苦笑一声说道:“我原本就知道留不住阿珂,只是没有想到苏荃也跟着她走了。”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对,说不定是苏荃带走了阿珂。当时不应该让她们两个一块儿的。我也没有想到……”
“小宝。”双儿轻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韦小宝按了按双儿的手背,如果说阿珂和苏荃没有身孕,她们两个离开了,他也就罢了了,此时如同刀剜一般的疼痛,“跑了就跑了,只要我的好双儿在就好。”韦小宝喃喃自语,“该走的总是要走的。等会我再问问,若是还有谁要走,也趁早走了算了。”
双儿说道:“也不用如此。”
韦小宝的眼睛都发红了,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要得,一定要得,不想留下的都走。”
林宣汐离开的消息在众女的意料之中,而苏荃的离去则让她们有些愕然了,“定然是阿珂把苏荃姐姐拐带走的。”众女议论纷纷,得出的是这般的结论,毕竟林宣汐的样子,众人看在眼中,也不知道林宣汐使出了什么手段,让苏荃也跟着离开了。接着韦小宝便说出了在双儿说的那般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沐剑屏小郡主羞红了脸说道。曾柔没有说话,但是微红的脸颊表明了她的态度,就连方怡也哼了一声说道:“谁要走了。”
韦小宝见着方怡这泼辣的小妮子也这般说了,放下心来,心想着要越发笼络住剩下的几个夫人才是,若是她们都跑了,和其他男人好了,岂不是给自己戴上了绿油油的帽子。韦小宝笑嘻嘻同众人说这话,最近几日天地会颇不宁静,应当又有分位高的做了小皇帝的内应,不然天地会也不会几番的损失了,想到这一重,韦小宝虽然同他的几位夫人笑闹,心中总是有隐隐的忧虑。
韦小宝没有派人,不过伯爵府中的情况,被康熙知道了,他笑着说道:“你那几个夫人当中最美的和年纪最大的跑掉了?”
“连你也取笑我。”韦小宝对着小皇帝说道。
“我可没有。”玄烨笑着说道,“小宝,可要我派人去替你寻找你那两位夫人?”
“不用。”韦小宝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话让康熙又笑出了声,摇摇头打趣说道:“你的后院,可是堪比朕的后宫了。”
韦小宝可不敢和康熙作比,连忙摆手道:“我可没有这般大的本事,你看我的大老婆,刚开始心中有人,现在干脆跑了,肚子里有孩子都留不住她。”
虽然韦小宝说着不要,康熙还是派人留意阿珂和苏荃的身份户牒的消息,寻到了这两位,是有赏的。
康熙想着,若是没有孩子也就罢了,小宝也是糊涂,他的两个夫人有了孩子,怎么还能让他们走了呢?还是得自己这个好友,替他谋划谋划。
阿珂(7)
京城中的风吹草动, 林宣汐和苏荃都默默留心着, 尤其是苏荃,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 抬抬眼,“昨个儿我还同妹妹说不可能,今个儿就打脸了。”
“我瞧着更像是圣上的手笔。”林宣汐对着昏黄的铜镜轻扫娥眉, 便出现了一张暗淡的脸, 原本的精神奕奕也仿佛是渴睡憔悴妇人。林宣汐拿着眉笔,坐在苏荃的对面,苏荃仰着脸, 任由林宣汐在她的面上涂涂抹抹。
“左右妹妹考虑的周到, 找不到我们的。”苏荃说道。
“好了, 今个儿还有不少事要做呢。”林宣汐说道,“既然已经让人来寻找我们, 大额的金票兑换成小额的银票, 还多留些现钱在手中,以免今后兑换不出来了。”
林宣汐在江湖中讨生的经验可以说是十分熟悉。
“好。”
所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林宣汐用了不过是三日的功夫便办好了两人的身份户牒,同时也把宅子落了户。各式的家具都是全的, 直接便可以入住了。
“正巧合罢了。”林宣汐说道,“若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宅子,也是要在客栈里再住几日的。”
“妹妹谦逊了。”苏荃似笑非笑地说道。
来到京城的是时候是秋季, 苏荃同林宣汐两人对外相称是一对妯娌, 因为丈夫的亡故在京城之中投奔家属, 两人身上带着丧,便安置在西城门的巷子,等到生下了孩子,再进入到了府中。
苏荃装扮的样子笑容大方,是个爽利的妇人,林宣汐则做了不爱说话的小妇人,两人一个大方,一个沉稳,很快就融入到了这个巷子里的生活,京城中的消息素来灵通,就算是涉及到所谓的反贼“天地会”的消息,市井之中也有流传,只是消息要迟上很久才会为人所知晓。
“那韦爵爷竟是天地会的人,最后关头偷偷放了几个主事的,惹得皇帝勃然大怒。”那妇人说的是活灵活现,听着那妇人的说法,林宣汐同苏荃相视一眼,两人静静让胖妇人说完,过足了说书人的瘾,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虽然早就猜到了,亲耳再次确定了这个消息,还是不得不赞叹一声妹妹的聪慧。”苏荃说道,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院子里的榆钱树在一场春雨之后冒出了新绿,煞是可爱,距离伯爵府空空无一人已经是三个多月前的事情。在去年的冬夜里,忽的一天开始,城中的气氛就紧张起来,接着便发觉了伯爵府空无一人,那时候苏荃同林宣汐就有当日妇人的猜测了。
林宣汐并没有答话,抬头看着榆钱树,苏荃不过是略微有些感慨罢了,这些时日的相处,林宣汐发觉苏荃真真切切并没有把韦小宝放在心上,还听苏荃说起了在神龙岛上的一些旧事,她去神龙岛上,原本是被掳去的,对于男人,骨子里也有着不信任之感。两人已经打定主意要这般过一辈子,苏荃也就待林宣汐越发亲近了。
苏荃离开伯爵府的时候,银子藏在了身上,还有一些从神龙岛带出来的物件被她藏在一处秘密之地,苏荃说道:“若是等到孩子出生了,咱们也在江湖之中行走,看一看这大好河山,我少时还曾在外,可惜自从到了神龙岛,先是呆在岛上,后来大半的时候待在京城里,总是有些可惜。”
“姐姐可还有亲人在世?”林宣汐问道。
“都已经去了。”苏荃轻声地说,“我爹爹那般的功夫,若是他当年还在,怎会让人掳走我?”说着话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
两人相交,甚少说起旧事,苏荃说起了少时的经历,她父母皆有好的功夫,她自小也是习武,有青梅竹马的师兄,原本以为父母双亡之后,师兄可以照顾他,谁知道在洪教主瞧上了她之后那师兄竟是把她送了出去。
苏荃见着林宣汐的目光一暗,洒脱一笑,说道:“我这般也很好,最开始的时候过了生不如死的日子,某一天啊我就想开了,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接着我便发展在神龙岛上的势力,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早晚也会成为神龙岛的主人。”说起了孩子,苏荃的目光变得柔和,“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洪……教主早年伤了身子,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上天还是待我宽厚的。他是我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我会好好待他。”
苏荃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林宣汐也说了自己这具身子的事情,苏荃叹息一声说道:“妹妹的经历也是万分坎坷,九难那人,罢了,不提也罢。那陈圆圆我也听过她的美名,没有想到阿珂妹妹竟是她的孩子,难怪生得如此美。你既然说,先前韦小宝寻到你的时候,你的爹娘就在杭州别院,为何不一开始的时候就去找他们?”
“我爹爹已经故去了。”林宣汐说道,“刚离开杭州没有多久,韦小宝便打听出来了消息,告诉我这件事情,至于说我的娘亲,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林宣汐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寻不到她也就罢了,很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
“等到孩子出生后,我同妹妹去寻找。”苏荃说道。
林宣汐点了点头。
原本两人怀孕已经有7-8个月左右的时间,等到了春暮时节,相隔五日的时间,先是苏荃生下一个男孩儿,接着便是林宣汐。
对两个孩子,苏荃不知道爱成什么样了,“咱们苏家也算有后了,妹妹,我等到孩子大一些了,抱着他会青城,给我爹爹和娘亲磕头。”
林宣汐自然点头。
孩子既然已经生出来了,又有苏荃这个儿控照看着,小院的门扉紧闭,林宣汐体内的内力流转,手中软剑舞动刀光剑影。
两个孩子自双目能视物了之后,每每哭泣的时候见着林宣汐舞剑,便会止住了哭声,这让原本懈怠了功夫的苏荃也开始习武,用她的话便是,“我儿子的娘亲武功可也不差。”
林宣汐原本是有心传苏荃精妙的功夫,苏荃却摇摇头说道:“我也曾是青城剑法的传人,妹妹的功夫我见着进展极快,既然如此,我想,原先我在神龙岛上学的功夫便要搁置下了,仍是回归到青城剑法。”苏荃笑了笑,目光柔和,如同夏日里的清荷绽放,兀自幽幽香,“今后啊,我们在外行走,还都要靠着妹妹了。我算知道了为什么当年妹妹想着晚些时候离开,就是等待生了孩子之后的现在罢。”
近一两年的时间,林宣汐没有想着仰仗自己的功夫,她靠得则是毒药,这些日子收集了不少材料,自己同苏荃一人一半傍身。
在孩子两岁的时候,苏荃和林宣汐离开了她们一直生活着的小院子,巷子里的人颇为不舍,两个孩子一个叫做李思贤,一个叫做苏思齐,取得便是见贤思齐的含义了。
三两岁的孩子是最好玩的年岁,加上李思贤和苏思齐被教养的很好,样貌遗传了父母的长处,煞是可爱。
“到了府中好好过日子。”胖嫂子说道,这人是巷子里最爱饶舌的,不少消息,林宣汐和苏荃都是从她这里听来的,“虽然没了夫婿,你们两个都生了儿子,这一点就站得住起,出了丧,好好把孩子养大,这么伶俐的两个孩子,一看就是好苗子。”
胖嫂并没有自己的孩子,对于林宣汐和苏荃的两个孩子格外上心,常给两个孩子捎带不少吃食。
等到一行人出了城门,离开了在这里居住有三年之久的京城,在这段时间里康熙一直没有放弃林宣汐和苏荃两人,甚至在韦小宝离开之后,康熙的力度越发大了,却始终没有找到,就在皇城里的林宣汐和苏荃两人。
大约是近乡情怯,足足走了一年的时间,才到了青城,苏荃也恢复了原本的面貌,苏家的漂亮丫头回来了的消息,也在小镇里传开。
苏荃并没有打算一直在小城里久住,待在小城里半年之久,两人便下了江南,两个孩子的岁数也到了开蒙的时候。此时两个孩子的性格也渐渐显露了出来,李思贤的性子沉稳,苏思齐的性格则更为跳脱,这让苏荃感慨过儿似生母,两个孩子随着张开,样貌都随了母亲,韦小宝的音容笑貌在两人的心中淡忘去,也说不清孩子身上的哪一点像是他了。
五年后听说海上一座小岛出了一个俊男几个漂亮的夫人,男的样貌堂堂充满了睿智,几个夫人如同仙女一般各有各的妙处,便上了京城,这样的故事在市井之中穿的颇广,一男五女被形容成了天人一般的人物,苏荃当做是个故事听了,林宣汐却知道这人就是韦小宝。
“娘亲,刚刚这个故事,你想到了什么。”李思贤是个惯常会察言观色的,对林宣汐如此说道。
“哦?”林宣汐说道:“我在想刚刚那个故事。”
“同娘有关系?”李思贤问道,“那几个仙人也不会有娘亲美的。”
太过于美丽是一种原罪,林宣汐既不打算再给李思贤找一个继父,每日里都是寥寥数笔把自己画得平庸,不过亲密的几个人,是知道她真实的样貌的。
“那个男子是你的爹爹。”林宣汐说道,“娘很早就同你说过这件事情。”
李思贤厌恶地别过脸,“我不问了。”
林宣汐失笑,李思贤的态度除了因为林宣汐的缘故,还因为苏荃的丈夫,在前三年送两个孩子进私塾的时候,苏荃便和那见着女子就害羞的夫子有了不解之缘,那王夫子正是李思贤的师傅,他在众人的反对之下,娶了苏荃做正妻不纳妾,无意影响了李思贤的态度。
“好了。”林宣汐失笑着摸了摸李思贤的脑袋,“不去理会就是,他们在京城,总归与我们有千万里呢。”
苏荃现在过得幸福,也曾想让林宣汐再寻一个贴心人,林宣汐浅笑着拒绝了,两人曾与同一人有过夫妻之实的事情,选择了瞒下,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何必再去探寻究竟。此时韦小宝的消息,林宣汐也并不准备告知苏荃,要知道,她肚子里已经又有了一个孩子。
手中拿着一支杨柳枝,面上笑容灿若春华。
顾曼璐(1)
眼见着孩子一天天长大, 见证生命的妙曼之处, 李思贤的样貌肖似生母,因为是男子, 多了俊秀挺拔之意。这些年林宣汐同苏荃一直比邻而居,两人之间的友谊隽永持有。曾有一次偶然间见着了韦小宝同双儿还有娇蛮的建宁公主走在一块儿,已然是对面不相识。
韦小宝的语气还是那般的跳脱欢快, 说道:“双儿, 你瞧上什么,告诉我,我买给你。”
“不用不用。”双儿摆着手, “我没什么想要的。”
“几个人中间就你什么都不要。”韦小宝说道, “我就是想给你买。”
建宁冷哼一声, “你不要我要,小宝我要这个, 这个还有这个。”
韦小宝点了点建宁公主的额头, “就你事多。”
娘亲的异样被李思贤看在眼中,忽然想到了儿时曾听闻的传说, 也就洞悉了眼前人的身份。李思贤看着眼前的三人,他不知道韦小宝这般的人当年如何能够同娘亲有过夫妻之事。
李思贤的身材高欣样貌俊秀, 这让韦小宝多看了一眼,按道理他是最讨厌生的俊美皮肤白皙的男子,这总是会让他联想到郑克爽, 而面前的男子则不会, 男子身边梳着整整齐齐发鬓的中年妇人, 他从未见过,却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建宁公主醋性大得很,见着韦小宝看着一个并不十分美丽的中年妇人,从腰间抽出鞭子,鞭子灵巧如同灵蛇,向着林宣汐的方向速如闪电。
“小心。”韦小宝说道。
李思贤并没有动,林宣汐的武功已经由外放到了内敛,果然,看似随意一伸手,林宣汐就抓住了鞭子的尾梢,“这位姑娘处事小心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人了。”
“你能接住我的鞭子?”建宁的眼睛瞪得很大,“难道就连小小的妇人,都可以接住我的鞭子。”
林宣汐对着李思贤说道:“走吧。”她丢开了鞭子,那长鞭随着落地便断裂成了数截。
建宁同韦小宝相视一眼,便见着林宣汐带着李思贤如同鬼魅般飘然远去。
双儿说道:“江南果然能人颇多,不可鲁莽行事。”
建宁的脸一红,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
韦小宝望着两人远去,心想心理那种熟悉感或许是出了错,他哪里认识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高人呢?韦小宝冲着建宁说道:“你还是收敛收敛你的性子,若不然,下次就不带你了。”
建宁委屈瘪了瘪嘴,“我知道了。”
偶遇韦小宝的事情如同在海水之中投入一枚小石子,涟漪很快散去,李思贤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在江湖之中游走,遇到知心知意的可人女子,同她成亲,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林宣汐闭眼之前,想着这辈子把李思贤养得很好,有贤妻孝子,但是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一次的分数不会太高。果然见着空间里7300分,刚好完成了基本分后,又给了50分罢了。
林宣汐猜想得到如果攻略了韦小宝,让韦小宝只有自己一人,或许她会获得更高的分数。但是成为阿珂的时机太不好,此时韦小宝在丽春院同其他人有了瓜葛,让韦小宝白首一心人,万分困难。
林宣汐长叹一口气,总归弟弟现在腿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他的心也不至于如同荒芜的枯草一般,一切都在好转,像阿珂这样的任务虽然分数少了,也不如之前上官丹凤的任务刚开始的时候便如同在钢丝上行走,若是反应慢了半分,便死亡再无重来的机会,同时也会扣不少的分数。
这样想通了之后,林宣汐返回到了现实世界,表情也是如常。
“林宣汐,你在想什么。”林宣潮问道。
“叫我姐姐。”林宣汐伸手弹了弹林宣潮的脑袋。
“不要。”林宣潮自从腿有了知觉之后,笑容比以前要生动的多,笑意也到达了眼底,“我先前想着你一直照顾我,怪不容易的才喊你姐姐,等到我腿好了,还不是我照顾你。”
林宣汐笑了笑,就算是林宣潮好了,她们两个人如同过去一般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此时却没有说破,而是面上带着笑,说道:“好啊,先前总是你护着我的。”
弟弟的腿虽然康复了,那刘同生那里又生了波澜,每日里对他是疲于应付,直到王阿姨亲自撞见了刘同生的失态,对着轮椅上的林宣潮说他是瘫痪弟弟,有什么资格来管他姐姐的事情,才被劝了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所以我说啊,还是等到你腿好了,再说。”
“恩,等我腿好。”林宣潮喃喃地说道,因为双腿的恢复知觉,心里那个隐蔽的念头又开始活跃了。林宣潮握紧了拳,自从他瘫痪了之后,林宣汐在无形之中已经改变了许多,若是原本那个怯生生爱哭胆小的姐姐,或许他还有机会,而现在……
“怎么了?”林宣汐的面上带着笑,说道:“刚刚王阿姨说了,刘同生不会再来了,真是一桩值得庆祝的事情。”
林宣潮有些回避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轻声对着林宣汐说道:“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
刘同生的事情堪堪解决完,就迎来了新一轮的任务。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苹果绿软缎长旗袍,黑色的卷发披散在身后如同海藻般的繁厚,面上擦着脂粉,唇上抹着鲜红色的红唇,嘴唇微张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和风·流之意,真正的美人才能驾驭住大红色的口红,莫名的林宣汐的脑海之中浮现出这句话来。
“你就是能替我完成心愿的人?”那女子说道,“嫩生生的脸,瞧着样子当是不大吧。不过也没关系,年纪大不大也与我无关了,我的愿望不难。”
女子手指上涂着火红的丹寇,食指和中指夹了一根细细的卷烟,白色的卷烟同她的指甲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果然能心想事成呢?”女子微微一笑手中的卷烟冒着猩红色的火星,把卷烟放在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卷烟,开口说道:“小妹妹,我虽然知道你会接收我的记忆,我还是想同你说说看我这一辈子。”
眼前的女子叫做顾曼璐,是《半生缘》里女主顾曼桢的姐姐,初中毕业之后为了养活全家人,做了舞女,如果只是最简单的陪人跳舞的舞女,最多在舞池之中被人占便宜,是赚不了多少钱的,顾曼璐就做起了皮肉生意。等到妹妹长大,也到了可以工作的年岁,加上之前做舞女攒下来的钱,家中就已经松快了不少,此时家中人便想起她这个不光彩的姐姐来了,甚至想着让她找个人托付终身。
“做过舞女的人,别说没有清白的身子,孩子我都流了几个了,你说说看,怎么会有人娶我?”顾曼璐从口中突出一个烟圈,接着说道:“那段时间我母亲总是絮絮叨叨说我,我妹妹也觉得我做舞女让她羞于提出口,还有我那两个弟弟,是最可笑的了,他们讨厌我的客人,若是没有我的那些恩客,他们怎么么上学呢?家中怎么还能雇得起阿宝这样的女仆。”顾曼璐的眼神飘忽,“做舞女啊,让我折损了容易,现在这样子的时候,我是舞厅里最受欢迎的舞女,只是没有多久就凋谢了。母亲和祖母总是让我嫁人,我就嫁人了,我嫁给了祝鸿才,他可不是什么良配呢,打心眼里把我当做了姨太太,他娶我还有一个隐蔽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妹妹顾曼桢。”
“为了祝鸿才,瞧瞧我做了什么,我把她送到了祝鸿才的床·上。”顾曼璐摇了摇头,“是我对不住她,我想,不做舞女了,还有曼桢我对不住她。我说不出我对曼桢的感情,我嫉妒她可以念书,因为我是长女,我就要担起所有的责任,我如果当初自私一点,嫁给了张慕瑾,恐怕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对了,我还讨厌顾曼桢的一个缘由就是,张慕瑾后来对她心动过。可是她瞧不上我的心上人呀。”
“那你想许下什么愿望。”林宣汐问道。
“不做舞女了。”顾曼璐轻飘飘地说道,“把顾曼桢送上祝鸿才的床,是我的错,如果可以,撮合她和那个姓沈的小子,虽然我瞧他不上,性子软的很,可是架不住她喜欢啊。”
林宣汐同顾曼璐定下了契约之后,顾曼璐便化成了光电消失不见,林宣汐的脑中还定格着顾曼璐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等到林宣汐睁开眼的时候,正被搂着腰身,自己整个人可以说是贴入了他的怀中,一半的臀部落在那人的手掌之中,林宣汐悄然使力从男子的怀中钻了出来。
“抱歉。”匆匆忙忙从男人怀中出来,便跑了出去。
“谁不知道是出来卖的,还做什么清高。”林宣汐听到背后那人如此说道,脚步一顿,继续到了记忆之中的储藏柜里,取出了一件披风裹遮住了自己裸露了大半的肩膀,匆匆向着记忆里的屋里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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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写文的时候,曾想过姐弟CP。
但是写着写着,我觉得女主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她还付出了爱的能力,我不觉得她还会谈恋爱,所以就让女主在现实中孤单一辈子吧!
顾曼璐(2)
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 从满是吞云吐雾的宾客之中穿梭出来, 不知道是谁用力捏了一把腰部,想要占她这个落魄舞女的香油, 林宣汐并没有回头,只是匆匆忙忙就出了舞厅,等到出来之后, 口鼻之中是清新的夜空的味道, 她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小姐,要不要坐车?”有拉着黄包车的人力车夫殷勤迎了上来,林宣汐摆摆手, 住的胡同距离香满园并不太远, 她走回去就是, 是的,她身后的舞厅就叫做香满园。
“曼璐,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人喊这具身子的名字, 林宣汐便望了过去,那人是瘦长身材, 削肩细颈,穿着一件中装大衣, 脸上一本正经,眼睛小小的,嘴尖尖的, 看上去如同一只老鼠。
“祝先生。”林宣汐的眉头微蹙, 按照记忆, 眼前的人便是祝鸿才了,林宣汐莫名想到顾曼璐离开之前那个苍凉的笑容,垂下的眼眸。
“怎么这么客气叫我祝先生,不是都叫我鸿才吗?”祝鸿才上前便想要搂住林宣汐的腰身,只是林宣汐轻巧一躲,让他的手落了一个空。
祝鸿才看了林宣汐,乱糟糟的头发,唇上的口红也有些花了,配着惨白的胭脂,按道理这样的女人是不美的,偏偏祝鸿才在夜空之中品味出了一种带着另类的衰美的气息,祝鸿才只觉得奇了怪了,眼前的顾曼璐并不年轻,也并不漂亮,年轻漂亮的舞女要价太高,祝鸿才才选择了顾曼璐这样的舞女,现下可以说是狼狈的她,反而品味出了一份昔日香满园台柱的风范。目光又落在她的纤细的腰身上,看着上面一个油乎乎的手印,祝鸿才笑了,“刚刚被人揩了油,没给钱?”
林宣汐顺着祝鸿才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腰上的那块污渍,眉头一拧。
祝鸿才笑着说道:“让他们尝到了甜头,才会心甘情愿给钱的。”
林宣汐看了祝鸿才一眼,“无碍,总归我不做舞女了,今后也不做这些生意。”
祝鸿才挑挑眉,“我记得上次你们经理劝你的时候,你还说不乐意,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因为想通了,所以想通了,这和祝先生不大相干。”林宣汐冷冰冰地说道。
祝鸿才嬉皮笑脸说道,“怎么不相干,我想着让你来做祝太太呢,这可是相干的紧。”
林宣汐忽然笑了,这个笑容让祝鸿才的心跳漏了一拍,越发觉得奇怪,或许是今日里应酬喝了酒,怎就觉得眼前的顾曼璐身上带着说不出的味道,上前靠近了一步,她的身上是浓浓的劣质香水的气息,还残留着舞厅里的烟卷的味道,林宣汐往后退了一步,“祝先生,还请自重,我既然不是舞女了,自然也不做你这档子的生意了。”
祝鸿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究竟是我喝醉了还是你喝醉了,怎的觉得你在说胡话。”
林宣汐一时不察被祝鸿才抓住了胳膊,祝鸿才的拇指摩挲林宣汐手腕内的细腻的肌肤,林宣汐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我生的不漂亮,又是做过这档子的生意的,祝先生也别说什么娶我不娶我。我不敢当,我这辈子就没指望嫁人了。”趁着祝鸿才一时不察,林宣汐从他的手中脱身而去,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大步往前走去。
往前走了一阵见着没有人跟了过来,林宣汐的步调也放缓了,柔柔的夜风安抚了她的焦躁的情绪,这样的动荡的年代,又不是武侠的时代,她可以修习武功,或者是炼□□解□□,她唯一能用的或许是凭着自己在世界之中学习到的各种的知识,还有中医也部分可用。林宣汐回去的路上,也想着她所能够用上的知识。
“姐。”
林宣汐回头看去,一个圆脸朝气蓬勃的少女在喊自己,卷曲如同海藻般的长发散在肩上,林宣汐想起来这头发是在顾曼璐那里见过的,眼前的人就是顾曼桢了。
顾曼桢姿态轻盈从单车上下来,推着车往前走了两步,和林宣汐并肩而行,“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林宣汐垂下眼眸,想到了顾曼璐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轻叹一口气,骨子里艳羡顾曼桢,又深深嫉妒她的妹妹,“我想过几天把工作辞了。”
顾曼桢的眼睛一亮,“真的吗?姐姐,这是好事啊,之前妈就劝你辞职,找个人嫁了……”顾曼璐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都会和母亲吵起来,顾曼桢连忙说道:“妈也是好意,毕竟这个工作不能做一辈子。”
“我知道。”林宣汐轻声说道:“我啊中专毕业,也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做这个,今后就要靠你了。”
顾曼桢弯起了眉眼,她本就是在最美好的年华,笑起来灿若春华,“没问题,姐姐。”
两个弟弟的学费,还有母亲和祖母的开支,林宣汐看着顾曼桢,恐怕她的这个妹妹还不知道这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姐姐,你怎么这么看我。”顾曼桢问道。
林宣汐并没有回答顾曼桢的问题,而是别开了眼睛,她既然不挑这个担子了,家里的重担必然是顾曼桢扛起,做了舞女,在上海这个圈子里她是待不下去了,林宣汐想着把上海的事情交割清楚之后,就离开这个家庭。这个年代是最坏的年代也是最好的年代,她虽然是小小的蚍蜉,说不定也能撼树。
“姐姐,你总是在走神,”顾曼桢说道。
“我在想事情,毕竟我不做舞女了,我在想,我究竟可以做什么。”
“其实妈说的有道理。”顾曼桢说道,“姐姐你可以嫁人。”
“傻丫头,你说这话,你自己心里都发虚。”林宣汐说道,“我啊,这辈子如何嫁人?”
“姐姐,总是会有机会的。”顾曼桢说道,“小说里的话本,就算是古代的青楼女子,也有从良了的。”
“那古往今来又有几个有好的归宿?”林宣汐说道,“我这舞女做的,和那青楼女子无甚区别。我仔细想想吧。”
顾曼桢也替姐姐想着她究竟可以作甚,两个姐妹俩很快就回到了那小楼里。
“妈,奶奶,我和姐姐回来了。”
林宣汐首先见着的是长发整整齐齐梳成发髻,头发上染上了花白,眼角下垂,据说这样的人性子柔和,眼前的人就是这样,在父亲死后,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顾曼璐,让大女儿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养全家的责任。
“我刚刚下了面条。”顾母柔柔地说道,“曼璐,你要不是吃一点。”她对着林宣汐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犹豫,她向来同女儿说不来几句话。
林宣汐知道在记忆之中顾曼璐晚上跳过舞了因为太过于疲惫很少吃饭。她今日里却想吃些东西,便开口说道:“替我也盛一碗。”
“啊,哎好的。”顾母忙不迭点头。
在客厅里,两个弟弟正在做作业,见着了林宣汐和顾曼桢一块儿进来,都有意无意忽视了林宣汐,而是对着顾曼桢二姐长二姐短,“二姐工作了,发了工资,答应给我们买文具的。”
顾曼桢的笑容很甜美,林宣汐看着她的侧脸甚至见着了不甚明显的酒窝。见着两个弟弟的表现,林宣汐可以理解顾曼璐心中的委屈,因为这个舞女的工作,牺牲颇多,家人却甚少能够体谅她当年无奈的选择,尤其是两个弟弟,故而顾曼璐同家里人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火气。家人瞧不起顾曼璐的工作,又靠着顾曼璐得来的钱过活,林宣汐勾起唇角,笑容有些讽刺。
“姐。”顾曼桢见着林宣汐要出正厅,便连忙说道:“你去哪里?”
“我换身衣裳。”林宣汐说道,“一会儿就下来。”
换下了带着油乎乎手印的旗袍,林宣汐着宽松的睡衣,取了清水把面上的妆卸了,这身体年纪不过是二十五六,镜子中的容颜却带着死气沉沉的衰败,因为用含铅较高的脂粉,卸了妆的肌肤粗糙更是有了隐隐的斑点,去掉了口脂之后,唇色也淡薄的可怕。林宣汐看着镜子中的人,这样一对比,竟显得卸妆前还有几分姿色了。
难怪原本的顾曼璐在很早的时候开始,在家里也是浓妆艳抹,这样的装扮何尝不是掩饰她已经衰老的容颜?
林宣汐的指尖轻触在冰凉的镜面上,很快就泛起了淡淡的薄雾,关于容貌还有身体,她有很多时间可以去调养。
笃笃笃,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顾曼桢扬声说道:“姐,我把面给你端上来了。”
“进来吧。”林宣汐站起来。
“姐?”顾曼桢见着了林宣汐之后,一怔,急切往前走了两步,放好了面,冲到了林宣汐的面前,“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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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这个时代,就要发光发热!
顾曼璐(3)
“我没有生病。”林宣汐说道, “无非是长期上妆, 面色憔悴罢了。所以我之前在家中的时候也往往化着妆,不过现在我既然不做舞女了, 这妆也没有必要上了。”而且这样的妆容,恐怕那张经理见着了,只会更加坚定让她离开香满园的决心。
顾曼桢的嘴唇死死抿着, 她知道这些年姐姐因为做舞女, 面容憔悴,但是从没有想过她现在已经是如此模样。
“好了。”顾曼璐的房间颇为凌乱,唯有梳妆镜那处摆放的是井井有条, 林宣汐把顾曼桢端来的那碗面捧了过来, 放在梳妆台上, “你吃过了没有?”
顾曼桢摇摇头。
“那你下去吃吧,等会我吃完了把碗筷送下去。”林宣汐说道, 见着顾曼桢还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 微微一笑,“我这皮肤无非是接触劣质的脂粉多了, 又长期熬夜所致。等到我离开了这份工作,养好身体, 也就好了。”
“是这样吗?”顾曼桢犹豫地开口。
“无非是气色差了。”林宣汐说道,“不碍事,再说了, 我今后也不靠着出卖色·相过活, 现在这样也挺好, 只怕那些金主见着了我啊,就再也不肯来了。”林宣汐笑容浅淡。
顾曼桢听着林宣汐的说辞,心中也有了这样的想法,接着又为自己有些羞愧,姐姐是因为一家人才变成这样的,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姐姐。
林宣汐看出来了眼前人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吃饭吧,等会面都糊了。我说了不碍事就是不碍事。”
顾曼桢终于下了楼去了楼下的正厅里吃饭,林宣汐吃着面条,两三根青菜,面条下卧着金黄色的荷包蛋,吃完了面之后,空荡荡的胃得到了安抚,整个人带着暖洋洋的倦怠之意。
把碗筷拿到了小厨房的时候,有顾家奶奶正在洗完,见着林宣汐过来了,甩了甩手,“你来的正好,把碗筷都洗了。”
林宣汐并没有理会顾家奶奶,把碗筷放入到了洗碗池之中,净了手就离开了厨房。家里的阿宝难道是摆设用的,还需要她自己洗碗?
林宣汐一觉便睡到了午时,随便挽起了发髻,顾母见着了林宣汐也同顾曼桢一般,一愣说道:“怎的这样憔悴。”
“不碍事。”林宣汐说道,“很早便是如此了。这样也正好,下午见着了张经理,瞧着我的样子,他也不会再让我做下去了。”
顾母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洗洗手吃饭吧。”
屋子里只有顾母、顾家奶奶还有林宣汐了,两个弟弟还没有放学,顾曼桢也早早就去上班了。
“碗筷丢在厨房里,洗也不洗。”顾家奶奶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懒散。我当年做姑娘家的时候要是这般,早就被我娘拿着鞋底抽了。”
“不是有阿宝吗?”林宣汐轻飘飘地说道,阿宝是雇佣来给全家干活的,现在倒似成了顾家奶奶一个人的佣人。
“阿宝年纪才多大,洗个碗就是就手的事情,还等着阿宝来做?”顾家奶奶说道,“要不要她替你吃饭?”
“说不定外人看来还以为阿宝是你的孙女,我是抱养来的呢。”林宣汐为原本的顾曼璐感到了悲哀,当年做舞女的时候,全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她彻底被破了身子走不开这个泥泞地的时候,顾家老太太就摆出一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神情来了。
“怎么和长辈说话的?”顾家老太太的眉眼一竖,就冲着顾母说道:“你养的好闺女!”
“昨天她也累着了,瞧着她神色不太好。”顾母连忙说道,“许是因为如此,脾气大了些。娘你消消气,大夫说您不能生气。”顾母心中也有些诧异,原本的顾曼璐虽然同自己会有争吵,对奶奶还是恭敬的。
“还不是因为有人给我气受,阿宝阿宝。”顾家老太太似是被林宣汐的顶撞起得不轻,哎呦哎呦抚着胸口,忙不迭地叫唤。
“老夫人。”阿宝出来了之后,温声细语安抚老太太,一会儿就把老太太逗得开心了,拍着阿宝的手背,说阿宝是个好姑娘。
林宣汐看着阿宝,刚来到顾家的时候阿宝还是个瘦弱的小姑娘。阿宝的嘴巴甜,讨好了顾家老太太,做得活一天比一天少,人也养胖和水灵了。倒真的如同养在顾家的三姑娘一样了。
林宣汐懒得听顾家老太太的絮絮叨叨,便回了房间,顾母连忙追在她的身后,“你要去哪儿?等会就要吃饭了。”
“等会让阿宝把饭菜端到我房间里来,我还有话要对她说。”
顾母吓了一跳,“你和阿宝有什么话要说?”
林宣汐应了一声,“我不去做舞女了,没了收入,家里只靠二妹,不能再多养一个闲人。把她辞了吧,下个月开始就不需要她了。”
“你奶奶她……”顾母欲言又止,她怎么不知道母亲偏心阿宝,只是再怎么样阿宝也是帮衬着做了活的,如果阿宝不在,家中她的担子也重了不少。
“哦?”林宣汐挑挑眉,“反正我没钱,你想养着就养着。”
顾母被林宣汐上挑的凤眸一瞥有些惊心,连忙说道:“你妹妹身上担子也重,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呢。辞了也好,母亲心里一时不舒服为了孙子也会想开的。”
为了两个孙儿,她当然会愿意,“好了,等会让阿宝上来就是,这个恶人我来当就好,若是奶奶怪罪了,便推到我头上,我啊,没办法赚那么多钱了。”林宣汐嘴唇微微上调,面上带着笑容。
顾母见着林宣汐的微笑竟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别开了眼,说道:“我去同阿宝说。”
阿宝一直是有些怕林宣汐的,声名狼藉的漂亮的姑娘,年轻的姑娘们好奇艳羡这样的姑娘,又打心眼里觉得有些可怖。阿宝是见过最美的顾曼璐的,现在见着她年老色衰,心中竟是有一种隐蔽的快·感。
“阿宝,你先坐着,等我吃完了同你说。”阿宝挨着凳子就坐下来了,在林宣汐吃饭的时候,打量这个房间。刚刚林宣汐在顾母离开之后,把整个房间打扫了一遍,窗户也推开,让秋风灌进了整个房间,带来了一室的清凉的慰藉。顾曼璐的房间一直锁得死死的,让人窥不见房间里的景色,就如同她紧闭了心扉,不让其他人窥见她脆弱的千疮百孔的心。阿宝好奇地看着整个房间,看着房间里的新奇玩意就忍不住想,或许是顾曼璐的哪个恩客送给她的。
“好了。”林宣汐慢条斯理吃完了饭,用手帕擦了嘴,开口说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不跳舞的消息了吧。”
阿宝点点头,“听老夫人说过。”
“我若是继续跳舞,家中养上你一个也是无碍。”林宣汐说道,“只是我不跳舞了,家中只有二妹有营生,我想,这个月还有半个月,你出去寻一份工作,下个月开始,我们就用不起你了。”
阿宝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心中也有些惶恐,“大小姐。”
“好了,我知道你心里乱得很,你回房里好好想一想。”林宣汐说道。
人在熟悉的环境之中会有惰性,阿宝便是如此,还没有顾得上对林宣汐求情,就浑浑噩噩出了林宣汐房间的门,如果不在顾家做佣人了,她应该去哪里呢?
林宣汐见着碗筷也还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自己把碗筷放置到了厨房里了。刚刚林宣汐在房间里一共找到了一百块,这个金额林宣汐已经十分满意,原本的顾曼璐还想着嫁人,这些钱是她自己留下来买首饰的钱。林宣汐把钱贴身放好,穿上一身旗袍,不施脂粉就出了门。
香满园的张经理也被林宣汐的模样吓了一跳,原本就想过她已经是落魄了的舞女,竟是没有想到已经落魄成了如此模样。张经理听着林宣汐这次是过来解约,面上带着笑容,“你离开也是好事,上一次我劝你你还没有想清楚,这一回儿想通了?”
“这不是正好十年的合约到了。”林宣汐想着,“若是等到老东家开口赶我,岂不是难看。”
“好,你想通了就好。”张经理笑着说道,“除了压在这里的三个月的工资,连续做了十年的舞女还另外有一笔钱,当时你还说做不了十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可不是。”林宣汐眨眨眼,“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的。那合约上的钱,数字不少啊。”林宣汐试探性地看口,因为当年顾曼璐没有想过要做十年的舞女那么久,合约上的数字已经淡忘了,林宣汐此时毫无记忆。
“确实不少。”张经理笑着说道,“加上你压在我这里的工资算下来有六七百了,你等一等,我让出纳给你算一算。”
“好。”林宣汐想着张经理果然是个厚道人,也正是因为张经理的厚道,才让原本的顾曼璐想着在舞厅里多做一段时间的舞女补贴家用。
等到一个小时之后,怀中揣着了七百块,林宣汐的心情也飞扬起来,20块钱可以供顾家这样的一家子人过一个月的时间,加上原本存下来的钱便足足有了八百块。原本算起来是只有不到七百的,张经理大手一挥多给了十多块钱,便有了七百块。
林宣汐想着有这笔钱,她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就是,上海距离南京并不太远,想到那场屠杀,她想去南京落足,若是能够阻止日本人的那场屠杀,她这一次也就没有白过来。
顾曼璐(4)
林宣汐并不想这么早就回到屋中, 顾老太太此时应该知道了要辞去阿宝的事情, 指不定在屋里哭天指地闹腾呢,一想到顾老太太, 林宣汐捏了捏眉心,原本是打算去咖啡厅,后来想着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便放弃了这个主意, 想着还有没有其他的去处可去。
去了大学的校园里,男生穿着中山装挺拔英俊,女生则是蓝色上杉黑色百褶裙青春靓丽, 见着这群年轻人, 心中似乎也舒畅了不少。寻了个湖边的小亭子, 林宣汐静静坐着,想着要同祝鸿才说清楚, 什么时候才能见着沈世钧撮合顾曼璐同他两人, 沈世钧的性子软弱,如同顾曼桢一般, 两人的爱情悲剧除了因为祝鸿才和顾曼璐的横插一脚,若是自然发展恐怕也是无法长久, 毕竟顾曼桢无法让沈家的父母满意。
林宣汐细细盘算着,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后簇集了不少人,“她转身了, 还没有画完啊, 师兄。”“别说话。”众人围簇在一穿着中山装的男子身边。
林宣汐走了过去, 看着所做的油画正是自己的侧脸,夕阳金红色的阳光照在人的脸上,给睫毛镀上了一层金粉,画中的自己,红唇微张,眼眸之中说不出的寂寥,如同海藻一般的长发有几率调皮的发丝垂在了腮边,画中人的手指撩起碎发。这就是别人眼中的自己?
“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觉得这幅画是我做得最好的一副,我可以保留吗?”西方思想的引入,让这群学生也有了隐私的意识。
“不碍事的,你留着吧。”林宣汐笑了笑,并不以为意。
“这确实是师兄最好的一幅画,我觉得拿去参展都可以了。”后面的人听到林宣汐的话,便欢呼着说道。
林宣汐的脚步顿了顿,接着往前走,也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就算是再不想回那个家,也是要回去吃饭的。
意外地顾老太太并没有对林宣汐大发雷霆,反而冷淡地瞥了一眼,顾母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你回来了,和张经理说好了?”
“嗯,今晚上就不去了。”林宣汐说道。
顾母面上喜得跟什么似的,连连点头,“这样好,这样好。”
顾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家里又多了一个吃白饭的。”
“我当年赚了那么多钱,我想够我吃一辈子的了。”林宣汐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却让顾老太太勃然大怒,“你还想着待在家里一辈子不成?谁养着你!”
“我手里还有三个月的工资。”林宣汐撩了撩耳边的长发,“总能在家渡过几个月的。”想办法撮合了他们两人,她才会离开。至于说钱,做舞女赚的钱确实是不少,以前的顾曼璐只给自己留了一点儿,满足少女的梦想给自己攒一副首饰的钱罢了,其余的钱全部都给了家里,如果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这些钱甚至还可以再撑一阵子,更何况现在还有顾曼桢工作赚的钱呢。只是,林宣汐也知道,这些钱虽然都是她赚的,给出去了就要不回来了。
“既然有钱,为什么要把阿宝赶走。”顾老太太听到林宣汐手里还有钱,勃然大怒。
林宣汐也不去理会顾老太太,大约是年纪大了,家中人又尊敬她,现在见着林宣汐的样子,气得手发抖,顾母连忙安抚顾家老太太,试图给林宣汐使眼色,让她来安抚顾家老太太,可是林宣汐如何会愿意,便准备往前走。
林宣汐不想见着顾老太太,对顾老太太的胡搅蛮缠是无视的态度。若是顾老太太疼惜原主,她或许还会照顾一二,顾老太太花着从原主那里弄来的钱,心中还总是觉得顾曼璐脏了顾家的门楣,若不是因为两个孙儿尚小,说不定老太太还觉得耽搁了两个孙儿的前途。正是因为顾曼璐对顾老太太的那点心结,让林宣汐现在面对顾老太太是这样的态度。
晚上顾曼桢回来的时候,便来寻林宣汐,“姐,你怎么把奶奶气成那个样子。”
“我没理她。”林宣汐说道。
顾曼桢叹一口气,“奶奶是长辈,你同她置气,不好。”
“我没有同她置气,我只是不理她。”林宣汐说道,“她现在无非是想要我把三个月的工资拿出来,我现在手里没钱,在屋里待一阵难道也错了?”
顾曼桢面色有些为难,轻轻地说道:“钱和一家人的感情相比,能算什么呢?”
顾曼桢很天真,林宣汐叹一口气,说道:“我先前给的钱有多的,你现在的工资也拿到家里,我毕竟年纪大了又没有一技之长,将来如何傍身。”
顾曼桢的眼圈一红,想了想低声说道:“姐,我下个月的时候会发一笔奖金,大概有十多块,我,我今后的奖金都留给你。别拒绝,姐,你就收下吧,我奖金也不多,而且一个季度才发一次的。”
林宣汐看着顾曼桢的样子,点点头,她怀里还有八百块,顾曼桢的好意她心领了,这些钱先放在她这里,等到离开上海前,撮合了沈世钧同顾曼桢了,再把钱塞回去就是了。
顾曼桢笑了,“姐姐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不要和奶奶冲突了。”
“恩,我自己到房间里吃饭。”
“我陪你吧。”顾曼桢笑着说道,“小时候,我也喜欢和姐姐一块儿吃饭。”
两人说了阵姐妹情深的话,便见着了顾母敲了敲门,推开门之后神色尴尬,说道:“那个祝先生来找你了,你没有同他说好吗?”
“祝鸿才。”林宣汐念着这个名字,“我先去一趟,和他说清楚吧。”然后对着顾母说道,“别担心,我已经不做那个行当了,我会和他说清楚,再说了,我现在卸了妆这个样子,他也不会有什么兴致的。”
林宣汐猜的果然不错,祝鸿才一见到她,说出了这两天她所听到的最多的话,“你怎么这个样子。”
冷光下的林宣汐苍老的可怕,甚至让祝鸿才往后退了一步,他搭上顾曼璐是因为她虽然年老了,却并不丑,加上还有她做舞女时候的人脉,而见着现在的顾曼璐,他则有些厌恶,眼前的人实在太不好看了。
林宣汐没有错过祝鸿才嫌恶的表情,心中觉得好笑,祝鸿才此人的样貌还比不上自己,说道:“我已经说了,我不做舞女,也不做其他的生意了。”
“我已经从张经理哪里听说了。”祝鸿才见着了眼前的人,心中萌生悔意,此时瞥见了林宣汐身后的顾曼桢披着披肩过来,面上带着笑,“二妹来了。”
“好了。”林宣汐眉头蹙起,“顾曼桢你先回去,我一会儿打发走了他就回去的。”
林宣汐的目光有些可怕,还有月光下祝鸿才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顾曼桢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她的右手抚着胸口,咬着嘴唇,最终点点头转身离开。
“打发走我?”祝鸿才没有了刚刚的微笑,“你以为你是谁,打发我?”
“祝先生。”林宣汐刚刚一是情急,见着祝鸿才看顾曼桢的眼神不对,才会如此说道,此时同他道歉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是情急,这段时间我家人都担心我做了舞女,不知道你是想要……娶我。”
“谁娶你。”祝鸿才冷笑着说道,“顾曼璐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自己照照镜子是什么样子,我会娶你?”祝鸿才的心中一松,顺着林宣汐的坡就往下下。
“是我配不上祝先生。”林宣汐轻笑出声,“总归我这辈子也不指望嫁人,多谢祝先生先前的好意了。”
听到林宣汐的卑躬屈膝,祝鸿才觉得心中熨帖了不少,神色也缓和下来,“既然这样,我也不来找你了,免得你们家人误会。”只是心中觉得可惜,顾曼桢那个漂亮的姑娘今后怕是也不好见到了。
客客气气说了两句话,两人满口的祝先生和顾小姐,竟是像初相识一样的客气。
见着林宣汐进入到了门房里,祝鸿才也准备离开,等到出了巷子口,忽然身后是气喘吁吁的“祝先生”,祝鸿才就停下了脚步。
“哦,是阿宝啊。”祝鸿才看着眼前的女子,之后慢吞吞地说道。“有什么事吗?”
“顾先生需要帮佣吗?”阿宝说道,“顾家不要我了,我又没有别的本事。”阿宝和祝鸿才说话的时候,手心里都是濡湿的汗水。白天里自从林宣汐说了不要她之后,她心中便十分惶恐,她是知道其他人家的佣人,一个人要做几个人的活,想到那样的日子,她便觉得惶恐,祝鸿才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是做交易所的生意,这年头做交易所的都有钱,而且祝先生家里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太太在乡下,这年头这样的事情不少见,祝先生是要在上海发展的,那么她就是体面的太甜。阿宝特地穿上了一套最漂亮的衣裳,甚至偷用了顾曼璐房间里的口红,便来追祝鸿才了。
祝鸿才一愣,见着阿宝通红的面颊还有嘴唇上的口红,瞬间有些想入非非,那顾曼璐看不上他也就算了,太老了看着就很丑,眼前的小佣人只能说是清秀,但是说不定还是一个雏儿。
祝鸿才笑了,“是阿宝啊,你这样的小手,能够拿得住笤帚嘛?”他拉起了阿宝的手,手指划过她的手心,他需要确认一下,他可不需要什劳子的女佣。
“可以的。”阿宝抬着头,心嘣嘣直跳,把祝鸿才不好看的脸想象成了大洋,才对着祝鸿才羞涩一笑。
顾曼璐(5)
顾曼桢就在门口候着, 见着了林宣汐回来之后, 目光带着忐忑,抿抿唇问道:“姐姐,祝先生走了?”
“嗯, 他今后也不会来了。”林宣汐的记忆之中, 现在也只有祝鸿才一个人会来她的巷子里, 毕竟除了祝鸿才有谁会对年老色衰的舞女有兴趣呢?
顾曼桢的表情欢喜, “那就好了。”
林宣汐和顾曼桢说了一会儿话,下来倒垃圾的时候,见着了阿宝。阿宝的容貌只能说是清秀,今日里面上却像是涂了胭脂一般漾着红色,“阿宝?”
“大小姐。”阿宝被林宣汐唬了一跳, 心中莫名有些发虚,“你怎么在这里?”
“倒垃圾。”林宣汐见着阿宝穿着漂亮的衣裳,还有面上的绯红,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低声浅笑了起来,是幽会情郎了吧,“阿宝也长大了。”
这样的笑容让阿宝勉强一笑, 说道:“大小姐误会了, 我刚刚有些事。”
林宣汐也不追究,绕过了阿宝去倒垃圾, 阿宝连忙匆匆忙忙离开了。
很快林宣汐就知道了那一日阿宝不是见情郎, 而是去见祝鸿才, 阿宝去了祝鸿才那里帮工。
林宣汐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阿宝挺了挺胸膛,仿佛她真的只是去帮工似的,其他人若是想到别处去了,那便是他想歪了。
顾家老太太十分不舍阿宝,拍了拍她的手,“到了新的人家好好做活,祝先生是做交易所的,给你的钱也多。”
阿宝说道:“我会的。”
林宣汐倚着门框看着阿宝身后背着蓝色的包裹,就钻进了祝鸿才的小车。啊呀,哪家雇佣保姆主人家还心好的过来替女佣搬东西,真是司马昭之心呢。
顾家老太太瞥了一眼林宣汐,说道:“祝先生好歹也是做交易所的,阿宝今后过得会很好,有人就是太冷血了,明明手里攥着几十块钱,都不肯为家里人拿出来,每天往外跑,果然啊,心都野了。”
林宣汐笑了笑,没有理会顾老太太的言语,原来顾老太太也不是老糊涂,觉得阿宝以清白之身傍上了祝鸿才是见好事,径自走开了。
顾老太太的青筋直蹦,“阿苑,阿苑,我头疼。”口中喊着顾母,一开始的时候顾老太太是想使唤林宣汐的,只是林宣汐的样子反而气得她越发难受,老太太不敢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使唤了顾母了。
顾母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说起了林宣汐的不孝之处,说她和以前根本就变了一个样,也不肯拿钱养家人了,莫不是在外养了个小白脸,天天往外跑。顾母闷不吭声,也想着大女儿自从不做舞女了,和以前是大不相同,轻轻叹一口气,如果轮上不给钱,这还真是一件坏事,顾曼桢在工厂里做女工,能有多少钱呢?顾母此时还不知道顾曼桢私下里答应了林宣汐,要把奖金都留给林宣汐。
顾家全家住的房子,都是原本的顾曼璐接待一个客人给的,原本给阿宝留得房间就空了出来,为了节省开支,这间房子便打算租出去。
林宣汐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沈世钧,很少年轻的男子短发穿着旧时的长衫穿的好看的,配上脖颈上的湖蓝色的毛巾,显得更是温润尔雅,“这里是顾家吗?我找顾家的二小姐。”
“她说过她今天会有一个朋友过来,就是你吧。”林宣汐笑了笑,伸出手,“我是她大姐,顾曼璐。”
沈世钧看着眼前的女子,想到了顾曼桢说过的林宣汐的职业,觉得很难想像,眼前的女子不施脂粉,如同顾曼桢一般的海藻般的长发挽成发髻固定在脑后,面上看上去受到了时光的侵袭,带着些衰老,一双漂亮的凤眼微调,可见往昔的风情。
“你好,我是顾曼桢的朋友,沈世钧。”沈世钧连忙伸手握住了林宣汐的手,轻轻一握很快松开。
林宣汐说道,“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和我不一样,温柔善良,是个好姑娘。”
林宣汐注意到眼前的男子,白净的面上浮上了浅淡的红晕,笑着挥了挥手,“你上去吧,她就在楼上。”林宣汐挥了挥手,她不会和沈世钧同时上去,她不想让人误会了沈世钧和自己的关系,把沈世钧当作自己的恩客。
从这一天开始,姐妹两个人的谈话很多时候就绕在了沈世钧上,顾曼桢每当说起沈世钧的时候,都会羞涩一笑,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说不出的动人滋味。
沈世钧搬到了这一栋的楼栋之中,沈世钧的家庭条件早已经被弄堂里的大妈们弄得清清楚楚,这般的人物,能够是那出了舞女的顾家能够配得上的?就连顾母和顾家的老太太都觉得顾曼桢是配不上沈世钧的。
这样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这样告诉顾曼桢的,只是沈世钧对顾曼桢的好,她也看在眼里。
还没有撮合成功顾曼桢和沈世钧,倒是先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阿宝和祝鸿才成亲了。
顾老太太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唯一不满意地就是婚礼实在是不气派,莫不是祝鸿才看阿宝是女佣,不肯给她盛大的婚礼,还是阿宝私下里和顾家老太天说了,“这是因为他在乡下还有一个老婆,若是太盛大了总是不好的,我很理解鸿才。”阿宝笑着,摸了摸手上的金戒指,和祝鸿才在一块儿的日子,又有丰润了些。
现在入了冬,祝鸿才又在交易所里赚了一笔,阿宝穿着的是貂皮大衣,无名指上带着金灿灿的戒子,说不出的气派,哪里还有昔日小保姆的样子呢?
阿宝可以说是感谢林宣汐的,如果不适她要炒了自己,她怎么知道,傍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能够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她同时也防备着林宣汐,虽然她不再美丽,身上那种莫名的风韵还有上调的眼眸十分勾人注意,更何况自从不做舞女了之后,原本纤细的身材略为丰腴了,给她增加了一分魅力。
林宣汐看出来了阿宝的变化,也不去理会,阿宝担心祝鸿才又被自己勾住了,她还担心祝鸿才还眼馋顾曼桢呢,瞧瞧看因为顾曼桢和沈世钧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密,陷入了恋爱的女人,就连面色也越发红润,多了说不出来的韵味。
“祝先生说得这些经济,我妹妹不大懂。”林宣汐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她哪里懂这些?”
顾曼桢见着祝鸿才的时候便如同老鼠见着了猫,她总觉得祝鸿才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心中便有一种毛毛的感觉,林宣汐走来之后,顾曼桢也就说道:“我是不懂,我去一趟盥洗室。”
祝鸿才看着顾曼桢离开了之后,对着林宣汐说:“离开了香满园,人倒是丰润了,也比先前漂亮了。”她的目光落在了林宣汐的胸前,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林宣汐并不在乎祝鸿才的眼光,呷了一口香槟说道:“原来阿宝也是这样的美人呢,她过来了。”
阿宝挽住了祝鸿才的胳膊,微嗔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林宣汐微微一笑,“祝先生在说交易所的事情,我啊初中毕业,哪里懂这些,还是阿宝陪着祝先生聊天吧。”说完对着阿宝眨眨眼,露出了然的神情,脚步轻快,踏着舞曲的节奏离开了。
“你懂什么啊,就过来吃干醋。”祝鸿才皱着眉头。
阿宝低声说道:“鸿才,你先前和她,我总是记挂着。”
“你也不看看她多浓的妆,”祝鸿才觉得若是现在的自己喜欢林宣汐十分没有格调,“若是去了那层妆,还不如我乡下的老婆呢。”
阿宝扯了扯嘴角。
“倒是顾家的二小姐,生的清纯可人。”祝鸿才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谁能摘了这朵花。”
“她可是有对象了。”阿宝连忙说道。
“我就是说说,你看顾家的二妹多漂亮啊。”祝鸿才说道。
阿宝心中有些酸楚,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瞧不上祝鸿才这个人,生的实在太不好看的,不笑的时候像是一只老鼠,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一只猫,若不是因为他的钱,她才不会跟着他。只是自从两人有过了关系之后,祝鸿才又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阿宝对祝鸿才也就放在了心上,咬着下嘴唇,阿宝的心中有些难受。
祝鸿才看到阿宝的样子,心中有些得意,上前抱着阿宝的腰,说道:“祝太太,你也知道,我就是嘴皮子花花,对你的心,日月可见。”
“你就嘴贫吧你。”阿宝扑哧一笑,想到顾曼桢有了条件那么好,都让她忍不住想要嫉妒的男朋友,怎么会看得上祝鸿才呢。
阿宝又忍不住往沈世钧的方向看过去,那顾曼桢有那样的姐姐,拼什么就找到那样好的男朋友,祝鸿才怎么就生成这个样子呢?
顾曼璐(6)
“顾曼璐。”一字一字仿佛带着不确定, 男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林宣汐回头,见着一短发穿着中山装的男子领着行李走在自己的身后,他的眉眼带着如山的温润, 脖颈上带着珊瑚绒围巾。
“是你。”林宣汐看着那男子, 这人是曾经的顾曼璐的未婚夫, 如果不是因为顾家父亲的忽然的死亡, 或许顾曼璐早早就嫁给眼前的人了。
张慕瑾看着林宣汐,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早些年的时候因为顾曼璐的退婚,他恼怒加上学习从医时候的理想,便索性离开了上海, 到偏远的小镇上开了医院,他还记得曾经的心动,顾曼璐的一颦一笑他用了很久才一点点抹掉她在自己心中的影响力。她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 正是因为她的魅力,他才久久不能忘怀。“好久不见,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你。”
“是啊,你还是那么英俊。”林宣汐笑着说道, 眼前的男子一双剑眉上调, 眸子黑亮如寒谭。“我已经老了。”
“怎么会。”张慕瑾笑了笑,嘴上这样说着, 却惊叹顾曼璐的衰老, 她穿着紫色的旗袍, 他还记得曾经他说过他最喜欢她穿紫色的衣裳。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他所喜欢过的那个未婚妻了,眼前的人让张慕瑾觉得陌生的可怕,唯有一双上调的凤眸还能看得出昔日里的风采。
“张先生在哪里高就。”林宣汐同他并肩而行。
张先生,张慕瑾默默咀嚼这个词语,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女子,她已经不再如同当初那般美好,这些年也隐隐听人说过顾曼璐的不名誉的事情,他仍然为她现在划开了两人的距离,心中感到有些隐隐的恼怒,“曼璐,你怎么叫我这么生疏,你以前都是唤我……”
慕瑾哥哥的……林宣汐在心中默默补充,面上浅笑着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想着书中的《半生缘》,张慕瑾来到了上海,喜欢上了顾曼桢,林宣汐微微一笑,“若是奶奶和妈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
“我也很想她们。”张慕瑾说道,看着林宣汐,甚至有冲动问一句,那你想不想我。
张慕瑾觉得时光果然是一把磨人的刀子,曾经的顾曼璐总是叽叽喳喳绕在自己的身边,“慕瑾哥哥,我这件衣裳好看不好看。”“慕瑾哥哥,我马上就给你嫁给你了。 ”“慕瑾哥哥……”她像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而现在的林宣汐,穿着高跟鞋,在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她的头发挽起,身子消瘦面容憔悴。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张慕瑾忍不住问道。
“我?”林宣汐挑挑眉,“张先生应该也听过的,我啊当年毕业了之后就去了舞厅里。”
“你跟我来。”张慕瑾拉住了林宣汐的臂膀,扯着她往前走,林宣汐皱了皱眉,“你放开我。”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张慕瑾说道。
“那你松开我,我会自己走。”林宣汐说道,张慕瑾停下了脚步,林宣汐仰着头看着张慕瑾说道,“就是找个地方坐坐聊一下,我都随意啊。”
她又不是那个对张慕瑾有过喜爱之情的顾曼璐。
林宣汐的表现太过于平静了,张慕瑾知道她当年对自己有多在乎,尤其是轻飘飘说起自己去了舞厅,张慕瑾心中一痛,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乎眼前的人。
“已经快十年了。”林宣汐坐在咖啡厅里,搅拌勺一圈一圈在咖啡里转着,绕起了涟漪,“张先生,我不知道你想要同我说什么。”
“你别叫我张先生好吗?”张慕瑾扯了扯嘴角,“别那么生疏。”
“张慕瑾。”林宣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以前的顾曼璐抽烟,导致这句身子原本清亮的嗓音成了磁性的沙哑,“好啦,你想同我说什么?我实在很好奇。”
张慕瑾也是一时冲动,他也有些迷茫,他能说什么呢?最后问道:“这些你过得好不好?”
“不好。”林宣汐的回答让张慕瑾抬起头,他的神情有些错愕。
“我一点也不好啊。”林宣汐说道,“家里的重担全部都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一个妹妹两个弟弟要读书,我做得工作抬不起头见人,你说啊,怎么会好?”
“我很抱歉。”张慕瑾说道。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林宣汐说道,“说这些怪没意思的,我知道将来的生活不会差就是了。”
“听你这样说,你有自己的打算?”张慕瑾问道。
“等到我妹妹嫁人了之后,我就离开上海。”林宣汐说道。
“你要走了?”
“嗯。”林宣汐说道,“继续做顾曼璐,所有人都会说,哎呀,那就是做过舞女的顾曼璐,我连挺着腰板做人也难。我要去其他的城市,总有可以包容我的啊。”
林宣汐的声音轻松,却让张慕瑾越发苦涩,“离开也好。”
“我也觉得不错。”林宣汐说道,“你呢?这些年过得如何?”
“还不错。”张慕瑾缓缓说起了这些年自己的过往,林宣汐静静听着,偶尔说上一两句,仿佛真的是许久不见的老友叙旧一般。
喝完了咖啡,林宣汐说道:“你来拎着行李,也是刚下火车,来上你是住在哪里呢?”
“一个亲戚家。”张慕瑾说道,“等到明天收拾好了东西,我再去拜访。”
张慕瑾的到来无非是给林宣汐本就起了涟漪的生活又漾起了涟漪,顾家的老太太和顾母见着张慕瑾温和有礼,看着顾曼桢一瞬间的晃神,都有心撮合。毕竟沈世钧的家庭太好了,而张慕瑾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个人,肯定心中还是有顾曼璐的,顾曼璐配不上张慕瑾,顾家还有一个顾曼桢,要知道这两个姐妹生的很像,唯有眼睛是不像的。
顾曼桢听着顾母的话,心中尴尬,想到姐姐为家里的牺牲,心中有些发堵,不知道如何面对姐姐,这段时间一直是躲着林宣汐的。
林宣汐也不在意,张慕瑾目光清澈,并不是如同祝鸿才那般龌蹉之人,有张慕瑾的加入,说不定还是顾曼桢同沈世钧在一起的催化剂。有第三个人的插入,确实让沈世钧有了浓浓的危机感,沈世钧的吃醋,让顾曼桢最后站在了张慕瑾的面前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的。”
张慕瑾一愣,这些时间一直是顾曼桢陪着他去上海的,他想透过顾曼桢见一见昔日的顾曼璐的影子,只是发现以前的顾曼璐已经在他的心中渐渐淡忘,留在他心中是那个低垂着头一圈一圈用勺子转着咖啡的女子。
“我知道的。”张慕瑾的目光柔和,说道:“我以前是你姐姐的未婚夫,我也一直拿你当作我的二妹妹。”
顾曼桢松了一口气,一双杏眸也生动了起来。
张慕瑾有些犹豫地道:“你姐姐呢?”
“她每天很早就会出去晨练,之后去图书馆。”顾曼桢说道,“姐姐他很上进。”
“是这样啊,”张慕瑾轻轻地说,“她早晨几点的时候去晨练?还有去图书馆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早晨六点时候起床,约莫是六点半去江边跑步,之后回来了吃饭,再换身衣裳去图书馆。”顾曼桢说道。
“谢谢你,小妹。”张慕瑾道。
“不客气。”顾曼桢笑着说道。
第二天一早,林宣汐见着了一块儿穿着宽松衣裳的张慕瑾。挑挑眉,也没有同他说话,小跑去了江边。林宣汐虽然锻炼了一段时间,身体体质还是比不上张慕瑾,等到林宣汐气息紊乱的时候,身边的人依然是气息不变。
林宣汐知道这不是结束,等到在图书馆里也见着了张慕瑾就坐在她的对面,手中捧着书的时候,林宣汐叹了一口气,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拍了拍显然已经看入神了的张慕瑾的肩膀,轻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张慕瑾心跳漏了一拍,同手同脚把书塞回到了书架上,匆匆去门口寻找林宣汐。
“你跟着我做什么?”林宣汐说道。
“我也不知道。”张慕瑾摇了摇头。
林宣汐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甚至带着点委屈的情绪,扑哧一笑,真像一只小狗,“好了,我虽然不做舞女了,到底不名誉,你也不可能娶我,也不必跟着我。”
“我……”张慕瑾的眼神一暗。
林宣汐确实并不讨厌眼前的男子,只是张慕瑾的生活圈或多或少知道她的声名狼藉,他就算再喜欢她,也要考虑其他人的目光,更何况,十年前的感情,到如今又消磨到了多少呢?“我在同你说件事,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我一打过孩子,最后一次的时候大出血,子宫都摘掉了。所以啊,张慕瑾,你快些放弃吧。”
“我不知道。”张慕瑾说道,“我想在想想。”
林宣汐当他已经萌生了退意,笑着说道:“好了,我也该回去吃饭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你这段时间当真不会走?”张慕瑾说道,“你说过你会在上海待到顾曼桢嫁人。”
“嗯。”林宣汐点点头。若是没有拿到这一项的分数,她怎么会甘心?自然等到撮合成功了顾曼桢和沈世钧了,才会离开。
“那到时候婚礼上见。”张慕瑾说道,面色有些难看就匆匆离开了。
顾曼璐(7)
沈世钧和顾曼桢这一对, 让人跌破眼镜跌跌撞撞走到了最后, 所有人都不知道沈世钧如何让他的母亲点头,林宣汐却清楚内中的原由,她啊, 只不过是使出了一点小技巧。
让沈世钧的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 面上生了痘症, 再用些技巧让沈世钧的母亲也染上同样的痘症, 再化化妆,束胸换上长袍,说出似是而非两人属性相冲的话,若是沈世钧的母亲身体想要好起来,还需得沈世钧的女朋友顾曼桢在。
等到顾曼桢和沈母在一块儿的时候, 林宣汐再治好了他们的痘症,顾曼桢和沈世钧这一对也就算是成了。
林宣汐这一段时间为了促成两人的婚事一直待在南京,顾家上下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宣汐在家总是气着顾家的老太太,甚至顾家老太太恶毒地想,若是再也不回来了才是好事。林宣汐的小事,让默默关注着他的张慕瑾几乎要抓了狂, 她说了要暂时离开一阵, 接着便像是丢入了海里的一颗石子,无处去寻找。张慕瑾几乎在医院里再也待不住, 把医院交给自己先前就看好的好友, 自己对家人说在外游医, 悄悄来了上海。
“她答应过我的,不会走。”张慕瑾轻轻地说道,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一般,上海太大了,就算是她留在上海,只要她不露面,他就寻不到她,更何况她离开了上海呢?在这段时间之中,张慕瑾一直在想,他用十年来怀念顾曼璐,难道接下来的时间也要错过她吗?就算她有那样的过去,他也认了。
沈母答应这桩婚事的时候面色非常难看,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们两个的婚事,唯一一点要求就是,他们不能继续在上海了,而是要回到南京。
这样的条件让顾母和顾家的奶奶欢喜,顾曼璐作舞女给家人带来的阴影会越来越小,顾家的二女儿所选的人,谁不说一句好,被喜悦冲晕,她们似乎没有看到后面的隐患,若是顾曼桢离开了上海去了南京,那么顾家养起两个弟弟的责任就完全落在了顾母的身上。
林宣汐等到了顾曼桢和沈世钧订婚的那一日,匆匆回来,先前她在南京也没有闲着,虽然这个世界没有办法做出逆天的毒药解药,她还是有最基本的中医在身,医治几个疑难杂症的病人,她还是能够做到的。也靠着这样的本事,她累积了开药铺的原始资本,盘下了药铺,等到这一次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她就抛弃顾曼璐这一个身份,用上她自己的名字,林宣汐。
顾家的老太太拉着沈世钧,炫耀一般的说起她的孙女婿的好处,沈世钧的脸皮很薄,可以看到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林宣汐在一旁听的讽刺,那沈家的太太,虽然允了这桩婚事,可是却不允许顾曼桢和过去的人和生活接轨,去了南京了,小两口的工资一定被她牢牢看住,不可能留给顾家人的。手中端着明黄色的香槟,在透明的高脚杯之中的漾出一个又一个的圈,自己参加完了这场订婚宴,也就会离开,顾家,原本的顾曼璐作舞女的钱全给了家里还有现在顾家人住的宅子,她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张慕瑾一直在看林宣汐,此时已经是春暖花开,因为经常的锻炼加上作息的规律,她的面色已经不再如同去年那般的苍白,人也要比那时候要丰润些,似乎就连面上的斑也淡去了些,一身淡紫色软缎长旗袍勾勒出较好的身姿,下身裙摆的分叉若隐若现的两条长腿让人想入非非,整个带着如菊的典雅芬芳,完全没有了去年的憔悴和狼狈。不止是张慕瑾注意到了林宣汐,祝鸿才也是如此。阿宝已经怀孕,现在见着靓丽的顾曼桢,祝鸿才心中别有一股邪火。顾曼桢是今天的主角,他碰不到,但是顾曼璐不是。
“顾小姐养了一段时间,又漂亮了。”祝鸿才笑着说道。
“还没有恭喜祝先生,我听说阿宝可是有了身孕。”林宣汐对着祝鸿才举杯,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和祝鸿才在一块儿的时候,祝鸿才说起乡下的老婆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祝鸿才想着在上海重新找一个。阿宝现在的身孕,祝鸿才心中也是高兴和得意的。
“香槟是给新人喝的。”祝鸿才笑着伸了伸手拦在了林宣汐的前面,说道,“若是顾小姐祝贺我,得用白酒才行。”
林宣汐看着祝鸿才的样子,便知道他又犯了色戒这一毛病,也幸好顾曼桢今日里在上海摆了酒之后就要去南京,之后恐怕也很难再回到这片土地上。她今日里随便应付了祝鸿才便是。“祝先生说得是。”林宣汐伸手拿桌面上的一瓶白酒,白净的手腕上悬着一碧绿镯子,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是正阳绿的好水头。盛世黄金乱世金,这年头的收藏远没有后市的高价,林宣汐瞧着这玉养人,才用了镯子,也和这句身体的气质正相配,口中说道,“那我敬祝先生一杯酒。”
一杯白酒下肚,林宣汐的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这让祝鸿才心中一荡,阿宝怀孕了,把他盯得更紧,一丁点的荤腥也占不到,如今见着林宣汐的样子,忘记了前段时间她的狼狈,心中升腾起了邪火。
“这一点酒怎么够。”祝鸿才上前就想抓住林宣汐的手,却被林宣汐一个巧妙的动作躲了开来,“祝先生,您喝醉了。”如同叹息版的声音响起,林宣汐手中的杯子随着林宣汐的手指微微晃动,“你现在很累了。”
如同祝鸿才这般意志力薄弱之人很容易被催眠,加上他原本就被灌了酒。林宣汐的动作不大,见着祝鸿才眼睛已经发直快要闭上,便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臂膀,把他放到一边去。
“我来。”张慕瑾一直看着这里,自然注意到了林宣汐同祝鸿才这里的动静,上前来。
林宣汐看着张慕瑾,注意到同去年相比,他似乎消瘦了不少。眉眼依旧是温润如玉,却带着说不出的疲倦,还有一抹坚定。林宣汐的眉头微微蹙起,难道张慕瑾还放不下?婚姻不仅是两个人的结合,也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林宣汐知道,就算是她暗地里帮顾曼桢搞定了沈母,未来沈世钧和顾曼桢在南京的生活也不会好过,沈母打心眼里看不上顾曼桢,只是林宣汐并没有再插手的准备,日子是过出来的。而张慕瑾和自己?恐怕那曾经的舞女身份,在跟了张慕瑾之后永远也甩不掉,张家的亲戚长辈每人一口吐沫便能把她淹死。林宣汐见着张慕瑾把祝鸿才搀扶到靠近窗边的长椅上,接着又走了过来,张慕瑾看着林宣汐,开口说道:“好久不见。”
林宣汐笑了笑,“好久不见。”
“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张慕瑾说道,“胖了些,人的起色也好了。”
“是啊。”林宣汐拨了波长发,等到去了南京换个发型,上海这边的人再见着自己也是对面不相识了。
“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说话。”张慕瑾说道。
和林宣汐出了衣香鬓影的舞厅,到了后院里清幽的花园之中,此时华灯初升,远处万家灯火点起,在这样一个春风温柔的夜里,点点璀璨。
“你先前离开了上海,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张慕瑾说道。
“总是要参加妹妹的订婚礼。”林宣汐说道,“见着他们安定了下来,我也算是放心了。”
春日里倒春寒,在这样的夜中略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肩膀有些发冷,林宣汐想要准备回舞厅里拿披肩,便见着张慕瑾已经脱下了西装,放在了她的身上。
林宣汐望着张慕瑾,说道:“我啊,做过舞女,怎么和你相配?”
“我不在乎。”张慕瑾说道。
“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结合。”林宣汐说道:“我过不了你亲戚那一关,就连我妈和奶奶,恐怕也会觉得我对不起你,你瞧,之前她们知道你来上海,第一个念头就是撮合你和顾曼桢。”
“我一直拿曼桢当作小妹妹。”张慕瑾有些急切地说道,“十年的时间,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你,如果我上一次没有见你,恐怕也会安安稳稳在小镇开医院,或许今后找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和她共度一生,但是去年见着了你,我知道,那样的日子已经不可能了。我忘不掉你。”
林宣汐笑了笑,“你啊,安心做你的医生,等到再见不到我了,心也就安稳下来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慕瑾攥住了手腕,接着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已经错过了十年,一想到接下来的生活没有你,我就觉得空落落的。”张慕瑾说道,“我这段时间好好想过,知道你不可能留在上海了,我跟你走,无论你去哪里。”
林宣汐看着张慕瑾温声说道:“你可都想清楚了,如果跟着我,意味不能和过去的人有牵连,毕竟,我有不名誉的过去。”
“我想好了。”
顾曼璐(8)
顾曼璐(8)
林宣汐轻轻推开了张慕瑾, 今天是顾曼桢的订婚宴, 会有不少的人来这里,她不想节外生枝,把身上的西装披在了张慕瑾的身上, “好了, 我打算去南京, 今天参加完了婚宴, 明天晚上八点的火车去南京。如果你确定了要来南京,就去南京天津路上的美格酒楼掌柜那里留下你的联系地址,我自然会去找你。”林宣汐顿了顿说道,“你或许只是一时冲动,我想告诉你,我最多等你半年的时间, 那家掌柜说了,今年年底就要回老家。”
“不用半年。”张慕瑾轻轻摇头。
林宣汐低声笑了, “我不想逼你, 总归你记得这个地址就好。”顾曼璐无疑是深深喜欢过张慕瑾的,如果张慕瑾能够去南京,那真是再好不过。
月色下的张慕瑾挺拔俊秀, 林宣汐刚刚给祝鸿才敬酒的酒精上头,既然有机会能够拐到眼前的人, 林宣汐瞧着四下无人, 对着张慕瑾招招手, 等到他离得近了,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女子的嘴唇柔软,口腔之中带着淡淡的酒气的芬芳,这样的滋味让张慕瑾在这个有着温柔春风的晚上,沉沦。总归他的父母也不在了,既然放不下她,就跟着她离开,他想给后半生留下遗憾。
女子的身子嵌入在了张慕瑾的怀中,他似乎期待这样的怀抱已久,等到见着窗户上人影微动,林宣汐才推开了张慕瑾,“我先回去了。”
张慕瑾应了一声,他在上海待了太久的时间,需要先回去一趟,再去南京寻找她。
林宣汐晚上是和顾家人一道回去的,两个弟弟说起了顾曼桢的美丽,仍是不带理会给他们家带来不名誉的林宣汐,林宣汐自己也不在意,高跟鞋踩着青石板发出声响,仰头看着一轮明月,没有想到这一次参加顾曼桢的订婚礼,还意外见着了张慕瑾,这还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顾母絮絮叨叨说道:“你这回回来了,也该安定下来了。”
“嗯,说的不错。”林宣汐说道,只不过不是安定在上海,而是南京。
顾母只觉得大女儿几个月的时间未见,比以前越发陌生了,“你也该找个正经工作了。”
顾家老太太此时说道:“多大的人了,也该找个正经的工作,先前一直待在家里吃白食,前段时间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哪里有女孩子家家的样子。”
林宣汐今夜里懒得和顾家的老太太发生争执,总归明日里便要离开了,何必多生事端。
顾家老太太有一段时间在林宣汐这里受了气,今日里见着林宣汐不吭一声,口中更是数落着林宣汐,“你看你二妹也订了婚,今日里见着了祝先生,才知道阿宝不能来是因为怀了孕,你呢?自己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不找男人也就算了,还在家里好吃懒做,把手头里的一丁点的钱看得比什么都重。”
顾家老太太的话很难听,顾母生怕林宣汐又和顾家老太太生了冲突,在老太太的耳边一直说道:“妈,算了,曼璐也是心里苦。”
“她心里苦我知不知道,”顾家老太太见着林宣汐不说话,气焰越发嚣张,“我才是心里苦啊,我们顾家出了这样的人,给我们顾家门楣抹黑啊,她今天还好意思来,瞧着亲家母脸色黑成什么样子,之后让曼桢去南京,也肯定是这个不孝女拖累的。”
顾家老太太拍着大腿,干嚎着说道,林宣汐想着指不定这顾家老太太今个儿高兴,在晚宴上贪杯,才会如此失态,要知道顾家老太太虽然心里这样想,从来不会在公开的场合这般说话,反正丢得也不是自己的人,明日里就离开了,也懒得去堵顾家老太太的嘴。
林宣汐回到了屋子里,屋子上的家具蒙上了薄薄的灰尘,顾母说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也没有收拾,你简单擦一下,等会把柜子里的被子抱出来,凑合一晚上,等到明天再到处擦擦吧。”
“好。我知道了。”林宣汐说道。
等到顾母离开了房门之后,林宣汐并没有去擦拭床板,而是用湿抹布擦了梳妆台和凳子,从黑色的小手包之中拿出了钢笔和信纸,等到留下书信了之后她就离开。
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停停写写,写明了自己会离开,今后无论家里发生了什么时候都不会回来,房子就留给他们了,安心住着就是,她不会改名字,若是她们愿意,对外说顾曼璐这个人死了也好,免得总觉得自己影响了她们。
写完了信件,完成了此行的最大目的,铺好了床上,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清早便悄然离开了顾家,巷子里遇到了熟识的人了,也不过是点点头,一笑而过。
顾母来敲房门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她心中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喊道:“顾曼璐。”
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答应,顾母把房门完全推开就见着了房间里的被褥被卷的整整齐齐,梳妆台上放了张信纸,信纸里的字迹工整,漂亮的让顾母几乎不敢相信里面的内容。拿着信跌跌撞撞到了房间的窗户,此时太阳已经高升,哪里还有林宣汐的影子。
她失去了她的大女儿。
顾家的老太太听了顾母给她念得信,破口大骂说道:“死丫头走了也不知道给两个弟弟留些钱,前些日子打听出来那香满园根本给她了不少钱!”
顾母猛地站了起来,“别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也不容易。”
顾老太太一愣,手中的拐杖就抽到了顾母的身上,口中嚷嚷道:“我万年不幸,儿媳妇不孝顺啊。”
顾母被顾老太太的一拐杖一抽,也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低声说道:“妈,您要注意身体。”
顾家老太太似乎得到了勇气,口中骂骂咧咧说着林宣汐的坏话,她知道已经无济于事,那笔钱终究是拿不到了,心中觉得林宣汐走了也好,就当她死在外面,这样才不会对她的两个乖孙孙的名誉有影响。
林宣汐这一天是在图书馆里渡过的,等到到了车站的时候,就在入站口见着了穿着长衫的张慕瑾,“你来了。”张慕瑾松了一口气,面上带着笑,他的眼神和昨日里相比少了一份沉重。
“你要和我一块儿去南京?”林宣汐的目光落在他的行李上。
“不是。”张慕瑾说道,“我还要先回去一趟。等我把事情交割完了,再过去找你。”
“好,”林宣汐笑了笑,踮起脚给张慕瑾一个拥抱,“希望能在南京见到你。”
女子的柔柔的气息喷在张慕瑾的耳根,他忍不住回抱住了他所念念不忘的女子,“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我等着你。”林宣汐说道。
“好了。”张慕瑾的笑容也轻松下来,伸手提起了林宣汐的行李箱,“我来。”
张慕瑾拎着林宣汐的行李,小小的行囊就这般去了外地。“这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若是你没有钱了,去洋行取出来。”张慕瑾说道。
“不用。”林宣汐笑了笑,“我在南京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也有了可以营生的行当。说起来今后也算是半个同行。”
“医生?”张慕瑾不确定地说道。
“是中医的铺子。”林宣汐说道,“到时候你去了南京就知道了。”
张慕瑾以为林宣汐是在药铺里给人帮忙,心中宽慰了不少,说道:“那你带上些现钱,刚去南京总是需要用到钱的。”
在张慕瑾的坚持下,林宣汐的行李之中塞入了五百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更何况只是短短到站台的距离,“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火车的轰鸣之声响起,列车缓缓驶动,在巨大的轰鸣声之中,张慕瑾忍不住跟着火车小跑,几乎是从嗓子中嘶吼着说出这般的话。
敞开的车窗,林宣汐摇了摇手,驶向了新的人生。
张慕瑾并没有太晚到南京,一个星期以后就到了美格酒楼,那掌柜笑着说道:“林小姐交代过这件事情,您把地址留下就好,到时候我送过去。”
“林小姐?”张慕瑾说道。
“是,已经改了证件的名字。”掌柜笑着说道,“现在都叫她林小姐呢。”
“能不能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找她?”张慕瑾说道。
“可以。”掌柜说道,“只是林小姐住的地方并不好找,您看这样好了,若是想要早点见着林小姐,等会下午,我待您过去。”
“谢谢掌柜了。”张慕瑾微微颔首。
“后面有一个小院,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先休息一阵,从上海过来也辛苦了,中午一块儿吃个饭,等到饭馆里人少了,我就带你过去。”掌柜拉着张慕瑾让他去休息。
掌柜是受过林宣汐的救命之恩的,先前林宣汐吩咐过有人来找他,带着张慕瑾过去的路上,便忍不住说道:“张先生是林小姐的男朋友。”
“啊。”张慕瑾的耳根有些发红,“还不是。”
“林小姐是个好姑娘,”掌柜说道,“小伙子好好加油,林小姐心中也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特地过来和我交代这件事情。”
张慕瑾低声说道:“我会的。”
“现在的年轻人又不是我们老一辈的,还讲究门当户对,都是自由恋爱了。”掌柜说道:“小伙子做什么的?”
“我是医生。”张慕瑾说道。
掌柜一拍大腿,“那我看更是天作之合了,林小姐的医术。”他伸出手指比划一个拇指。
“医术?”
“是啊是啊,”掌柜说道,“我这条老命全靠着林小姐的。”
掌柜絮絮叨叨说起了林宣汐的医术,说的是神乎其神,这让张慕瑾微微有些失神,她会医术?为什么自己从来不知晓。
顾曼璐(9)
顾曼璐(9)
林宣汐所盘整下得药铺不过是一个小铺子, 因为是在租界内, 就算是一个中药铺子也是贵得很。簪花小楷正写着方子,一抬头就看到美格酒楼的掌柜带着张慕瑾来了,大约是风尘仆仆, 张慕瑾的神情有些疲惫。
“林小姐, ”掌柜面上带着笑, “张先生是一刻也等不及想要来过来了。”
张慕瑾因为掌柜的话打趣有些脸红, 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箱。
“人我给您带来了,就不打搅了。”掌柜笑着离开了。
林宣汐的药铺还雇佣了一个身子瘦弱约莫十一二岁的女童,当时病怏怏被甩在药铺门口,就救活了她,顺便叫她识字,做了药铺的活计。养了一段时间, 身子依旧瘦弱,面颊略微丰润了些。她的名字叫做小红, 林宣汐说道:“小红, 我先去后院了,若是客人来了,你唤我便是。”走到了张慕瑾面前, 言笑晏晏,“走吧, 药铺后面有个二进的院子。”
张慕瑾见着屋子之内的布置, 很明显是属于林宣汐的屋子, 面上一下子就起了绯红, 就连想要问一问药铺的时候也完全抛诸脑后。
“可带了毛巾?”林宣汐说道,“你先洗漱一番,睡一觉,晚些时候我们再聊。”
“这是你的房间?”张慕瑾说道。
林宣汐笑了笑,“是啊,你都到南京找我了,莫不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你要去酒店?”
“不是。”张慕瑾连忙说道,“我不累,我想和你说说话。”
“好了,”林宣汐按了按张慕瑾的肩膀,“哪里急在这一会儿了,你既然留在了南京,有很长的时间来说话呢,我给你倒点水。”
张慕瑾简单洗漱过后,躺在了林宣汐的床上,被子上是夹杂着药香的女子淡淡浅香气息,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到,等到睁眼的时候,见着屋中点了一盏台灯,隐隐绰绰是林宣汐的背影。
“曼璐。”带着久睡的沙哑,张慕瑾说道:“什么时候了?”
“九点了。”林宣汐放下手中的笔,打开了房间里的日光灯,顿时一室的光明。
“已经这么晚了。”张慕瑾连忙从床上起来,见着林宣汐并没有回头看他,面上通红穿上了衣裳,“我……”
“我知道有一处地方有吃得。”林宣汐说道,“等会我们一边聊一边吃吧。”
夜晚柔柔的风吹着,林宣汐先从自己的名字说起,至于说药铺则是编撰了一个不存在的故事。
“那我今后也叫你林宣汐。”张慕瑾说道。
林宣汐微微颔首,“顾曼璐这个身份我已经抛弃了。”
“你这般也很好。”张慕瑾说道,“有了一门手艺,在上海可以立足。”
回去的路上,张慕瑾鼓起勇气牵着林宣汐的手,离得近了嗅到她身上也是那被褥上的淡淡药香夹杂女子特有的香气。
张慕瑾晚上见着和林宣汐同床共枕,又是羞红了脸,林宣汐轻笑着说道:“慕瑾,你这脸皮大约比姑娘家还要薄了。”
解开了旗袍的盘口,细腻柔滑的肌肤一点点展现在张慕瑾的面前,他们曾经定过亲,两人直接最亲密的接触却不过是轻吻。林宣汐双手勾住了张慕瑾的脖颈,缱绻缠绵。
因为这一场肌肤之亲,第二日一早张慕瑾就带着林宣汐去领了婚书,见着林宣汐手指上的素色指环,同她十指交扣。
在做舞女的那些年,顾曼璐的身子已经毁了,两人琴瑟和谐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林宣汐的药铺的名声在南京也是越来越大,张慕瑾做了外科大夫,虽有些薄名却抵不过林宣汐药铺的名声。
“我一开始来南京的时候,便想着养着你,谁曾想,现在竟是反了过来。”张慕瑾同林宣汐说笑道。
林宣汐有意施展自己的医术也是有缘由的,医术越来越高之时,也才有机会见着了最高的统帅,日本的狼子野心,便通过林宣汐的口,入了高层的耳。原本自从七七事变之后,开始了日本全面的侵华战争,在林宣汐的影响下,提前做好了准备,不仅让日本没有攻陷到了内地,反而一点点打去了东北,把日本从东三省这块儿的版图上赶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一个小小蝴蝶的煽动翅膀,便让原本的大战消匿,世界大战欧洲战场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亚洲战场已经获得了斐然的成就。
“这些日子你总是很高兴。”十余载的时光过去,张慕瑾最喜欢做得事情是牵着林宣汐的手在外散步。
“是啊。”林宣汐轻快地说道:“见着日本签订了投降的协议,心中十分开怀。”反法·西·斯战争的全面结束,原本西方列强在中华割据的岛屿也一点点被收了回来。
两人低声说起了这世上的格局,意外见着了顾曼桢和沈世钧。
“姐?”顾曼桢看着林宣汐,不确定地看着,再看了看张慕瑾说道:“张大哥?”
“你认错人了。”林宣汐风轻云淡地说道,她同过去的生活已经没有交集,若是被认出了是顾曼璐,自己也就罢了,平白连累了张慕瑾。
“我……”顾曼桢哪里见过姐姐如此冷淡的表情,十年的时间未见,昔日里的容颜也在记忆里削减,加上这些年和沈母的斗智斗勇,顾曼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会觉得陌生的可怕,或许是认错了人,开口说道:“对不住,你同我姐姐生得很像,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见着她了。”
林宣汐并不答话,张慕瑾拉了拉林宣汐的手,面前的是她的亲生妹妹,也不理会,林宣汐对着张慕瑾微微摇头,张慕瑾开口说道:“内子性子腼腆,并不爱说话。”
顾曼桢点点头,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她心有亲近之意,因为沈母,在结婚没有多久就同上海那般的亲人失去了联系,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在沈家站稳了脚跟,再回到上海去看,已经是人去楼空,顾曼桢才知道原来她那一日的订婚礼上,是姐姐的最后一次出现,顾家人在没有了经济收入来源,在前些日子买了好位置的楼,再寻了新的地方住下了。
沈世钧同张慕瑾说起了话,而顾曼桢则是试图同林宣汐说道:“我叫做顾曼桢。你同我姐姐有些像。”
“刚刚你已经说过了。”林宣汐说道。
顾曼桢的眼眸一暗,“我,或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这位小姐……”
“我姓林。”
“林小姐。”顾曼桢说道:“你同张大哥是常住在南京,还是过来游玩。”
“我开了一家药铺。”林宣汐说道:“十多年前的时候遇上了张慕瑾,他有好的开刀技巧,我则是擅长中医,火花的相碰之下,便熟识了。”
顾曼桢听着林宣汐的话,巨大空虚感袭来,姐姐顾曼璐如何知道医术,当即连面上的笑容也要挂不住了。
“看来我真的是认错了人。”顾曼桢轻飘飘地说道。
等到分开之后,张慕瑾说道:“刚刚同你妹夫交谈,语气之中这些年过得并不打好,沈家的主母一直在折腾。”
“当年的时候她就瞧不上我妹妹。”林宣汐说道,“这并不奇怪。”
“若是如此,当年她怎么会接收了你妹妹?”张慕瑾说完,见着林宣汐的面上带着浅笑,这些年的相处,他极其熟悉妻子的性子,顿了顿开口说道:“你出了力?”
“恩,不过他们都不知道。”林宣汐说道,“无非是用了点小手段,再加上风水之说,让沈家的主母妥协罢了。”
“原来是这个缘由。”张慕瑾轻轻地说道,“你今日里没有同你妹妹相识?可会后悔?刚刚沈世钧留下了电话,若是想要姐妹相认,打个电话就是。”
“不啦。”林宣汐轻轻柔柔地说道,“我早就不是顾曼璐了,不是吗?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上海的那家人过得如何,就这样好了。”
两人说笑着继续往前面走去,遇到了顾曼桢和沈世钧不过是他们生命之中小小的一个插曲。
这一辈子的寿数并不长,当舞女的那几年亏空了身子,这个世界的药物更无肉白骨起死回生之效,勉强过了六十岁的生辰,便杀手人寰。膝下无子女,却一直同张慕瑾恩爱如初,她的一手妙手回春之术,几个嫡传的弟子勤勉学医也未能及她当日里的三分之一。
等到林宣汐悬入在了半空之中,手中微动,看着自己眼前的分数,比在《鹿鼎记》里获得的分数要高一些,却也没有《陆小凤》世界里的分数高,毕竟上官丹凤那样的心愿可遇而不可求。虽然分数不高,林宣汐也十分满足,就算只是在书中的平行世界里,见着中华民族不用饱经沧桑和磨难,她心中也是欢喜。
分数翻转,最后定格在7800分。
杜十娘(1)
那系统没到了1000分得整分数的时候, 便会推进林宣潮身体的复原情况, 现在是7800分,等到下一个任务完成的时候, 林宣潮的身体会有新的变化。
不光林宣潮见着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人变得开朗,就连林宣汐这段时间也是有变化的, 不同于林宣潮向着积极的方向转变, 林宣汐整个人有低落。一个有一个世界的穿梭,就算是记忆被规整到一个又一个小格子之中,每一个世界的经历和情感, 都让在她的心中留下了痕迹。在接受每个许愿者的记忆的同时, 也会接受他们负面的情绪, 周芷若的不甘,李莫愁的因爱生恨, 顾曼璐的委屈, 尤其是上一次做顾曼璐,周旋于各个男人之中。如果不是心头还记挂着一开始的心愿, 或许她很难坚持下去。
“林宣汐,你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林宣潮也注意到了她的样子。
“不碍事。”林宣汐闭了闭眼, 重新整理了情绪,顾曼璐的心情紧紧被她压在脑中的最深处。在《半生缘》的世界里,她都可以接受的很好, 怎么到了现代, 忽然有起了这样的心绪波澜。
自我调整一番之后果然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用上别人的身体走一遭罢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宣潮果然见着姐姐好了不少,也就放下心来。
林宣汐悬在半空之中见着再一次的任务对象,忍不住苦笑,还真真是刚做好了心理准备,便有来了一个类似的。
言行妩媚之气,林宣汐见着眼前的女子便知道,她和顾曼璐相比,是真切做了皮肉生意的。“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此人正是姓杜名媺,排行第十,院中都称为杜十娘。
杜十娘对着林宣汐盈盈一拜,“那一日我投了河水,我边想着,若是这般,真真可惜了我的珠宝,姑娘若是个有本事的,从了良,有个什么行生都是好的。”
十三岁破瓜之后,一点朱唇万人尝,少女时候多少王公贵子争着一掷千金。杜十娘所求同顾曼璐类似,她是被父母卖入到了勾栏院之中,底下一水儿的妹妹和一个弟.弟,对家人毫无感情所言,她所求便是从良,保全好自个儿了。
林宣汐同她定下了契约之后,眼见着消散于虚空之中,长叹一口气,她得心中已经做好的准备,再坏的时机莫不是一过去便同人欢·好了。
等到林宣汐睁开眼的时候,便见着自己面上挂着薄薄的轻纱,衣衫轻薄,香肩微露,身边站着一年长妩媚之气女子,说道:“五十两,还有没有比这位公子更高的?”再往旁边则是一水儿的轻薄衣衫的豆蔻年华的姑娘,按照记忆里则是已经拍出了价格的姑娘。杜十娘容貌生的最美,自然让在最后,好拍出个好价格。见着此情景,林宣汐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起码比她预想的最坏的情景要好的多。现在情景大约是杜十娘初次承恩之时了,在勾栏院里养着,虽然只是十三岁的年纪,小小xiong脯也初见雏形,腰身不盈一握。
林宣汐在仔细回想,等会想办法弄到了金针,戳晕了那人便是,之后再想法子离开勾栏院。因为原本的杜十娘开.苞的价格也是五十两银子,正是那下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拍下,林宣汐瞥了一眼,便转过了眼去。
那一眼带着远超同龄人的冷清和淡薄,让台下的王尚书心中一把暗火,觉得台上的女子当真是尤物,少女般的身姿还没有长成,偏有那般的眼神。这让原本是漫不经心坐在厢房里的男子低声笑了起来,从软榻上立起了身子,低声道:“有趣。”
“侯爷?”
“一百两。”长平侯说道。
这个价格让林宣汐身边的妇人一喜,接着就听到慢悠悠地说道:“金子。这个姑娘,我要带回去。”
老.鸨仔细一看长平侯府里的,顿时歇了心思,那长平侯素喜美人,笼络了不少风姿各异的美人造了百花园。想着长平侯带着了这颗未来的摇钱树,老.鸨心中不舍,只得暗自安抚自己说明他们这里的姑娘漂亮,也就亲自牵了林宣汐的手,送到了包房里去。
“这是我们立春院最漂亮的开.苞的姑娘了。”老.鸨喋喋不休,想要说起林宣汐的好处,便见着长平侯眉头微微一皱,立即止了话。
男子抬抬下巴,让人付了款,等到老.鸨走了之后,对着林宣汐说道:“过来让爷细细瞧着生的如何?”
林宣汐抬眼见着男子,紫色蟒袍上绣着吉兽,长发束在白玉发冠之中,整个人慵懒窝在软榻上,见着林宣汐依言走进了,轻笑着说道:“单就这一分乖巧,爷的钱便没有白花。”
被一个人嫖总比好得过一点朱唇万人尝,林宣汐半蹲下.身子,自个儿扯了面纱让那男子大量,从他的角度可以见着林宣汐的身姿,眉头微微一皱,“给她换身衣裳。”这般一点大的女孩儿,还没有张开,根本不是女子最美之时。
林宣汐读懂了长平侯的表情,微微一笑。这世上有人如同王尚书那般,偏生喜欢稚嫩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也有如同长平侯这般,阅尽美人喜欢在美人最美的年华才拥有她得。长平侯这般也可以在侯府里待一阵,这句身子柔弱无骨,身上无甚力气,若是遇上了事恐怕自保之力都全无,待她准备一番之后再离府也是好的。
长平侯见着林宣汐的笑容,倒是起了兴致,拉着林宣汐的下巴印上一个吻,口腔里是清新的茉莉花香,立春院为了今日里的开·苞礼着实做了不少的准备,想到了人是立春院调.教出来的,便没了胃口。“回去以后让丽娘教教她,年纪还小,不能学了勾栏院的派头。”长平侯松开了林宣汐,如此对着下人说道。就算是收下别人送来的舞姬,也要让丽娘调·教一番才会享用。
“是。”
见着林宣汐神态如常,长平侯越发觉得有趣味,垂首抚唇,想着让丽娘早早教会了她规矩,放在身边颇为有趣。此时长平侯倒是品味出了为什么有的人家喜欢小小年纪就养着小姑娘了,先前也有人这般提议,他并没有同意,眼前的姑娘虽然年纪小,长平侯却觉得她内里如同成人一般,这般的反差才让他有了兴致。
长平侯意味深长的目光,林宣汐并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个吻她心中十分介怀,若是过了及笄之年也就罢了,难道长平侯如同王尚书一样,对未及笄的自个儿也有了兴致?
勾栏院里的衣裳,长平侯也看不上,最后用自己的紫披风裹在了林宣汐的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娇娇小小,轻轻一笑。
林宣汐跟着长平侯回到了侯府,按照杜十娘的记忆,长平侯府邸之中有个百花园,有各式的美人,周旋于其中。勾栏院的女子所最喜欢的便是入了长平侯府,可惜长平侯甚少从勾栏院之中领人,不少都是外出时候友人相赠的歌姬。
原本的杜十娘没有来到这个百花园,反而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得了长平侯的青眼,被带了回来。
“把她带给丽娘。”长平侯说道。
于是在春风沉醉的夜晚,林宣汐身上还裹着长平侯的紫袍,便被推到了丽娘面前。
“好了,我自会有心,等会我来安置好这位妹妹。”丽娘仔细打量林宣汐的时候,就被人唤了出去。
“哦?”丽娘听着那人的嘱咐,最后沉默地说道:“我知道了。”
林宣汐在屋内等了很久,她在进.入到府邸之后一直打量整个侯府,原本以为做了百花园这般的人,纵然仪表堂堂,内里一定是荒唐不堪,谁知道整个府邸的布局可以说是紧紧有条,林宣汐见着丽娘半天没有进来,自个儿坐在了太师椅上。
丽娘再次走到了屋内,见着林宣汐坐在了太师椅上,因为自己进来之后,则从太师椅上起来了,对着她蹲了个福礼。丽娘刚刚见着林宣汐自个儿坐在高位上,似是有说不出的气质,若不是王平说她是从勾栏院带回来的,还有一身不能掩盖身躯的衣裳,哪里看得出是烟花之地出来的?
“唤我丽娘便是。”丽娘说道,“进.入到内间把衣裳全脱了,我瞧瞧你身子。”
林宣汐在丽娘面前脱光了衣裳,丽娘便上前捏了捏林宣汐的肌肤,又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先前吃了几味药?衣服穿上吧。”
林宣汐穿上了衣裳,自个儿把脉之后才发现,原来这身子的浅香并不是天生形成,而是后天服用了凝香丸,更有其他两三帖药催促葵水促进发育的。“一天三服药,从十二岁的时候开始服用起。”
“我知道了,等到明日里请大夫开方子调养一番。”丽娘想到了侯爷的吩咐,她并不知道侯爷为什么看中这个小丫头,只知道既然她身上用了这些药,免不得要细细调养一番。“今个儿天色晚了,我先安排你沐浴更衣,早些休息,明日里再叮嘱你。”
丽娘问林宣汐几岁了,可识字,林宣汐说道:“满了十三岁了,识字,不过诗做得不好。”
丽娘应了一声,“你在那里学了什么课程,告知与我。”
除了识字,弹奏曲子之外,还有些品茶,烹茶的技能,另外说不出口的,林宣汐略提了一下,显然丽娘也并没有细听,“后面的忘了便是,你身子还小,若是过两年侯爷还有兴致,自是会有人交予你那些。”
既然是这般,林宣汐索性先安顿下来,手中既无钱财,无有力气,还有在勾·栏院里服用下不妥当的药的隐忧,暂且先待上一段时间再说。
杜十娘(2)
杜十娘(2)
跟在林宣汐身边的两个丫鬟, 一个爱笑一个则是沉默的性子, 一个叫做春华一个叫做秋实。两个丫鬟皆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同林宣汐相比高了一个头。
春华未语先笑, 说道:“姑娘看上去年纪真小。”
林宣汐笑了笑,春华一路介绍各个院子里的美人们,美人们容貌各有长处, 性格也是多变, 春华和秋实两人皆是奇怪,侯爷怎的带回来这般的美人,虽然容貌美, 可是着实是稚嫩, 一问年纪, 十三岁的年纪,还差上几个月才满十四岁呢。
两人相视一眼, 竟是没有想到伺候这般小的姑娘, 春华刚刚同丽娘问了林宣汐的出身,越发觉得诧异, 那般下作的地方也能养出天人一般的人物?
“我这就给姑娘烧水。”春华说道,“姑娘的衣裳还没有准备好, 丽娘准备了些她的新衣裳,不过对姑娘而言,可能有些大了。”
沐浴的时候是春华秋实两人伺候的, 春华见着林宣汐的年纪虽不大, 却胸前的小丘比自个儿的还来得丰润, 不由得想着果然是天生的美人,说不定过些日子便去了侯爷那里得了恩宠,口中说着赞叹林宣汐容貌和身段的话语。
若是真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恐怕已经被春华的话说得面红耳赤了,林宣汐并不如此,换好了衣裳,让秋实把长发擦干,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
春华立即停止了说话,“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有没有小厨房,若是还开着火,给我准备些吃的。”她这具身子还在发育期,原本就当多吃些,而杜十娘因为今个儿日子特殊,白天担心得吃不下饭,这会儿林宣汐放松了下来,便觉得饥肠辘辘了。
府中的美人为了保持较好的身段,晚上是不用膳的,只不过春华想到了丽娘的吩咐,眼前的这位姑娘若是有什么要求,尽量都满足了,便说道:“奴婢去厨房里看看。”
今日里果然给侯爷备下了夜宵,那厨子原本有些不愿把食物给春华,春华说道:“侯爷向来是吃不完这些的,丽娘吩咐了我们院子的姑娘与别处不同,姑娘能吃多少,无非分点白粥和糕点,垫垫肚子罢了。”
春华和秋实两人原本是侯爷身边伺候的,厨子听出了丽娘的吩咐,说道:“原本也没备下多少,这一次分你一些罢,若是姑娘今后要用夜宵,提前打发人过来知会一声。”
春华点点头。
林宣汐吃着粥点,入口细腻绵滑,“这当不是给姑娘们备下的。”
春华笑着说道:“姑娘为了保持体形,晚上甚少用夜宵,这本是准备给侯爷的,奴婢求着厨房里的,匀了些来得。若是姑娘要用夜宵,我知会厨房一声,多做一份就是了。”
林宣汐握住汤匙的手一顿,“那便准备一份吧。”
巧合的是那长平侯也正在用膳,今日里王平跟着他奔波听到已经用完了,微微一怔,下面的人连忙说道:“和香院里的姑娘打发丫头来厨房里取了一份夜宵,先前也没有准备,便从王爷的份例里匀了些过去。”
想到林宣汐的身子被自己的紫袍裹成小小的一团,广平侯笑了笑,“她正长身体,今后夜宵多做一份给她。”
最小的年纪,又住在后院之中最好的和香院,这姑娘在广平侯的心中地位可不低,连忙应了一声是。广平侯想到了林宣汐那清冷的目光,垂下眼眸,说道:“今后她是菡萏姑娘,告诉下面的人。”
既然是百花园,所有的女子皆是以花为名。林宣汐的出身是勾栏院,并不高,这个名字十分贴切,这个别用又特指未开放的花蕾了。广平侯心中满意,嘱咐道:“记得府中有御赐的安魂香,我不耐用这些,让丽娘送到和香院些。”无论是名字,还是御赐的玩意,都昭示了林宣汐在广平侯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广平侯想着到了陌生的地儿林宣汐可能睡不着,事实上在柔软的床榻上,林宣汐睡得安稳,空气中有着浅淡的熏香气息,远不是记忆里那勾.栏院劣质的香气可比拟。第二日一早,昨日里还显得有些大的衣裳,已经被秋实改好了,细密的针脚几乎看不出原本是不合身的衣裳。
“姑娘,每三日都要去丽娘那里,看今日里学什么。”春华手脚麻利给林宣汐梳了双髻,最后用鹅黄色缀着明珠的发带束在发髻上,同嫩粉色的衣裳正相称,“姑娘年纪小,这般穿着正合适。”
林宣汐看着镜子中的容貌也觉得满意,她觉得把自己打扮得越小越好,如此这般才会让那广平侯下不了嘴。
林宣汐到了了丽娘那里,刚见着正厅里的各色的美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请入到了内厅,丽娘身边的大丫鬟说道:“菡萏姑娘下次直接入到内厅里就好,丽娘吩咐过的。等会丽娘吩咐完了功课,便会亲自过来教姑娘。”
“菡萏?”林宣汐开口。
“就是姑娘的名了。”春华说道,“百花园里的美人皆是以花为名。”
“身上的衣裳是秋实的手艺吧。”那丫鬟说道:“我替姑娘量身子,晚些时候做好了的衣服会送到和香院里。”
丫鬟量完了身子,又请了大夫给她把脉,开了方子,林宣汐瞧着方子开得精确,若是她开方子也是如此。
丽娘此时正走了进来,从林宣汐的手中抽出方子,略看了看说道:“碧草,上面的药你去库房里去取,每隔十日便给和香院送一次。有一味药……等王爷回来了,禀了王爷便是。”
“是。”
丽娘拉着林宣汐的手,“坐吧,站着作甚?”面上带着浅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昨夜里可睡得惯?”
林宣汐点点头,“睡得香甜。”
“昨个儿侯爷让我开了库房,给你送些安魂香。”丽娘说道,“这些日子点上一点,也就睡得香甜。秋实,晚上的时候你可记着了。”
秋实自然点头称是,丽娘又嘱咐了林宣汐几句,说道:“王爷的意思是,姑娘年纪小,同院子里的其他美人先避开些,若是今后开了脸了,再一块儿到正厅来。”
林宣汐自然称是。丽娘笑了笑,拉着林宣汐的手,“你既然说你识字,我今日里考校你一番。”
林宣汐一手簪花小楷笔力深厚,旁的丽娘再询问,便推说不会,丽娘说道:“单就这字也是极好的。”又问了些诗歌,曲调,林宣汐答得七七八八,唯有曲乐林宣汐并没有藏拙,在她看来免得日日收到琴音的骚扰,不如自己显露了水平。
一曲《解战袍》从铿锵有力到缱绻缠绵,如同见着了铁血将军褪下战袍之后骨子里的铁血柔情。
“好。”广平侯听着了舞曲,“菡萏有这等的本事。”
众人对广平侯行了礼,林宣汐垂首遮住了自己微皱的眉头,这个时辰,应当是在上朝的。广平侯让众人起身之后,笑着说道:“丽娘你素来自傲便是琴,如今来看,竟是被菡萏比下去了。”
丽娘笑着说道:“菡萏姑娘着实琴曲高妙,年岁这般小,便有了这样的功力。”
广平侯见着了林宣汐的装扮微微一皱眉,昨日里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的风情,今日里见着便觉得稚嫩了。丽娘注意到了广平侯的表情,心想着晚些时候要叮嘱春华秋实一番。
“坐着便是。”广平侯对林宣汐微微颔首。
林宣汐屏退了其他人,单留着林宣汐,“菡萏,你进入丽春院之前,是个什么情景。”
林宣汐的声音清朗,娓娓道来了记忆里的故事,广平侯拉着林宣汐的手把玩,她的手好小,自己的手掌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掌,就是这般的手弹奏出如同仙人一般的舞曲。
“百花园还有一个芍药。”广平侯的手指轻挑起了林宣汐的下巴,左右打量,“她原本是个清倌,你同她像也不像。”
“奴……”林宣汐微微一皱眉头,不喜欢奴家这一称呼,便索性开口自称奴婢,“奴婢并不曾见过芍药姑娘。”
“不见也罢,”广平侯说道,“你自称我就是,有不是府里的奴婢。”
“是。”林宣汐垂首。
“早晨丽娘可请了大夫给你把脉?大夫是如何说的。”广平侯说道。
林宣汐对药方熟悉,此时便说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药,才决定继续留下了,五百年的参须做药引,若是在其他的地方如何能得?若是一开始用了她自己开的其他的替代的方子,也就不会用这么多的事,一旦用了这方子便不能停下。自己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担,府中步步都是规矩,她如同用上自己开的方子?对此林宣汐只得深深叹气,等着养好了身子再寻求出府的方法了。
“参须让丽娘去小库房里取便是。”广平侯说道。
林宣汐又应了一声,广平侯说道:“你身上的香气甚是陌生,天生带着异香?”
林宣汐说道:“是服用了凝香丸,自十二岁的时候服用起,除了生异香之外,还有让身子丰腴和催葵水的作用。”
就连葵水也是药水催来的,长平侯见着林宣汐梳着双髻带着发带,眉眼冷清,心想着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松开了她的手,说道:“好生和丽娘学。”
林宣汐躬身送走了广平侯,心中微微轻松,若是用上了大夫的方子,用方子的时候都不会来葵水,想到这一节,已经有了应对广平侯的方案了。
杜十娘(3)
小时候便在烟花之地服用了很久的药, 加上杜十娘的身子天生力小, 林宣汐足足养了半年的时间,身子丰润了些, 力气却没有比往常大多少,只是耐力好了。
春华和秋实就眼见着林宣汐一日日漂亮了起来,面色红润, 一双眼眸眼波流转带着苍凉的妩媚之意。林宣汐并不是没有想过用脂粉遮住容颜, 只是每日里有春华秋实服侍,凡事都不经过自个儿的手,就算是避开了两人化了妆, 晚间洗漱的时候也会被发觉, 也只得罢了。只有武侠的世界, 才能用上轻如蝉翼的□□而不会被人发现。
既然容貌上没有改变,林宣汐便想出了别的法子, 趁着秋实熬药的时候不注意, 自个儿去库房里多取了一味药,混在熬好的药中, 便能推迟她的葵水,原本停了药身子也就当恢复了, 现在林宣汐的暗中操作,恐怕及笄之后的一年时间也不会来葵水。没有葵水便还是如同一个小丫头一般,就算是身段再妖娆, 恐怕广平侯也下不去嘴。
在广平侯府待了这么久的时间, 林宣汐却并没有办法离开, 广平侯侍卫森严,她这幅手不能提的样子又怎能出府?林宣汐转念又把盘算放到了百花园里的其他的姑娘身上,若是有人能够得宠的手眼通天,把自个儿放出去就好,谁知道最为得宠的芍药,也叹息一声说道:“这府里,又有谁能比得过你呢?”
单说林宣汐身边的两个春华和秋实原本是侯爷身边的丫鬟,在过十四岁的生辰的时候,特地送了西洋的珊瑚。红彤彤的摆在房里别提多好看了。那日弹琴之后被广平侯瞧见了,秋高气爽之际,广平侯会让林宣汐在院子之中的亭阁之中抚琴。再则是原本的百花园里得意的舞姬和歌姬,会在宴席上带出去,而广平侯自从把林宣汐接入到了百花园之中,却从未有过如此的念头。就连有人打趣想要见见,掷百金而得的美人,也都被广平侯拒了。
“你可还知道,莲花就是侯爷最喜欢的花朵。”芍药本是江南白金难求的清倌,说是清倌无非是那院子为了抬高人气罢了,之后被人买了下来,辗转送到了侯爷的府中。“我曾经也是心高气傲。”芍药按了按林宣汐的手,微微上挑的凤眸说不出的妩媚,“自从被破了身之后,才知道万事都是奢求,如今在府中待着,万事不用操心,我心中十分满足。我想,我们这般出身的人,唯求的就是安生的日子了。妹妹这般娇娇媚媚一般的人,在外又如何过活?”
林宣汐微微蹙起眉尖,“姐姐,为何说我有离开之意?”
芍药轻笑着说道:“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有,不过外头民生多艰,我这般容貌,身上又有了钱,难免被贼人惦记上,现下这般是最好的。”
在百花园里被做了玩物?林宣汐从未想过一直呆在百花园中,在外时常打扮得丑陋些也就罢了。又同芍药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院子,休沐日的时候林宣汐总是要给广平侯奏曲。
芍药见着林宣汐离开的背影,手中的鱼食一并都撒入到了湖中,引得湖中的锦鲤簇集到一块儿,好不热闹,微微叹一口气,若是其他人还能想办法离开,这位侯爷心尖尖里人物又谈何容易?要知道自从这位姑娘进来了,这百花园里的姑娘就没人近了侯爷的身子,姑娘们更是被禁了主动同这位菡萏主动接触,芍药是因为看得通透才被允了同林宣汐说话。
芍药的话不是没有给林宣汐触动,广平侯如此在意她?等到了书房的时候,广平侯已经换下了朝服,长发只用一根白玉发簪簪起。
“让大夫瞧瞧你的身体。”广平侯离林宣汐的距离很近,那凝香丸的药力大概是留在了林宣汐的体内,就算是服用了药,她的身上也带着幽幽的冷香,也因为这股香气,让广平侯特地再三同大夫确认,是否会影响身体。
林宣汐伸出手腕让大夫把脉,她并不担心这位大夫会看出自己所做的手脚,大大方方让他诊治了自个儿。大夫说道:“姑娘可否有不适?”
“并不曾。”这般操作对身体的气血有些影响,若是轮到了原本葵水当到的日子,小腹会胀痛,林宣汐却对大夫瞒下了这件事。
闭上眼睛,眉头微微皱起,这脉平稳有力,身子明明已经恢复了,林宣汐做得手脚让他找不出缘由,只得说道:“原本姑娘的身子就因为服用了药物亏空了,还是静养为宜,等到身子好了,也就自然而然葵水临了。”
林宣汐收回了手,“这是一桩小事,不碍事的。”
广平侯并不是只是用眼欣赏美人的人,对于林宣汐却放了十足的耐性,现在所在乎的并不是自己能不能把自己看中的莲花吃下肚,而想的是她的身体是否会受到影响。
“吃喝上,已经是最细致的了。”广平侯说道,“她得吃食与我无异。先生可否开些滋补的方子。”
是药三分毒,从脉象来看林宣汐的身子已无大碍,大夫只得说出似是而非的静养为宜,此时听着广平侯的话,便开口说道:“许是姑娘待在闺阁之中久了,平日里也当多走动一番。”
广平侯想到了自己给了林宣汐两个丫鬟,春华秋实,两个丫鬟原本是伺候自己的,自然做事情精细周到,眉头锁起,完事不用林宣汐做了,反倒是让她的身子骨弱了?广平侯心中懊恼,已经忽略了丽娘曾说过,每日里林宣汐在院子中行事都遵着时辰,每日里统共有半个时辰练身子。
林宣汐看着广平侯,见他不说话,自个儿也不吭声。
“劳烦了。”广平侯让王平送走了大夫,对林宣汐说道:“我身边欠了个知心可意的丫头,你便跟着我。”
林宣汐微微一怔,“我并未伺候过人。”林宣汐穿越过这么多的世界,是从未做过小丫头的,“可要同春华秋实学一阵?”
“百花园里从未有过姑娘近身伺候我,若是你同春华秋实一般,也不用特地点了你了。我吩咐你什么,你听着便是。”广平侯听着林宣汐的话,刚刚皱起的眉间舒展,“只是让你平时多活动一番,不要总是待在屋里。另外也去府外见识一番,总是在后院了一亩三分地,心中相比也闷着了。”
广平侯从未对人如此温声细语,王平在旁边埋着头,几乎不敢正眼看林宣汐,林宣汐没有注意到广平侯的柔和的声音,而是在他的话上,她能够跟着广平侯出府?!“我跟着您能够出府?”
“是。”广平侯听出了林宣汐口中的雀跃之意,心中越发柔软,笑着说道:“不过不许远了我。”
林宣汐这般便做了广平侯的丫鬟,说是丫鬟也并不然,活都让另一个丫头做了,甚至午膳的时候广平侯也让她一块儿用,说主不是主,说仆人倒也不是。既然做了丫鬟,春华和秋实两个丫头自然也是用不上了,丽娘又给两人安排了旁的活计,林宣汐的肌肤也在有了独处空间之后,一点点暗沉下来,唯有一双眼眸清凉如旧。
林宣汐早已有离开之意,原本以为在外跟着广平侯行走,寻个功夫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谁知道几乎是被广平侯拴在身边,任谁都知道一惯喜欢美人的广平侯,对身边的那个并不十分美丽的丫鬟看中的很。
每一日林宣汐跟着广平侯外出的时候,都会做好离开的准备贴身的小衣里永远有银票,袖笼的荷包里也会有些碎银子。这般的机会终于来了,到了酒楼之后,广平侯遇着了有人外出交谈,单留林宣汐一个人在屋内,很快就蹑手蹑脚顺着窗边跃入了旁边无人的空房里,用了染色的涂料,便往右眼涂上了重重的暗红色,宛若是天生的胎记。手灵巧取下了发带,梳了一个斜髻,单用一直乌木簪子簪着,身上的衣裳暂时没法换下,林宣汐决定见机行事。
从屋里下了楼的时候,还见着隔壁房的侍卫在门口站着,林宣汐因着说有些疲倦了,广平侯就把她留在了房间之内,这般出去仍然不放心,便去了后院里取下了院子中晾晒的衣裙,换了一身之后等到从正门出了酒楼,那站在门口的赫然就是广平侯。
“杜微。”广平侯开口说道,“你想去哪里?”
林宣汐的心中一沉,他真的认出了她。
“过来。”广平侯开口说道。
林宣汐听着他的话,“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广平侯说道,见着林宣汐不肯过来,便上前搂住了林宣汐,“你这般的装束真丑。”
“百花园里,比我美丽的人多了去了。”林宣汐说道。
此时马车驶来,广平侯揽着林宣汐入了马车,马车驶动的时候坐在车里的人几乎感觉不到马车的晃动。
“她们都不是你。”广平侯的食指滑过她的眉眼,“我先前很早就知道你在故意扮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瞧瞧,我这些日子才想通,是因为你想要离开。”广平侯轻叹一声,“幸好发现的早,若不然今后你走了,我也发现不了。”
杜十娘(4)
广平侯见着林宣汐不语, 轻声说道:“自从你在我身边做了丫鬟, 我见着你的面上又脂粉之色的时候还在欣喜,女为悦己者容, 莫不是你心悦我?从那时候起,我便知道我心悦你,只是再见着你的肤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我便知晓是你故意扮丑了。”
果然是很早了, 林宣汐心中一叹。只听着广平侯继续说道:“还有便是你的葵水了,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竟能瞒过了大夫推迟, 微微你果然有本事。这件事情也是我琢磨出来的, 知道了你想要离开之后, 这些并不难理解。微微,你想要什么?离开侯府的庇佑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你这般的女子, 哦,对了, 果真是好手艺,若不是见着了你的眸子, 我差点也被骗过了。”
广平侯说道:“微微,你不想说什么吗?”
“我并不想一辈子留在百花园。”林宣汐说道。
广平侯笑了,他原本生得俊美, 一双长眉斜飞入鬓, 含情的桃花眼带着笑:“今后没有什么百花园, 微微,留在侯府,作为侯府夫人。”
林宣汐有些愕然,怎的也没有想到广平侯竟会有此提议,“侯爷我……”
广平侯拉着林宣汐的手,“别急着拒绝我,我许你以正妻之位,你的身份也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安排妥当,我让人杜撰出一个身份就好,万事有我,你不用操心。”
正妻儿子一下子击中了林宣汐的心,作为曾经的花·魁,杜十娘心心念念的从良,若是论起了心中最隐蔽的愿望,莫过于正妻之位了,既然广平侯已经这般说了,林宣汐也就说道:“如果有朝一日你负了我……”林宣汐在接受了杜十娘的心愿之后,想着的就是若是睁开眼的时候就遇到了李甲抛弃她,那么便手刃李甲,现在换成了侯府的广平侯,若是负了她,她也会如此。
“不会有那一日。”广平侯肯定的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握住了林宣汐的手掌,说道:“先前你用了什么手段,也停了吧。等到成婚之后,我才会碰你。”
正妻之位,加上广平侯的承诺让林宣汐心动,若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了侯府恐怕分数也并不会太高,若是在外扮丑恐怕难有姻缘,若是出府了不扮丑,貌美的孤身女子又有什么出路?林宣汐分析了利弊之后对着广平侯点头,回握了广平侯的手,低声说道:“依你便是。”
那涂料在面上可谓是难看的很,广平侯的轻吻却如同视若珍宝一般,浅尝辄止,并不如同第一次那般的漫不经心和随意。广平侯说道:“你唤我的名字,箬竹。”
林宣汐抿了抿唇,心中也微微松快了些,这般的样子广平侯都能下得去嘴,或许可以对他更多些期待。
广平侯果然遣散了百花园,林宣汐知道这里的人大半有自己的故事,若是这些美人出去了再次沦落了风尘反而是自己的不是,广平侯也知道林宣汐的意思,叮嘱王平办妥了这件事情。此时广平侯遣散后宫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外人只知晓广平侯为了远房的表妹,竟是连那百花园里没有入口的最为喜欢的姑娘也一并遣散了。既然要给林宣汐一个新的身份,原本的沦落过风尘的菡萏姑娘自然也放了出去,至于说去了哪里,外人无从得知。更多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广平侯的远房表妹身上。
广平侯素喜美人,对于友人相赠美人也素来是来者不拒的,此时忽然转了心性,好事者莫不好奇着远房的表妹究竟是怎般的人物。因为广平侯的缘故,这位杜家也渐有人上门,邀请参加春日的赏花宴之类。杜微的貌美和身上清幽的冷香之名便渐渐传了出去,之后林宣汐挤掉了京城四大名媛之中擅长琴的王府姑娘。原本的王府姑娘容貌只能说是清秀,唯有素手琴音高雅,而林宣汐夺了原本属于王家姑娘的名声,那王家姑娘反而对着林宣汐行礼,叹服说道:“姑娘琴音飘渺,意境远非我所及。”
广平侯有意为林宣汐造势,原本只是闺阁之中的话语被他有意散了出去,林宣汐在京城中的名声越发盛了起来。
春华和秋实早已被丽娘送到了林宣汐的身边,此时的局面在她们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原本便知道林宣汐大概是侯爷难得用了心思的女子,最后竟没有想到可以做到这一步。纵然林宣汐的出身不高,两人也不敢轻视了林宣汐,这真真是未来的侯府夫人。两人待林宣汐越发用了心思。
及笄礼的那一日,广平侯亲自下了聘礼,于第二年的春暖花开之时迎娶林宣汐。原本只是少数几人知道百花园是为林宣汐所散,此时便知道了广平侯散了百花园是为了这位杜家的姑娘。
十里红妆沉甸甸的担子让脚夫歇了又歇,这些物品其实大半是广平侯拿出来给林宣汐冲门面的,既然给她捏造了身世,要做便要做到最好。
火红的嫁衣,垂首时候见着绣鞋上的明珠泛着润泽的光芒。挑开盖头便见着广平侯,对着她微微一笑,“若是饿了,自个儿用一些。”塞给林宣汐一个手帕,里面包着的是喜饼,“我应付完了宾客,再来。”
广平侯散尽了百花园里的女子,给林宣汐造势,最后风光大办娶了林宣汐,原本的广平侯桀骜不羁,世俗礼教并未被他放在心上,曾言府中已有百花,何必单恋一枝花,如今的动向,好事者看在眼中,平素杜家姑娘养在深闺无人识,此时难免进来闹洞房,便见着果真是花容月貌,广平侯眼底的柔情不容忽视,转眼两人成亲已有两年有余,恩爱如初。京中渐渐传开了一个传说,那杜氏在府中弹琴,路过避雨的广平侯听着琴音便中意了杜家姑娘,打听到方知杜府是远房的亲戚,家中又万贯家财,杜家老爷只有爱女杜氏。广平侯为娶杜氏,主动散尽百花园的女子。两人婚礼林宣汐听到这个话本,抿嘴一笑,“你又折腾这些作甚?”
广平侯说道:“我先前的名声太不好,未免好事者说三道四,说起这桩婚事定然不会长久,便有了这个法子。”
“你呀。”林宣汐轻笑着说道,这两年被广平侯养得丰润,林宣汐揽镜自照的时候觉得现在要比在空间里见着杜十娘还要美艳三分。
“被传佳话,总比被人编排说些其他的事好。”广平侯说道,“我先前的名声不好,读书人那张嘴我算是怕了,陈世美的案子不便是被人杜撰出来,编排了这些年。”
林宣汐微微一笑,听着楼下议论纷纷,先说起了这段佳话,又说起有李家的书生迷恋了一个勾·栏院的女子,原本把一颗心都黏在了那姑娘上,最后有富商鼓动,李家书生便卖了那女子。谈笑间的说辞,林宣汐却知道这位不知名的女子替了原本杜十娘的命运,这般的事情在这个年代并不少见,也并不是每一位女子都有如同杜十娘那般攒下了如此多的钱财,最后当着曾经的情郎面前打开,又毅然决然抱着百宝箱跳入到了江中。
林宣汐叹息一声,广平侯给林宣汐斟茶,“在想什么?”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我这般走运的。”林宣汐说道,若不是遇上了广平侯,开·苞夜里那一日逃出院子恐怕就难得很,入了广平侯做百花园里的其中一个女子,以色事人也不会长久,这一次的任务最终能够走到这一步,对于林宣汐来说,她自个儿因素在其次,更多的在于天时了。
广平侯说道:“卿卿,得你才是我之所幸。”
便听到楼下说道:“若故事到这里,不过是感慨那书生的多情而寡意,可这故事还有一桩后续。”
林宣汐听着后面的故事,不得不感慨那替了杜十娘的命运那女子对别人更狠,杜十娘不过是自个儿投江而死,那女子则是鼓动了富商,寻了当地的地痞流氓让人把那书生打瘸了,若是瘸了腿读书人的命运可以说已经定了,无法通过读书进入高堂。
“戏子无情,婊·子无意。”下面的说书人用了这样一句来形容先被李甲得了又被他抛弃的女子。
“这桩事,到底是李甲做得不对。”也有人驳了说书人的意思,便有人因着刚刚的内容争论了起来。
“走吧。”知道李甲过得不好,林宣汐也就安心了,不用自个儿出手再做些什么了。
至于说接下来同广平侯做过的日子,被话本里描述成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林宣汐自然知道是广平侯在作怪了,日子虽然没有话本里说的那么好,却也不坏,两人养了一双儿女,等到广平侯乞骸骨之后,便下了江南。
最后结束这一生的时候,林宣汐看到分数为8300分,等到出了空间之后,便继续给林宣潮兑换成腿恢复的分数。
这个月的时间林宣潮在梦中会感觉到双腿的存在,等到第二天一早见着双腿有时候会换位置,便知道自己的身体又有进展了。就连大夫也说是医学上的奇迹,若是继续这般恢复下去,某一天重新站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宋晓红此时也知道了林宣潮的身子的好转,拉着林宣潮的手,说道:“阿弥陀佛,总算是有好消息了。”听到这个消息了之后红了眼,她同林宣潮一样,是亲眼见着林宣汐如同软糯的小白兔,生生变成了现在冷静自制万事有规划的样子。
“你也说了是好消息了。”林宣汐道,“还哭什么。”
“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宋晓红嗔道。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三人面上都带着笑,宋晓红说道:“宣潮,你姐姐真心是不容易……”
林宣汐轻轻推了一把宋晓红,“说这些作甚,他是我弟弟。”
林宣潮仰着脸,医生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说有可能今后站起来,林宣潮却知道姐姐一早的时候便说过他会重新站起来,林宣潮此时笑着说道:“等到我身体好了,换我照顾她。”心中却有了一丝疑惑,为什么每个月的时候姐姐都会有一丝的变化,总共不到一年的时间,林宣汐和从前已经可以说是宛若两人,她为什么又有如此的自信自己能够重新站起来?
林宣潮转动轮椅往前走,而林宣汐和宋晓红两人走在他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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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霸道王爷爱上我的故事,我是脑抽了才会设定,跪地……
接下来的故事是木婉清,我还是擅长武侠一点~
木婉清(1)
黑衣黑发女子, 她的面色苍白, 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因为苍白的面色, 更显得红唇娇艳欲滴。冷艳的气质和俊美的外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次的任务对象是木婉清,最开始初遇段誉时候被他看了容貌,心中念念不忘的便是段誉, 跟着段誉回到了大理, 也是口口声声一个段郎,因为秦红棉的出现,被段正淳点破她同段誉两人实为兄妹, 若是皆为夫妻便是不·伦。木婉清在巨大的冲击之下, 连秦红棉也不愿意认, 便离开了,但是她的心中总是不忘最开始的初遇, 甚至就连段誉去报名参加西夏驸马, 她自个儿还做了男装的打扮,替了他一场。到最后的死亡也是为了段誉。
段誉的六脉神剑到最后已经臻于完美, 又何必木婉清出手,林宣汐想着木婉清的死亡可以说的上是一场乌龙的事故了, 想着木婉清对段誉的执念,说道:“你想要嫁给段郎?”
“不。”木婉清面色苍白却决绝地说道。
林宣汐一愣,原本她以为木婉清的愿望是这个, 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到了天龙八部的世界, 想法子在玉像还有王语嫣面上留下痕迹, 若是白玉有瑕,那么段誉也不会轻易动心。
木婉清的面色越发苍白,曾经段正淳所言说,他们两个是亲生兄妹,这是不·伦之后,她总是为心里念着段誉感觉到羞涩又同时有巨大的耻辱感,就算是后来知道了段誉实则是延庆太子之子,她心中也并太多的欢喜之情,段誉心中并未有过她,他心中所有的只有那仙人般王姑娘。想到这里木婉清心中越发酸楚,她不想像娘亲一样,念着心中还有他人的男子,更何况她的爹爹段正淳没见着一个姑娘的时候,便一心一意对她好,段誉却是连这点也做不到的。
“那你想要什么呢?”林宣汐说道,若是木婉清是别的心愿更好,段誉那样对玉像一见钟情,至始至终对旁的女人不多看一眼,实在是很难拿下。
“我想武功更高些。”木婉清说到,“段……曾说过,他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如果我的武功更高些,能够保护他就好了。还有爹爹,娘还有师伯口口声声说恨不得要杀了他,可是他死了之后,娘亲总是很难过,我也不想他死。”
林宣汐点点头,“我知道了。”木婉清的性子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热烈而又决绝,如果说先前阿珂在签订契约之后便心有后悔,恐怕在半空之中消散之前反悔了心愿,木婉清则是从头到尾都并没有后悔,反而是放松,其实先前的死亡她也并没有不甘心,是为段誉而死,她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师傅兼娘亲秦红棉了。
林宣汐睁开眼的时候,正在一匹飞驰的骏马之中,也是天如墨色,并无明月当空,唯有点点繁星在夜空之中闪烁,自己手中有彩带,林宣汐再一回头便见着一男子被自己拖行,头上破了一块儿白净的儒衫也是破烂不堪,略一回忆便知晓这人正是段誉,不敢耽搁立即手中用着劲道把男子卷入到了自己的怀中。
左手把段誉圈入到了怀中,右手则拎着马缰,同时也飞快回忆现在的状况。整理了木婉清的记忆便发现,先前按照秦红棉的要求,她先去苏州招惹了一番王夫人,此时便被王夫人的奴仆找上了门,因为把黑玫瑰借给了别人去救钟灵,而听到消息的段誉则是折回来寻找她。
木婉清的性子被秦红棉教导的很奇怪,念着段誉回来通风报信便顺手救出了段誉,却把他放在马后拖行,只因为段誉喋喋不休让她放了他。林宣汐心中一叹,知道木婉清本是好意,若是把段誉留在原处,定然是活不成的,但木婉清的性子别扭,偏生不把这话说出口。
身下的黑玫瑰极其通人性,林宣汐便放开了缰绳,把段誉身上的彩带全部解开,因为刚刚被石头磕破,此时还未转醒,林宣汐解开了他身上的彩带之后,复又左手搂着段誉的腰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右手拎着马缰。
秦红棉受过男人的情商,把木婉清教导的奇奇怪怪之外,对她的功夫却不如同阿珂的师傅那般,藏着掖着,木婉清这具身子的武功算是二流,比不得一流的段正淳等人,行走江湖也算是够用了,再加上她的手臂上有涂了毒的小弩,攻击人的时候更是可以出其不意。这般整理思绪,脚下的马匹却没有停下。
段誉醒来的时候身子说不出的难受,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他可以嗅着女子身上的浅淡香气,忍不住心中一荡,从他的角度可以见着女子面巾下的白皙的肌肤,甚至段誉想着若是风能够把她的面巾吹开便好了。
“你醒了。”林宣汐开口说道。
段誉听着她说话,因为几乎可以说被林宣汐整个人漏入到了怀中,甚至让他感受到了女子身子的柔软,心中有些尴尬,说道:“姑娘放开我便是。”
“恩。”林宣汐让段誉拉着缰绳,自个儿松开了段誉。段誉心中一松,便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上疼痛不堪,觉得这位黑衣姑娘要比先前好说话的多,段誉开口说道:“姑娘既然武功高超,我此番便是多此一举了。”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林宣汐开口说道。
“钟灵还等着我,我要回去救她。”段誉说道。
“她是我师妹。”林宣汐说道,“就你的身手……我和你同去。”
段誉被林宣汐说的面色一红,“不用,我此番并无危险。”
“可是我有。”林宣汐说道,“我的黑玫瑰借给了你,如果我让你骑着马离开了,我又会怎样?”
段誉愣了一下,“原来是这般。”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又说道:“姑娘先前为什么不好好同我说。”段誉忍不住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想到刚开始被林宣汐扯上了马,手脚全部被禁锢,身字朝下被放置,说不出的难受。
“抱歉。”段誉听着林宣汐的道歉之语,眼睛不自觉瞪大了,就听着林宣汐说道:“我知道了些事情,心中有些不好,迁怒你了。”
段誉本就是心软之人,听着林宣汐的话,也不好过于追究,两人又往前行了些,段誉忍不住在马上扭动了一番,心中正盘算怎么和林宣汐开口,便见着林宣汐说道,“前面有条小溪,到时候再停马。”
段誉的此时火辣辣的,面红耳赤感激幸好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身后的女子看不到自己面上的颜色。林宣汐瞥了段誉一眼,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早已经瞧见了段誉的耳根的发红了。
再行了一刻钟,段誉几乎要憋不住的时候,林宣汐停了马,利落翻身而下,段誉虽然是书生不爱习武,骑马是会的,从马上下来,匆匆便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小解时候舒了一口气。等到洗漱了手,又净了面,想着现在这位黑衣姑娘性子才可亲,刚开始的时候正式凶狠得紧。
此时东方已经微微明亮,段誉抚着自己的面颊,想着刚刚林宣汐的出手还真是重。
林宣汐此时也到溪水之变净手,见着段誉的动作,说道:“等到了小镇上,我买些药材,调制出药,你敷上便好了。”
段誉说道:“我面上的伤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段誉最大的一点好处就是不记仇,此时开口说道:“钟灵儿被掳,还有早早去大理让我爹爹救她,你这马儿脚程快得很,一来一回定然是赶得上的。”
林宣汐开口说道:“你把钟灵儿被掳的经过告诉我,我会医药之术。”
段誉大喜,边说了来龙去脉,说道:“那钟灵儿的闪电貂之毒,你可会解?”
林宣汐眉尖微微蹙起,“不碍事,我去瞧瞧,若是治不好,也能救出钟灵儿来。你且伸出手,我瞧着你的面色,也当是中了毒。你且伸手,我替你把脉。”
段誉伸出手,见着林宣汐的指尖如同葱根般白皙,如点墨的眼眸在把脉的时候微微眯起,段誉也不打搅,看着林宣汐,心中有些好奇女子生得如何模样,莫不是生得丑陋才用面巾遮面,这两条如柳叶般的眉毛生得美,眼睛也是极其漂亮的。在心中七想八想的同时,林宣汐已经收回了手,开口说道:“你身上的毒有些麻烦,解药需要配置一段时间,若是能够得到解药服用下就是,得不到了也无需紧张,我可以先压制下药性,再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去除了。”
“如此就有劳姑娘了。”段誉对着林宣汐深深一鞠躬,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段誉并无死志,此时心弦一松,便有了兴致来了解眼前的女子,开口说道:“我名为段誉,敢问姑娘芳名。”
“木婉清。”林宣汐说道。
“好名字。”段誉说道,“水木清华,婉兮清扬。姓得好,名字也好。”
林宣汐瞥了段誉一眼,刚出场的段誉是不爱武功的书呆子,也是一直不肯和段正淳习武,直到阴差阳错,武功越发高深了起来。“这里已经距离镇上不远了,我瞧你是大门不出的公子哥儿,想来也是累着了,我们先去镇上,你洗漱一番,我也要买些药。”
段誉听着林宣汐这般说,便觉得自个儿身上酸疼起来,尤其是大腿内侧接触着马匹的地方,被尴尬磨得发疼,段誉虽然会骑马,但是平日里在大理出行,甚少骑马。
木婉清(2)
等到了小镇上, 林宣汐翻身下马, 这一次段誉下马就没有木婉清来得利索了,一个踉跄几乎要到倒地,还是林宣汐付了他一把。段誉面色一红, 开口解释说道:“我许久没骑马了。”
林宣汐一笑, 知道是段誉的自尊心作祟, 开口说道:“好了,我知道的”
段誉只觉得林宣汐把他看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但是实际上他不练武, 还是注重每日里强健体魄的。想要反驳也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林宣汐牵着马, 因为顾着段誉,两人的步伐并不快,进入到小镇,寻了最大的客栈,要了两件上房,林宣汐让小厮照顾好马匹之后, 对着段誉说道:“我去一趟药铺, 你先洗漱一番。”
“木姑娘我和你一块儿。”段誉说道, “我身上这身衣服……”
林宣汐失笑道:“我等会买回来就是, 你还是先歇息吧。”
大腿根处确实磨得生疼, 段誉只好应了下来, 叮嘱小厮去两间房内各准备上净水, 想着一路上风尘仆仆, 等会林宣汐也可以用上热水。
林宣汐走了两三步,便见着小镇上的人都瞧着她,想到她一身的黑衣还有面上的面巾,便伸手把面巾扯了下来,见了她的脸便要娶她,这个规矩荒谬得很,她可不预备去理会秦红棉的话,等到秦红棉见着了心心念念的段郎,哪里还会在意着一些。林宣汐扯下了面巾之后大跨步向着药铺走了过去。
容貌生得秀美,苍白的面色并没有损了这具身子的美丽,在药铺取药的时候,药铺的仆人也是不住瞥向林宣汐,林宣汐买了药之后,便去了成衣铺,给段誉买了两套之后,林宣汐想到自己要跟在段誉的身后,一身女装招惹上了什么人着实麻烦,便说道:“按照我的身形,也要两套衣裳。”
“是,姑娘。”
从外到内都准备了齐全,林宣汐总共花了半个时辰复又返回到了客栈。放下了自己的东西之后,则是捧着给段誉准备的衣裳敲了他的房门。
“木姑娘。”段誉见着黑衣的女子开门时候如新月清晖,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只是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想是她长时面幕蒙脸之故,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微微一愣,试探性地开口,毕竟之前林宣汐都是带着面巾的。
“是我。”林宣汐微微点头,见着屏风后已经有氤氲的水汽,说道:“买了两套衣裳,你等会换上就是。”
“啊,好。”段誉见着她的容貌竟是一呆,说道:“你不带面巾了。”
“恩。”林宣汐开口说道,“下山之时,师父命我立下毒誓,倘若有人见到了我的脸,我若不杀他,便须嫁他。那人要是不肯娶我为妻,或者娶我后又将我遗弃,那么我务须亲手杀了这负心薄幸之人。我如不遵此言,师父一经得知,便立即自刎。”
段誉一愣,没有想到林宣汐的师傅竟是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便说道:”那你去了面巾。第一个见着你的面貌的人是谁?”莫不是自己?段誉觉得自个儿的心跳竟是有些加快,这些天先是见着了俏丽可爱的钟灵儿,接着是那神仙姐姐一般的玉像,现在见着林宣汐去掉了面纱,容貌极美,眉心微微蹙起,都让人忍不住想尽办法平了她的眉。
“我出了客栈去的面巾,不知道谁第一个见着的,都无碍。”林宣汐开口说道,“那你师傅那里如何交代。”段誉骇了一跳,只觉得此女果然是行事乖张让人捉摸不透。
林宣汐嘴唇微微勾起,“她不会死的,我会和她说第一个见着的人是你。”见着段誉不赞成的样子,便说道:“你也不想我每日里总是带着面巾吧。就连在大厅里吃饭也不方便。我也不是要嫁你,只不过是用一用你的名头罢了,段公子。”
段誉听着林宣汐这般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别的情绪,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见着了你师傅,我会帮着你。”
林宣汐嘴唇翘了翘,要知道他们可都以为段誉是木婉清的亲哥哥,怎会强迫段誉娶她?说道:“若是有事情你唤我便是,我就在隔壁。”
“好。”段誉点点头说到。
林宣汐沐浴过后,扯了原本贴身的亵衣成小条缠在胸·脯上,原本鼓起的小丘罩上了长衫,便显得平坦,只是若是碰着了便会发觉她的身份,木婉清的身子高挑,着了男装再束胸长发高高竖起,只用一根发簪簪住,便是翩翩浊世公子。有一些易容的材料在这样的小镇里是买不到的,林宣汐想着和段誉去了大理城的时候,给自己坐上假喉结还有耳洞也堵上,便瞧不出了。
让小儿倒了水,林宣汐再去厨房熬制给段誉用的药膏,因为原本的木婉清一路拖着段誉,他的身上恐怕受了不少伤。熬制浓浓的膏药需要不少时间,等到林宣汐拿着凉了的膏药上楼的时候,正见着段誉从楼梯上下来,“木姑娘。”
“唤我木兄。”林宣汐说道,“上木下清。”
“木兄。”段誉说道,“你这身的装扮,若不是一开始遇着你,便觉得你是翩翩少年郎。”他笑着说道,因为休息够了,不复先前的萎靡不振,而是显得神清气爽。
林宣汐笑了笑,“我刚刚去熬制了药膏,你用一些,等会便会觉得松快不少,到时候想在这里吃,或者出去吃都可以。”
段誉从大理出来原本就想着是游山玩水,此时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阵的功夫,正好敷药完了可以出去走一圈,便说道:“这般便很好。”
林宣汐说道:“若是你够不着的地方,让小儿帮忙便是。这药膏都是通用的,你的面上,身上,还有腿根部,都是可以用的。”
提到了腿根部林宣汐也就罢了,段誉的面上尴尬,苦笑着说道:“刚刚姑娘不休息,就去做了膏药?”
“毕竟是因我而起的。”林宣汐说道,“若是你早日好了,我心中才会安定。至于说不休息,习武之人精力要比旁人充沛些。”
段誉自是回房用了膏药,林宣汐给黑玫瑰喂了一把黑豆之后,则是回到了房间里把手中的小弩取下,原本的小弩上的药物并不合适,她刚刚顺便做了些见血便身子发痒的药剂,把小弩取下放入到药水之中浸泡,自个儿则是盘膝五心向天打坐内力。内力丰沛了,再配上上乘的功法,以及她身上的各式的药物,陪着段誉行走也就够了。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房间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林宣汐也停了动作,“进来。”
段誉对着林宣汐说道:“姑娘的膏药果然好用。”身上用布条缠着,一阵的松快,因为要出门面上的膏药已经抹去了,并不算长的时间,可见着已经消肿了不少。
林宣汐说道:“我擅长这些,走吧,这个地方,我知道有处小吃味道极好。”
两人吃着肉羹,“果然味道鲜美。”段誉说道,上好的牛肉爽口,店铺虽然不起眼,这里的老饕食客可不少。吃过了之后,两人慢慢走回来消食,段誉问道:“还没有问起来,先前那些追杀你的人是什么人?”
“我师徒下得山来,便先到苏州去杀一个姓王的女人。可是她住的地方十分古怪,我们师徒二人杀了那姓王女人的好些手下,却始终见不到她本人。之后二人分头去找,并且约定,一个月后倘若会合不到,便分头到大理来。哪知这姓王女人让手下来追我这边,我边打边逃的便来到大理,找到了甘师叔。她叫我在她万劫谷外的庄子里住,说等我师父到再一块儿去大理杀一个人。不料我师父没来,这群人却先到了。以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段誉最不喜那些杀来杀去,故而眉头蹙起,原本便觉得林宣汐的师傅古怪之极,现在更是觉得如此,只是因为林宣汐的缘故不好开口说这个,林宣汐见着他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无论是苏州的王姓夫人还是大理的那个人,我今后都不会杀了,都是他们上一辈的人的故事,这里还扯入了早年的一桩风流事故。”
段誉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却对林宣汐所说的风流韵事有些兴趣:“哦?”
“曾经有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子爷,从大理出发去了江南,一路上遇着了不少靓丽的美人,这位世子爷啊,有一个毛病每见着一个美人眼中心中就只有她一个,花前月下许下了不少的承诺,就这样走一路有一路的美人相随,直到最后又回到大理,同结发妻子有了一个男孩儿。”林宣汐说道,“若是只是无上风雅的相恋也就罢了,大多数的美人都同他贪欢,有的甚至生下了孩子。我同你说过的我的师傅,其实她不认我,我前些个知道了她哪里是我的师傅,是我的生母。还有师伯甘宝宝的心上人也是那世子爷,王姓的夫人也是,大理他们想要去杀的人更是世子爷的结发妻子。”
段誉心中听着是心惊肉跳,大理的世子爷,岂不是他的亲属,林宣汐见着段誉的神情微微一笑,“你说可笑不可笑,因着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最后想着是杀了别人的女人,在我看来真真是再可笑不过了。”段誉显然还没有想到那个风流的男子就是他的爹爹。
“那男子是叫做什么。”段誉心中隐隐有了揣测,想到了甘夫人给自己的锦盒,原本揣测以为是定亲,此时竟是觉得怀中沉甸甸的,犹如千斤重,难道那人就是自己的爹爹。
“段正淳。”林宣汐开口,“你也姓段,他是大理国的王爷,你应当知晓吧。”
段誉神色大变。
木婉清(3)
林宣汐低着头, 不去看段誉的表情, “好了。你也别想太多,都是上辈子人闹出来的事。”
“我。”段誉口中有些发涩,“我爹爹便是段正淳。”
“哦?”林宣汐挑挑眉, “这般也好, 我多了个哥哥。”
“钟灵也是我的妹妹?”段誉想到钟灵笑容, 还有那时候托自己送给甘夫人的绣花鞋,一双玉足粉嫩可爱, 心中又是茫然又是欢喜。
“大抵是如此了。”林宣汐说道, “所以我会跟着你一块儿去救钟灵儿, 她也是我的妹妹。”
“这实在是……”段誉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忽然这一日里就知道了自己有两个妹妹,想到曾经同娘亲说过想要妹妹,现在竟是成了事实。
“好了。”林宣汐说道,“他们长辈的事情,总不能把帐算在我们头上。我一早便猜到你的身份,要不我也不会说出去面纱第一个见着的是你, 你既然是我的兄长, 还怎的娶我?”
段誉说道:“原来竟是这般。”想到娘亲大半时间都住在庵堂里, 便是因为当年的旧事了, 白夷族的风俗是男女一夫一妻至死不渝, 大概当年的事情是娘亲心中的疼痛了。
段誉说道, “等到救出了钟灵儿, 我们一起回大理。”段誉也知道这是长辈的事情, 他也插不上嘴,想到休息好了还要尽快去无量山,以免钟灵妹子受罪,便说道:“我们也早些回去,明日里一早就去无量山。”
林宣汐说道:“不急在这一时。”她武功不高,需要多做药来防身。
段誉说道:“钟灵还在那里受苦。”
“我的武功说不上有多高明。”林宣汐说道,“便要做出些药来防身,以免遭到了人的暗算。我就算是忧心钟灵也不能轻易去送死。”
段誉脸一红,想到了林宣汐是钟灵的师姐,两人又是姐妹,自然会护她周全说道:“那按照你的意思,这几天就在这个小镇里待着。”
用了两天的时间林宣汐准备了周全,她本身并不想带着段誉以身涉嫌,想到了那无量山下的有玉像的洞穴,晚上的时候则是外出去摸清楚了洞穴的去处之后,待到第三日的时候和段誉同去,把段誉放入到了洞穴之中。
段誉见着了那玉像心中便有些痴了,林宣汐见着段誉这般微微一笑,放入到这里也不用担心段誉离去,轻声说道:“你便在这里等我。”
段誉囫囵点着头,显然根本没有听进去,也幸好林宣汐早有准备,把早先准备好的吃食还有一封书信装入到包裹内,塞到段誉的怀中。她现在的武功着实称不上是高明,此时去救钟灵并无十足把握,若是不带上段誉,还能多几分胜算,但是若是不带上段誉,又担心他跑到别的地方去自己再寻不着,若是放在玉像这里,就免了这忧虑。
再看看那玉像,这对眼珠是以黑宝石雕成,只觉越看越深,眼里隐隐有光彩流转,宛若美人眼中的流光溢彩,也难怪段誉为此人痴了。
林宣汐再往前走,石壁上的一块大水晶,约有铜盆大小,光亮便从水晶中透入。贴着水晶向外瞧去,只见碧绿水流不住晃动,鱼虾水族来回游动,这里便是剑湖的底部了,所谓是巧夺天工,莫过于如此。林宣汐自攀爬而上了顶端,呼吸变得清浅悠长,隐隐和风所流动想和,融为了一体。
她伏在一块儿巨石后,远远瞧见了三人,最前方为一女子,只见她身披一袭淡青色长衫,满头长发,她手中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衣着普通大约是附近农户的孩童。
“爹爹。”那孩儿空中对着对方呼着,面上簌簌挂着泪水。
女子柔声哄着孩子,仿佛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母亲。
身侧男子说道:“叶老三,你总归也要杀掉的,这般温柔作甚?”
女子横了男子一眼,“你扰了我的宝宝了。”口中哼起了歌曲,试图安抚怀中的孩子。
林宣汐已经猜到那女子为叶二娘,心中有淡淡的厌恶之感,自己的孩子被人掳去,便要每年杀一个别人的孩子?着实是无力,林宣汐眼睛一转,想着了用小和尚使唤叶二娘来换钟灵了。林宣汐也不急着出去,便见着三人渐渐远去。
林宣汐足尖点地,往前纵去。
“我刚刚就瞧着有声音,原来有这般俊俏的小姑娘躲在后头呢。”林宣汐身后传来了声响,转头便见着叶二娘笑盈盈看着她,“这般俊俏的小姑娘,老四肯定喜欢。”
叶二娘约莫四十来岁年纪,相貌颇为娟秀,但两边面颊上各有三条殷红血痕,自眼底直划到下颊,似乎刚被人用手抓破一般。林宣汐笑着说道:“叶二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原本就算是你不来寻我,我也要去寻你的。”
“你知道我是谁?”叶二娘盈盈而立,虽然带着笑,林宣汐却看得到眼底的死气沉沉,大概虚竹小和尚自从被夺走的那一日开始,她便如此了。
“自然知道。”林宣汐微微颔首,“你跟着我往这边一点。”足尖点地,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风流恣意往前遁去,她也并不担心叶二娘从她的身后偷袭,若是如此,她也可以察觉得出来,用自己的小弩制住叶二娘。
到了山间的一个小谷,林宣汐停下步子,叶二娘娇笑着说道:“若不是看出了你是个小姑娘,我还以为是俊俏的郎君想要与我春风一度呢。”若不是那面上的伤疤,还真是妩媚风流。
林宣汐笑着说道:“叶二娘请坐,我想同叶二娘做一桩交易。”林宣汐坐在了石块上,对叶二娘说道。
“哦?”叶二娘也坐了下来,“想要驱使我叶二娘做事,小姑娘说话口气大得很。”
“我的要求有三个。一、今后不得伤害孩童,刚刚掳来的孩子也安葬回去,第二,帮我救出一个姑娘。”
“好笑。”叶二娘听到林宣汐的说辞,便笑了出来,“想要找我叶二娘做事的人不少,开出这样的条件,尤其是第一个条件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目光之中隐隐有杀意。
“如果告诉你你孩儿的下落呢?”林宣汐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在叶二娘一跃而来,林宣汐手中的小弩也扣在手心之中,划破了叶二娘的手背,她的动作一顿,之后便被林宣汐点住了穴道,“你何必急?”
“你知道我的孩子在哪里?”叶二娘的眼眶都要被灼红了,顾不上手背的瘙痒,“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被林宣汐制住,她动也不能动,语气是说不出的急切。
林宣汐从袖笼之中拿出一个胭脂盒,在叶二娘的手背上摸了摸,复又把胭脂盒放入到了怀中,开口说道:“孩子的父亲是一位江湖上颇有善名的得道高僧。”叶二娘的神情犹如被雷劈了一般,眼底也升腾出了希望,这件事情她自认为没有人知道,如果眼前的人知道孩子父亲的身份,那么孩子她应该也知道在哪里。继而神情又有了变化,她既然知道这桩事,若是用这件事情上少林寺相逼……
林宣汐一直注意叶二娘的神情,见着她如此,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用着把柄去威胁别人,叹一口气说道:“这桩事我也是才知道的,我知道你想要亲近儿子,又想着少林里的那位的名声,我不会告诉别人。若是你要认回儿子,恐怕还是有些困难,因为你儿子的仇人也是他的身边。”
叶二娘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林宣汐上前擦了她的泪水,轻轻说道:“你的情人本就是少林得道高僧,若是他知道你是叶二娘,他又会如何?你把掳来的孩子还回去,那些已经死了孩子的家庭,若是能找到,你补偿一笔银子。”
林宣汐此时点开了叶二娘的穴道,叶二娘的腿脚一软,立即就跪坐在了林宣汐的面前,面上的泪水也在簌簌下落,她何尝不知道杀了别人的孩子这桩事是罪孽之极,只是想到自己的孩儿……别人却是共享天伦,她便忍不住,声音沙哑说道:“如果能够知道我的孩子的下落,姑娘你不去少林毁了他的名声,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林宣汐在她的面前蹲下,从袖笼里抽出一方手帕,“擦擦泪水,我告诉你的孩儿也无关系,只是……我建议你易容了之后去,以免被人认了出来,另外则是,你不要让他知道你做了这些事情,他心性善良,受不了的。”
叶二娘心中一痛,“他性子纯良?”
“是了。”林宣汐嘴唇微微翘起,“少林寺的呆头呆脑的小和尚,被教养的很好。”
叶二娘一直是避开少林寺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就在少林之中,更是伏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半晌之后沙哑嗓子说道:“姑娘,我那仇人……”
“他想要毁了高僧的名声,正在谋划一桩大事,想要让整个中原大乱。”林宣汐开口说道,“他也在寺庙之中,潜伏在少林,武功极高。你现在的功夫远远及不上他。”林宣汐忽然有了主意,武林即将起的波澜给萧峰整个人蒙上了悲剧的色彩,如果萧峰本人能够选择,恐怕更愿意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叶二娘与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叶二娘在暗,指不定能够绊住那个人的手脚。
“我知道了。”叶二娘说道:“姑娘,我这就去把孩子还回去,这些年得到的钱财也会给那群孩子的父母送去,姑娘让我做的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第三件事情不急,”林宣汐说道,“不如这样,你先帮我救出无量山里被抓的钟灵儿,明日午时送到这里,我再吩咐你第三件事。”
“好。”叶二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木婉清(4)
原本林宣汐是想直接自己去救了钟灵,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叶二娘, 也免了自己出马,便回到了剑湖下,此时段誉见着林宣汐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钟灵呢?”
“我寻了个帮手。”林宣汐说道, “我们现在这里住一晚上, 等到明日我再去寻她。”
“好。”段誉毫不犹豫地说道,能够住在神仙姐姐曾经住过的香闺之中, 他也是十分欢喜的。
这里原本就是无崖子和李秋水居住的地方, 就连如厕和洗漱的地方都是有的。段誉晚上见着林宣汐习武, 想到了自己已经应了神仙姐姐习武的事情, 左右也是无事,对于那北冥神功心中有些抵触,凌波微步却有些兴趣,便开始练了起来。
林宣汐原本只是一瞥而过,瞧着没有内力的段誉也能做到步伐灵巧,让人无法预料下一步的位置, 心中有些意动, 这样的功法若是在其他的武侠世界, 身体也并无内力的时候, 倒是可以用上。开口说道:“你这步伐十分高明, 是从何处学来的。”
段誉自从知道了林宣汐是他的妹妹, 并不瞒着她, 当下说了这武学的来龙去脉, 也把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的册子都递给了林宣汐,“婉妹想要学吗?”
“我看看。”林宣汐说道,盘坐于地,用了一个晚上把册子上的功夫记下来了之后,对段誉说道:“我已经记下了,不过上面的功夫我不练。”
段誉还没有说话,林宣汐就说道:“我揣摩了一夜的功夫,等会还有些事情,我先睡一觉,两个时辰之后,你喊我。”
段誉说道:“要不要吃些东西。”
“等我起来了之后再说吧。”林宣汐说道。
段誉见着林宣汐习武刻苦,想到了自己的功夫也算是神仙姐姐的传承,便也用了心思,等到了时间还没有喊林宣汐,已经见着她洗漱完了出来,段誉同她一块儿用了干粮,之后说道:“我也跟着你去吧。”
“不用。”林宣汐说道,“她的性子有些奇怪,若是见着我陌生人,恐怕还不会放了钟灵,你再等等我,等会我就带钟灵过来了。”见着段誉的心中有些不愿,林宣汐开口说道,“这里是难得的清幽之处,你先习武,总不好辜负她吧。”用手指比划了那尊玉像,果然段誉就决定继续习武。
林宣汐又道:“那凌波微步也就罢了,北冥神功你自己不会武功也还好,其他人还是不要让人学会了。”因为知道神仙姐姐在段誉心中的特殊地位,林宣汐说道,“若是其他坏人用了你神仙姐姐的功夫去害人,那岂不是你的不是?”
这般的说法果然骇了段誉一跳,心想着林宣汐说着有理,虽然不舍,也决定一会儿就把北冥神功的册子给烧了。段誉看着林宣汐,想着她这妹妹从苏州到大理,逃亡那么久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竟是比自己这个兄长还要气势十足。
林宣汐就着昨天的方向,到了那里的时候见着叶二娘一袭紫衫,已经带着钟灵在那里候着了,钟灵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见着了林宣汐,惊讶捂着嘴,“木师姐。”
“劳烦了。”林宣汐说道。
叶二娘的神情有些憔悴,眼神却不像是昨日里的死气沉沉,林宣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封信里我把前因后果写得清楚,你自己琢磨应该如何去做。”
叶二娘松了一口气,说道:“谢谢木姑娘,我今后也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等到我亲眼见着他安好之后,我想做些好事来赎罪。”顿了顿说道,“我知道这位钟姑娘身上中了毒,还有一位段公子身上也中了毒,我把解药也带来了。”
林宣汐想到自己竟是忘了这一节,对着叶二娘点头,说道:“有劳了。”
“姑娘帮我我毕生的大忙,我还要感激姑娘。”叶二娘的眼底着洒脱和释然,林宣汐知道若不是今日里等着钟灵,她早就迫不及待去了少林。
林宣汐说道:“你记得看这封信,务必养好了身子,总不要让小和尚心疼你这个娘亲。”
叶二娘嘴唇嗫嚅,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运着轻功离开。
钟灵见着叶二娘走了之后,轻快地跳在林宣汐身边,“她是谁。她虽然救了我,可是凶得紧。还有段公子呢?怎么是你来救我的,我爹爹和娘亲没有来?还有你怎么去了面纱,已经有人答应要娶你了吗?他是谁?”
一身青衫,笑靥如花,笑起来天真烂漫,林宣汐说道:“你说话太快,让我头都大了,我一个个回答你。”
钟灵儿诧异地说道:“师姐,你没有以前凶了。”
“难道这样不好?”林宣汐不答反问。
钟灵笑着挽着林宣汐的臂膀,“这般很好。你快说我的问题。”
“救你的人是叶二娘,我帮了她一件事情,她答应替我救出你。”林宣汐说道。
“竟然是她。”钟灵捂住了嘴,“你如何驱使动了她?”见着林宣汐摇摇手指眼睛一转,就说道:“好,不问这个,我爹爹娘亲怎么不来?”
“那是因为你让段誉去了那里,他透露了姓名。”林宣汐话音还没有落,钟灵就连忙说:“他没事吧,哎哟,真是呆子,我明明吩咐他不要让他说的。”
“别急。”林宣汐说道,“没事,只是这里牵扯到了一桩旧事。你爹爹同你娘亲的旧事。”林宣汐便说了段正淳的旧事,钟灵犹如雷劈,从未想过疼爱自己的爹爹竟不是自己的亲爹爹。
“你爹爹对你娘亲用情颇深,你不如好生劝着你娘亲留在你爹爹身边。”林宣汐说道,又何必去凑到段正淳的身边,他身边向来是女人不断的。
“那段誉是我的亲哥哥?”钟灵儿的一双水润杏眸有些湿润,短短的相处时日,又是共生死,他们之前也有了小小的暧昧情愫。此时知道段誉是自己的亲生兄长,钟灵心里有些欢喜,又觉得有些难过。
“我们也算是亲姐妹了,段誉也是我的兄长。”林宣汐说道,“还有你说我的面巾,看了我容貌的是段誉,你说我怎的嫁他?”嘴唇微微勾起。
钟灵咯咯一笑,“那是不能嫁。”又听到了秦红棉,林宣汐的师傅其实就是她的娘亲,却一直不肯认她,而且钟灵也觉得秦红棉这个人拐头怪脑,定了奇奇怪怪的门规,此时同情林宣汐,便不觉得自己的事情是事了。
林宣汐也不生气,钟灵开口说道:“木姐姐,你这身装扮看上去真是俊俏,段誉哥哥都比不过你。”钟灵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掩着嘴笑弯了腰。
“我也觉得我这身衣裳好。”林宣汐说道,“之前在苏州和师傅去做傻事,弄得狼狈不堪,我换身衣裳,等到过几天再安置下黑玫瑰,也就没有人寻仇了。”
“苏州的王家夫人,也是爹爹的情人?”钟灵皱了皱小巧的鼻头,“他还真是花心。”
林宣汐揉了揉钟灵的小脑袋,“你的貂儿呢?”
“我已经让它回去了。”
林宣汐带着钟灵绕过小道,去了剑湖底下,“这里真漂亮。”钟灵发出了惊叹声。
“灵妹。”段誉见着了钟灵,同她说道,“你没事吧。”
“我师姐请了个高手,我什么事情都没有。”钟灵说道,“对了,这里是解药。”
“我来看看。”林宣汐看过了解药之后,说道:“刚用下去的时候会觉得腹痛难忍,之后就好了。”
钟灵又是奇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学了这等的本事。”
“我此番去了苏州有奇遇了。 ”林宣汐用奇遇之说搪塞了钟灵,见着两人吃下了解药,一刻钟后,面色皆是扭曲,再等到一炷香的功夫腹中的绞痛已经舒缓了过来,林宣汐见两人的神情便知道已经解开了药性。
此时钟灵在这里看来看去,“这里真好看。段誉哥哥,你们如何找到的这里?”
段誉被钟灵的段誉哥哥的称呼,浑身舒坦,解释了当日里如何发现了之后,说道:“这里是神仙姐姐的香闺,你知道也就罢了,今后不要带旁的人过来。”
“我知道。”钟灵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这里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地方。”
三人相视一笑,段誉说道:“我想既然钟灵你也出来了,我在外也很久的时间,不如你们跟着我回去,我爹爹肯定也想不到有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的。”
大理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的,要和秦红棉说清楚自己是要跟着段誉的,此时钟灵惊讶地叹了一声,“我娘和我师伯说要去大理城,杀一个坏女人,莫不是你娘亲?叫做什么‘刀白凤’。”
段誉心中一紧,连忙说道:“王府上众多高手,我爹爹和娘亲的身手也很好。”
“我们快去吧。”钟灵着急地跺了跺脚,连忙说道,“我娘的功夫还有师伯的功夫也不差。要是出事了就晚了,我记得他们说她不住在王府的。”
段誉也是大惊,若是娘亲又同爹爹置气去了庵堂,岂不是糟糕,此时也是归心似箭,想要会大理去看看了。
木婉清(5)
到大理城的时候是第二日的傍晚, 夕阳给这座城池披上了红妆, 犹如是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女子浅笑弹琴,说不出的风流,马蹄踏在青石板铺成的石板上, 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响。
“婉清姐姐。”钟灵同木婉清所乘坐的马匹正是林宣汐的黑玫瑰, 段誉另买了一匹骏马, “好多人啊。”
“恩。”林宣汐应了一声, 对段誉说道:“段公子若是着急,先回王府,也解释了我二人的出处,我同钟灵逛一阵再回去。”
“这样也好。”段誉说道。
林宣汐拉着钟灵下了马,对黑玫瑰指了指段誉的坐骑,“你跟着它。”
黑玫瑰长嘶一声似是作答, 便跟着段誉去了,钟灵看着黑玫瑰, 心中有些艳羡, 可惜她的小貂没有带在身上,在无量山的时候,她就打发小貂回谷里了。“段誉的娘亲真的不会有事?”
“若是有事情早有事了, 何必又会到今日。”林宣汐说道。
“你我先前被约束,此次难得来到大理城, 你有什么想要的, 买来就是, 我身上带的有银子。”
钟灵欢呼一声拍了拍手, 果然对各个摊贩上卖的东西东看看西摸摸,林宣汐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怀中抱了不少东西。
知道两人要去王府,便有路人指引方向,两人怀里抱着东西,过得几条街道,眼前笔直一条大石路,大路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夕阳照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令人目为之眩。
“这里就是皇宫了。”钟灵说道:“真漂亮,等到晚上的时候偷偷跑进去瞧一瞧。”
林宣汐笑着说道:“既然段正淳是王爷,带你进宫又有何难?晚上这般的风光也看不到的。”
钟灵想了想觉得林宣汐说的有道理,点点头,两人折而向东,行了约莫两里路,来到一座大府第前。府门前两面大旗,旗上分别绣的是“镇南”、“保国”两字,府额上写的是“镇南王府”。两人是习武之人,均有内力在身,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王府也并不觉得累。
段誉早已经吩咐了让人来迎接两人,下人面上带着笑:“两位便是世子爷的朋友吧,世子爷已经在内等着了。”
怀中的物品让下人拿着,钟灵同林宣汐两人便入了内,刚到了大厅,就见着一面目俊朗,身材欣长男子迎了出来,眼神里有莫名的激动和尴尬,“木婉清、钟灵?”通过段誉的口中,段正淳已经知道了男装的是木婉清女装的则是钟灵。
林宣汐的身上有秦红棉的英姿煞爽,而钟灵犹如少女时候甘宝宝的娇俏可爱,段正淳柔声说道:“我就是你们爹爹。”
林宣汐轻轻应了一声,钟灵不知道如何作答,便学着林宣汐的样子,应了一声。
“你们来了。”段誉此时已经洗漱完毕,身上的衣裳自然也不是林宣汐先前买的粗布衣裳,同先前的文弱书生相比,此时的装扮多了一分贵气。
“段誉哥哥,你娘亲是否安好。”钟灵问道。
段誉点点头,“府上一切相安无事。”
“那就好。”钟灵笑着说道,“若是我娘和我师伯来了,我会同师姐劝劝。”
“你们也累着了。”段正淳说道,“已经让下人备下了房间,你们快去洗漱一番,这两天也辛苦了。”
房间里是熏香的气息,屏风后已经备下了热水,木婉清是个独立惯了的女子,就算是小时候秦红棉也并未对她多照顾,而林宣汐并不是,上一个世界里所谓杜十娘跟了广平侯也是锦衣玉食,一直有人伺候着。林宣汐自然而然享受两人的更衣和梳洗,没有一点儿不自在,反而让两个丫鬟相识看了一眼,想到不愧是天生的贵气。
“不用女装。”擦干了身子之后,林宣汐说道,“我的包袱里有裹胸,拿裹胸来。”
“是。”见着林宣汐态度决绝,两人便应了下来。段正淳备下的衣裳林宣汐并没有穿,依旧是一身男装,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钟灵正在堂中和段正淳说笑,段正淳摸了摸钟灵的脑袋,见着林宣汐出来了微微一怔,“我给你准备的衣裳,你不喜欢?”
“并不是。”林宣汐说道,“我不穿女装。”
想到了秦红棉的倔脾气,段正淳声音放得柔和,“她现在也不在,我是你爹爹,若是她来了,我替你说便是。”
林宣汐还没有说话,钟灵脆生生地说道:“师伯没有让她穿男装,只是不让她摘了面巾,说是摘了面巾就要嫁给第一个见着她的男人,不然就要杀了他。”
“第一个见着我容貌的是段誉。”林宣汐说道,“我没准备听她的话。至于说男装,是我自个儿想要穿的,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男装。”
段正淳也觉得林宣汐是他见过的最为特殊的女子了,说话并没有冷冰冰,却让他觉察到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段正淳说道:“你喜欢男装,我就让人备下男装吧。”
林宣汐听着段正淳的话,想着难怪不少女人替他痴迷,说道:“不需要段誉身上那样的,简单的就好,我现在先出去一趟。”
钟灵说道:“等会要去王宫呢?他说晚上的王宫也很漂亮,师姐你要去哪里?”
林宣汐刚刚陪着钟灵买东西,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买,开口说道:“我想买些东西。”
“你拟个单子出来。”段正淳说道,“若是需要什么,我让人备下。”
林宣汐想到了不少难得的药材,便开口说道:“那就劳烦了,不过去皇宫是……”
“我兄长想要见见你们。”是大理国的国王。
此时段誉身后跟着刀白凤也出来了,刀白凤的面色有些难看,段誉小声对着刀白凤说了两句,刀白凤才微微对林宣汐同钟灵颔首。
刀白凤也是个烈性子,林宣汐轻声喊道:“王妃。”钟灵自然也跟着林宣汐喊着王妃。
刀白凤想着两人娘亲的性子,现在他们两人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服了软,心中一松的同时也是莫名的悲伤,“走吧,圣上还等着我们。”段誉说的对,他们都是晚辈,何苦来哉去为难他们两个人。
钟灵一路叽叽喳喳,同段正淳问着宫中的情况,一派的天真娇憨,而林宣汐则是跟在段誉的右侧方向,并不言语,刀白凤看着林宣汐沉默的样子,想着她和她娘亲实在相差太多,更是觉得林宣汐的姿势隐隐有维护段誉的样子。
等到了王宫之中,正厅之中居中而坐的男子,长须眉目和善的黄袍男子正是大理国当今皇帝段正明,帝号称为保定帝。林宣汐扯了扯钟灵的衣袖,和她对着他一拜。段正明生性和煦,虽然好奇林宣汐的男装打扮,也是给两人了见面礼,让她们好生呆在大理城中,看看大理的风光。
回到了王府,林宣汐刚敞开窗户便见着窗外站着一个中年女子,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眼光中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凶狠。“婉儿,你为什么不带面纱。”
“哦,你来了。”林宣汐的声音并没有回答秦红棉的问题,而是抬头淡淡说道:“师伯也来了吧。”
此时正是木婉清的师傅和亲娘,修罗刀秦红棉。秦红棉的秀眉一拧,呵斥道:“你忘记我同你说什么了?”此时听到动静已经渐渐有人围了过来,林宣汐开口说道:“没忘,娘。”
秦红棉身子一震,“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喘息,甚至狼狈地回过头去。
“我面目是段誉瞧见了,你让我嫁给他,还是杀了他?”林宣汐轻飘飘地说道,“哦,对了,段誉就是刀白凤和段正淳的儿子。”
若是杀了段誉,段正淳会恼成什么样子,秦红棉从未有过如此的念头,此时深深看了林宣汐一眼,“你出来了这么久,性子变了不少。”
“人总是要变的。”林宣汐说道。
“一块儿杀了刀白凤,我们回幽谷。”
“我不杀她,我也不回去。”林宣汐毫不犹豫地说道。木婉清对秦红棉的潜意识里也有些怨恨,恨她不早早告诉她真相,让她一颗芳心黏在了段誉身上,才知道了残忍的真相,恨明明是自己的生母,在幽谷的多年却不肯认她。
“你!”秦红棉厉声呵斥,“反了你了。”
“恩,你说的没错。”林宣汐说道,“我有事情要做,你不就是自己受了情伤,生怕我被人骗了,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我不会。若是你不放心,我也无法,你既然不承认是我母亲,我也同样可以不承认你是我的师傅。”
“红棉。”段正淳最先赶赴了过来,“这几年来,我……我想得你好苦。”
秦红棉别过了脸,不去看段正淳,女儿不认她,情郎心有所属,眼中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见着秦红棉落泪,段正淳的心中立即揪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了想要运轻功离开的秦红棉,声音柔和说道:“别走。让我多瞧你一会儿。你从此别走了,咱俩永远厮守在一块”
秦红棉眼光突然明亮,喜道:“你说咱俩永远厮守在一起,这话可是真的?”
林宣汐自个儿从窗边绕到了门外,甘宝宝定然是来了,还是要把钟灵喊出来才是。
木婉清(6)
只听段正淳柔声道:“只不过我是大理国镇南王, 总揽文武机要, 一天也走不开……”
秦红棉厉声道:“十八年前你这么说,十八年后的今天,你仍是这么说。段正淳啊段正淳, 我……我好恨你……”她也没有忘记林宣汐, 厉声说道:“你去了面巾也就罢了, 速速跟着我走, 你师伯在外等着。钟灵那鬼丫头也在?你快叫她出来。”
“我去喊钟灵。”林宣汐说道。
转身离开,就听着秦红棉语音突转柔和,说道:“淳哥,你做了几十年王爷,也该做够了。你随我去罢,从今而后, 我对你千依百顺,决不敢再骂你半句话, 打你半下。这样可爱的女儿, 难道你不疼惜吗?”
段正淳心中一动,冲口而出,道:“好, 我随你去!”
林宣汐刚出了院门便见着钟灵,打了一个哈欠, 说道:“木姐姐, 你的院子怎么闹得紧。”
“我娘来了, 你娘应该也在, 等会就可以见着了。”
林宣汐的话让钟灵清醒了过来,然后小声说道:“你真不和我们一块儿离开?”
“她自己说不是我娘亲,我还要同她走作甚?”林宣汐说道,“倒是你娘亲好生劝说一番,你爹爹对你很好。”
钟灵点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商议着,便见着一身绿色绸衫,便是万劫谷钟夫人“俏药叉”甘宝宝,立在段正淳的另一侧,叹息一声开口:“师姊,你……你又上他当了。他哄得你几天,还不是又回来做他的王爷。”
段正淳心头一震,叫道:“宝宝,是你!你也来了。”
“娘。”钟灵脆生生地喊道,便走上了前,秦红棉见着林宣汐依然原地不动,一双眼神清明并无变化,甚至往前走一小步的愿望也没有,心头有些慌了,“婉清,你同我走。”
林宣汐沉默地摇摇头,段正淳见着秦红棉心伤,便对林宣汐说道:“婉清,你娘喊你,你总要应她的。”
“一是她既然不认我,我也是无碍的,总归做了十几年没有娘的孩子。二则是我留下来我心中自有主意,如果你不让我住在王府,我也有位置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正淳见着林宣汐如此连忙说道:“你若是像留下就留下。”又对着秦红棉说道:“婉清是个心中有主意有分寸的,留在王府里,我会照看她的。”
秦红棉犹如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段正淳不会跟着她离开,就连女儿也不认自己,“你恨我。”
“谈不上。”林宣汐说道,“或许曾经有过,但是现在并没有。”原本的木婉清刚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是恨极了秦红棉同段正淳两人的。
钟灵此时拉着甘宝宝的衣袖,“师姐说有事情要办,留在王府也很安全的,娘,咱们回谷,爹爹在谷里等着吧。”
正说着话的时候,又飞跃而来了两人,是南海鳄神和云中鹤,怀中擒住的正是穿着亵衣的段誉,原本万劫谷的谷主钟万仇所请来的帮手为三人,叶二娘忽然就飘然远去不知所踪,此时来抓段誉的就只有这两人了。
段正淳见着爱子被那南海鳄神所擒,上前与他游走两招,南海鳄神的功夫虽然不及段正淳,怀中却擒有段誉,按住段誉头顶,叫道:“你要不要儿子的性命?”
段正淳连忙止住了动作,甘宝宝面上带着浅笑,“岳二先生,咱们走吧!”南海鳄神纵起身来,抱着段誉在半空中一个转身,林宣汐此时步伐飘逸,便跟着跃入到了空中,便向着南海鳄神的后心攻去。
“这般的小儿也想来同你岳爷爷过招。”见着林宣汐的手掌飘若惊鸿,哈哈一笑,单手揽着段誉的腰,便向林宣汐攻来。
林宣汐原本就没打算只靠自己的武功来降服她,手中的放出了三枚小弩尽数放出,让南海鳄神大惊连忙用段誉的身子来挡,噗噗,便见着那小弩大多数没入了段誉的腰身和腿上。
“婉儿!不可,小弩上的毒!”秦红棉纵然十分不喜刀白凤,更是看段誉此人不顺眼,但是那小弩上的毒是她亲自敷上的。她心惊肉跳,连忙对甘宝宝说道:“你快让岳二先生停下……”
甘宝宝的眉头微微一皱,“岳二先生……”
此时林宣汐手中的最后一枚小弩在南海鳄神的手背上的油皮一划而过,见着了血,那药已经渗了进去。南海鳄神的动作一顿,怀中已经松开了段誉,林宣汐上前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腿弯另一只手则是托着段誉的背部,足尖点在南海鳄神下坠的身子上,折身而跃回了院中。
“你快给他用药。”秦红棉冲了上来,“你太莽撞了!那可是见血封喉的药。”
“不碍事。”林宣汐半蹲着身子解开了段誉的穴道,若是爹爹和家臣救了他也就罢了,偏生是他的妹妹这般救下了他,段誉的心中略有些尴尬,听着林宣汐说道:“等会入房间把小弩拔了,我等会敷药就是。至于说上面的小弩上的毒,不碍事,无非是有些瘙痒,对身体并无碍。”这话是对着南海鳄神说得。
甘宝宝深深叹一口气,“我们走吧。”
刀白凤此时正好过来,原本段正淳是有心留下秦红棉同甘宝宝两人叙旧,见着刀白凤的到来也只得罢了。
刀白凤知道是林宣汐救了段誉,对着段誉说道:“还不谢谢你妹妹。”
“不必。”林宣汐摇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刀白凤上前拉着林宣汐的手,刚刚在进入院内之前已经听仆人说了院内发生的事情,听着秦红棉先不认林宣汐,心中便有些怜惜,她是领略过修罗刀秦红棉的坏脾气的。“你想留在府中,就安心住下,若是缺了什么,告诉我便是。”
段正淳因为昔日两位情人的离开正有些黯然,听到了刀白凤的话,微微颔首说道:“婉清,你留下便是,之后红棉也会想通的。”
刀白凤冷哼了一声,段正淳自知失言,也不言语说道:“誉儿,你先回房取取下小弩。”
经过今晚上的事情,林宣汐知道自己已经得了刀白凤的认可,开口说道:“这里的药敷在伤口就是。我出手并不重。”因为配合她的药,便可以制住其他人,那发射小弩的力道便重新调整了一番,只要是不射入到咽喉心脏等处,是不会造成巨大的伤害的。
林宣汐一夜好眠,秦红棉却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了钟灵,“你师姐是怎么说的?”
“她只说了有要事在身,让师伯也不要担心,虽然取了面巾,她不会被男人骗了的。”钟灵说道,她今日里也起得早,想着和娘亲说一说段正淳的事情,昨晚上娘亲说困倦了,不肯和她多说。
秦红棉素来是个要强的,就算是心酸也不肯在晚辈面前露怯,此时听着钟灵的话,忍不住说道:“她还小,很多事情遇上了,她躲不开。”
钟灵摇摇头,“我觉得木姐姐不会,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想了想说道:“师伯也帮我劝劝娘亲好吗?那王府有什么好的,王爷身边也有那么多的人,还不如爹爹好,对娘也是一心一意。”
秦红棉说道:“你看你娘的性子软和,实则是比我还要坚定,你自个儿去吧,我……还想去一趟王府。”
“师姐,你去王府作甚?”
“婉儿在那里。”秦红棉说道。
甘宝宝轻笑着说道:“我也再同你去一趟。”
钟灵连忙说道:“娘,咱们会万仇谷吧,爹爹在谷里等着我们呢。”
“你先回去就是。”甘宝宝对着女儿颔首,“若是不杀了那个女人,我心头难平,还有你师姐,我总是要替你师伯带回来的,这一次就算是你师姐不肯回来,我也要把她打晕了弄回来。”
林宣汐此时不知道甘宝宝和秦红棉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打晕了她也要把她带回来,此时正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喉管出细细揉搓,等到松开手,便见着镜子中的自己多了假喉结,耳朵上再一摸,便遮掉了耳洞,就连脚上的靴子也让王府众人加高了一寸。
这般的装扮,让段誉见着便是一愣,林宣汐原本个子便高挑,这般装扮约摸同自己等高了。
段誉说道:“妹妹越发是雌雄难辨了。若不是妹妹不开口,我恐怕便以为你是儿郎。”
林宣汐也通晓变音之道,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沙哑的低沉,“若是这般呢?”
段誉啧啧称奇,因为昨晚上的一闹,甘宝宝和秦红棉两人再想入王府便没有那么容易,林宣汐身边更是多了朱丹臣这般的能人,秦红棉不过是和林宣汐打了一个照面,便被朱丹臣拦住。因为知道秦红棉是王爷曾经的红颜知己,朱丹臣不敢下死手,护着林宣汐也让秦红棉不能上前。
段誉也在府中,见着秦红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对林宣汐说道:“婉妹妹,若不然你同你娘亲先回去了。”
林宣汐瞧着秦红棉的样子,对朱丹臣摆摆手,撩起袍角跪在了秦红棉的面前,“女儿不孝,留在大理城之中有比女儿生命更重要的任务,若是娘亲执意要带走我,我也还会回大理城。”林宣汐见着秦红棉的样子,想着她到底是木婉清的生母,若是伤透了心此次分数也不会高,只得跪下说明了个中利弊。
秦红棉厉声道:“我不许,不许你回大理城。你跟着我回幽谷,终身不得出谷。”
就连段誉也觉得秦红棉着实太霸道了,忍不住开口说道:“婉妹妹若是留在谷中,也太可怜了些。”
“轮不到你出口。”秦红棉厉声道,段誉眉头一拧,心中越发怜惜跪在地上的林宣汐。
林宣汐神色不变,给秦红棉深深叩首说道:“我此时需留在大理城中,之后更是需要游走天下,我此时不会回幽谷,若是我完成了任务之后,娘亲愿我终身不见外人,我也愿意。”
甘宝宝此时也赶了过来,也听到了林宣汐的话,见着秦红棉要犯倔,连忙拉着她的胳膊,“婉清说不定也有自己的苦衷,就连这般的话也说了,不妨给她一些时间处理自己的事情。”凑到秦红棉的耳边说道,“说不定是受了胁迫。”
木婉清(7)
秦红棉上前, 拉住了林宣汐的胳膊, “你跟我来。”
林宣汐见着秦红棉拉着自己向房间内走去,对着段誉点点头,不让他担心, 自己跟着秦红棉进入到了房间之中。甘宝宝走在最后。
“师妹, 我记得你身上带着的有点守宫砂的药物。”
“有。”甘宝宝说道, 挑挑眉自己从怀中掏出一个胭脂盒,“这里就是。”手中的胭脂盒抛向了秦红棉的方向。
秦红棉动作略显得粗鲁地拉开了林宣汐衣袖, 在她的手腕内侧用刀挖开一个小口, 从那胭脂盒里挑出了朱砂, 放入到了伤口之中, 对着林宣汐说道:“你要留在大理随便你,只是如果没有成亲,这守宫砂掉了,你也不用认我为母亲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后到万仇谷来寻你师伯, 她会告诉你我去了哪里。”
林宣汐从怀中拿出手帕, 单手系在了手腕上, 放下了衣袖对着秦红棉点头称是。
甘宝宝见着林宣汐的样子, 对秦红棉笑着说道:“师姐, 你瞧瞧她冷清冷眼, 又是一身的男装, 连喉结也备上了, 这守宫砂点了我觉得也是白点,等到三年后她还是孤身一人,你可又要着急。”
秦红棉也不再看林宣汐一般,推开门自己出去了。想着若是女儿能够独此一生,她养她一辈子便是。
秦红棉和甘宝宝离开之后,段誉是第一个进来的,“她同你说了什么?你可以留下了。”
“恩。”林宣汐点点头,“统共给了我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的今日,让我去万仇谷。”三年已经足够护段誉的周全,等到那时候回到秦红棉的身边。
段誉看林宣汐的目光有些怜悯,心中想着她的命途多舛,日后要对待她更好些。
林宣汐留在王府之中,每日里小小的院子之中总是充斥着浓浓的药香,林宣汐每日里坐着各式的药,段正淳也曾奇道:“你师伯擅长医毒两术,若不是你那手臂上的小弩,还以为你是宝宝的女儿。”
林宣汐说道:“我这些并不是从我师伯那里学来的。”
“我知道。”段正淳一阵唏嘘,“红棉说过,自从有了你之后,便隐居在幽谷之中,也是出谷之后才见着宝宝的。”
林宣汐见着段正淳有心同她叙旧,自个儿手心里搓着药丸,就听着段正淳回忆往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有听进去。
“三年之后,我陪你去万仇谷。”段正淳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你别怕,你娘亲是个口硬心软之人。”
林宣汐心中一叹,秦红棉并不是口硬心软,而是百炼钢见着段正淳便成了绕指柔,见着段正淳期盼的眼,说道:“那万仇谷的谷主,便是我师伯甘宝宝的夫婿,面目虽然丑恶,一颗真心却在师伯身上。王爷,钟灵也希望她的娘亲能够放下过去的事情。”
“我知道了。”段正淳长吁短叹,“她们的两个的性子,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王爷,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留在大理城之中?”林宣汐忽然打断了段正淳的话语,如此说道。这些天她也考虑过,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段誉的身边,那么段誉的一些奇遇对于段誉而言十分重要,便决定假托天人之言,来伴于段誉的身边。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问到了段正淳的心中,他也好奇为何女儿固执要留下,甚至跪在了秦红棉的面前,“这是为何?”
“我曾受过仙人的指点。”林宣汐娓娓道来,“此人点拨与我,言明我的身世,我先前是不信的。”
段正淳一怔,不过仙人之言……便听着林宣汐继续编排了好大一个故事,甚至连那尊玉像还有段誉的机遇都说了出来,其中林宣汐还提到了他曾经的诸位情人,就连丐帮之中的马帮主夫人是他曾经的红颜知己都说出来,听着女儿说起自己这些往事,段正淳面上浮现了尴尬之色,只当是林宣汐从从别人得知的昔日的情史,林宣汐见着段正淳的表情,扫过一眼接着说道:“此时那人说的话我已经信了大半,他曾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兄长人生中有几劫,若是渡过了一声顺遂。”
段正淳听着林宣汐玄之又玄的话语,心中并不以为意,只当做是个故事听了,林宣汐也不生气,轻声说道:“他还说了一件事情,玄悲大师已经去了,少林的门人正赶赴于皇宫的路途,玄悲大师的死因正是死于他的绝学。王爷若是这桩事情应了,且容我一个请求,那时候便是大明轮王鸠摩智访大理,正是兄长的劫难之一。”
林宣汐说的信誓旦旦,也不得不让段正淳半信半疑,便听着林宣汐说道:“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王爷等着便是。”
段正淳微微颔首,“我听你之言。”
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三日之后皇宫里来了少林寺的人,少林寺的玄悲大师在大理遇难,胸口中了敌人的一招‘大韦陀杵’而圆寂,接着有传言说应当是姑苏慕容所为,因为姑苏慕容有句话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段誉在皇宫之中也随着段正淳见着了少林寺的两位高僧,长吁短叹对着林宣汐说道:“少林玄悲大师‘大韦杵’功夫乃武林的一绝,中人后对方肋骨根根断折。这门武功厉害自然是厉害的,终究太过霸道,佛门弟子使出这一招,便让我更为想不通。”
林宣汐不想同段誉说究竟该不该学功夫,若是说起这个,段誉可以对着她唠唠叨叨说三天三夜,她只是想着既然玄悲大师已经死了,便说明了那大轮明王鸠摩智已经到了大理之中,属于段誉的那些经历也当要一一来临。此时开口道:“王爷呢?”
“你怎么还是不叫他爹爹。”段誉说道,“被皇上留下了。商议去少林的事宜。”
“原来如此。”林宣汐轻轻说道,若不然这个消息印证了,他应当第一时间便回到王府才是。
抬头的时候,正见着风尘仆仆而来的段正淳。
“王爷。”林宣汐说道。
段正淳让段誉退下,便说道:“今日里少林寺的人来了,那大明轮王的事情……”
“有些事情天机不可泄露。”林宣汐说道,凑到段正淳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对外宣称她离开办事,实则是改容易貌做了段誉身边的小厮。
“这般委屈了你。”段正淳有些犹豫。
“有些事情是属于兄长的磨难,我有些是属于我的。”林宣汐说道,“王爷放心便是。”
牵扯到了爱子,还有其中林宣汐也说到是天意,段正淳叹息一声,“这桩事情我还需同白凤说一声。”
“这是自然。”林宣汐颔首。
于是三日之后,那木婉清飘然远去,王府之中又到来了个身材欣长,玉面的书生水青,段正淳对着段誉说道:“昔日我曾与他父亲是生死之交,他自从去后,膝下唯有一子,在山中多年习武习医,跟着你便是。”
若是日日改变嗓音未免麻烦了些,林宣汐已经服用了药物,此时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见过世子爷。”
段誉摇摇头,“我不必你跟着。”
“父命难为。”林宣汐说道,“世子爷只当我是您身边的左膀右臂。”
有刀白凤和段正淳两人的附和,更有两人的保证,若是今后他的身边跟着水青,今后出门在外,他们二人会放心下来,段誉终于点了头。
林宣汐就跟在了段誉的身边,就连之后鸠摩智来到了大理之中,林宣汐亲眼见着段誉在短短的时辰内记住了六脉神剑的剑谱,要被鸠摩智擒住。
林宣汐立即和鸠摩智缠斗起来,虽然武功远远不及鸠摩智,十指间放出细小刁钻让人避之不及的金针飞入鸠摩智的方向,虽然大半落入了段誉的身上,也有一两根落在了鸠摩智的身上。
此时鸠摩智眼中的杀意越发浓烈了起来,林宣汐一跃到了身后,“你身上已经中了毒药。”鸠摩智的武功自然比南海鳄神要高明的多,林宣汐小腹也被鸠摩智击中了一掌,只觉得五脏六腑绞痛不已,口腔之中也有腥甜的味道,说完了这席话,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服用了滋润的药物。
段誉嘴角抽了抽,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分外熟悉,唯一不同的是射入到自己身上的是细如牛毛的金针,而去金针落入到身体之中并无小弩那般的瘙痒之感,仿佛只是被夏日里的蚊虫叮咬了。
鸠摩智看着林宣汐的目光一直落在段誉的身上,还有怀中的药丸,想也不想单手抓住了林宣汐的臂膀,飞跃了出去。
木婉清(8)
因为林宣汐那个动作, 段誉一直瞧着林宣汐, 因着知道林宣汐的易容术高明,着实不知道这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婉清妹妹,四下无人的时候, 段誉试探性地说的道:“你同我的一个妹妹很像, 你们使用暗器的手法。她的医术和毒术也十分出众。”
段誉盯着林宣汐的喉结, 见着随着她口水的吞咽那喉结滚动, 又想到自己的爹爹和娘亲说是故人之子,莫不是自己弄错了?
林宣汐说道:“哦?若是我没有记错,王爷只有你一子。”
段誉面色尴尬,越发觉得是自己揣测错了,婉清妹妹跟着自己作甚,那时候和秦红棉说的分明, 留在大理城是有要事在身,开口说道:“她也是我妹妹, 牵扯到一桩旧事, 若是今后有机会见着他了,我同你引荐。”
林宣汐轻笑着说道:“好。”
段誉因着林宣汐与自己同甘共苦,心中对他十分亲近, 外加上林宣汐给鸠摩智下的毒药,解毒起来也十分麻烦, 麻烦到让段誉认为林宣汐是不是故意用着毒药就是为了鸠摩智。段誉先前在大理的时候这位“水青”并不亲近, 此时却又了亲近之意, 絮絮叨叨说起了话来。
鸠摩智冷哼一声, 对段誉的唠叨十分不耐烦探出身子,因为林宣汐给他下了毒,鸠摩智对着林宣汐十分没有好气,丢了两个冷冰冰的饼子到两人的怀中,“等会还要赶路。”
段誉说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鸠摩智怎会真正放他们两人独处,原本是想着掳走了段誉,他年纪小,用法子哄骗了段誉默下六脉神剑,因为林宣汐的出手只得打消了这个主意,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勾了勾唇角似乎对他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了然于心,这样的眼神让鸠摩智有些烦躁,便说道:“贫僧怎会偷听,世子爷误会了。小僧已经用过,这是为两位准备下的饼子,若是不吃,晚间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鸠摩智似笑非笑地说道。
“不吃。”段誉皱着眉头,却见着林宣汐把饼子放入到了怀中,“若是没胃口,我且替你收起来。”这里是荒郊野外,她也辨认不出什么时候能够到农户,若是等会饿了,还少不得用囊饼来抵饿。”
“这位倒是识时务。”鸠摩智说道,“只是手段却是宵小的手段,当不得俊杰两字。”
鸠摩智在进入天龙寺之后,偷袭保定帝于先,擒拿自身于后,出手殊不光明,躲避追踪时诡计百出,对九名部属的生死安危全无丝毫顾念,这其间险刻戾狠之意已然表露无遗,段誉只觉得林宣汐的暗针是千好万好,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水兄当得起俊杰二字。”
鸠摩智只觉得万千的恼火,想着用武功胁迫两人,谁料这书呆子段誉脑子转过了弯儿,竟是说出了越是胁迫,可能写下来的剑法是真是假他也是说不清楚。想着了在天龙寺烧掉的剑法,心中越发觉得可惜,不敢对段誉做什么,原本是想要惩戒林宣汐的,林宣汐也开口说道:“如同段公子说的那般,若是我一时手抖,药物多加了一味,那么高僧当如何是好?”
鸠摩智只得无法,想到身上的余毒还需要一个月接连不断的每日里林宣汐施针,扫袖而去。
“你那毒药真是下的好。”段誉笑着对林宣汐说道,“刚刚见着他的样子真是解气。”
一行人顺着大理城便出发去了江南,听着途人的口音,渐觉清雅绵软,菜肴中也没了辣椒。段誉同林宣汐两人自从气着了鸠摩智,两人的吃食一天比一天的差,林宣汐是无碍的,段誉吃得香甜,在外行走也不见消瘦。鸠摩智知道从段誉这里拿不到了剑谱,便想到了当日里和慕容博的约定,若是把段誉送到了姑苏慕容,能够到慕容家收藏秘籍的密室里一阅也是好的,而对待林宣汐,鸠摩智的想法则是要简单的多,等到毒解开之后杀了此人便是。
段誉心性柔软,自然也看出鸠摩智对待林宣汐的态度,一路上和林宣汐同吃同住,自觉是他的好兄弟虽然被屏了内力,却暗自里用功,想着若是能够解开穴道武功更加高超些才能带着林宣汐离开。
到了姑苏慕容的燕子坞,林宣汐亲自见着了阿朱和阿碧两人,阿朱的装扮虽然惟妙惟肖,却欠缺了些火候,举手时候的大袖衫可嗅着少女的芬芳。阿朱眼珠一转瞧着林宣汐和段誉,两人皆是文雅书生的装扮,又是被那个凶恶的大和尚擒住,便对两人心中有了亲近之意。
燕子坞之中无人是鸠摩智的对手,林宣汐想着若是想要逃脱,还是离不得水一字,阿朱和阿碧两人划舟是极好的,加上水面的环境复杂,自然更好逃脱。“这位姑娘与我是有些缘分的。”林宣汐忽然说道。
阿朱先用老太的装束戏弄鸠摩智,被戳穿之后换上一身淡绛纱衫,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自有一股动人气韵。此时好奇地瞧着林宣汐,开口问道:“你这书生,我与你有缘分之说。”
段誉面色微微涨红,以为水兄瞧上了阿朱,心中有些嗔目结舌,又想到了那尊玉像,若是自己遇上了那般仙人一般的人物,恐怕也是情难自已。想到那尊玉像,心中有些痴了。就连鸠摩智也冷哼一声说道:“这位小兄弟十分有闲情逸致。”
阿朱也羞红了脸,只是她素来伶俐,又见着林宣汐的目光清明见着她对自己微微颔首,心中一动,羞涩上前近了林宣汐的身子,“这位公子,你指得是何缘分。”声音也压得极低。
林宣汐拉着阿朱的手,阿朱看着林宣汐食指作笔,落下一个舟字,然后合拢了自己的手心,“便是这个缘分了。”
阿朱的眼神越发明亮,羞涩一笑,“几位驾临敝处,只有请各位喝杯水酒,随便用些江南本地的时鲜。”对着阿碧说道,“去听雨阁。我同这位公子,在后面走。”
鸠摩智知道林宣汐心系段誉,也就随着他走在最后,心中想着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忘和漂亮的姑娘说着缘分的事情,心中是嗤之以鼻。
两人走在最后,林宣汐在她手心之中写下了易容两字,又指了指自己,阿朱心中不信服,她通晓易容之术根本没有发觉林宣汐是易容的,便听着林宣汐说道:“阿朱姑娘,你且听听我的心。”
段誉好奇地往后一瞥,便见着林宣汐拉着阿朱的手放置到了自己的胸膛,阿朱妹子的面色绯红,感受到了胸前的柔软,连忙收回了手,也被骇了一跳,“公子,我……我已经知晓了。”
阿朱的神情被段誉见着了,还以为阿朱感动于林宣汐的痴心,回过头看着走在最前方的清雅阿碧。
林宣汐说道:“你看岂不是我二人的缘分?刚刚你做老妇的打扮唯有一点不好,你身上的香气并没有遮掩住,我那时候便知道你是个漂亮的姑娘了…”
阿朱听着林宣汐说起了易容之道,抬起眼看着那惟妙惟肖的喉结,对林宣汐越发惺惺相惜,等到脱离了那大和尚,还要好好同她交谈一番。还有她心中隐隐有个感觉,这位水青所说的缘分恐怕并不只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听雨居”四面皆水,从窗中望出去,湖上烟波尽收眼底,回过头来,见席上杯碟都是精致的细磁,众人心中先喝了声彩。众人落了座便发觉此时林宣汐已经是牵着阿朱的手,阿朱低垂着头,面色绯红一直没有松开,便想着这对小儿女成的倒是快。
阿碧知道阿朱是个机灵的,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没有露在面上,只是表现出为阿朱寻得了好情郎欢喜的样子。
之后有男仆端上蔬果点心。四碟素菜是为鸠摩智特备的,跟着便是一道道热菜,每一道菜都十分别致。鱼虾肉食之中混以花瓣鲜果,颜色既美,且别有天然清香。阿朱就坐在林宣汐的身边,每样菜肴都夹给了林宣汐,亲密地说道:“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林宣汐尚未开口说什么,段誉就赞道:“有这般的山川,方有这般的人物。有了这般的人物,方有这般的聪明才智,做出这般清雅的菜肴来。”
阿碧和阿朱相视一笑,先前交谈的时候就知道段誉是个有些痴的书生,段誉笑道:“阿碧姊姊,我刚才听你在软鞭上弹奏,实感心旷神怡。想请你用真的乐器来演奏一曲,明日就算给这位大和尚烧成了灰烬,也就不虚此生了。”
阿碧盈盈站起,说道:“只要公子勿怕难听,自当献丑,以娱嘉宾。”说着走到屏风后面,捧了一具瑶琴出来。阿碧端坐与软凳上,将瑶琴放在身前几上,正抬手欲望弹琴的时候,忽然噗嗤一笑,“有阿朱姐姐再,我还谈什么琴?还是阿朱姐姐来弹琴的好。”说完对着阿朱的方向柔柔招手。
木婉清(9)
“我弹琴与你听好不好。”阿朱拉着林宣汐的手, 微微用力, 仰着头望着林宣汐说不出的羞涩。若不是因为知道林宣汐是女子,她也不会做出这般亲密的动作和神态。
“自当如此。”林宣汐跟着阿朱到了瑶琴边,已经瞧着了琴边有小巧一块儿方形的线。同阿碧两人一左一右, 坐在了线内。
阿朱又笑着说道:“青哥哥, 你说过段公子文采飞扬, 不知道他可认得我这琴?”
林宣汐沉吟说道:“我打个赌, 他并不认得。”
阿朱微微一笑,“我便与你赌了,我才他认得。段公子,你请过来看看,可识得?”
段誉走到她面前,只见这琴比之寻常七弦琴短了尺许, 却有九条弦线,每弦颜色各不相同, 沉吟道:“这九弦琴, 我生平倒是第一次得见。”阿朱走过去伸指在一条弦线上一拨,镗的一声,声音甚是洪亮, 原来这条弦是金属所制。段誉道:“姊姊这琴……”
林宣汐已经抓住了段誉的臂膀,感受到整个人沉了下去, 落在了小舟之上, 阿朱低声说道:“抓好我。”同阿碧两人手中的船桨行得飞快。
回头看着听水居已经垮塌, 剩下来寻仇的两人和鸠摩智都落入了水中, 此时刚刚在水面上探出头来。阿朱、阿碧二女只划得几下,小船离“听雨居”已有数丈。
鸠摩智力气吓人,投掷木梁石凳等物,只是阿朱和阿碧两人眼疾手快,尽数躲了过去,鸠摩智便眼见着四人消失在层层的荷叶之中。
鸠摩智的呼啸声渐行渐远,阿碧就笑盈盈看着林宣汐,“你与我家阿朱姐姐有什么缘分。”
阿朱正要开口,林宣汐按了按她的手,“这缘分我等会私下与你说。”
阿碧看着林宣汐的手搭在阿朱的手上,嘻嘻一笑,也不再追究了。
刚开始游湖泛舟好不开怀,等到后来阿碧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五谷轮回本是常事,林宣汐见着此时的景色越发熟悉,心中暗叹一口气,这里就是原本木婉清同秦红棉两人求而不得的王夫人的所居住的地方了。
“水兄,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段誉好奇地看着林宣汐一眼。
“我在想你的缘分或许也要到了。”正是那曼陀山庄的王语嫣。
缘分两个字说得又小又轻,段誉并没有听到,反倒是那阿朱同阿碧两人听着了,相视一眼。
靠了岸之后,林宣汐同阿朱两人走在一块儿,两人私语道:“段誉并不知我的身份,我因为一桩原因留在他的身边,他也并不知道我是女子。”
阿朱眼睛一转,“水姑娘果然是高明的很,那你说说看我们什么缘分。”
“你有一个同胞的妹子,名字叫做阿紫,我与你也算是同胞妹子,同父异母,我名字叫做木婉清,在外段誉同你也是兄妹。”林宣汐说道,“你本是大理镇南王之女。”
阿朱的眼睛已经睁大了,她才是新近才打探出来自己的身世,竟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还有刚刚救回来的段誉同自己是兄妹,“你……”
“段誉并不知道我是木婉清,他只当我走了。”林宣汐开口说道,到了江南之后,若是一直跟在段誉的身边岂不是耽搁了他同王语嫣的好事,只是说道:“我原本为了救他,用毒针射伤了那个大和尚,现在既然已经脱离了困境,我预备离开。”
“你要走?”阿朱面色有些不舍,自小被收养,她对于亲情是无比渴望的,此时知道林宣汐的身份,开口说道:“可不可以不要走。”
“若是你想你娘亲还有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林宣汐说道,“你可以去小镜湖畔寻你娘亲。只是你那阿紫妹子,自小在星宿派成长,行事恐怕有些古怪,之后你多多约束,以免生出了祸事。”
此时很明显林宣汐说起的是临别之语,阿朱自然一一记下,“还有一桩事,所谓是关心则乱,你只要记住一点,段正淳并不是‘带头大哥’就好,真正那人的身份……”林宣汐叹息一口气正是那少林寺的玄慈大师,是叶二娘昔日的情人。林宣汐说道:“这里可还有别的船只离开,你送我离开吧。”
“带头大哥”说得让人糊里糊涂,阿朱想要深问,此时林宣汐已经提出告辞,只好说道:“木姐姐,你既然是女儿身,可否让我见一见你的容貌,日后也不至于对面不相识。”
林宣汐用烈酒慢慢在面上与颈脖相接的地方轻轻揉搓,便取下了一张轻如蝉翼的面皮下来,阿朱妹子见着了林宣汐的样子说道:“木姐姐生得很美。”面色白皙不过也太过于白皙了些,先前在幽谷之中不见日头,现在更是用了易容之术。
“好啦,我知道这里不宜久留。”林宣汐说道,想了想终究担心段誉在王夫人的岛上生了事端,低声对阿朱说道:“此间主人喜爱大礼山茶花,段誉对茶花懂得颇多,若是让此间主人见着了,可用这点救他。”
阿朱见着林宣汐说得郑重其事,连忙说道:“阿碧妹子接手完,我就带着他离开。”
林宣汐笑了笑,把那易容的面皮叠好之后放入小匣子之中,又去了一副中年男子的样貌,对着阿朱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阿朱眼见着林宣汐离开,心想着这世间果然是林宣汐换了一副容貌之后并没有在岸边痴痴等候段誉,而是去了少林寺的山脚下,果然叶二娘正在那里候着她。
“木姑娘,”叶二娘眼眸之中并没有死气沉沉,而是说道:“如同你说的,他过得很好。”
如果孩子一直养在自己的身边,叶二娘恐怕并不会舍得让虚竹做了和尚,她会把虚竹养成最好的孩子,见着他成亲生子,此时见着虚竹,叶二娘不得不承认,这样寺庙之中的生活更适合他。玄慈大师是得道高僧,而自己的孩子也是慈悲为怀,叶二娘也就对自己曾经做出的事情越发的惶恐。
“姑娘,我已经把我记得住的那些人都给了钱财,剩下还有一些我实在是记不住了,就教训了当地的拐子,让他们无法在拐走孩子。”叶二娘轻声说着,“但是你所说的躲藏在少林寺之中的两个人,我实在是找不出。”
叶二娘女子之身,武功又并不高妙,林宣汐知道她做到这里已经够了,“你可曾去见了玄慈大师?”
“我原本只是想着远远瞧他一眼。”叶二娘的面色变得羞红,“还是被他发现了。”
“可曾被其他人看到?”
“没有。”叶二娘肯定地说道,“我还记得姑娘的吩咐,我那个仇人就在少林之中。”
林宣汐细细揣摩,说道:“我知道了,你若是再见着了玄慈大师,能否替我约见。”
“我本不想再见他。”叶二娘以咬牙说道,“若是姑娘吩咐,我自当为止。”叶二娘心系玄慈,只觉得见他见得越多,便越是害了他,自然不肯不多见。
有叶二娘的帮忙,第二日的傍晚便见着了玄慈方丈。见着玄慈大师的第一眼,林宣汐便知道他是大彻大悟之人,年轻时候同叶二娘的荒唐还有那次雁门关外的意外,让他迅速成长了起来。
“阿弥陀佛。多谢木姑娘的指点,才让老僧知道原来虚竹那孩子竟与老僧有如此的渊源。”玄慈大师对着林宣汐双手合十,目光悲天悯人,他的心中又是懊恼又是难过,这都是他当年犯下的过错,“姑娘所谓的那个人,又是谁。”
林宣汐请玄慈大师用茶之后,娓娓道来那雁门关外的事情,“便是此人藏匿于少林寺之中,学得高超武艺,此时丐帮又生了事端,这人只怕是用这次机会逼迫丐帮帮主乔峰,他认为自己同汉人有这般的血海深仇,而唯有一子乔峰却对汉人感情深厚。”
玄慈大师再次打量林宣汐,为表示尊重,林宣汐并没有易容,用的是这句身体原本的面貌,玄慈大师说道:“我生平两件憾事,便莫过于此了。若是那位萧施主想要报复,我这条命舍去便是。”
林宣汐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揣测,“少林武功传自达摩老祖。佛门子弟学武,乃在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功之时,总是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功夫练得越深,自身受伤越重。而萧施主和慕容施主并无佛学为基,自然于自身是大大的不利,甚至此时萧施主做出这般的事情也恐怕是受到了武功秘籍的影响了。”
玄慈大师双手合十,念起了佛号。
林宣汐说道:“他与乔峰的容貌极为相似,若是做出了什么,人只会以为是乔峰所为。”林宣汐所说的正是萧远山意欲所为。
玄慈知道此时林宣汐为何找他,此时萧远山已经下山,若是之后做出什么,便真会如同林宣汐说得那般,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想要确认,“姑娘是如何得知此事。”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必然能够知道,玄慈大师若是想要证明我这番话的真伪,不妨在寺中寻找一名灰袍扫地僧人,当有所得。”林宣汐说道。
木婉清(10)
萧远山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已经离开了少林寺, 对于萧远山的去处她根本无从找起,便找到少林寺的玄慈大师,如果有玄慈大师在, 或许一些列的悲剧便不会再发生。林宣汐选择帮助萧峰的原因很简单, 萧峰、虚竹还有段誉是结拜的三兄弟, 若是他们此生顺遂了,或许分数能够更好。
想到了虚竹, 林宣汐开口问道:“虚竹, 您预备如何?”
玄慈大师的手一顿, 说道:“这桩事, 既然已经知道,少不得告知虚竹。他现在并不在庙中,待他回来,我会亲自告知与他,这段时间江湖风波不断,等到此时终了, 我也会离开少林寺, 叶倩她……是我对不住她。”叶倩应当就是叶二娘的闺名了。
林宣汐微微颔首, “当是如此。”如果事情能够顺利解决那便是极好的。
在少林寺的山脚下一共待了三天的时间, 玄慈大师传来了消息, 确认了林宣汐所说的事实, 用飞鸽传书, 传给了当年参与这些事情的人。既然少林这边已经行动, 林宣汐也就启程,丐帮副帮主马帮主死讯已经散播了天下,接下来就应当是杏子林的事情,想到了段誉应当也在那里,林宣汐便去了杏子林。
林宣汐赶赴到了杏子林的时候,足尖点地绕过丐帮众人的埋伏,便进入到了内林之中,耳畔正听着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此时自是难加断言。但想先夫平生诚稳,江湖上并无仇家,为什么会有人要取他性命。是不是因为先夫手中握有什么重要物事,别人是不是怕他泄漏机密,坏了大事,因而要杀他灭口?”说这话的,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这几句话的用意再也明白不过,直指杀害马大元的凶手便是乔峰,而其行凶的主旨,在于掩没他是契丹人的证据。
林宣汐此时妩媚一笑,解开面上的面纱,身形飘若棉絮一般落入到一根粗枝上,“康姨娘,你这话说的好生违心。”
有武功高深的少林僧人,还有江湖上有名的赵钱孙三人早已经察觉到了林宣汐的到来,只是有些武功低微之人,并未察觉。
“是你。”段誉惊喜出声,此时林宣汐并未易容而是以真容见人。
“康姨娘好,在下有礼。”林宣汐说道。
康敏一身的缟素,对林宣汐说道:“你是什么人,唤我康姨娘。”
“大理镇南王之女,康姨娘曾与我父亲有过夫妻之事,我唤你一声姨娘是尊重长辈呢。”林宣汐笑道。
“他也是爹爹的红颜知己?”段誉喃喃的声音被阿朱捕捉到了,想到了上次见着的小妹好生鬼灵刁钻,暗叹一口气。
“都是过去的事情。”康敏的神色不变,“今日是小女子替夫婿讨公道的日子,小妹子还是不要胡乱叫我的好。”声音带着如铁石般的冰冷。
林宣汐微微一笑,“若是想要讨公道,你往自己的胸口戳一刀不就成啦,何必这么麻烦。”众人大惊,目光都落在了康敏的身上,康敏的手猛地一紧,面上更是苍白得可怕,“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还有白世镜啊。”林宣汐故作恍然大悟说道,“你应当先杀了他,再自杀这才是为马帮主讨回公道呢。”
康敏笑着说道:“话可不能乱说啊,小妹妹。”她的眼眸一闪而过了杀机,“若是你这般说,可有什么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林宣汐微微一笑,“因为是站在你身后的马大元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死的很惨。”
康敏的身子一抖,所有人都往康敏的身后看去,此时是空无一物,林宣汐道:“你有个爹爹,家里穷,靠着赶羊过活十分艰苦,你每日里想着的便是穿上漂漂亮亮的花衣裳,你爹爹素来宠你……”天龙八部的不少内容已经忘却了,关于康敏的小时候的故事可谓是记忆犹新,此时林宣汐娓娓道来,康敏的身子已经可以说得上是摇摇欲坠,甚至双手环胸,眼神是说不出的惊恐,众人便知道林宣汐所说的是实话了。
白世镜原本想要开口,此时却被他人伸手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也出不得声。
林宣汐最后说道:“你想要陷害乔峰帮主的理由更可以说是荒谬至极,你需要我说出来给你听吗?某一日……”
“别说了!”林宣汐此番话已经让康敏完全崩溃,“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说了啊。”林宣汐巧笑嫣然,“好了,我想大家应该很清楚真相是什么了。”目光扫过了在场的以为灰袍僧人,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这是天台山智光大师。
林宣汐也对着大师双手合十,“这位施主通晓身前身后事,实在难得。”
“知道一些旧事,正巧这个时候来了,总不能让乔帮主受了不白之冤。”
林宣汐同智光大师说话的时候了解到了他的来历,当年曾发大愿心,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皮,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他因此而大病两场,结果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林宣汐听着出动,对大师越发恭敬。
“你怎么来了江南?!”段誉看着林宣汐,目光惊喜,乔峰本就跟段誉站在一处,此时更是拱手说道:“谢谢姑娘还我一个清白。”
“这都不是什么事。”林宣汐对着乔峰轻叹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说,这才是你真正的麻烦。”看着乔峰的样子,林宣汐抿抿唇。
“姑娘且等我一会儿。这桩事情解决了,我立即同姑娘密谈。”乔峰拱手。
“阿朱妹子。”林宣汐捏了捏阿朱的面,“你脸上怎么了?”
阿朱低声说了赵钱孙三人的事情,林宣汐说道:“给你的药是好药,养上一段时间就好。”
阿朱摸了摸面颊,说道:“我也是这般觉得。”她的目光落在乔峰的身上,那般坎坷的生世,她又算得什么呢?心中对于那个人有些怜惜。
慕容复风度翩翩卓然而立,见着刚刚林宣汐三言两语假托看得到马大元,说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旧事就让康敏认罪,心中一动,他可不信神鬼之说,不过从此可以推断林宣汐的消息灵通是事实,便上前想要同林宣汐深交。
王语嫣瞧着表哥的样子,咬着下嘴唇,心中有些嫉妒,林宣汐的容貌并不下于自己,刚刚立于树枝上更是有说不出的动人之态。忍不住低声问道:“她是你的妹妹。”
“对。”段誉听着王语嫣的问话十分激动便把自己所知道的林宣汐的事情说得七七八八了。
慕容复生的一副好容貌,风度翩翩,武功高强,如果是芳心初动的姑娘恐怕已经被他迷得三五四道了,林宣汐并不是,对着慕容复应付过了之后,便去寻了乔峰私谈。
乔峰这一次虽然没有受到众人的污蔑,依旧是不做了丐帮的帮主,他的身份是天然的桎梏,丐帮的弟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个契丹人来做他们的教主的,就算是萧峰做了帮主之后,让丐帮再创了辉煌。
慕容复看着林宣汐离开的方向,轻声笑了笑,“我们也走吧。”包不同打发走了段誉,慕容复对着王语嫣柔声说道:“刚刚你同那段公子说什么?”王语嫣倒豆子一般说了段誉说得林宣汐的事情,慕容复陷入了沉思,原本是隐居山林之间,到了姑苏之后得了什么奇遇这般难以探听到的往事也尽数知道了。
段誉这边是怏怏跟着林宣汐还有乔峰一块儿,乔峰当年的事情不好让段誉知道的太多,林宣汐便约着乔峰密谈。
“我猜测他应当是跟着你左右,若是你能把他呼唤出来,平息他心中的怨愤便是最好的。”林宣汐说道。
乔峰从未在这一天经历过这般多的事情,最后说道:“那位带头大哥是……”
“玄慈大师。”林宣汐低声说道,“我先前去了一趟少林,已经同他说过这些旧事,原本我也是想着替他遮掩下这般的事情,最终玄慈大师让我告诉你。”
“竟然是他。”乔峰的神色有些愕然。
“玄慈大师说了,若是你想要复仇他可以理解,你寻他便是。”林宣汐低声说道:“不过我觉得,若是这桩血案,你爹爹若是追究起来,更应当是慕容博。”萧远山和慕容博在藏经阁一块儿偷看经书,林宣汐不得不感慨两人是另类的缘分了。慕容博想要挑起天下的纷争,从而是慕容世家再次崛起,这便是他的目的了。
萧峰听完之后久久沉默,最后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先找到我爹爹。”
木婉清(11)
乔峰想要寻找出萧远山, 这是不方便带着段誉的, 同段誉和林宣汐告别之后,便快速离开了酒楼。
刚刚在杏子林的时候,林宣汐同段誉没有机会长谈, 此时林宣汐对着在外候着的段誉说道:“刚刚我见着了那个姑娘, 生得同那剑湖下的玉像一模一样。”如果段誉一心系着王语嫣, 两人双宿双飞便好,不必把自己或者是钟灵儿带入进去。
段誉的面色一红, 简单说了自己从大理而来的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如何遇见的王家姑娘王语嫣, “她的娘亲生得容貌也极其肖似那玉像, 只是性情不若王姑娘柔和。”段誉把着重点放在了王语嫣通晓武林诸多的秘籍,性情柔和上,最后说到了王语嫣身边的表哥慕容复,原本欢快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来。
“你既然心系于他,何不追寻与她。”林宣汐说道,“她心中有那表哥, 只是他表哥复姓慕容, 你可知道这是代表了什么含义?”
“慕容?”段誉的神色有些迷茫。
林宣汐轻笑, 解释了慕容复的家族历史, “他一心只有他的家族事业, 若是有人说用那王家姑娘就可以换来稳固慕容江山, 他定然毫不犹豫把王姑娘拱手奉上。”书中慕容复为了西夏公主, 主动抛开了王语嫣, 只是若是其他的王侯被王语嫣的美色还有通晓诸多的武林秘籍所迷惑,提出要王语嫣此人,慕容复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举措?
“我这就去找到王姑娘。”段誉几乎要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莫急。”林宣汐开口说道:“这无非是我的揣测罢了,你若是把这席话说给了王姑娘,她不会相信,反而认为你是挑唆她同表哥的关系,毕竟她同表哥相交多年,和你不过是初识而已。”
“我知道了。”意外地段誉冷静了下来,“婉清妹妹,你怎么来到了江南。”
“我在大理做好了药物和准备的事情之后,就来了江南。”林宣汐说道,段誉因为林宣汐的话,再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说自己有要事在身,离开了林宣汐,向来是死死盯着王语嫣和慕容复,不让林宣汐所说的事情成了事实,林宣汐自段誉走后,呷了一口已经凉却的茶水,长舒一口气。王夫人原本不同意王语嫣和慕容复在一块儿,便是知道慕容复心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复国大业,若是关键时刻要用王语嫣来换,他会欣然同意。
“这位姑娘,若是与我有话要说,出来便是何必躲躲藏藏。”林宣汐见着段誉离开之后,朗声说道。
有一声娇笑声传来,“你这人十分有意思,怎的知道这么多的江湖传闻。那你可知道我的来历。”
女子一袭淡紫色衣裳,双目灵动说不出的狡黠,与阿朱的面貌有三分相似,“阿紫姑娘。”林宣汐唤出了她的名字,同时伸手捏住了爬到自己肩头的蜘蛛,“我自有我的方式。”
“叫我叫的这么冷淡啊。”阿紫笑着说道,“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你给我磕头,认我做姐姐,我就给你解毒。若不然你被毒死了我也不管。”
“何必这么麻烦。”手中的蜘蛛抛掷向了阿紫的方向,从怀中拿出了小巧木盒,往手指上一抹,“这般就好了。”
阿紫想要夺了林宣汐手中的木盒,被她反手一敲在手背之上,林宣汐开口说道:“姑娘虽然是我妹妹,只是咱们到底只是一个父亲,又不是一母同胎。”原本阿朱还在世的时候,阿朱狡黠聪慧还能制住阿紫,自从把阿紫托付给了萧峰之后,阿紫的任性可是惹出了不少的事端。
阿紫瘪瘪嘴,“你也太冷淡了,我去找我兄长。”
阿紫毫无善恶观念可言,林宣汐一听其要寻段誉,林宣汐心中一惊,伸手便对着阿紫攻去,阿紫手中的毒物颇多,林宣汐是不惧怕这些毒物的,手中银光一闪,靠着银针制住了阿紫。“你想干什么?”阿紫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脆生生的声音扬声喊道:“朱叔叔,快来救我。”
原来竟是身边还有人,也幸好朱丹臣也是熟人了,林宣汐点住了阿紫的哑穴之后让她不能做声,阿紫那双明亮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林宣汐坐在原位,见着朱丹臣破窗而来,他见着是林宣汐一愣,略一拱手说道:“木姑娘。”
“请坐。”林宣汐说道,等着朱丹臣坐下之后,开口说道:“她的武功不高,手段却是层出不穷,若是放任行走江湖,打着镇南王的旗号指不定生出多少是非来。”林宣汐说道,见着朱丹臣果然眉头隆起,知道自己说中了实情,林宣汐开口说道:“她同我有血缘,我知道朱大哥你不好做一些事情,不过我可以。”
朱丹臣大惊,“木姑娘我并不是……”
“只是管教一番没有开窍的妹妹罢了。”林宣汐轻笑着说道:“不用担心,若是王爷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若是阿紫姑娘不好生教养,会惹出不少祸事。”
朱丹臣看了眼林宣汐又看了眼阿紫,最终点点头,此时阿紫的神色显然已经有些慌张,她不知道林宣汐会对自己做出什么。
等到朱丹臣离开之后,林宣汐给重新梳了发型,把她身上的毒物全部取下收拢到一块儿,又在她的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面皮,便成了面容清秀面上还带着点点雀斑的女孩子,唯有一双眼眸狡黠已久。
“走吧。”林宣汐桎梏了阿紫的穴道,让她不能使出武功之后,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酒楼。
女子手心柔软,这让阿紫低头看了看林宣汐的手,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和人亲近过,不自觉握紧了林宣汐的手,“怎么了?”林宣汐回头对着阿紫说道。
阿紫瘪瘪嘴,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要跟着这个人,心中竟是烦闷,早知道不就听阿朱姐姐的话,来寻找这个人了。而阿朱在见到阿紫的性子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让阿朱来寻林宣汐,既然她能够知道那么多的事情,那么更可以帮着自己重新让妹妹的性格好起来吧。
林宣汐此时还不知道是阿朱可以让阿紫对林宣汐好奇,然后找上门来,她心中还想着若是阿紫这般的任务除了阿朱能够矫正一番,另外就是如同玄慈大师那般的人可以点化。阿朱那里也不知道她和乔峰的进展如何,于是林宣汐带着被点了穴道不能施展武功的阿紫再去了少林。
阿紫虽然被点住了穴道,依旧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到少林的路上足足走了一个月的时间,到最后走得快了起来,还全然是因为慕容博和萧远山自觉悔悟前半生的所作所为,自觉在少林剃度,才让阿紫兴趣盎然,加快了去少林的速度。
赶上了两人的剃度仪式,阿紫踮着脚瞧见了阿朱和乔峰站在一块儿,“姐姐,姐夫。”
姐夫二字让两人闹了个大红脸,阿紫说道:“你怎么让我去找这个混蛋,她,她坏死了。”
林宣汐笑着说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其实这段时间除了点阿紫的穴道,还有一开始把她的那些毒物处理了,其他的时候对她并不坏,所以此时阿紫也只是冷哼了一声。
林宣汐再瞧着远方的段誉还有王语嫣慕容复等人,并没有上前,听着阿紫絮絮叨叨说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着重点是放在让阿朱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走了,”林宣汐漫不经心听着,就捞起了阿紫的后领,她总不能时时刻刻跟着阿紫,还是让专业的人士来解决长歪了的少女的心理问题的好。
阿朱歉意地对着阿紫的方向笑了笑,乔峰问道:“那是你妹妹?”
“恩。”阿朱说道,“她性子有些偏了,我哄她去找木姑娘,你看,果然在木姑娘的手中,服服帖帖的。”
“她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乔峰想到了当初在杏子林时候见着她说出的话。
“我们走吧。”阿朱说道,“等会出来的时候若是阿紫见着我,再跟着我哭诉,我可要受不住了。”
阿朱同乔峰相视一笑离开了少林。
林宣汐简单同玄慈大师说明了来历,阿紫身上的怨气满满还有桀骜不驯一下就让玄慈大师知道了林宣汐此行的目的,“天柱山有一位女僧,佛法武艺无不精通,我会修书一封告知于她的。”
“劳烦玄慈大师。”林宣汐双手合十,同玄慈大师说道,如果不是因为阿紫的事情,她本不想劳烦玄慈大师的。
对玄慈大师不过是一桩小事,前段时间乔峰带着萧远山来少林寺寻找他,也找到了慕容博,点化了慕容博还有萧远山之后,解决了人生之中的最大的憾事,玄慈大师只觉得心中越发通透,只等着虚竹回来,再解决另一桩事了。
等到林宣汐带着阿紫从少林寺出来的时候,众人已经离开了。
阿紫坐在马车上,两条腿前后晃荡,手中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我说你还真要把我送过去做尼姑啊。”
“是去点化你,对你有好处。”林宣汐说道。
阿紫暗叹一口气,她聪明一世,怎么就落到了林宣汐的手中,如果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曾来寻她便好了。
木婉清(12)
天台山的女僧看上去只是个最普通的老太一般, 若是细瞧便发觉武艺已经臻于完美, 是常人难以攀越的高度,女僧人见着了林宣汐念了一声佛号, 双手合十,“木施主放心,玄慈方丈的信中说的分明, 贫尼会尽力为之。”
林宣汐同样双手合十, “有老师太。”原本不知道这位的武功高低,林宣汐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废了阿紫的武功,此时来看是不需要了, 如果真的出手废了阿紫的武功, 恐怕就和阿紫不死不休了。
“你真要把我留在这里。”阿紫仰着头看着林宣汐, 双眼莹莹似是带着泪水一般。拉着林宣汐的衣角,“婉清姐姐。”阿紫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若是遇上了其他人指不定就心软了, 林宣汐知道这一路上阿紫有多抗拒来这个地方, 掌风割了身上的袍角,既然和那女僧已经定下了一年之约, 她也不必继续留着。山中条件清苦,有高僧磨练阿紫的意志指不定会好起来。
阿紫见着林宣汐已经足尖点地飞跃离开, 阿紫见着林宣汐已经离开,刚刚面上还带着的笑就立即沉了下来,手里拽着路边不知名的野草, 青翠的草汁染上了手指。
解决完了阿紫的事情, 林宣汐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茶楼里听着近期江湖上的消息,首先知道的是西夏公主招婿的事情,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林宣汐呷了一口茶水,接着听到的消息就是少林的方丈换了人,现在是玄苦方丈了。其他便是七七八八的小消息。
既然一行人已经去了西夏,或许此时已经是到了段誉同王语嫣你侬我侬之时,接下来她所要做的事情则是避开了段正淳的死亡了。段正淳是名义上这具身体的父亲,总不能让他莫名其妙死了。
就算是西夏公主心仪虚竹已久,她作为西夏的公主也不能立即下嫁了虚竹,总是要走程序,此时段誉抱得美人归,那乔峰早已不是丐帮的帮主,三人既然是结拜兄弟,此时自然要等着虚竹成婚完了之后才会离开。西夏公主成亲这般的大事,不出意外段正淳应当也已经到来。
等到了西夏,正巧遇上了阿朱同乔峰两人在赏景,似是阿朱的长发已经绾成了妇人发髻。林宣汐面对阿朱微笑颔首,看来乔峰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阿朱落落大方接受了林宣汐的祝福,“阿紫呢?”
林宣汐说明了阿紫的去处之后,阿朱微微一怔,然后笑着说道:“还是婉清姐姐有法子。”
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乔峰对玄慈大师心中还有心结,自从知道了前因后果,以及玄慈大师叮嘱玄苦大师收自己为徒,已经放下了昔日里的恩怨,“多谢木姑娘。”
林宣汐笑了笑,“既然遇上了阿朱你,之后去从天柱山接下阿紫的事,就交给你了。”
阿朱笑着点头,“这是自然。”然后沉吟之后说道,“虚竹……哦,你应当还不知道是谁。”阿朱简单介绍了虚竹同段誉和乔峰的牵扯说道:“还有三日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还有段公子,现在也同表小姐在一起了。”
“王爷,就是段正淳,可曾到来?”林宣汐忽然问道,王语嫣同王夫人的样貌十分肖似,若是段正淳见着了,恐怕结局就是段誉又多了一个妹妹。
“没听说他要来的消息?”阿朱的表情有些吃惊,反而是乔峰开口,“西夏公主的大婚,先前段……王爷又在江南,若是来西夏,便十分有可能。”
林宣汐说道:“我知道了,段誉在哪里,我寻他有些事情。”
阿朱笑着说道:“不如我们一块儿上去,等到吃饭的时候自然就可以见到他了,他这个时候应当是呆着表小姐去附近的小镇了。”
段誉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整个人精神奕奕和初见时候完全不同,见着了林宣汐说道:“婉清妹妹,你来了。语嫣,这位是我妹妹木婉清,先前在杏子林你是见过的。”
王语嫣对林宣汐有些印象,那时候表哥想要弄清林宣汐知道消息的渠道,另外则是她飞跃到枝头的武功心法,她竟从未曾见过。王语嫣对着林宣汐羞涩一笑,林宣汐也在打量眼前的女子,她同玉像容貌生得像,一双眼眸却并不像。那玉像的眼眸婉转带着妩媚多情,而王语嫣则是懵懵懂懂的天真。
也不知道段正淳什么时候到来,晚间时候私下里找到了段誉,说了这件王姑娘也是他的妹妹的事情,段誉一瞬间的表情带着绝望,林宣汐连忙说道:“不过你本不是段正淳亲生的儿子。”
林宣汐说了天龙寺外那个夜晚,这件只属于延庆太子和刀白凤的漫长与心底最深处的荒诞不羁。
经历过杏子林的事情,林宣汐在他的心中蒙上了神秘的色彩,她知道许多人都不曾清楚的往事,那些应当只有当事人知道的事情。段誉的口唇有些干涩,目光带着迷茫,如果按照林宣汐所说这件事情为真,他说不清楚自己希望这件事情为真还是为假。
“其实等到你见到你娘亲,你亲自问她便是,或者……四大恶人之首就是昔日的延庆太子,这桩旧事他也是知道的,你问了他,便会清楚了。”林宣汐说道,她是希望段誉去见延庆太子,延庆太子没有得到皇位是他心中的结,当今圣上段正明并无子嗣,段誉今后是要继承大统,那时候也算是了了延庆太子的心愿了。
“我若是有机会会去问娘亲。”
如同林宣汐猜测的那般,段正淳来到了西夏,段誉想了由头让王语嫣避开了段正淳,准备在虚竹成亲之后就第一时间赶赴大理城,找娘亲问清楚这家事情。
虚竹的大婚上,林宣汐认出了最上方那两位虚竹的长辈正是叶二娘和玄慈大师,叶二娘用胭脂水粉遮住了伤痕,加上眼眸柔和似水让和过去带着戾气满满和绝望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玄慈方丈是易容了的,那桩旧事并未被人提起,对外声称的则是玄慈方丈圆寂。那周身祥和宁静的气质,让林宣汐认出了玄慈方丈。
虚竹同西夏公主对着座上高堂盈盈而拜,继而是夫妻对拜,成全了他们自己。
大婚之后,段誉第二日一早就离开了,段誉自从林宣汐来到之后段誉的心神不宁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不知道林宣汐同段誉说了什么,让他匆匆忙忙离开,林宣汐却留在了西夏伴于段正淳的身侧。
三日之后,乔峰和阿朱也提出了告辞,两人打算这段时间到处走一走,等到从天柱山接回了阿紫之后,则去塞外。
段正淳许久没有见着林宣汐,对着林宣汐说道:“誉儿的劫难都化解了?”在江湖之中,段誉成长了不少,段正淳是看在眼中的,甚至还有了心仪的姑娘,按照段誉的说法是等到回到了大理城,便让姑娘来拜会自己同王妃。
“恩。”林宣汐点点头,目光放在段正淳身上。
段正淳疑惑地笑了,试探性开口:“接下来劫难是在我?”
“也说不准。”林宣汐说道,她的心中隐隐有预感,此去大理,说不定先见着了延庆太子,了了这桩旧事,段正淳的性命之虞便是落在他的那些红粉知己上。林宣汐可以帮着段正淳离开他的仇人,想要把他的目光从红粉知己上挪开可谓是千安万难。“若是王爷要避免祸事,恐怕只有避开那些昔日的红颜知己。”
段正淳听着林宣汐的话,反而笑了,“婉清果然是好本事,其实昔日里也有大师给我批命,我明当有此劫,是死于女子的祸事之上,誉儿此番行走江湖,已经有所得,其实我这个镇南王原本也不准备再做,等到回到大理城之中,把权利交给了誉儿,我会补偿她们。”
林宣汐听着段正淳的话语,扯了扯嘴角,如何补偿?因为她出手的干预,让段正淳没有领略到有些女子是不肯同她人分享的,甚至若是男人有这样的念头,不惜玉石俱焚。刀白凤虽然所求的是忠贞,可是她心中到底柔软,背后更有白夷族,若是她手刃了段正淳,族人便会遭殃,故而是避而不见,而那康敏……
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这些女子只是书中描绘的,段誉这些时日在江湖中也算是除了风头,大理的世子,也不知道会触动多少隐藏的女子的不甘。
林宣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甚至想到这样的画面有些不寒而栗,段正淳以为是林宣汐吹冷风吹多了,连忙说道:“是不是冷着了?快进屋内。”
林宣汐看着段正淳,长叹一口气。
包惜弱(1)
林宣汐同段正淳返回到大理的途中, 见着了段延庆,段正淳显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昔日的太子,挡在了林宣汐的面前,神情防备。段延庆只是瞥了段正淳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似是怜悯段正淳一般, 便从段正淳的身侧轻轻越过。
段正淳显然有些疑惑, 这一路上这位找了自己不少麻烦,现在怎么忽然就轻轻放过, 心中越发戒备, 对着林宣汐说道:“你武功不高,这一路上务必不可远离了我,以免生了事端。”
林宣汐看着段延庆的样子, 猜到他恐怕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那天龙寺外他心中的白衣菩萨就是段正淳的王妃刀白凤。段正淳心中警惕段延庆的发难, 谁知道一直到回来大理王城之中依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刀白凤的神情之中带着解脱, 立在段延庆的身边,段誉则是站在母亲的身侧, 段正明站在另一边,对着段正淳一叹。
既然人已经到齐,当年的事情便被娓娓道来。
得知甘宝宝嫁人的时候, 他有过痛苦和难过, 得知自己王妃曾做过的事情, 段正淳可以说是双目眦裂, 他的双目通红,“为什么?!”
刀白凤别开了脸,“你有那般的红颜知己,我最初有多心动,那时候就有多想要杀了你。”眼泪簌簌落下。
段延庆的表情之中滑过一丝的心疼,段誉小声安慰自己的母亲。
段正明则是拉着段正淳到室内谈了许久,也不知道段正明和段正淳说了些什么,等到段正淳出来的时候,面目如同衰老了三五岁,原本是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现在竟是多了几分颓唐的衰老气息。
段誉做了镇南王,等到段正明百年之后则是名正言顺的大理王,段正淳则是飘然远去,刀白凤依旧是没有住在镇南王府,就算是儿子段誉再三挽留,也是固执不肯入住,住在城郊的庵堂之中,段延庆在附近找了农户的房子住下,守望着刀白凤。
如此一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同秦红棉有三年之约,时间还没有到,便在大理城之中住下,改容换貌,此处距离镇南王府并不远,若是有什么动静她也可以知道。
段誉的功夫一天好似一天,就算是天龙寺之中的高手也不再是段誉的对手。对于段誉这般,她已经可以完全放下,王语嫣同段誉的孩童已经有一岁的时候,她就去了万仇谷,和记忆里的万仇谷似乎完全不同,这里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打理,荒草丛生。
轻叩那杀气冲天的段字,很快就开了谷门,“宝宝。”
是钟万仇的声音,同三年前相比,他的容貌衰老,须发洁白,见着了到来的是林宣汐,眼神之中迸发出的光芒猛然熄灭,“是你……”颓然挥挥手,此时跟在谷主身后的正是钟灵,见着了林宣汐,也是一怔,口中道:“婉清姐姐诶。”
钟灵也不复三年前的天真和活泼,通过钟灵的口中,林宣汐知道了谷中发生的事情,原来自从段正淳不做镇南王之后,秦红棉便和甘宝宝离开了谷,钟灵咬着下嘴唇,“她明明和爹说了,只是去做个了断,就会再次回到谷中,谁知道……”
谁知道竟是一去不复返了,林宣汐微微叹一口气,说道:“你爹爹可还好?”
“我留在这里照顾他。”钟灵说道,“婉清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先前我同师傅约定了三年的时间。”
钟灵微微错愕,“我想起来,那时候师伯曾同我说过。你要等师伯,不如留在谷里一阵,我也有个说话的人。”
“好。”林宣汐听着钟灵的话,决定在万仇谷待上一段时间,原本以为会等很久,谁知道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见着面上覆着薄纱的秦红棉。
“宝宝呢?”钟万仇见着了秦红棉,嘴唇嗫嚅,似乎生怕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不会回来了。”秦红棉的声音如同带着砂砾的粗犷,不复曾经的柔美动听,林宣汐的目光放在那面巾上,莫不是连容貌也被人毁了?
秦红棉带着林宣汐回到了幽谷,如同林宣汐所猜测的那般,秦红棉的容貌被毁,声音也被毁了,容貌被毁了之后,虽然得了一段时间段正淳的怜惜,之后则是被抛下,秦红棉蓦然发觉自己变得陌生的可怕,便离开了,想到同女儿的约定,就再次回到了万仇谷。
秦红棉自此一次之后,觉得女儿冷淡并不曾有成婚的念头反而觉得是幸运,“男人没什么好东西。”
林宣汐就此在幽谷之中,做了幽谷客,陪着秦红棉从春到秋又周而复始。
原本的木婉清是个心性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一次从如出一辙的上官丹凤那里获得了可观的分数,这一次完成木婉清的分数,依旧是如此。足足有1200分,其实林宣汐觉得自己做得并不多,段誉就算是没有她的参合应当也是可以顺遂此生,她所做的无非是帮助了乔峰和虚竹,三人友谊深长,也是因为乔峰和虚竹两人的命运的翻转,尤其是乔峰命运,才让她获得了如此多的分数。
9500分,距离最后的分数她只有一步之遥,下一个任务结束之后,她就能够完成。林宣汐抿了抿唇,目光之中有一丝放松,正准备离开空间的时候,机械的声音响起,“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度95%,可直接进入下一个世界,是否接受?”
林宣汐的眼前也出现了光幕,上面是浅蓝色的字体,最下方有两个红色的方框,是和否。林宣汐最后陪着秦红棉的日子过得单调,并没有费什么心神,想到林宣潮的腿,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手指点在了是上。
光幕收缩消失于虚无之中,林宣汐的面前的光柱已经出现了新一轮的任务对象。
眼前的女子容貌秀美,虽然是一身的粗布衣裳却难掩容貌的清丽,虽然年岁是四十上下,眼神却带着纯真和不谙世事,是一个被保护的极好的妇人。那女子摸了摸胸口,“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妙之地。”
林宣汐只是听着女子的感慨并没有作答,等到良久之后,知道了这个女子的身份是包惜弱,最后同自己的夫婿杨铁心死在了一处,“若是我知道他没有死,我怎么也不会嫁给完颜洪烈。”女子的声音低沉,“让杨康认贼作父。”
林宣汐扯了扯嘴角,完颜洪烈对待包惜弱确实是一片真心,就连不是自己的孩子的杨康,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去,甚至因为娶了汉人王妃,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质。完颜洪烈因为金人的身份,就同汉人势如水火,娶了包惜弱这些年,一点儿也没有捂热她的心思,包惜弱是最为传统的女性了。
“无论贫贱富贵,我都想和他在一块儿。”包惜弱的面容浮上了红晕,“就算是没有和他在一块儿,也不要嫁给完颜洪烈,更不能让那孩子认贼作父。”
同包惜弱定下了契约,属于包惜弱的记忆入了林宣汐的脑海,等到林宣汐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伏在一个男子的身后,周遭是通红的火焰,他走路的速度飞快,林宣汐也在查看这身子的资质,手无缚鸡之力,天生绝脉。
等到了密林之中,林宣汐被放置了下来,背着自己的男子一身的青衫,生得俊朗,正是杨铁心,杨康的样貌就生得俊秀,那么杨铁心生得好,也是实属正常,“惜弱,你醒了?”
林宣汐点点头,“牛家村怎么都……”她垂着头,若是先前的包惜弱此时应当是泪盈于睫,她哭不出来就只好低下头。
杨铁心看着林宣汐的样子,以为她心中难过,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塞入到包惜弱的怀中,“你在这里等着我。”
“你,你去哪里?”林宣汐的声音又小又轻。
杨铁心摸着她的面颊,眼底有怜惜之色,同时也有决绝之意,“惜弱,我要去找大嫂了。”
他所提到的大嫂就是李萍,郭靖的生母。林宣汐抓住他的衣袖,“我和你一块儿。”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找到了大嫂就过来找你。”杨铁心说道。
“不要。”林宣汐摇摇头,不肯松开杨铁心的衣袖,如果让杨铁心离开了,就凭她这身子,如何去寻到杨铁心?
杨铁心用暗力震开了林宣汐的手掌,眉头一皱,“大哥已经去了,我怎能不去找大嫂?”
“那我呢?”林宣汐抬眼看着杨铁心,声音越发柔和,开口说道:“不知道还有没有金兵的情况下,你丢着我一个人?”
杨铁心说道,“我给你一把匕首。”
林宣汐冷笑着说道:“你是让我杀人,还是收到了侮辱的时候自杀?”林宣汐单手横一把利剑在脖颈,“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铁心离开。
“惜弱。”林宣汐眼睛一黑的同时,便听到杨铁心叹息一般的声音,“抱歉,我不得不去。”
包惜弱(2)
如果是原本的包惜弱此时恐怕不会那么早醒来, 而林宣汐虽然没有武功,反应还在,没过一会儿,她便醒了过来,夜风微凉, 她手中并无他物, 只有一柄小小的匕首, 林宣汐扶着树枝站起,远方是牛家村的火焰滔天, 那气势让人从心底里觉得造物者的伟大, 人的渺小,似乎要吞天灭地一般。
此时她的小腹隆起,大约是四个月左右的时间, 幸好不是前三个月,若不是恐怕杨康就无法出生了, 林宣汐想着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刘家是距离村边最远的地方,他们家挖的有地窖, 里面放着腌制的白菜土豆之物。
此时手脚虚弱无力,林宣汐强打起精神往记忆之中柳家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颜洪烈的人就会到来, 林宣汐不想落入到完颜洪烈的手中, 她无法习武, 使用□□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 完颜洪烈不会允许她轻易离开,而完颜洪烈位处高位,若是私自离开了,要是有心人想要用她来威胁完颜洪烈,一直盯梢,她没有武功也是无法发现。
林宣汐扶着肚子往火焰方向走去,她一定要避开完颜洪烈。
刚到了村中,天空就飘起了细雨,见着雨下,林宣汐也心中一松,下了雨,火势就不会蔓延到刘家这里了。
等到了刘家,屋内浅淡的血腥味几乎让她呕吐了出来,包惜弱天生见不得血腥之气,因为血腥味道不弄,林宣汐尚可以忍受,只是面色越发苍白,等到了后院又见着了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再也忍受不住,扶着墙角呕吐起来,等到肚子里只剩下了酸水,目光避开了那尸体,扶着墙继续往前走就进入了厨房。
曾经听着刘家大嫂说过,他们家的地窖与旁的地方不同,颇为隐蔽,有两个炉灶,其中一个废弃的炉灶下,就是地窖的入口。金兵要捉反贼弄得人心惶惶,便有了这样隐蔽的密道。
那地窖果然与旁的地方不同,厨房里两个炉灶,其中一个炉灶下方便是地窖,林宣汐并不急着进入,把门打开通风,自己也没有闲着,在厨房里收拢了一小堆的土豆,还有油灯,大约有了一刻钟的时间,林宣汐点燃之后顺着小巧的扶梯下了地窖,林宣汐屏着呼吸往深处走着,见着煤油灯火焰依旧,才心中一松,开始浅浅呼吸,地窖里堆放蔬菜难免有二氧化碳,若是堆积的多了,人则会窒息。
林宣汐再往前走,便见着了头顶上的小小的气孔,若是这般躲在地窖里也不用担心窒息,等晚上夜深人静敞开地窖通风,白日锁上,也不会出事,这个地窖之中能够让她躲一阵。
地窖里除了了白菜萝卜土豆之物,地窖最深处,林宣汐还见着了几坛烈酒,想到了原本是要摆婚宴的,心中一叹。
林宣汐躲在刘家的地窖,足足有了一个月的时间,晚上的时候点着灯到了刘家寻了几件衣裳,还把胭脂水粉和铜镜等物都搬到了地窖之中。
完颜洪烈的人一直就在牛家村附近守着,他刻意叮嘱过不得伤了包惜弱,对村子中的尸体也进行过辨认,并无包惜弱在其中,想必没有走远,就让人围着牛家村。他的心中也有些焦躁,若是知道包惜弱会凭空消失,他无论如何那一日也要让人早早搜索一番。他在牛家村已经待了太久的时间,他若是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林宣汐便听着白日里金兵一边边的搜索,口中听着那些人的抱怨,说起小王爷为了这样一个汉女,今后的成就也定然有限。每天都是不同的人从上方经过。
外面的动静越大,林宣汐反而越发安定了下来,这就越发说明了完颜洪烈一定有要事在身,不能一直盯着牛家村。地窖的入口着实太过于隐蔽,等到这一轮搜索结束,恐怕也不会有人再守着了,那时候就是她离开的时候,她已经连续两个月的时间只是在夜晚出来透透风,加上饮食都是素食,圆润的面颊也消瘦了不少,因为没有见着阳光,乌压压的长发也有些泛黄,一双眼睛也显得黯淡,面色更是浅浅的蜡黄色。睡眠的时候双腿也会抽筋,她本就有了身子,这般下去情况不妙。
再等了三日,忽然金兵偃旗息鼓,院子中里也有了其他的汉人的到来,呜呜咽咽的哀鸣之声到处响起,是在哭泣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们。听到这样的动静,林宣汐此时便推开了地窖,她的腿脚有些发软,沐浴在阳光下,几乎要落下了眼泪。
此时院子门正打开,在最前方的正是全真教的道人,丘处机,见着了林宣汐,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杨家嫂子?”不怪他有些疑惑,现在的林宣汐和以前他曾见过的变化着实太大,整个人比先前消瘦了不少,唯有肚子隆起,面容也憔悴不复先前的花容月貌。
“是我。”林宣汐对着丘处机点点头,见着了丘处机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担心之后的吃住问题,那些金兵早就收拢了刘家值钱的物件,林宣汐只在第一天的夜里寻到了几两碎银子,便听着丘处机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杨兄弟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林宣汐轻声说道,“他说回去找郭家大嫂,我不肯让他去。”林宣汐注意到自己说不想让杨铁心去的时候,丘处机的眉头皱起,当做没有看到,继续说道:“他便把我放在密林之中,自己去寻郭家大嫂了。”
“杨兄弟果然是高义,郭家的大嫂既然是手无寸铁之力,原本就应当去救她。”丘处机拱手说道。
难道包惜弱就不是手无寸铁之力,她容貌相较于李萍,则是不可多得的貌美,若是有了意外当如何?杨铁心去到处已经是狼藉一片的牛家村寻找一个可能根本就寻找不到的人?林宣汐眼眸里滑过一丝讽刺,垂下眼眸并不说话。
丘处机清了清嗓子,想到眼前的妇人手无缚鸡之力,自己也不可对她苛责了,开口说道:“之后你就躲在刘家?”
“恩,黑夜里的密林呜呜的风声,想到还有那些人,我心惊肉跳,想到了刘家嫂子说过家中有隐蔽的地窖,就躲了进来,之前听着有金人来来回回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今日里听到有人哭,知道是有人回村了,才大着胆子出来的。”
丘处机想到了曾经同杨铁心喝过酒,听杨铁心笑言包惜弱的胆子很小,此时叹息说道:“嫂子有什么盘算?”
“我也不知道。”林宣汐垂着头,手足无措的样子。
“不如跟着我终南山下,你安顿下来,平时也好周旋一二。”丘处机见着包惜弱的样子,若是孤身一身留在牛家村指不定还会生了什么事情,便主动开口说道。
“好。”林宣汐点点头,若是这段时间杨铁心寻来了,她跟着杨铁心便是,如果杨铁心没有寻来,她没准备让肚子里的孩子学了全真教的章程,这般的迂腐……
林宣汐跟着丘处机到了终南山下,在武林宗派的山下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得到山中宗派的庇护,终南山下一片祥和,甚至林宣汐意外见着了古墓之中的婆婆,这个世界她们并不相识,林宣汐转开了自己的目光。
孙婆婆感受到有人的目光,便见着了腹部高高隆起的林宣汐,面上也带着笑,最近古墓之中捡了一个小小的女童,给向来清冷的古墓多了几分人气,她等会买些糖果给小丫头吃。
林宣汐身侧跟着一个中年妇女,手中牵着一个瘦弱的八岁女童,这位妇人的丈夫沉湎于赌场,伙同自己的娘亲要把女儿卖到勾栏院,这妇女护着她的女儿,林宣汐最后替妇人女儿出了赎身钱,这妇人就带着女儿跟着林宣汐了。
她的月份大了,等到生产前和生产后须得有人照顾她,救了王氏是举手之拉,她自愿留下照顾自己。
王氏的故事让人唏嘘,曾经同夫婿恩爱,是出了名的举案齐眉,王氏原本是江湖之中行走的女侠,而夫婿则是一文弱书生,因为王氏救了夫婿而有了缘分,两人曾有过甜蜜的回忆,两人只得一女王嫣然,也是捧在手心之中,婆婆因为两人只有一个丫头不喜王氏,更是觉得王氏抛头露面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在家对王氏和嫣然十分不顺眼,时常同儿子哭诉王氏的不孝。自从儿子沉湎于赌场之后,要发卖了女儿,便是她一力窜唆而成。因为她知道王氏会护着女儿,到时候这一对自然也就散了。
“王嫂子,若是嫣然想要吃什么,你买给她便是。”
嫣然在被卖之前心中也有这样的感觉,努力在家中少吃少喝,避开父亲的眼,被人牙子来夺之后,吓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日日跟着王氏。
嫣然摇摇头,依旧是抓着娘亲的手。
王氏心中也有些愧疚,为了她曾经的夫婿,她在婆婆面前一位退让,早已不复曾经的英姿飒爽,去买了莲花糕之后,放入到女儿的手心,见着女儿小心翼翼舔了一点糕点,喜得跟什么似的,心中越发酸楚。
林宣汐看着两人,那一日见着王氏有武功在身,眼神更有决绝之意,她就动了心思给嫣然付了赎身钱,起码可以让王氏照顾自己一段时间。
包惜弱(3)
等到有八个月的时候, 林宣汐更多的时候就是在院子中活动,在地窖里的时候亏空的厉害,免不得有些早产,果然在刚刚满九个月的时候,下腹一痛, 林宣汐对着王氏说道:“去请稳婆。”
嫣然见着王氏出去, 也要出去, 王氏是要去办正事,自然不肯捎带上她, 嫣然急的跟什么似的, 就要哭出来,林宣汐微微推了一嫣然到王氏的怀中,“你带着她去就是, 也没有那么快。”
王氏抬眼看着林宣汐,眼前的女子粗布荆钗不掩靓丽容貌, 最为难得便是周身的气度了, 就算是现在临到了生产,也是依然镇定自若, “你好生同嫣然说一会儿,我要生宝宝了,等会产房她是不能进的, 免得污了她的眼。”
“我早就吩咐过她了。”王氏说道, 嫣然也乖巧点头。王氏伸出臂膀把嫣然搂入到了怀中, 足尖点地, 用轻功向着稳婆所住的方向越去。
两个时辰后,林宣汐下·身一松,便听到了孩童的哭泣声音。一阵悉悉索索,是给孩童剪去挤带静了身子,林宣汐的眼皮也有些沉重。
王氏小心抱着孩童递到了林宣汐的身侧,林宣汐小小孩童皱巴巴红彤彤的身子,发出细小的如同猫儿一般的哭声。
林宣汐亲了亲他的面颊,对着王氏说道:“我先睡一觉,你先帮我照顾。”
“好。”王氏说道。
林宣汐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黑,在昏暗的灯光下见着小小的孩童,揽入到怀中,林宣汐对着王氏说道,“你也辛苦了。”
并不是第一次养育孩子,这一次依然是驾轻就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当日小小的一团转眼已经五岁,在院子里蹲着马步,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面颊滴落到了土地上,一点儿也不见当日里的瘦小和虚弱,林宣汐半蹲着身子,给他擦了汗水。
嫣然在后院之中,手中的软剑飞舞,嫣然也从昔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同自己的娘亲王氏学剑。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王氏说完了话,杨康两腿战战几乎要一屁股坐在地上,林宣汐拖住他得身子,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他年纪还是太小,若是六岁时候再习武,才更好。杨康自己从林宣汐的手中接过了手帕,擦了汗水之后,另外捧着林宣汐递来的糖水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娘,我今天又比昨日里多坚持了一刻钟。”
这个年岁的孩童是最喜欢叽叽喳喳说话的年纪,林宣汐拉着他的手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听他说个不停了。
“昨天下山狗蛋说娘丑,但是娘才不丑。”杨康气呼呼地说道。
自从杨康满一岁之后,林宣汐就准备离开,王氏有意想要让嫣然多同林宣汐接触,便随着林宣汐离开,林宣汐带着杨康悄然离开。因为不想被终南山的道士又或者是杨铁心找到,林宣汐易容之后,便到了细雨江南之地,找了个巷子住在里面。杨铁心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兄弟,合格的江湖侠客,却并不能说是一个夫婿又或者是合格的父亲。让收养的闺女比武招亲,着实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主意。如果那一日杨铁心最终跟着她离开,两人过上一辈子未尝不可,一起教养杨康,或许培养出一个脾性像极了杨铁心的杨康,而那一日杨铁心在自己的央求之下,甚至打晕了自己去寻找一个几乎不能寻找到的女人,林宣汐便打定主意这辈子不让杨铁心寻到自己。若是一个女人的夫婿,把兄弟的大嫂看得比自己的妻子还要重,就算是包惜弱,恐怕也是受不了的。她只要把杨康教养的好,这一场的分数就算不会太高,也总不至于太低。
林宣汐四年前的悄然离开,却在丘处机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直到半年之后,终南山上的小道士给林宣汐送些用度的时候才发现那宅子早已是空空落落了。还有一封林宣汐留下的信,写得不欲麻烦终南山,自己带着杨康自寻出路了。丘处机再遇到了江南七怪,便定下了契约,江南七怪去寻郭靖,而丘处机则是找寻杨康,十八年后烟雨楼里对战。
林宣汐曾远远牵着杨康的手见过丘处机寻人,只是林宣汐现在的容貌,对面擦肩而过,已然是对面不相识。
林宣汐此时听着杨康的话,想起了这些旧事,摸了摸杨康的头,“莫理会他。”
杨康重重点点头,“娘很好看。”
林宣汐不觉莞尔,王氏和嫣然知道自己原先的容貌,而杨康是不记得的,子不嫌母丑,此时便应了这句话。
租住在江南小巷子里,林宣汐做了首饰的花样卖了些银子,加上早些年从终南山那里得来的银钱开了一个小小首饰铺子,林宣汐做出花样,王氏则是负责打首饰。花样的瑰丽,让小小的首饰每月只营业半个月的时候,也能维持一家人的用度。
王氏因为林宣汐拿出来的这些花样,觉得林宣汐当是大家的闺秀,越发捉摸不透她了。
小孩子向来是精力充沛,洗完澡吃了两块糕点之后又是精神奕奕,林宣汐带着杨康让他自去玩耍之后,自己则是去菜场买菜,买好了菜就去了首饰铺子里。
林宣汐刚进了首饰铺子,便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王氏扯了扯嘴角,对着林宣汐努努嘴,那肥胖的嫂子见着林宣汐就立即说道:“杨家嫂子,刚刚还说到你,你就来了。”
“你看你这里啊,到底是缺少了个男人,我给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我给你介绍的我侄子不嫌弃你有过孩子,就缺个知心可意的女人,你性子又柔和,正好和他般配。”那胖嫂子噼里啪啦就开口说道。
胖嫂子的那个侄子腿脚有些坡,脾气十分不好,在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原本这首饰铺是他家的祖业,卖给了林宣汐之后,见着她做的生意蒸蒸日上,刚开始还总是说三道四,后来经过人的调笑之后,对林宣汐就有了别样的心思。虽然她生的不好,不过会赚钱,性子也温柔,若是拿下了她,到时候有了钱财,便再次可以去温柔缠绵之乡里去了。至于杨康那小子的去处,也早早就盘算好,扔到乡下的老家去种田就是。
林宣汐上次给那男子下了药,又买通了一个老骗子,说是同这里风水相冲,终于让那人不再来,却委托了胖嫂子来这里,看来依旧是不肯死心。
“我先前已经说得清楚,我要为先夫守节,这辈子不会二嫁。”林宣汐说道。
见着好说歹说,林宣汐无动于衷,等到有客人来了更是把她请到一边,心中有些恼火,“我侄子看上你是给你面子,若不然这么好的铺子你去哪里找到,若是不愿意,我告诉你,这铺子的钱要加倍。”
王氏一番冷笑,“就当初烂铺子,你还好意思说翻倍,现在的装潢都是我们杨嫂子自己添置的,白纸黑字写着的,若不然去衙门评评公道。”
胖嫂子本就是无理搅三分,此时更是在门口撒泼起来,王氏欲出手,林宣汐则是拉了拉她的衣袖,抬眼便见着有锦衣丽服的一男一女正往这里走来,身后的士兵均是金人的打扮,那嫂子见着周围的人少了,瞧瞧一瞥见着一群金人,连忙从地上起来拔腿就跑。却被金人士兵拦下,“你刚刚在做什么?在王爷面前撒泼,好大的胆子!”
那胖嫂子吓得两股战战,噗通就跪在地上,磕着头。
“把她拉走,平白碍眼。”女子开口说道,就有人把胖嫂子拉走了。
林宣汐看着走在最前方的男子,手臂挽着一丽人,男子嘴唇抿起带着几分忍耐,此人正是完颜洪烈。
“就是这家首饰铺,说是花样特别好。”那女子笑着说道:“王爷,我成婚就要最好的首饰花样。”然后看着林宣汐扬扬下巴,“你们店铺有什么好看的首饰?都拿出来。”女子面对完颜洪烈的时候说小女儿姿态,在面对林宣汐的时候则是抬起了下巴,一副倨傲的样子。
林宣汐让王氏去烧水,自个儿则是引着女子见了各式的首饰,女子几乎把店铺之中的存货扫卷一空,“她买过的样式,你不许再做了。”完颜洪烈拿出了双倍的银钱,递给了林宣汐。
林宣汐伸出手接过了银票,“我知道了。”
完颜洪烈见着林宣汐的手心中一惊,右手的户口处一点红,那双手像极了包惜弱的手,他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候,这样一双柔柔的手放置了凉手帕到自己的额头。
“你?”完颜洪烈再对上了这双眼,她的容貌哪里有包惜弱的绝色,唯有一双眼睛有些形似却没有神似。
“怎么了?”完颜洪烈身侧的女子说道,因为林宣汐的样貌着实普通倒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完颜洪烈摇摇头,“她同我一个故人有一两分的相似。”想了想又掏出几张银票,柔声说道:“那人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已寻不到她,这些钱你就收下,权当做我已经找到了恩人,报答了她。”
林宣汐做出垂涎那银票,又有些怯懦的样子。
女子说道:“王爷赏你的,收下就是。”
“谢谢王妃。”林宣汐说道。
女子微微一笑,如同百花盛开,挽着完颜洪烈的臂膀走出了首饰店,完颜洪烈离开首饰铺的时候忍不住回望首饰铺,林宣汐把银票揣入到怀中,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转过了脸,这般的人怎会让他觉得同包惜弱相似。
包惜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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