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晨练结束,林肆又迎来了一些不速之客。这回停在公寓楼下的一排车。
“林小姐,我家主人想请你吃个饭。”保镖们全副武装,客气的态度中有说不出的强硬。
如果林肆不乐意,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听说她的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她是个普通人,但这些保镖可都是带着武器的。
你问他们是谁?
很简单,看林肆最近得罪了谁就知道了。
什么?她最近得罪的人有点多?那没事儿了。
表彰会结束了,带来的影响却在扩大。
成立普通科算是比较简单的了(有试点作为模板参考),但异能者的再分流涉及到的问题有很多:
以什么样的标准进行筛选;
如果异能者觉醒后不就读异能高校,浪费异能力是不是太可惜,是不是可以在普通学校开设异能科,以后他们不再学习如何战斗、对付怪物,也有机会学习应用自己的能力等等。
好在最难的部分,也就是让这个前所未有的方案得到民心、得以通过这部分已经实现了,剩下的也就是时间问题。
就像何力想的那样:林肆在挖那些反异能者组织的根。
在普通科试点那会儿就有征兆了,现在她的目的更加明显:她在一点点地消除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屏障与鸿沟。
那些反异能者组织的成员也不是傀儡,总会明白自己在反抗什么、争取什么的。
胡泽洲这种ap组织的“元老”想退出都被欺负得那么惨,得亏他和同学都是异能者,这才安全地逃脱追杀。换做其他人,下场会如何?
很多人会发现,ap组织跟他们想象中不一样(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胡泽洲挖墙脚的一系列动作,正常退出组织可能不会招致如此严重的反弹)。
反异能者组织靠的就是人心。人心却被林肆拉走了,同样是为爱发电,果然还是她这边看起来更靠谱一点。
像胡泽洲这种以前在学校里的小透明,都开始自觉地找事情做。在异能者分流的问题上,他有一些不成熟的意见。
他难得如此主动。但不是为了林肆,是为了他自己。
如他一般付诸行动的人有很多。
而原本隐于幕后的ap组织高层已经不知道砸了多少家具了。忍一时越想越气,这回,他亲自找上了林肆——或许他早该这么做了。
以前,那是不想暴露身份,而现在,暴不暴露还有区别吗?ap组织都没啦!
在他的授意下,他的保镖们对林肆就不会太客气了,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可林肆见过的下马威还少吗?
当然,这种豪华车队迎接的场面,她是第一次见。她觉得有必要见见世面。
林肆笑容灿烂,“请我吃饭啊?好啊!我可以带一个人吗?”
这家伙是一点儿都没有参加鸿门宴的自觉吗?还另外带人?真以为是免费吃喝去了?
那保镖头子当即就要拒绝,试图让林肆搞清楚情况,“林小姐,这是专请你一人的。另外带人,会让主人很……”
不高兴。
然而,话还没说完,蹭饭人也从跑回来了,跟在了林肆身后,他问:“不欢迎我?”
保镖的话顿时转了个弯,“欢迎,非常欢迎。我的意思是,主人会很高兴。”
他努力试图挤出尴尬的笑容。
之前没人告诉他傅闻在这儿啊!
作为欠债者,傅闻可以说是非常自觉了,连周末都会时不时冒出来自证:我绝对没有任何跑路的意图!
跟林肆一起锻炼,然后蹭个饭,还省钱了!省下来的钱可以早日还清债务,非常完美。至于蹭饭的钱,可以用干活来抵……
傅闻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个很有自觉的欠债人。
对此林肆只能白眼以对:你一个协会会长,是连个免费蹭饭的地方都找不到吗?
没想到他还真应了,“嗯。你知道我的情况,不太适合交朋友。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
林肆有点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故意卖惨。
然后他又说,“不过现在你就是我的朋友。”
所以来蹭饭岂不是合情合理?
他很聪明的掌握着林肆的度,有点像狗皮膏药,但又不会给她添麻烦。林肆拿他没辙,就随便他吧。
这不,车队来得很不巧,傅闻也在这儿。
保镖那高冷又死板的语气马上虚了下去。有人想偷偷给老板通风报信:情况不对。
但刚有动作,那手机就嗖的一下落入了傅闻的手中。
傅闻似笑非笑道,“我们直接过去就行了,不用发消息吧?正好给你的主人一个惊喜。”
他都没回头,但这一片的局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保镖冷汗涔涔。
傅闻的公众形象是很好的,不过谁都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个敢单枪匹马在怪物群中厮杀的人是纯粹的好人。
他不摆架子,不代表没有架子。
保镖不敢再生出别样的心思,只敢连声应是。
车队进了富豪区。
他们又点头哈腰地将车上的两人请了下来。
别墅主人没看清人,但能看到自家保镖那毕恭毕敬的样子,顿时皱起了眉: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他是让他们去以势压人,不是真把她当成重要客人!
看着一行人将人带进来,那人恨不得将不满意三个字写在脸上。只是当他看清进来的两人时,那表情又瞬间变了。
林肆看了眼餐桌,“哟,还没开席呐。”
她那态度自如得就跟进了老朋友的家似的。天知道,她是第一次来这里。请她来做客的这个中年男人,她只在新闻中见过,在普通人社会中也算是位高权重,担任要职。
中年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马上就开。”
他的态度也不错,虽然他也不想的。
他自以为隐蔽的瞪了那几个保镖一眼:谁让他们把傅闻一起带过来的!带过来就算了,至少提前给他通个气啊!
保镖们也很无辜: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男人收回了视线,展现出了必备的变脸素养,笑吟吟地说:“傅闻会长你愿意来,真的是蓬荜生辉。”
林肆接话道:“嗯,确实。直接拉高了平均颜值。”
中年男人:……
他不知道两人的关系,看她如此肆意,也不好随意发作,只能暗中观察傅闻的表情。
傅闻显得很高兴:四舍五入,等于夸我!
中年男人只好揭过了这一茬,说:“傅闻会长,其实我之前好几次想要邀请过你。不过你是个大忙人,呵呵,可惜了,都没有机会联系感情。”
傅闻诧异地看他,“我们有啥感情?”
那潜台词像是在说:别说了,怪恶心人的。
中年男人一滞,才说:“我们感情好了,谈公事也方便,那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我不这样认为。两者混淆,你很不专业。”傅闻直截了当地说。
接二连三地被抹了面子,中年男人有点儿绷不住了。
说到底,傅闻是个小辈,如果不是看在他的能力和身份的份上,他何必对这两人这么客气!这些异能者果然狂悖无礼!
他冷冷一笑,“这大概就是你一直被当成吉祥物的原因吧。”
他本来想跟傅闻“培养感情”不是客气话。他很清楚傅闻的处境,感觉他很适合与自己“强强联合”。傅闻可以真正掌握协会,他也可以更进一步。奈何傅闻一直不睬他。
是的,就像林肆之前猜测的那样:ap组织虽然靠大义与情怀招揽人手,让大家为爱发电。但那就是他驱使棋子们的理由。他本人只是想借此获得更多的权柄。
协会恨不得让异能者与普通人做彻底的切割,导致他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少,这能忍吗?
这个组织是普通人争取权益的组织,但也是他用来争权夺利的组织。
他可以接受在实现自己目标的同时,帮普通人争取到权益。但他难以忍受的就是:普通人实现目标了,他却离目标越来越远!
然而,傅闻跟他本来就不是一类人。这种他以为能刺激到傅闻的话,得到的只是傅闻轻描淡写的“哦”的一声,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分外憋闷。
这时,保镖匆匆带着食盒进来,表示饭菜到了。
本来请吃饭只是一个借口,他只是想让林肆知道,她招惹的是什么人。威逼利诱的话都准备好了,但没准备饭菜。但傅闻来了,原来的计划就得变一变:临时买点。
两位恶客未经主人允许,施施然在餐桌前坐下,“开席开席!”
看主客的脸色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林肆和傅闻是在拿这家人的丧事当下饭菜呢。
还真就干饭来了。
男人深呼一口气,本来准备好的以势压人方案用不上,只能重新组织语言,“不管是傅先生还是林小姐,都是我很看重的人才,我以为你们应该是最懂我的人。可你们啊……让我很失望!”
“林肆,那些人可是阻碍了你为家人复仇的人啊,你就这样原谅一切吗?傅闻,你父亲是含冤而死的,你甘心吗?”
他试图煽动两人的情绪。
在那场直播后,他就知道了所谓的能压垮协会的“秘密”是什么。但事后知道太晚了,他们已经给那段往事定了性。
前会长,是英雄。
傅闻的父亲,前会长的队友,也是英雄。他父亲因为痛失队友,再加上不忍让前会长背负人类叛徒之名,没再辩解……
这多糊涂的事情啊!
只要傅闻愿意站出来说,他父亲是被那些人逼死的,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不就大了么?
还有林肆也一样。她可以来找他交换更大的利益啊!
看着他那张急切的脸,傅闻轻声一叹,“所以我很讨厌权术。我与你不一样。这样对我来讲就很好。请不要把你那个把祖宗拖出来反复鞭尸都无所谓的心态代入到我这儿。”
傅闻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让林肆小吃过几次暗亏。不过现在林肆想给他鼓个掌:她是故意气人的,他是天然气人的,他们总算是有一点默契了!
男人脸色铁青,“我几次三番以诚相邀,但你们的态度,也太过分了!”
“呵呵,你所说的以诚相邀,是指派人在协会晚宴上动手,还是指让胡泽洲跟踪我?”
他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必要的牺牲。我的本意,就是想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如果你早点理解我的苦心,就不会有这些不必要的误会了。”
林肆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然后,她又拿起了一旁的刀叉,看起来是要切牛排,但下一秒,餐刀飞射而出,咔地一下落到了坐在对面的男人的手边,稳稳扎进距离他的手一米不到的地方。
男人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吓得一个倒仰,差点摔下椅子。
而他身后,那些保镖迅速上前站定,惊疑不定地看着林肆。
他们没想到,傅闻没动手,倒是林肆先动手了。难道她不知道这位的身份吗?她怎么敢的?
“你知道袭击我的后果和影响吗!”男人咆哮道。
这就是林肆的罪证。
林肆微微一笑,起身将对面的餐刀收了回来,“这怎么能叫做袭击呢?这是想跟你分享一下好吃的肉,手滑了一下,你应该能理解的吧?这还是你教我的呢,要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她挥舞着刀叉,“你觉得,什么肉比较好吃呢?我帮你叉一块。”
那架势像是说:你身上的肉哪块好吃,我帮你叉一块。
男人再次惊魂未定地后退两步: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
更糟糕的是,这个疯子旁边坐着一个看起来精神稳定、却对一切视若无睹的傅闻,让他不好直接命令保镖将她拿下。
林肆笑眯眯地问:“你为什么要后退?是因为你也会害怕吗?那你就该知道,别来招惹我。我怕一不小心误会就大了。我放任ap组织蹦哒,是因为这个组织还有些价值。但糟老头子没有价值。”
“哦,对了,谢谢你带我认门。再告诉你一个有用的小知识,保镖再多,但杀人,其实是一瞬间的事情。”
被骂“糟老头子”已经不是最让人恼火的事情了。林肆语气中隐含的威胁之意,是最让人感到恐怖的。
男人的脑子都有点宕机:话说他把林肆弄过来是想干啥来着?被她威胁吗?不对啊,一开始不是他想威胁林肆吗!
这调转的立场让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敢!”
“你大可以试试嘛。”林肆语气随意。
可正因为此,那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才特别明显,让男人知道,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忍住的……无论如何,都不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才对!
主要是他想着自己有权有势,ap组织的事情都是在暗中布局,林肆没有证据休想指控他。但他漏了一点,疯子做事是不讲证据的。
“给你一个小小的、友善的提议,下次开你的席再来请我,这样我会更高兴。懂了吗?”
男人下意识地点头,转念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卑微,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已经对林肆产生了畏惧,但又为这份畏惧感到难堪。
林肆又站了起来,男人再次后退。
她莞尔一笑,“别怕。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啦。你调查过我吧?那应该很清楚,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呀,违法犯罪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做?”
男人吞了一口唾沫。
按照调查,是这样没错。但鬼知道这调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现在跟他说林肆是个好人?
骗鬼呢?
林肆轻声补了一句,“只要没证据,那不就是好人了?”
男人的表情又白了一个度。
“没证据”,是他本来倚仗的东西。但林肆就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似的,也将“没证据”作为了嚣张的资本。
林肆问:“你以前就很想请傅先生吃饭对吗?”
男人本来要点头,但又怕哪里刺激到了这个疯子,有些踟蹰不定。
林肆笑得很开心,“好吧,我收回前言,糟老头子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的。正好傅先生最近没饭吃,你承包了他这段时间的伙食好了。”
中年男人一头雾水:啥?什么叫做傅闻没饭吃?
他看了看神色莫名、还在吃东西的傅闻一眼。
很好,顺便把傅闻甩出去了。
林肆不负责答疑解惑,也不等傅闻反应过来,潇洒走人:哼哼,某些人不是老说吃不起饭了么?她给他找了个长期饭票,看他还有啥话说。
只是没过一天,傅闻又在林肆附近晃悠了。
林肆斜眼,“可别告诉我又没饭吃了。”
傅闻一本正经地点头,“他进去了。”
他努力在开心中挤出一丝遗憾,“没办法。”
没办法,为了不耽误自己吃饭,只能抓紧时间找证据送那家伙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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