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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隔着屏幕吻过千百遍的痣。◎
女孩站在门口, 眼神很明显地带着小心翼翼,看起来是想按门铃,但是又顾忌着男人的脸色。
江宴濯出现的时候, 男人脸上那点情绪散了彻底,偏过头看他:“你家?”
江宴濯没有回应。
这栋楼一层一户, 沉默显然就是答案。
男人顿了顿,沉声:“抱歉, 我走错了。”
随后冷淡地擦肩而过。
江宴濯余光淡然地扫着男人和女生进入电梯,指尖输入密码。
刚开门, 先前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
他一步走到门前, 言语不善:“不对,这里是简渺的公寓。你是谁?”
江宴濯的眉心一蹙, 随后就听见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悄声:“大哥哥, 简渺是我哥哥, 他好像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简渺刚从浴室出来,听到的就是门口的动静。
他扶着墙壁,慢吞吞地走到客厅, 一眼就看到堵在门口的两个男人, 还有夹缝中影影绰绰的顾絮。
“小濯, 小絮?”简渺头发睡得有些乱, 慢吞吞地走到客厅, 才低声,“戚止炀。”
戚大少爷似乎非常不满他在称呼上的怠惰, 随手就把顾絮往前带:“你不是出车祸了么?她非要来看你。”
顾静烟第二天早上就收到简渺车祸的消息,她给简渺发了信息, 但早上简渺在睡觉, 晚上他在直播工作, 一直没回。
没有回信,顾絮又担心得直掉眼泪,顾静烟只能拜托戚止炀带女儿过来看一眼。
顾絮第一眼就看到他腿上的纱布,眼睛一下红了:“哥哥!”
简渺护着扑过来的女孩,轻轻往后靠了些,安静了一会儿才不大自然:“进来吧。”
虽然车祸是暴雨天下的意外,但归根结底没有这两个人,他也不用平白受这么一遭。
他这两天不接顾静烟和简东城助理的电话,确实是有点泄愤记仇的意思。
但他没想到顾静烟能说得动让戚止炀把顾絮带过来。
戚止炀淡然扫了一眼简渺,又确定他跟眼前的男生是认识的,刚刚的那点情绪便散得差不多了。
“是她非要来看你,我还有事。”戚止炀冷淡转身,“晚上六点我来接你,准时下楼。”
顾絮牵着简渺的衣角,乖巧地嗯了一声。
人走之后,简渺才拍拍顾絮的肩膀:“去沙发那儿坐着,哥哥腿不舒服。”
顾絮意识到自己给人添麻烦了,连连点头,温顺地走到沙发上。
江宴濯把门关上,换了室内拖鞋,这才提着食材到桌边:“学长,吃饭没有?”
“还没,刚起床准备把你的饭热一下。”简渺看着他,后知后觉去摸手机,“怎么那么早回来,下课了吗?”
“嗯,下午没课了,就回来了。”
“那个是……我妹妹,顾絮。”简渺介绍完,又觉得好奇怪,他跟顾絮不同姓,但用妹妹来概括好像太潦草。
但跟前的人只是笑着点头:“好,那你过去陪妹妹,我去给你把饭菜热上。”
“好。”简渺点点头,随后转身绕到顾絮身边。
“哥哥你的腿怎么了?”顾絮见他过来,立刻主动地让开位置,等简渺坐下之后还俯身看他腿上的纱布。
“没事,只是扭到而已。”简渺也觉得挺神奇的,当时后面的车追上来的一瞬,他手机摔了,脑袋也磕到车窗上,但身上却没什么大事。
他本以为就这点小伤,结果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脚踝都肿了。
“伤到骨头了吗?”顾絮问。
“没有,只是扭到了,头几天动不了而已,好好注意就行。”简渺笑着说。
顾絮点点头,又左右看了一会儿,才像放下心来。
江宴濯在厨房里准备的动静不大,但他的存在就已经足够夺目,顾絮踟蹰了一会儿,又问:“哥哥,那是你的保姆吗?”
因为江宴濯回来的时候提着不少食材,加上简渺又出车祸了,顾絮第一反应就脑补简渺伤得很严重不能动弹,只能请保姆护工来照顾。
“不是,”简渺应得很快,不自觉压低声音,“他是我的学弟,只是这几天过来做个饭。”
顾絮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笑着抬头:“哥哥的学弟好帅哦。”
简渺心绪微微动,随声抬头看向在厨房里忙活的人,又想起昨天晚上跟江宴濯的亲密接触……
昨晚一时冲动,缠着江宴濯握了好久的手,结果一整夜的梦里都是江宴濯的手。
不是什么正经的梦,简渺咳嗽了一声,别过头。
“午饭好了。”江宴濯放好碗筷,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笑着看向顾絮,“妹妹要吃布丁吗?”
“布丁?”顾絮眼前一亮,下意识抬头看向简渺征得许可。
“去吧。”简渺抬手轻轻按住扶手,但还没用力,另一只手却落到他的腰后。
江宴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身后,宽大干燥的手轻轻落到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我来扶你。”
要是没有顾絮,他早就把简渺抱过去了,又怎么可能只是这么扶着。
他的掌心微微用力,简渺便仿佛被其间的温度灼了一下,细微地颤了颤,往前微微一别:“我,我慢慢来。”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身后江宴濯可怜委屈的眼神。
“医生说了你的腿最好不要动。”
语调也低落,像简渺多叛逆不听话似的。
简渺一瞬就想起昨天晚上临睡前江宴濯在他耳边说的话。
……如果想要循序渐进的话,就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什么样的表情啊……明明小学弟现在的表情才更让人心痒难耐。
“我妹妹在,”简渺垂下眼,放低声音,“你别……太明显。”
江宴濯乖巧地嗯了一声,缠着腰把他带到餐桌旁边,松开手让简渺坐下的时候,又趁机贴着耳边:“太明显什么?我们有什么不能让妹妹知道的吗?”
太轻太低,带着克制的沙哑,简渺的耳尖一下就烫到了。
回头瞪他,小学弟又是那副乖巧单纯的样子,让他的提醒落到棉花上。
可惜顾絮在场,简渺只能听话地坐下。
芋头蒸排骨,清炒时蔬,还有海带骨头汤。
江宴濯拿着玩,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女孩:“妹妹喝汤吗?”
顾絮用小勺子慢慢吃着布丁,闻言抬头冲江宴濯笑:“不了,这是学弟哥哥给哥哥炖的汤,补补骨头。”
江宴濯眉梢微挑。
学弟哥哥……简渺就这么给他妹妹介绍他的?
简渺似乎也听出了些许不对,拿着筷子的手稍稍一顿,然后故作寻常地继续吃饭。
虽然那天早上喝粥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但再一次吃饭还是会感慨,江宴濯手艺真好。
这个排骨和汤,味道已经跟星级大厨没有什么区别了。
“妹妹现在几岁啦?”江宴濯坐在简渺身侧,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孩。
“十二岁,”顾絮有问必答,“我马上要回来读初中了。”
江宴濯似乎跟小孩的交流很得心应手,简渺默默地听着他跟顾絮聊天。
他想,乖小孩果然跟乖小孩更有话题。
简渺跟顾絮待在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顾絮一个人在说话。
吃完饭,简渺看了一会儿顾絮,戚止炀说晚上六点来接她,而顾絮也安安静静没有想回家的意思。
但简渺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跟小孩儿相处,默不作声又太冷淡,一时坐在沙发上有些苦恼。
江宴濯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沉默无声地坐在客厅里。
他淡淡失笑,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小絮,要看电影吗?”
“电影?”顾絮眨眨眼,“动画电影吗?我都看过了。”
江宴濯点点头,笑着问:“那我拍的呢?”
小女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学弟哥哥会拍电影?”
“不算,是学校作业,老师让我们翻拍的。”江宴濯拿起沙发上的电脑包,把笔记本拿出来,“想看吗?”
“想!”
江宴濯轻笑,点开了一段视频。
简渺看着坐在茶几前的一大一小,眼眸微弯,但情绪却落了下来。
他慢慢地从餐桌上站了起来:“那我先去补会儿觉,注意时间,别让戚哥久等。”
顾絮点点头:“好。”
简渺刚离开正厅,手还没落到墙上,就被江宴濯轻轻抱起来。
他一愣,下意识回头看顾絮,见小女孩正兴致勃勃地盯着笔记本没有回头时,他才松下一口气。
“江宴濯!”他嗓音放轻,语气却很重,“我妹妹还在呢。”
“嗯。”江宴濯抱着他推开房门,把他轻放在床沿,“妹妹在就不能哄你了?”
“哄……什么。”简渺别开视线,慢慢地揪住被角,一副我马上就要睡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刚刚给她放电影的时候你不是有点不开心了?”江宴濯低低地笑,抬手撑在他身侧,“给她找事干也是替你哄她,还有两个小时才到六点,总不能让你跟她在客厅大眼瞪小眼吧?”
简渺拽着被角的指尖缓缓揪紧。
以前在顾静烟家里的时候,他基本上做不到轻松自如,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顾絮提什么他就迁就什么。
妹妹总觉得他很体贴,所以跟戚止炀比起来更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但简渺其实根本猜不透小孩子的喜好。
他只是表现得像个成熟稳重的哥哥,奢望多一个让顾静烟留下他的理由。
但简渺没想过自己下意识掩藏多年的情绪会被江宴濯一眼堪破。
压在跟前的人没有动,简渺微微回头时,先看到的就是江宴濯的喉结。
代表着男性特征的地方微微突起,颈部的线条起伏延绵,落入领口勾起漂亮的锁骨。
简渺下意识抿了抿唇,抬头看他:“但你也没让我看过你剪的电影阿。”
他觉得自己说得自然,却不知道配合着他微微闪躲的眼神,落进江宴濯耳边是怎么样的……低落。
浅浅淡淡的占有欲,带着一阵低微的醋意。
江宴濯无声地笑,喉结滑动:“那不是成片,随手拍的,质量不怎么样。”
然后他就听到了简渺更低的抱怨:“那你也是没给我看。”
要命。
江宴濯低头,抬手用指肚顺着他的脸颊抚了抚:“你是在吃醋吗?”
简渺一顿。
其实在说电影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十六中那个校宣传片。
那也是江宴濯拍的,但简渺不知道。
说没给他看,也不过是一种对错过两年的自责。因为简渺其实很好奇,小狸花最后看向高三的镜头到底有没有特殊的含义。
刚刚只是一瞬间联想到了,所以才脱口而出了那句话,却没想到小学弟的理解是这样。
见简渺呆住,江宴濯轻笑,然后抬指碰了碰他的耳垂:“那我只给她看一部,其他都留给你?”
被他摸过的地方像着了火,简渺第一反应扭开脑袋,噌地躺下盖上被子:“不用,让她看,我困了。”
“好,睡吧。”
江宴濯替他把床尾的被角掖好,起身时才发现另一边床脚放着崭新的被子和枕头。
昨天晚上临睡前,江宴濯建议他认真想一下同床这件事……而现在,这套多出来的被子枕头,就是答案了?
江宴濯眸色微沉,敛下情绪离开卧室。
顾絮意外地很喜欢看江宴濯翻拍的短片,不仅是正片,连细碎的片外花絮她也跟着一起看了。
“里面出现的都是大学生吗?”她问。
“是,大部分是S大的学生。”江宴濯耐心回答。
“那为什么没有看见哥哥?”顾絮托着下巴,“哥哥也是S大的学生呀。”
“你哥哥……”江宴濯想到什么,轻轻地笑,“不会出现在翻拍的镜头中。”
“哦。”顾絮看了一会儿,像探究什么秘密般轻声,“学弟哥哥,你是哥哥的男朋友吗?”
江宴濯握着鼠标的手微顿,平静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哥哥……他好像总是无意识地看着你。”顾絮弯起眼睛笑,“他从来没有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过别人。”
江宴濯心头微动。
顾絮还想说什么,门铃响了,江宴濯扫了一眼电脑里的时间……六点整。
那位戚姓的哥哥,还挺尽责。
“哥哥小时候过得不开心,很不开心。但是我觉得你在的时候,他好像更加自然了些。”顾絮轻快地起身:“戚哥来接我了,我要回去了。谢谢学弟哥哥照顾我和哥哥。”
江宴濯起身带她到门口,替她开门:“不客气。”
门口,戚止炀神色冷淡,先看了一眼江宴濯,再垂眸看向顾絮。
“走了。”
“嗯。”顾絮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随后回过头,“学弟哥哥再见。”
江宴濯挥挥手:“再见。”
抬头时,迎上戚止炀情绪复杂的眼神,江宴濯微微一笑,把门关上。
简渺还没睡醒,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江宴濯浅茶色的眼瞳里落下一层淡影。
小时候过得很不开心?
在他身边更自然?
那只不过是被他“装乖”那一面欺骗后放松警惕的表现罢了。
江宴濯眼睫轻颤,缓步走到沙发边。
简学长是个并不擅长掩藏秘密的人,大概是觉得把关于直播的东西都锁在房间里边相安无事。
江宴濯把一根被抱枕盖住的黑色环带抽出来。
今天早上时间紧迫,又正好被简渺撩到,一些细节没注意,而现在不一样。
这是他在拿电脑的时候从角落里发现的,大概是简渺意外遗落在这里忘记藏起来的饰品。
他看到便用电脑包压着,没让顾絮看到。
江宴濯指尖绕过冰冷的银链,绕在掌心时细细看了一圈,才认出来这是什么。
……上一次简渺在直播间里穿过的腿环。
蛇状的银链坠在手心,冰冰凉凉的,一下就勾起了江宴濯的回忆。
这条银链落下的位置,正好圈住了简渺腿窝上方的那颗小痣。
他隔着屏幕吻过千百遍的痣。
指肚压着银色的链子,江宴濯忽然很坏心思地想,要是这个当着简渺的面被发现,他又要怎么解释呢?
总不能把这个也扔给妹妹吧?
想到什么,江宴濯不动声色地把腿环放到沙发的夹缝里,确认这个位置能被看见却又不显眼之后,挽唇转身走到厨房。
简渺睡饱醒来的时候,将近七点。
他打了个呵欠,小心翼翼起身洗漱后,绕到客厅就看到正在厨房忙活的江宴濯。
“睡醒了?”江宴濯把锅盖落在炖煮的菜上,擦干手走向他,“小心点,过来坐好。”
简渺睡醒的时候喜欢在软趴趴的地方躺会儿,自然也就没发现江宴濯是故意把他带到沙发上的。
“菜还得炖一会儿,再等十来分钟就能吃饭了。”江宴濯的手撑在沙发边,低头看着他还有些涣散的眼睛,“渴不渴,要不先喝点什么?”
简渺点点头:“想喝水。”
江宴濯应了声好,转身去客厅,简渺随着他的视线本来染着淡淡的慵淡,但在扫见另一侧单人沙发角落的东西时,瞬间僵硬。
……那条腿环怎么在这里?!
还没反应过来,江宴濯已经端着水到他跟前,递过去之后很自然地后退坐在单人沙发上。
“腿怎么样?”江宴濯微微俯身,低头看向简渺的脚踝。
他俯身时碰到沙发上的靠枕,被藏在沙发里的腿环像被海浪推上岸的浮鱼,一下就显出原貌。
江宴濯只要回头就能看到。
简渺在短短的一瞬间想过千百种后果,然后在江宴濯要坐向沙发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疼。”简渺的语气低低弱弱,为了夺取江宴濯的注意力,装得七分像,“……你帮我看看。”
江宴濯把他委屈可怜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猜到会是这么个画面……但显然,真实的简渺更有冲击性。
知道他是在撒谎,却忍不住为那句“疼”心肝发颤。
江宴濯哄他:“怎么疼了,磕到了?”
“就……疼。”简渺的心都悬在沙发里的腿环上,抽不出神去圆谎,含糊地应着,“动一下就疼,想起来就疼。”
每一个疼字都咬得不太清晰,软软的后鼻音像在口腔内嘴软的地方晃了一圈,才飘飘荡荡地落入江宴濯耳边。
现在这么喊已经很不得了了,也不知道在床/上喊的时候会有多折磨人。
江宴濯敛下眼底的暗色:“看着稍微消肿了,纱布也缠得不紧,要是疼的话,我给你换药吧。”
眼看着小学弟要回头,简渺拽着他的手狠狠用力,咬牙一口气蹭到他跟前。
这个动作并不太雅观,简渺几乎是把江宴濯压到单人沙发里,然后借着惯性跟着屈膝跪落,不经意地就正面朝着江宴濯坐在他的腿上。
江宴濯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的腰,以防他真的碰着伤腿。
简渺俯身靠在江宴濯的跟前,蹭在他怀里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抬手把腿环拽到手心里。
松下一口气后,简渺才发现跟前的人一动不动,扶着他腰的手微微僵硬。
“怎么……”简渺微往后仰时,才感觉到自己屁/股沾着的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刚刚顾着扑江宴濯,忘记他们两个是什么姿势了。
而现在,他就坐在江宴濯的膝盖上,还是以那么亲密的距离。
“我,我……”简渺脑子一下拧住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动。”身边的人哑声开口,语气语调尽是简渺不用深思就能反应过来的异样。
血液像一瞬间被高温灼烧,充盈到耳尖和脸颊,简渺不用碰都感觉自己的脸有多烫。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感受着跟前跟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一动不敢动弹的人,江宴濯得逞地弯起眸,克制地感受着简渺的反应。
学长压着他膝盖的地方……软软的,手感似乎不错。
可惜,现在是只能感受,不能主动去碰。
江宴濯宽大的手心慢慢地扶着简渺腰侧的软肉上,本来是想把他拎起来放回去,却没想刚刚用力时,简渺浑身一颤,随后像是连接四肢的线一下被剪断了一般,彻底软在了他的怀里。
“唔……”脱口而出的轻声低哼,像某种小动物被揪住尾巴时的叫唤。
江宴濯闭了闭眼,心底低咒一声。
……学长的敏感带怎么在腰上。
作者有话说:
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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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犬齿诶。”◎
简渺身上穿着的是浅栗色的卫衣, 惯有的宽大柔软,抱在怀里意外的软绵绵。而卫衣领口正好有两条白色的绳子,他俯身靠在江宴濯怀里的时候, 两根绳子上的弹簧扣正好落在江宴濯的胸口。
恰到好处是心房的位置,像轻轻敲了一下江宴濯的心脏。
江宴濯默默地闭上眼, 把今天艺术概论课上教授讲的话反复默背了三次,才拽住了仅有的理智。
“简渺。”他微微低下脑袋, 对埋在自己怀里的考拉熊低声说,“我得回厨房看一眼了。”
简渺像终于反应过来, 迟缓地点点头, 低着脑袋自觉地撑着沙发边缘起来。
全程不敢抬头看江宴濯,但两只耳朵红得透粉。
看得出来他也发现自己的腰有多敏/感。
听着江宴濯离开的脚步声, 简渺狠狠地咬了自己唇角一下, 懊恼地把这条罪魁祸首的腿环藏好。
他乱放东西的坏习惯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晚饭很快上桌, 先前那阵暧昧的气氛在饭菜香味的替代下自然而然地就散开了。
简渺早就慢吞吞挪到餐桌边等着了,不好意思再让江宴濯抱他。
即便他的腿扭伤行动不便,但他好歹也是个四肢健全的年长者, 真不至于让人每一步都照顾着, 更何况刚刚还发生了那么丢脸的事情……弄得他像脊椎多不好似的。
江宴濯把碗筷放到他的跟前, 简渺看着色香俱全的三菜一汤, 微微有些分神。
他成年从简东城的房子里搬出来之后, 就没有请阿姨的想法。他的爱好并不适合有其他人知晓,更何况简渺也不喜欢陌生人出入自己的空间。
但一个人, 尤其是在厨艺不好不喜欢进厨房的前提下,想要一日三餐变得规律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简渺经常忙碌一下午之后, 就挨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对着天花板发呆, 纠结半个小时该吃什么。
这种饿了坐在餐桌上就闻到饭香的感觉很新鲜。
他拿起筷子,进食之前真心实意地夸赞:“忽然发现你很持家。”
小学弟刚坐下,闻言顿了顿,咬着筷子轻笑:“是吗?”
简渺端着饭碗,轻声:“是啊,显得我很没用。”
“嗯?一个家不需要两个人都会做饭吧。”江宴濯应得随意,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家这个字他说得太自然,简渺反应了好久才把这个词跟温馨联想起来。
毕竟简东城是不会考虑家里有多少个人会做饭的。
晚饭很快吃完,简渺实在不好意思让江宴濯再做家务,所以吃完最后一口就抱住自己的碗:“今天我洗。”
江宴濯看着他一副非洗不可的样子,有些好笑。
“你快去洗澡,明天还上学呢。”简渺认真道,“我是扭伤脚,不是断了手,我要做家务。”
厨房的灯光偏冷,映着简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很显认真和不肯退让。
江宴濯轻轻叹气,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那你注意点。”
“知道了。”把人赶去浴室之后,简渺看着收拾整洁的料理台,越来越觉得小学弟的□□属性点得很满。
再这么下去自己真的要被他养废。
收拾好之后,简渺的手机响起,是乔桥给他发的信息。
[乔桥:我今天去找你,你请假了!怎么了!]
简渺没说自己车祸,只是说不小心扭伤了腿。
[乔桥:那你得好好在家养养,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乔桥:也没什么事,校运会不是要来了么,每个社团得出一个开幕式表演,我本来打算找你聊聊,不过没关系,陈旭希那脑子甩甩也能用。]
[乔桥:好好休息~]
简渺看到乔桥的消息才想起来校运会的事。
辅导员知道他有接触障碍,只要他把作品提交了就不强求他参与这些活动。
……那小学弟呢?他这么花时间过来,会影响他日常的活动吗?
想到这里,简渺听到了浴室门开的声音,回头便看到江宴濯穿着白色宽松的家居服,头上搭着毛巾。
很淡的黄桃奶油香混着水蒸气的暖意飘了过来……江宴濯没有带常用的沐浴香波,只能借用他的。
明明是简渺熟悉的香气,却在这一刻沾上了不太一样的味道。
但江宴濯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自然地朝向他:“学长,吹风在哪?”
“在……”简渺想起什么,起身,“我帮你拿。”
江宴濯看了他一会儿,很轻地嗯了一声。
简渺放慢步伐踩着棉拖走进卧室,打开了吹风机所在的饰品柜,先看到满满当当的可爱发卡,项链,还有各种蕾丝飘带。
让小学弟过来暂住是临时起意,简渺还有伤腿,实在不能面面俱到地把这些东西藏好。
他还没做好让江宴濯看到这些的准备。
拿出吹风机之后,他就听到了卧室门被敲响的声音。
“找到了,进来吧。”简渺把柜子关上。
江宴濯微微皱着眉:“给我吧,你的腿还是不要乱动。”
客厅到房间也就几步路,简渺看着他关切的表情,心绪微动,转身把吹风接到枕边的插座上。
“过来吧,我给你吹。”
江宴濯微怔,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挪到他跟前。
简渺打开吹风冲着手心试了试温度,然后慢慢地对准江宴濯的发顶。
江宴濯的发色偏浅,在光下是很自然的棕色,微长,很软,揉起来像某种大型犬。
简渺有些好奇:“你染过头发吗?好漂亮的深棕色。”
吹风机几乎没什么声音,江宴濯能听清他的问题。
“没有,自然的。”江宴濯说到这里,还有点无奈,“刚上高中的第一天就被级长抓了,说我染发,要我回家弄成黑色。”
十六中是重点高中,绝对不允许学生染头烫头的。
简渺揉着他的脑袋:“那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照常上学,然后气得级长叫家长。”
然后家长到学校,级长才发现这是天然基因染的头。
简渺低笑出声,想到什么:“对哦,你的眼睛颜色也很特别。”
“因为我有八分之一外国基因吧。”江宴濯偏头在他脑袋上蹭了蹭,“我曾祖父是英国人。”
简渺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难怪。”
“小时候因为眼睛的颜色太浅了,还被幼儿园其他小朋友欺负,他们都说我的眼珠子是玻璃球,不是真的。”提起往事,江宴濯微垂着眼,像戳到了某个耿耿于怀的点。
简渺觉得自己心口像有什么地方变脆了,发出沙沙的声音。
“但是现在很好看啊。”他低声说,“……我很喜欢你的眼睛。”
话音刚落,跟前的人一下转过脑袋:“什么?我没听仔细,再说一次?”
简渺:“……”
江宴濯睁大了浅茶色的眼睛凑近他,可怜巴巴:“学长再说一次?”
简渺刚刚那句话是单纯对眼睛的评价,但他这么兴奋,就有种意外说了什么的错觉。
偏偏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见他还要往跟前凑,简渺用吹风胡乱地吹了一下他的刘海,迫使江宴濯眯起眼睛。
风声能遮掩一些情绪,简渺故作自然:“咳,这几天你就睡这张床吧,我把枕头和被褥都找出来了,一人一半就好。”
说完,又补充:“我睡姿挺正常的,应该不会干扰到你。”
非常别扭地转移话题,江宴濯听出来了,挽唇轻笑:“好。”
他转回去,简渺仔细地帮他把头发吹干,濡湿的感觉吹得差不多之后,简渺拨弄头发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江宴濯的耳尖。
然后跟前的人就跟小狗一样微微侧开躲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分散了简渺的注意力,简渺自觉应该是碰到别人敏感的地方,自知想避开,但发现江宴濯耳尖变粉时,忍不住又碰了一下。
然后,他的指尖就被江宴濯轻轻握住。
“学长。”小学弟不满地叫他。
简渺指尖微颤,啪地一下关掉了风筒。
江宴濯回过头,细长的睫毛轻垂,投落一片阴影:“好玩么?”
简渺:“……不小心碰到的。”
“不小心碰了六次?”
简渺轻咳一声,有些心虚:“你还数着啊?”
小学弟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显情绪。
吹风的温度偏高,简渺的手背吹得干干的,带着一阵暖烘烘。
刚刚被晚饭中断的气氛不知不觉又重新环绕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江宴濯好像特别可爱。
简渺的手轻轻落到他的后脑勺,眼底平静的光色渐渐泛起波澜。
他低声开口:“小濯。”
“嗯?”
“昨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江宴濯自然记得。
简渺有接触障碍,而他是例外。
咔哒,吹风被放在桌面的声音很轻,简渺的手落到江宴濯的后颈上,掌心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脖颈。
简渺说不清自己这一刻的想法,但他隐约察觉到了再这么不近不远地钓着江宴濯不行。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说是不让江宴濯接受他,实际上是他还迈不过那条线。
他不想跟江宴濯保持那样不正常的远距离恋爱,不想走向跟段叙一样的结局。
他舍不得,也不愿意。
所以,无论是邀请江宴濯留宿也好,接下来说的话也罢,目的都只有一个——
简渺想克服对江宴濯的所有障碍。
简渺慢慢低头,用额头抵在自己覆盖江宴濯后颈的手背上,问得试探又小心翼翼:“你说,都听我的,所以我想……每天半个小时也好,十分钟也好,让我碰碰你,可以吗?”
解决接触障碍的最好方法就是一点点尝试。
不能一直维持现状,要尝试去改变,去接受。
胆小鬼竭尽勇气迈出了第一步。
简渺靠在江宴濯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像只抱着树干的无尾熊。
就在他等不到回应心慌意乱时,江宴濯沙哑但克制的嗓音徐徐响起:“你想碰哪里?”
简渺顿了顿,随后掌心便落了空,江宴濯转身面朝他,把他的手捉住,然后贴着掌心缠上他的指尖。
动作迅速而温柔地把简渺的手压在床褥的边缘。
他这样的反应对简渺来说称得上是袭击了,十指交扣的一瞬,简渺脑子空白一片。
江宴濯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笑意沉沉:“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先温习一下昨天的功课。”
距离过近,同样的黄桃奶油味沾上了不同的气息,融在一起时显得暧昧又痴缠。
简渺听到自己砰砰的两声心跳,半跪在床边的动作一下就变了,软软地坐下。
今天早上的事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快,简渺并来得及完全地感受十指相扣的感觉。
而现在,江宴濯来势汹汹。
江宴濯明明比他小一岁,手却大了整整一圈,交扣时被包裹带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用掌心贴着,指肚摩挲江宴濯的指骨,像在做什么研究课题般,感受得异常认真。
“怎么牵手的时候那么不老实?”江宴濯贴到他的脸边,气息垂落在简渺的耳垂上低低哑哑,“跟段叙牵手的时候也这样?”
简渺顿了顿,小声说:“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江宴濯眼睫微眯,用余光打量着简渺现在的表情,“不是印象深刻的初恋?”
他清楚地记得分手那天在电梯里,简渺还说:“第一次失恋,难免有些伤心。”
这是戳在江宴濯心里过不去的结。
“牵手的次数少,就不记得啊。”简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嗓音闷闷的,“你是我接触障碍的例外,他又不是。”
他又不是。
江宴濯被这短短的四个字取悦到了,先前的情绪回落,盯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接受他?他不是例外,又那么坏。”
简渺虽然不想这么联想,但小学弟现在的语气真的很像那些个小说电视剧里吹枕边风的小狐狸精。
简渺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别过头含糊道:“……年纪小,瞎了眼。”
江宴濯拖慢了嗓音在他耳边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回答。
简渺觉得自己耳朵都要酥掉了:“反正都是过去式了……不提他了嘛。”
“喔。”江宴濯一副不高兴,但是忍了下来的表情,又说:“既然要做尝试,那是不是有必要聊聊心得?”
简渺被他握着的手已经开始发烫,烫得他难以分神,只能温水煮青蛙般慢慢跟着江宴濯的思路:“什么心得?”
“我的手牵起来感觉怎么样?”江宴濯握着他的手缓缓抬起来,垂眼看着,“你的手好小,掌心软软的,总是热乎乎的。”
他垂着眼,没让简渺看到里面涌动的欲/色。
他把言语细致的描述烙进了幻想里,像一份被储存的文件,日后即将开发不正经的作用。
手心那么小,握得住……么?
想到这里,江宴濯轻轻低头,在简渺手背突起的血管上亲了亲。
酥麻的感觉又从指尖突生,连带着掌心也跟着痒,简渺还没反应就听见江宴濯反问:“我的呢,简渺?”
江宴濯偶尔会叫他全名,这种感觉跟叫学长时截然不同,没有了小辈那种距离和撒娇的意味,染上了浅浅的暗示。
很磨耳朵。
简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有这种效用。
“嗯,现在出汗了。”简渺没回应,江宴濯便握得更紧了些,低低地笑:“是因为紧张了吗?”
说着,又凑到简渺颈边,嗓音放得更哑:“我听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体温会稍稍升高0.5到1度呢……我觉得我有,学长呢?”
简渺觉得自己何止1度,他每一次靠近,都让他觉得快烧着了,偏偏小学弟还那么自然地撩他戏弄他……
简渺才意识到这明明是自己主动开口提的触碰,却不知不觉间被江宴濯占据了主导权。
一点叛逆的念头冒了出来,简渺口是心非:“还好吧,刚刚给你吹头发,应该是被吹风吹热的。”
“喔。”江宴濯很是委屈,把跟他交扣的手抬到胸前,似乎这样能验证真心,“我牵学长的时候,觉得面红耳赤,学长牵我就只记得吹风很热?”
埋怨的语调,带着一阵很轻的挑衅。
在说简渺敢牵手不敢承认。
……男生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劣根忽然被唤醒,简渺抬手按着江宴濯的肩膀。
江宴濯顿了顿,随后就看着面前的人微微抿唇,两个腮帮子像充了气,一脸不乐意地抬手揪开了他的衣服。
很可爱的表情,像只小河豚。
但江宴濯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种可爱,简渺就把掌心一把摁在他的腹部。
江宴濯:“……”
“牵手都是昨天晚上的事了,今天晚上有新的作业。”简渺低声嘟哝,在江宴濯若隐若现的腹肌纹路上狠狠揉了一把。
……军训之后请江宴濯喝奶茶那次,他就很在意小学弟的腹肌了。
简渺体型偏清瘦,因为白天要泡画室,晚上要回来直播,没多少可支配的时间供他去健身。
江宴濯的腹肌正巧是他很喜欢的款式,肌肉刚好不显得油腻厚重,却又有薄薄的一层,随着呼吸起伏能看清每一块的形状。
因为自己没有,简渺一直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手感,现在有机会了就可劲地认真摸。
……跟想象中分块梆硬的感觉不一样,能感受到皮肤下紧绷的肌肉纹理,但却还是能摸到一点点肉感。
意外的,手感不错。
而就在简渺端着好奇的学术态度认真摸索时,却没发现眼前的江宴濯眸色渐沉。
呼吸越发压抑不住,江宴濯浅茶色的眼瞳渐渐落上沉色,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像只要简渺露出半点坏心眼他就会放弃隐忍。
然后把简渺拆吞入腹,任他怎么求饶都不会停。
可简渺没有,只有认真地好奇,和认真的探寻。
纯洁无瑕的表情,又把江宴濯那点邪火和蔫坏的念头压了下去。
江宴濯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右手慢慢撑在身后,竭力把自己当成一块供人观赏的商品,逼迫自己神体分离:“手感好吗?”
简渺指尖微转,用掌心贴住他的腹部,然后压了压,给予诚实的评价:“还可以。”
“还可以?”江宴濯舌尖舔过后齿,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也就是说你还摸过更好的?”
“当然没……”简渺抬眼就对上江宴濯暗色涌动的眸,先前的思绪骤然聚拢,一下磕巴了起来,“没有。”
“是么?”江宴濯挺直了腰背凑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刚刚摸的时候,好像在跟什么作比较?”
说完,他凑到简渺跟前,咬住了他卫衣领口的带子,用雪白的犬齿往后扯了些,露出一点凶狠,一点不好惹:“摸我的时候还在想谁?”
真的好像一只为了引起主人注意力的坏脾气小狗。
简渺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不服输好幼稚,他怎么能不让着哄着小狗呢?
没忍住低笑了一阵,简渺抬手把被他咬着的绳子轻轻拽住。
“没有,只是以前画人体的时候看过模特的腹肌,当时觉得挺有生命力的,就一直好奇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只不过他有接触障碍,自然不会主动开口与,便只能这么干看着。
江宴濯感觉到他拽了拽绳子,但没有松口,愤愤地自下而上看着简渺。
浅茶色的眼睛映着卧室里的灯光,直勾勾地看着简渺,用不肯松口的幼稚方式抗争着。
“真没想,”简渺无奈地笑了,觉得好玩般从拽绳子变成托起他的脸,用指肚抚过他的下颌线,“我连他们的脸都不记得了,想对比也不好对比。”
江宴濯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到简渺的指肚触上了他的唇角。
随后,跟前的人就像新奇,柔软的指肚探进了他的齿尖,在他的尖牙上碰了一下。
简渺细长的眼睫垂着,带着很轻的笑:“你有犬齿诶。”
话音刚落,简渺卫衣上的绳子便坠了下来,取而代之被江宴濯尖牙抵住的,是他柔软的指尖。
一怔,四目相对。
简渺甚至感觉江宴濯的舌尖在这一瞬划过了他的指肚,不轻不重地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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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探出被子,勾住了简渺左手的尾指。◎
……简渺很早之前观摩过的一部**片子。
那部片子跟普通的**片子比起来要更为艺术性, 更多的是一种亚文化展示,被很多人奉为同类型的TOP。
简渺当时懵懵懂懂不太理解,按捺不住对艺术的好奇, 端着欣赏的态度看了一小部分。
那是一部受众向非常小众的片子,里面的主角之一就被另一个主角强制带过止/咬/器……台词简渺记不太清了, 反正就是说他脾气不好,得训一训。
而他记得, 那个被系上止/咬/器的主角,也有那么一刻漂亮的犬齿。
可片子后续的发展几乎是不可遏制地进入了十/八/禁, 简渺对后面的内容相当排斥, 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关掉了。
后来再提起那部片子,记得的只有恶心和恐惧, 连先前那点印象深刻的画面都抛诸脑后。
但十七岁的简渺大抵永远不会想过, 自己会在二十岁的某个夜晚忽然get到那部片子的点。
简渺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脑子里一团乱麻,甚至忘记把手抽回来。
江宴濯由始至终盯着他看,看着简渺的眼神从新奇自然变得错愕呆滞, 压抑许久的情绪骤然冲破了裂口, 疯狂地熨烫着他浑身的血液。
他每一个肖想简渺的夜晚里, 都想过……如果简渺有一天戳穿了他故作乖巧温顺的面具, 看到他隐晦凶恶的原貌后会是什么表情。
会害怕么?会恐惧么?会后悔么?
可那时候简渺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他已经坠入江宴濯精心设计多年的网里。
无辜可怜的学长只能被纠缠,束缚。
各种病态的幻想早已经将江宴濯吞没, 他确信自己不会再露出任何一丝纵容,只会有无边无际的, 逞凶后的快感……但那是想象, 不会是现实。
江宴濯猛地回过神, 手劲不轻地把简渺从跟前推开,潦草地扔下一句抱歉便走出了房间。
简渺愣愣地坐在床沿,先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从江宴濯眼底看到了什么,其次是不敢相信……
……在江宴濯起身的时候,他无意扫了一眼江宴濯的裤子。
简渺正常运作的脑子像忽然卡了壳,该有的不该有的都被格式化成一片空白。
他就摸了下小学弟的牙……
怎么就……
本该是面红耳赤的时候,可简渺却觉得自己大脑里有一个按钮仿佛啪地一下落下。
随后便被一片黑暗吞噬,那段阴霾的记忆再次回闪。
像是匿藏在阴暗深处的毒蛇,只要简渺往前迈步,它就冲出来绞缠他的步伐,破坏他的意志。
拼了命地把他拽回泥潭,拉他沉没。
就像当初那部艺术片一样,简渺不记得主角洁白的牙齿,只记得无边无际的反感。
先前的心动心跳在一下变得尖锐的回忆中消落,皮肤上的刺痛隐现,简渺下意识抬手抓住了自己右手手臂。
鲜红的血痕骤然,一阵刺痛将所有情绪冲淡。
空寂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情绪本该是可以自控的,但病态的情绪不可以。
良久,简渺疲倦地睁开眼,看着手臂上的血红,冷淡地扯了扯唇。
江宴濯在浴室呆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只有一盏淡橘色的小灯还亮着。
江宴濯淡淡叹了一口气,走到房门前抬手敲了敲:“学长?”
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清浅的回应。
他推开门,简渺安静地靠在床上,手上拿着平板。
江宴濯本以为他多多少少会有点尴尬回避的意思,没想到学长压根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他脸色微沉,一脸不高兴地走到床边,才发现简渺连床铺和枕头都给他放好了。
……一副就等着他回来睡觉的样子。
活脱脱像撩完提裤子走人的渣男。
甚至对他们即将同床共枕这件事没表现出多么紧张的感觉。
是刚刚触摸的时间足够,对他无欲无求了,还是觉得小学弟真的乖到对睡在他身边这件事没有多一分遐想?
江宴濯走到床边,沉默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学长你在看什么啊?”
简渺目不转睛:“纪录片。”
“什么纪录片啊?”
“……讲雕塑类的。”简渺甚至没有回头,“江宴濯,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江宴濯看着他这幅淡然得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就觉得刚刚被碰过的牙痒痒。
亏他还怕吓到学长,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阵,他就能平静地翻纪录片来看了?
似不死心,他又往简渺的枕边靠了些。
“那今晚的触碰够了吗?”
简渺往上扯了一下被子,把自己的右手藏在里面:“够了。”
“明天还要继续吗?”
“……嗯。”
那明天还要看我的犬齿吗?
话到嘴边,江宴濯却忍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扮乖:“好的,那学长晚安。”
“晚安。”简渺说完,轻轻挂上耳机。
虽然表现得很寻常,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都像被扭紧了螺丝,不敢轻易动弹。
好不容易才跟江宴濯到这一步,即便反感,他也想忍下。
只要假装平静,假装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才能放宽心看待跟小学弟同床共枕这件事。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很快就会没事的。
很快就能没事的。
简渺在被子下的指尖扣入掌心,痛过良久,渐渐缓过神。
那阵刺痛和反感过去之后,身边躺着个人的感觉渐渐清晰……像第一次把喝醉的江宴濯拎回家时一样。
那天晚上简渺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害怕自己对江宴濯攒的那点“特别”和“例外”因为一个无心的接触消散。
到后半夜,实在忍不住偷偷去牵了一下江宴濯,才能安心。
……现在又是这样。
简渺觉得自己挺贱的。
江宴濯主动碰他,他反感,可当江宴濯离开时,又心慌。
简渺眸色渐沉,心绪纷乱时,搁在被面的手却忽然被人碰了碰。
他微僵,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江宴濯埋在枕头上的半张脸。
小学弟似乎真的困了,细长的眼睫毛轻轻拢着,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简渺……”
“嗯。”简渺挽出笑容,“睡吧。”
“嗯。”江宴濯迷糊地应了一声,指尖探出被子,勾住了简渺左手的尾指。
是在半梦半醒间也能察觉他的不安……还是只是困了,想牵他?
可惜江宴濯闭上了眼睛,没有给他答案,只留下浅浅的:“晚安,简渺。”
简渺重新将视线挪回平板上,嗓音很淡:“晚安。”
*
虽然是出了车祸,但简渺一开始只打算请一天假。
后来在江宴濯的坚持和撒娇下,这个病假被延长到了三天。
简渺第四天早上起床,脚已经不肿了,而且只要不刻意用力,走路也没有问题。
确认这一点后,简渺一早上就跟江宴濯一起回学校了。
如果说在家的时候总觉得江宴濯有种模模糊糊的人/妻感,那么回学校的路上,这种感觉就发挥到了极致。
即便简渺走路已经不别扭了,江宴濯还是恨不得把简渺背到教室,在他冷着脸拒绝多次之后才改成缠扶他到课室。
“学长好。”江宴濯刚进门,就跟座位隔壁的男生打招呼。
坐在隔壁的男生愣了一下,他开学两年连跟简渺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一下被扬名全校的校草搭话有点愣。
更何况他还没消化简渺为什么会和江宴濯一起出现。
然后小学弟就一脸严肃:“简学长他前两天出车祸伤到脚了,医生说最好不要乱动,如果他想去洗手间你能帮个忙吗?”
“啊?”男生连忙担忧地看向简渺,“没事吧?”
简渺被江宴濯的草木皆兵弄得哭笑不得,摇摇头:“没关系,小追尾而已,腿也只是扭伤,现在已经能走了。”
真不知道江宴濯为什么老把他当玻璃娃娃。
但男生显然更相信一脸担忧关切的江宴濯:“扭伤也能很严重的,你快坐下。交给我吧学弟,我帮你看好他。”
“好,谢谢学长。”江宴濯露出乖巧的笑容,说完在简渺桌上放了一盒水蜜桃汁,“放学我来接你去吃饭,等我。”
简渺还没来得及回话江宴濯就已经出门了,还有七分钟上课,小学弟还得跑去教学楼。
人一走,桌子隔壁的几个同学纷纷围了过来。
“简渺你怎么认识江宴濯的呀?”
“谁说江宴濯特别高冷不好接近的,他那两声学长叫得那么甜诶。”
“不愧是江挽鲤的弟弟啊,这逆天的基因。”
对于异性的赞赏,简渺第一反应是替江宴濯高兴,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淡淡的不悦。
……有种自己的宝物被人发现的感觉。
被夸赞是好,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被觊觎的危机感。
果不其然,跟前的女同学下一句就是:“诶,江小学弟有没有女朋友啊?可以分享一下联系方式吗?”
“不能。”
简渺的回答快且冷淡,像迎面的一桶冰水扑到同学的跟前,前桌的女生脸色一下就尴尬了起来。
简渺一顿,才意识到自己拒绝得那么果决。
甚至比被搭讪要号码时还要决然。
“……这是他的联系方式,还是经得他的同意会比较好。”简渺换上笑容,“这我不太好做主。”
女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点点头:“没关系,我也就问问。”
上课铃声响起,教授刚进教室,简渺抽屉里的手机就震了震。
[江宴濯:虚惊一场.jpg]
[江宴濯:差点迟到。]
看着小学弟的消息,简渺不自觉挽唇,却在想回复的时候顿了顿。
上课了,等下课再回吧。
简渺按了锁屏,淡然抬头看向教授。
可偏偏知道上课的是他,心不在焉的也是他。
自从那天晚上意外越界的亲密接触之后,简渺的尝试又退回了起点。
牵手,拥抱,都拿捏得很有分寸。
简渺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栋墙里,竭尽全力地跳跃后好不容易看到天空,而下一刻眼前的壁垒便又高高堆叠。
他有些急躁。
终于下课,简渺收好画具,才想起自己还没回消息,拿起手机给江宴濯回了个摸摸的表情。
这个表情是他从乔桥那里偷来的,是他为数不多能称得上可爱的表情包。
刚发出去,就收到江宴濯秒回的小猫哭哭。
简渺一顿,回了个问号。
[江宴濯:学长好冷漠。小猫哭哭.jpg]
冷漠?
是他的摸摸表情包没有小猫可爱吗?
简渺犹豫了一会儿,敲开乔桥的微信。
[简渺:在吗?]
[乔桥:在的在的,渺渺你好点了吗?回学校了吗?]
[简渺:回了。有没有可爱的表情包?发我一点。]
乔桥唰唰唰就给他发了一屏幕各种可爱的表情包。
[乔桥:社团中午约了饭局,在讨论校运会的事情,过来吃饭吗?]
简渺也有段时间没参加社团活动了,他好歹也是个干部,便回了个好。
然后回过头给江宴濯发了个小兔子歪头的表情包。
[简渺:社团中午聚餐,一起去吗?]
江宴濯看着上面那个软乎乎的小兔子,还有下面这句没有温度的邀请,眼睫微垂。
简渺明明弯得挺彻底的,怎么作风那么直男?
不会秒回也就算了,动不动还一个问号砸过来,明明是两个人吃饭的时间,又被社团趁虚而入。
可是谁让这是学长呢。
江宴濯面无表情地发了个猫咪翻滚的可爱表情包,回了个好。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江宴濯把课本放进背包里便去艺术系的教学楼接简渺。
为了避免课间下楼拥堵,两栋教学楼下课的时间有十分钟的间隔,艺术楼在十分钟前就已经下课,江宴濯上楼的时候人流已经很少了。
他绕过楼梯,到简渺的课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站在走廊扶手边的简渺和乔桥。
乔桥是民族舞系的,就在隔壁的舞蹈室上课,简渺答应了跟社团约饭的事他便亲自过来接人。
“诶,小学弟来了。”乔桥笑着打招呼,扶着简渺往他走过去,“因为有的成员下午第一节还有课,所以我让陈旭希去占了二食堂的vip位,不嫌弃吧?”
所谓的VIP位指的是二食堂旁边的咖啡厅,因为那边的价格比食堂贵,但菜品其实没多大的差别,就被众学子调侃为“VIP位”。
那儿除了环境一切跟饭堂没差,不过乔桥每次约饭都是他掏钱请客,陈旭希自然是听老板的。
江宴濯看了一眼简渺,见学长没什么抗拒,便也笑笑:“我都可以。”
“那走吧,我正好饿了。”乔桥抬手想去扶简渺的时候,跟前的人却很自然地把手落到江宴濯的手臂上。
乔桥顿了顿,站在两人身后一脸后知后觉的姨母笑。
上次国庆出游的时候,江宴濯可是当着他的面承认了对简渺的喜欢,后来一直没什么消息,乔桥还担心了好久。
不过现在看就简渺这个自然而然的程度,看来根本不用他担心嘛。
简渺比起平时还是走得稍微慢些,到二食堂的时候成员都来齐了。
坐在大圆桌上的成员都知道简渺前段时间扭伤了脚,纷纷偏头看他。
江宴濯感受到简渺无意识揪住了他的袖子,意识到他是不习惯别人的目光,脚步放慢:“没关系,我在。”
简渺后知后觉,很轻地嗯了一声。
陈旭希主动地帮简渺把椅子拉开:“怎么了这是,不会是为了准备校运会把腿扭伤了吧?”
“没有,不小心弄伤的。”简渺笑着回答。
几个大一的新生都关心了一下简渺的情况,他一一回复,之后乔桥便进入正题。
“每年校运会每个社团都有方阵要站,倒不用表演什么节目,就是走个开场仪式过过目。不用参加比赛项目的学弟学妹可以这这几天晚上有空的就过来踩踩点,能免晚自习哦。”
部员们似乎不太能理解方阵的形式,在问乔桥和陈旭希。
“不知道啊,我们去年没参加。”陈旭希摆了摆手,“我们去年社团就三个人,老师都懒得单独给我们划一块区域,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单独表演‘吉祥三宝’。”
说完桌上的同学忍俊不禁,抓着学长们问去年的事情。
简渺只是浅笑,端起跟前的橙汁小小的抿了一口。
喝完放下的时候,端着茶杯的指尖被身侧的人轻轻点了下。
简渺回头就对上江宴濯含笑的视线。
“表演了吗?”小学弟笑着问。
“当然没有。”简渺小声说,“那么傻的事情我怎么会答应。”
乔桥倒是一时冲动真的想过这种蠢事,但很快就被他和陈旭希双双否决。
简渺否决是因为不愿意唱,陈旭希否决是因为不愿意当“儿子”。
“对了你们报名参加了什么项目啊?都跟我说说,我看时间允不允许,到时候挨个过去给你们加油呀!”乔桥拿出手机就要等级。
问了一圈,最后到江宴濯,乔桥笑眯眯:“江小学弟,你呢?”
江宴濯本来想说没有,可在简渺眼前犹豫了片刻,便知道已经错过了说没有的时机。
他笑了笑:“参加了篮球赛。”
“球赛啊?”乔桥讶然,“诶我记得军训的时候你就得了系里的第一是吧,好呀,你加油打,赢了寒假我请你去泡温泉!”
听到泡温泉,成员们很快又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聊寒假。
简渺仍是笑着,但却有点分神。
江宴濯怎么没跟他提过参加球赛的事情?
据他所知,这种需要团队配合的比赛一般都会安排训练,而且大多数都在放学后。
……难道小学弟是为了照顾他,所以牺牲了训练时间,但是又不好意思跟他说?
简渺桌子底下的手微微紧握。
食堂的铃很快响起,陈旭希和乔桥去端菜,简渺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他扫了一眼,脸色稍变。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向着成员们浅浅一笑,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江宴濯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跟上去。
响的是简渺直播工作用的副卡,应该是平台方有事找他,简渺到操场旁边偏安静的校道上接起了电话。
“喂?是主播Miao吗?我是晚星星秀区的管理,你应该记得平台十二月份举办的V杯吧?现在初阵容定下来了,你和代言人江挽鲤组队,跟TZ战队的腾海、新宝和周璐选手组队。”
“哦。”简渺应声道。
V虽然在国外上线很久,职业联赛也办了有两年多,但是简渺不关注游戏,自然也没听说过TZ战队。
……不过组队这些事情发个消息通知一声就好了,有必要要专门打电话通知吗?
很快,管理就给了他原因。
“没有异议吗?TZ战队隶属方舟俱乐部,而之前小淑淑的公会舟亿就是方舟俱乐部旗下的。”
简渺微微挑眉。
他还说小淑淑被停播了半个月,还罚了钱,舟亿怎么一直不声不响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但如果舟亿是想在V杯的比赛里让他出丑……不太合理。
毕竟跟舟亿组队的还有代言人江挽鲤,他们即便想搞针对也得罪不起流量的粉丝,其次,简渺清楚自己只是个菜鸡的水平,还没需要到他们派三个职业选手来针对。
舟亿旗下也有几个V专区的大主播,何必让职业选手来担这个风险。
简渺:“既然平台已经安排好了,我也不需要有异议。”
“行,那我就直接给你们五个拉个小群,你看着要不要加联系方式吧。”
电话挂断,随后简渺就看到自己的工作号上出现了一个群组。
简渺刚刚点开,三条消息就接连闪入新建的群组。
[卧沙小海疼:Hi]
[清新脱俗癞疙宝:你好]
[短腿长颈鹿:李猴]
简渺顿了顿,第一眼看到的是这三位选手齐齐整整的三个“猪头”。
……这三位的微信头像竟然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卡通猪,唯一区别是脑门上顶着的帽子颜色不同。
由上到下依次是红、黄、蓝。
简渺眯了眯眼,刚觉得这三个ID有点眼熟,群组又多了新的消息。
[江挽鲤Koi:哇哦,三只小猪。]
简渺:“……”
死去的童年突然诈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4 17:47:41~2023-03-15 15:3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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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ep:八块。]◎
“渺渺, 怎么站在这里,快来吃饭了!”乔桥跟陈旭希正好端饭回来,喊了一声简渺。
简渺把微信群设成了消息免打扰, 随后跟上乔桥:“接了个电话。”
饭桌上的话题仍是校运会,江宴濯帮简渺倒了杯橙汁到跟前, 还没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异的声音。
“江哥?”
餐桌上的人齐齐回头, 沈余和另一个男生勾着肩膀走到桌前。
简渺对来的两个男生没有丝毫印象,便只露出礼貌的笑容。
“学长们好!”沈余开朗地打过招呼, 自我介绍, “我是大一表演系,跟江哥同班的沈余。”
简渺颔首, 心底却将人跟名字画上等号, 这位是……小学弟说那位在课堂上傻笑跟人发信息的舍友。
“我叫薛望城。”隔壁的男生也跟着自我介绍。
乔桥向来自来熟:“既然是小江的同学, 要不要坐一起吃饭?”
“不了不了,”沈余摆摆手,看向江宴濯, “我就是见江哥在, 过来打个招呼, 顺便说个事。咱班打球赛的成员今天下午训练, 你不在群里没看到通知, 他们都喊我来跟你说一声呢。”
江宴濯的技术在军训的时候他们都感受过,为了在比赛中取得更好的名次, 自然需要花时间去磨合的。
见江宴濯没搭腔,薛望城跟了句:“江哥, 你会去的吧?”
江宴濯慢条斯理地抬起眼, 正好看向坐在身边的简渺, 简学长端着橙汁笑盈盈地看着他。
表情很温和,但眼底很明显写着一句——你要是因为照顾我而不去,那你就等着吧。
简渺最不愿意的就是江宴濯为了照顾他牺牲自己的时间。
江宴濯掀起眼皮:“去。”
乔桥起哄:“你们跟哪个班打啊?学长有空给你们加油助威啊!”
“约了创意学院,学长们有空就来看啊!”沈余笑着端着餐盘,“饿了,我们先去吃饭了啊。”
告别了小学弟,餐桌上不知道是谁提了句军训的篮球赛,话题又落到江宴濯头上。
餐桌上的人都在跟江宴濯搭话,简渺安静地吃晚饭,半颗心落在刚刚那三只小猪和V杯比赛的事情上。
平台都给他们拉微信群了,那就跟江宴濯篮球赛要训练一样,他也得抽时间跟队友打打游戏练练配合。
之前以为把直播时长播完就没事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不过他的腿快好了,小学弟也不需要常住了吧。
想到这里,简渺无意识地垂下了眼,一晃而过的低落。
“不想我去打篮球,刚刚又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低得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传来,简渺抬头就看着江宴濯给他端了一个小碗。
碗里有几块肉和菜,都是二食堂顶贵的那几样菜品。
简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先问这碗菜还是问他刚刚那句话。
而且,他哪里表现得像不想江宴濯去打球了?
然后乔桥就酸溜溜地开口:“渺渺你好福气啊,小学弟把最鲜嫩的肉往你碗里挑了。”
这两个菜是江宴濯来之后补点的,乔桥以为是江二少爷嘴巴挑吃不惯食堂的菜,还觉得自己把人强拽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呢,结果转头这碗菜就落到简渺跟前了。
简渺感觉到桌上的视线簌簌地落到自己身上。
可是身边的人理所当然:“受伤了就该吃好点补补。”
“我认为小学弟说得非常对。”陈旭希站了起来,筷子上夹着个大鸭腿就往简渺碗里伸,“渺渺,这也是我的心意。”
简渺一顿,本能抬手想去把碗捧开,但看着陈旭希一脸善意又忍住了。
乔桥却发现了简渺那微妙的不适,眼疾手快递碗把鸭腿截胡。
乔桥:“快,快跟我一起说谢谢旭希学长,人人都能吃鸡腿!”
几个大一的学弟学妹纷纷跟着捧碗:“谢谢旭希学长!”
陈旭希:“……”今日破大财。
一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了,有几个学弟学妹第一节有课,便赶着回宿舍收拾。
“简学长注意养腿,再见!”
简渺笑着跟人招招手。
陈旭希走之前跟乔桥比了个中指,餐桌上很快只剩下他和江宴濯简渺。
“渺渺你要回去了吗?”乔桥笑着问。
他是知道简渺下午没课的,不过简渺一般会在画室呆上几个小时。
“嗯,待会打车回去。”简渺说完看向江宴濯,“你待会还有一节大课吧?”
“嗯。”小学弟尾音稍稍拖长,看着他,“我们不是开车来的么?”
乔桥眨了眨眼:“你们……开车?”
简渺也没想到江宴濯的话会那么直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要,要说他们在谈吗?
可他……不是还没把江宴濯追到手吗?
“没有,”江宴濯淡淡笑开,没什么情绪,“我跟学长一个小区,知道他腿受伤了我就顺路把他载回来。”
“哦。”乔桥点点头,也觉得很合理,“那你好好休息哦,我待会还有学生会的活动,先走了。”
江宴濯陪着简渺到校门口,一言不发地陪他等车。
简渺看了他一会儿,轻声:“我是突然有点事,你好好训练,下次我去给你比赛加油?”
江宴濯别着脸:“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简渺无奈:“你下午大课是第一节,你把我送回去还有时间吃饭?还有时间休息?”
江宴濯嗓音压得更低:“你才出车祸多久,现在又要一个人坐车。”
简渺后知后觉他这是担心。
小学弟对那晚车祸的余惊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可坐车出行不是最常见的出行方式么?他也不可能因为一次小车祸,便一辈子都不单独乘车呀。
“那天晚上真的只是意外,下太大雨了。”简渺慢慢转身,抬手轻轻勾住了江宴濯的指尖,晃了晃,“真的没事,我到家就给你发信息好不好?”
江宴濯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时才稍微好些,不情不愿:“回去的时候注意,别磕着碰着。”
简渺抬手帮他把外套的领子翻正:“我是二十岁不是十岁,这点事当然能照顾好自己。”
“好,路上小心。”
很快,简渺就到小区门口,似乎是习惯了江宴濯的小心翼翼,他不由自主地放慢步伐,直到回家换上棉拖鞋时才稍微自在了些。
给江宴濯发了消息之后,他就重新打开新建的讨论组。
消息已经99+了,江挽鲤意外地和三只小猪聊得来,甚至约了游戏局。
最后一条消息是腾海在问Miao怎么不在,来不来得及赶上游戏,他们下午五点有训练赛。
简渺指尖微顿,连忙回消息。
[Miao:早上有点事在忙,刚刚到家。]
[Miao:你们还在打吗?]
[卧沙小海疼:在,刚好打完。快来快来。]
简渺脱了外套随手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很快进了直播用的房间开电脑。
很快就上了游戏,简渺看到队伍里三个整整齐齐的TZ战队队标,还有熟悉的KOI。
“哟,来了呀?”房间语音是连着的,简渺接入就听到一道爽朗的男音。
“抱歉,早上在忙,来不及回消息。”简渺诚恳地道歉。
因为他三次元和二次元的马甲向来分明,所以从来不会用Miao提及三次元的事情。
“没关系,我们也就才打了一把,刚刚手热。”腾海笑着说,“对了,你应该还分不清我们,正好自我介绍一下。”
腾海是TZ的队长,声音听起来很沉稳,周璐是南方人,普通话不太标准,新宝么……听起来年纪不大。
总之三个人挺好辨认的。
“那我呢?”江挽鲤也跟着说,“怎么办,我的嗓音好像没什么特色,会不会听不出来啊。”
TZ三位:……
鲤哥,你他吗可是被粉丝誉为濒死时听到你的嗓音就能跳起来打一套五禽戏的顶流,是谁让你说这种没人性的话的?
也不知道舟亿是不是看过Miao的直播,分下来的三位都比较全能,不抢位置。
一突和二突就这么落到江挽鲤和简渺手上,简渺选了自己最熟练的英雄,本来想至少好好表现一把不给职业选手拖后腿,却意外碰上了打游戏以来最难受的一局。
TZ三位虽然没有用自己选手的大号,但小号自然都跟黄金白银没什么关系,江挽鲤也是高玩,五个人只有简渺是真金白银。
四个玩家拉高整体水平,难受的自然只有简渺。
在他第三次刚出家门就被一枪爆头之后,玩圣祈的新宝在新的回合跟在他身后。
“Miao,不着急往前压,咱撤回到点内,我们保着鲤哥打,对面是要主动来找我们的位置防守的。”因为新宝的嗓音很软,所以他的指挥并不像说教。
江挽鲤本来也想教,但职业选手的分析肯定比他更通透,便没有开口。
简渺知道自己技术不足,安静地听着,有新宝的指挥和保护,简渺总算摸到一个人头,并且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战术”。
虽然开局稍微不顺,但还是赢下了这一句。
简渺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抱歉,我太菜了。”
“不啊,喵喵你玩得很好。”新宝认真道,“我之前也打过娱乐赛,跟个新手男主播玩,那才叫一个折磨。”
腾海也道:“确实,那哥们犟的跟头牛一样,不听指挥就算了,死了还要发脾气,骂游戏。”
周璐:“这次我们配置还挺好的,鲤哥的技术超乎我的想象。”
主要是江挽鲤没什么架子,也是真的热爱游戏。
气氛尚好,第二句游戏开始,新宝主动:“鲤哥,我能打一突吗?我带带喵喵。”
正在酒店的江挽鲤略一挑眉,几乎是一下子就听出新宝的这点小九九。
他随意应了一声好,低头用手机点开了Miao的直播间,小主播虽然不在线,但是排行榜还是能看到的。
粉丝打赏榜里,除了Deep和八块,紧跟其后的就是“清新脱俗癞疙宝”。
而且房管能看到上榜粉丝观看直播的时间,这位“清新脱俗癞疙宝”看了有三百多个小时。
也是死忠粉了。
更何况一开始还挺客气,才玩没多久就一口一个喵喵……小主播不声不响,但挺招人。
江挽鲤哼笑一声,压了一把脑门前不存在的帽檐,选了个圣祈。
——明星代言人江挽鲤下线,DM爱情小保安上线。
开局,新宝握着小手/枪蓄势待发:“喵喵,我们……”
江挽鲤:“对面扔/雷了,Miao往后退!”
简渺第一反应就是回头躲雷,新宝跑慢一步只能藏在掩体之后,随后江挽鲤的奶妈小身位晃肩一枪带走对面。
新宝确定A大没有人,扛枪进点时:“我去找对面的人,喵喵帮我架枪……”
“这个图Miao不熟,我来帮你架。”江挽鲤扛起长枪跟在新宝背后。
被对方反扑回撤时,新宝失误中枪,悔恨回头:“喵喵……”
江挽鲤:“在奶,不会死。”
新宝:“……”
简渺再萌新也感受到江挽鲤对他的偏爱和照顾……就像他是保险柜里的什么东西,得需要小心翼翼看守着一般。
简渺本来想象不到Deep打游戏是什么样子,但今天听江挽鲤的反应,又觉得好像该是这样。
可真正把Deep和江挽鲤画等号后,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又冒了上来,简渺在新的回合很自觉地跟到腾海和周璐身边:“咳,我想学一下怎么打守方,你们带带我。”
腾海有点意外:“当然没问题。”
他本来以为简渺会像所有娱乐主播一样,端着能躺绝不拖后腿,会拖后腿绝不主动惹麻烦的心理在混,没想到简渺竟然会主动学习。
毕竟对娱乐主播来说,短时间内提升技术太难了,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蹭职业选手和一线流量的热度。
隔壁战队的队长甚至还私底下跟他抱怨过,碰到个完全零基础的女主播,带她打匹配都百般推脱,问就是不会玩和没时间,开播的时候却甩锅职业选手忙。
简渺一离开,剩下跟新宝在一起的只有江挽鲤。
然后江挽鲤就发现新宝好几次都举枪对着他的脑袋,还“装不小心”地把烟雾弹扔他脸上。
江挽鲤闭了麦,失笑出声。
这点儿脾气还来当他弟的情敌,太嫩。
游戏从中午一点打到下午四点,TZ准备训练赛了,队伍才解散。
简渺戴着耳机,认真地跟三位交流,桌面放着一个本子在飞快地写腾海说过的专业术语和通用战术。
他记新地图已经够费劲了,这些词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化下来的,他得好好记着慢慢琢磨。
然后他就听到耳机里新宝扭扭捏捏的:“那个,喵喵我觉得你打得挺好的,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他看Miao直播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也知道Miao从来不私联粉丝。
“哦,可以。”简渺正好有几个技巧不太懂,用笔在本子上圈了几个圈。
“好的,那我待会加你,拜拜~”新宝兴高采烈地下线了。
耳机里安静了许久,就在简渺以为人都散了,准备去单排的时候,江挽鲤的声音不疾不徐:“这几天怎么没开播?”
简渺倏地像课堂上开小差被点名的学生,瞬间挺直腰看着屏幕,对着江挽鲤的ID沉默一会儿:“最近工作有点忙。”
江挽鲤:“嗯,我看你直播间的粉丝都挺想你的,有空播播吧。”
主要是我弟很想你。
简渺僵硬了几秒,疏离中透着一点敬意:“这个月播完了,下个月再忙活了。”
无论如何都得把打赏钱退给Deep大哥了。
“哦,那你……”江挽鲤欲言又止,觉得有些话以这个身份说不太合适,便道,“那你好好休息。”
游戏界面只剩下简渺一个人,他松了口气,低头看时间才发现快六点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间……江宴濯过来住了三天,一次没进过这里,是个普通人都会有好奇心吧?
简渺把直播设备整齐放进抽屉里,然后简单地把东西藏了一下,确定这个房间被收拾成普通电脑房后,轻轻打开门。
似乎这样的“坦白”,能让小学弟跟他之间的距离更近一些。
简渺想着今晚再打两把游戏练练手,便没有关游戏客户端,走到厨房准备晚饭。
刚把饭煮上,门就开了。
简渺从厨房里冒出个脑袋,随后就看到站在玄关换鞋的小学弟。
他轻笑:“回来了,累不累?”
江宴濯看着他拿着青菜的手缓缓挽唇,放下东西就想过来抱他,但靠近时又顿了顿。
简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打了球一身汗,我先去洗个澡。”江宴濯像有点不高兴,因为不能抱他这件事。
简渺看了他一回儿,走到跟前,抬手主动抱住了他。
江宴濯稍怔,轻声:“等等,我脏……”
“没什么味道啊,”简渺在他肩膀上嗅了嗅,“就抱一下嘛。”
江宴濯:“……”
他其实感觉到那天晚上之后,简渺有意退回去的距离。
江宴濯知道心病总会反复,也知道焦躁和急于求成等不到结果。
但简渺的每一次主动都像是对他本能的磨炼,这种触碰已经成为累加的砝码。
等那秆天秤悬停平整的时候,简渺也许会被他堆叠的情绪吓一大跳。
江宴濯放轻呼吸,低声:“好了,我去洗个澡。”
“好,今晚我做饭。”简渺知道今天江宴濯闹了小脾气,决心要做点什么哄他,“你待会出来剪会儿片子?”
“嗯。”江宴濯不舍地看着他折入厨房。
因为惦记着简渺的腿,江宴濯很快洗完澡,在浴室吹干头发之后便想去厨房看看他。
但出门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隔壁半掩的房门……江宴濯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猜到这是简渺的直播间。
不过学长没做好让他看的准备,他也很自然地没有问。
而现在,门是开的,里面的电脑屏幕还亮着。
挂着V的客户端,而且好友列表在闪。
江宴濯眯了眯眼。
如果他没记错,上次看直播的时候,简渺的好友列表只有他和八块。
……谁在游戏里跟他聊天?
简渺还在厨房,江宴濯几乎是没有犹豫便推开了房门,走到电脑跟前。
[8Yuan:哟,主播在线呀?一起玩呀。]
[8Yuan:我看你最近都没怎么直播诶,还想跟你和Deep老板继续打游戏呢。]
[8Yuan:我觉得Deep老板人真挺好的,有空多组组局?]
“八块”的每一句话,目的性极强。
江宴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忍了许久,才克制住了回复消息的冲动。
他打开战绩扫了一眼,浅茶色的眼瞳微敛。
然后离开房间,把门恢复半掩的角度。
江宴濯倚在厨房的门口,看了简渺一会儿,走到沙发上。
打开手机,戳开微信小号。
[Deep:微笑]
[鲤:?]
[Deep:你是真的很闲。]
[鲤:我一天八百个通告你说我很闲?]
[鲤:我看你是欠哥训]
[鲤:亏我还秒回你,一点良心没有。]
[鲤:你知道我明天要赶几个场吗?你知道你哥现在出场一分钟多少钱吗?]
[Deep:八块。]
在上次水友赛的时候,江宴濯就把“因为帅罚八块”猜得差不多了。
[鲤:……]
[鲤:………………]
[鲤:哥哥明天要赶四个场,三个拍摄哦,困困捏,睡觉觉咯。]
江宴濯冷嗤一声,打字。
[Deep:玩够了吗?]
这次大概有三分钟,江挽鲤才回复:
[鲤:哥这不是,担心你的感情之路吗?]
[鲤:顺便来视察一下你的恋爱对象。]
[鲤:小主播人挺好的,不图钱,不作妖,打比赛还挺诚恳。]
[鲤: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不爱他的榜一Deep。]
想到这里,江挽鲤是真感觉痛心疾首,连敲字都懒得了,给他发语音。
“你说小主播是怎么想的呢,你有钱,还宠他,怎么就偏偏不喜欢你呢?”江挽鲤虽然有意帮自家弟弟折断小主播的桃花,但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小主播的心不在这些人上。
无论是有钱的“因为帅罚八块”还是作为职业选手声名远扬的新宝,小主播都没有要发展下去的意思。
“那天你不在直播间,没听见小主播说他现实里的暗恋对象。”江挽鲤的语气鄙夷,满满都是讽刺,“什么又乖又甜,为人找想,一听就是骗钱骗感情的绿茶捞子,装得比谁都真。”
江·绿茶捞子·宴·装的比谁都真·濯:“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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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究竟错过了多少次?◎
简渺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宴濯一晃而过的冷淡。
他细长的指节散漫地扫过屏幕, 随后似无趣到极点,冷淡地把屏幕上锁推到桌面。
小学弟向来是又乖又听话的,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简渺便下意识觉得江宴濯似乎很不高兴。
他放下碗,轻声:“小濯?”
江宴濯嗯了一声, 像小熊猫一样仰头靠在沙发上,含笑看着他:“开饭了吗?”
简渺点点头, 转过脑袋时轻声问:“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在顾静烟身边, 他基本是条件反射地回去观察别人的脸色, 揣测别人的想法,江宴濯即便刚刚的掩饰再自然, 那一点点心情的不快也被简渺捕捉到了。
江宴濯走到餐桌边, 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简渺比他想象中还敏锐。
“没什么, 遇到骚扰短信而已。”他很随意地揭过话题,手轻落在桌面上,看着简渺炒出来的小青菜和黄瓜炒肉。
该说简渺一个少爷会炒菜稀奇, 还是, 虽然炒了菜但是……卖相看不出生熟更稀奇?
简渺见他看得有点久,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饭菜的卖相有点问题, 轻声:“那个, 卖相虽然不太好,但是能吃的。”
江宴濯清清淡淡地笑, 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片肉送入口中。
然后他就看着学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认真吃完,诚实评价:“嗯, 好吃。”
简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又觉得江宴濯在哄他, 自己拿筷子尝了尝。
……也就只能吃出个咸淡,谈不上好吃。
江宴濯却说好吃……也太纵容他了。
上桌吃晚饭时,简渺惦记着江宴濯刚刚说的骚扰信息,又想起早上同学想问江宴濯要联系方式的事。
江宴濯在高中的时候就挺出名的,据简渺的经验,应该很多人问他要联系方式吧。
恋爱的时候总会这样,明明正主本人近在眼前,但占有欲还是会作祟。
简渺故作不经意般:“今天你来我们教室的时候,有同学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了。”
江宴濯嗯了一声,落在唇边的筷子顿了顿,看向简渺:“那学长给了吗?”
简渺细长的眼睫垂着:“你想我给吗?”
“学长愿意我给吗?”
不断地用问题回答问题,像是小猫在笨拙地追着尾巴。
简渺的筷子落到碗里,声音很轻:“我说不愿意……”
“那我就不会给。”江宴濯认真看着他,浅茶色的眼睛亮亮的,“不过你愿意我也不给。”
后面那半句莫名有点傲娇的味道,简渺抬起眼,正好对上江宴濯的眼神。
里面暗色涌动,带着微妙的笑意。
简渺轻咳了一下,别开话题:“那你怎么收到骚扰信息。”
江宴濯微顿,忽然很想鞭江挽鲤。
沉默之际,一段很短的回忆从脑海里闪回。
他眼睫轻垂:“不给联系方式,也会让人找到电话号码的……这种信息,学长没收到过吗?”
简渺握着筷子的手微微落下:“……有过。”
还真有过,那是高三百日誓师的时候。
江宴濯眼瞳映着他的表情,三分专注:“是什么样的信息?”
简渺本来想简单说说,但又想起江宴濯高三那年出国了,便只能解释:“十六中有个传统,就是高三要去拉练登山百日誓师。”
简渺高三那年,校领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非要把高三生提前一晚拉去拉练地点附近住一宿,要第二天凌晨出发,踏着朝阳登山。
美其名曰这最后一百天就是黎明前的黑暗,登山就是熬过最后一刻苦难,看到日出天明就是苦尽甘来。
然后为了学生们的人生安全,统一收集了个人信息,简渺的电话号码就是在那时候泄露的。
“我的号码被人挂到学校的表白墙上了,那天晚上八点多开始,一个晚上都被各种信息炸。”提起这件事简渺还有些郁闷。
不过他也能理解:“我们那一届正好取消了喊楼吧,学弟学妹们没地方给学长加油打气,就都往我手机里发了。”
都是匿名的号码,一部分是表白的,一部分是加油的,还有些稀奇古怪的……虽然是好意,但有些没有分寸。
甚至还有大半夜给他打电话表白的。
本该四点起床的简渺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结果对面的小学妹还哭哭啼啼,说暗恋他很久,希望他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简渺只能无奈地应谢谢和对不起。
江宴濯眼底的色彩不动声色地沉了三分,复声问:“有人把你的号码挂到表白墙?”
“嗯。”简渺还是第二天早上,从段叙那儿知道的。
本来是最初那几天闹腾,后来表白墙似乎被截出去了,其他学校的学生也知道了,各种骚扰信息涌入手机。
后来没有办法,只能换了个电话卡。
毕竟只剩下一百天就高考了,简渺分不出心去应付那些闲言碎语。
江宴濯随声问:“那你的那个号码停用了吗?”
“好像……没有。”简渺摇摇头。
当时那个号码上还绑定了挺多信息的,简渺忙着备考没时间去处理,只是办了个新号码用着,后来一点点把绑定的软件信息换到新号码上,久而久之也忘记处理旧号码。
简渺想到这里,才意识到江宴濯在问过去的事,举目看着他,眼底似乎有些不解。
小学弟挽唇:“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我也不吃你醋。”
简渺:“……”
刚刚他在问江宴濯要不要给别人联系方式的时候,打太极似地迂回就是不想承认吃醋。
结果小学弟翻了笔陈年旧账,然后轻描淡写地表明态度。
……简渺手心又疼了。
晚饭后,江宴濯很自然地用“你既然做了饭,那我就该洗碗”的理由收拾了桌子。
简渺默默盯了他一回儿,只好让他去。
晚上还要联系游戏,简渺便坐在电脑跟前准备热热手,刚准备进入队列,一个邮件忽然闪入他的□□号。
有些事情总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因缘际会,这封邮件是来自他某个手机的软件,在提醒他多时没有登录,是否是更换了手机号,需不需要解绑。
凑巧,这个软件的手机号就是简渺高三用的号码。
简渺顿了顿,拿出抽屉里的旧手机,开机。
两年多过去,信息栏竟然有99+的未读信息。
像是某种回忆般,简渺翻了翻,一开始绝大部分都是匿名表白,还有一些骚扰短信。
可能是知道他没回复了,中间有几个月比较冷清,之后未读信息的来源就变得单一了。
十条里有九条是一个号码,并且号码他有印象,正是那个半夜给他打电话告白的小学妹。
小学妹知道他换了号码,却坚持不懈地把他当成了树洞,祝贺他考上心仪的大学,跟他说高三的苦和累,也说自己上了喜欢的大学……
最后一条,是今年九月份发的。
[简学长你好,我是当年大半夜跟你表白的学妹。今天是开学典礼的第一天,走进心仪的大学时忽然就想起你。很高兴那天夜里你接了我的电话,即便是拒绝,也让我没有遗憾。我知道你后来换了号码,但去年这一年我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你是我当时唯一的精神寄托……]
挺长的一段消息,但简渺能看出来小学妹感情真挚。
每个人的高三都很苦,能找的纾解方法都很有限。
更何况这些信息对简渺来说算不上厌烦,毕竟换个号码就解决了。
简渺抬指扫落,最后一句是:[即便学长你可能已经拉黑了我,我也很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看完这封致歉信,简渺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欣慰。
一个冰冷的号码,也能成为一个人走过黑暗时光的支撑么?
简渺看了一会儿,触开了手机的黑名单。
如果他没记错,自己当时虽然有点手足无措,但也没拉黑过别人……
但黑名单中,却赫然躺着一串数字。
简渺微愣。
他什么时候拉黑过这个人?
而且这个号码……
简渺默默地念了一遍,只觉得很熟悉,于是拿起现在的手机,逐个按着数字输入,却发现这个号码自己已经存在手机里——
江宴濯。
一年前,江宴濯给他发过信息,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拉黑了。
怎么可能。
简渺用手机翻查收信箱和通话记录,皆没有这个号码。
他不可能平白无故拉黑一个没见过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是江宴濯。
简渺低头思索,匿藏的旧忆忽然清晰。
……在百日誓师的前夜,他的号码被贴到校树洞之前,段叙因为手机摔坏了,以想看球赛直播为由借过他的手机一晚上。
段叙。
简渺指尖微微蜷缩,情绪缓缓沉落。
深夜。
简渺从电脑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卧室里留的一盏橘黄色的床头灯。
小学弟趴在枕头上睡颜乖巧,气息平稳。
简渺看到落在地面的书,心头发软。
经过这几天相处,他意外发现江宴濯本质上其实是个很安静的男生。
除非是简渺闲着没事,他才会缠上来,其他时间都会给他留出单独的空间。
即便是情侣也是懂得分寸和距离感的男生。
就像今晚,他应该是想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但简渺情绪不对,他不想让江宴濯发现,便只是安静地在隔壁自我消化。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指尖沿着江宴濯的侧脸轻轻抚摸,随后轻之又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晚安。”
随后,简渺关掉了床头灯。
在他离开卧室带上门的瞬间,黑暗里江宴濯的眼睛缓缓睁开。
*
因为球赛的赛程较长,在校运会提早一周便开打了。
大一导演系不出意外地赢了本系,而在第一轮八进四时,遇到的就是大二表演系。
球赛在周四下午三点开打,简渺第一节大课下课就赶到球场,彼时旅行社的成员们已经站了室内球场边最佳的观赛位置。
简渺一进体育馆,就看到朝他挥手的乔桥。
他越过拥挤的人群,走到位置上时正好看到双方球员进场。
“快来快来!我们正在猜谁能赢呢!就差你这一份了。”陈旭希手舞足蹈道,“赌今晚庆功宴谁请客,渺渺你押哪边赢?”
乔桥知道简渺不适应人多的地方,特意给他占了两个位置,简渺放下东西的时候稍微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完全没参与过这种活动,虽然现在的体育馆人还不算特别多,但已经到简渺能容忍的极限了。
看着后排跟打了鸡血似的陈旭希,简渺想了想:“我压导演系。”
陈旭希掰了根手指必出八比六的姿势:“好家伙,大二可是去年的亚军耶,居然还能落后两票。”
简渺嗯了一声:“大二有谁啊?”
“有谁……段叙他们班的呀,我记得你跟段叙不是高中同学么?”陈旭希问。
简渺眼睛微眯,这才想起来去年段叙是跟他说过这件事。
说他要打比赛,问简渺愿不愿意去给他加油打气。
简渺当时忙着直播,其次讨厌人多的地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因为拒绝得太过干脆,所以印象浅到完全想不起来。
简渺坐在观众席上,视线扫过列队在球场里的人。
江宴濯和段叙站在球场的两边,在裁判的指挥下准备发球,段叙礼貌性地点头,而跟前的人却是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就跟高中的那场球赛一样。
吹哨,发球,简渺坐在观众席上看着江宴濯利落地跃起抢球,而身后是失意狼狈的段叙。
观众席上呼声阵阵,简渺在各种加油呐喊中听到了江宴濯的名字。
好多人喜欢他,好多人在喊。
哔——
哨声传来,简渺视线回落,看到的是三分线外江宴濯漂亮利落的投球。
他身边的队友欢呼着朝他拥过去,而江宴濯却半侧过身看向观众席,然后精准无误地捕捉到简渺。
弯眸一笑,唇红齿白。
简渺听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两声。
他笨拙地抬起手,后知后觉这个场合这个时间点不是打招呼的时候,便又握起拳头,干巴巴地弄了个加油的姿势。
江宴濯没忍住,在球场上笑出了声,转过头的时候便看到段叙阴沉的眼神。
那阵嫉妒和羡慕几乎溢出他的五官。
段叙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和简渺分手的拉锯战拖得太长,后续简渺报复得也够狠,他当时只觉得恨。
而现在,看着那个最讨厌人群,最抗拒热闹的人,坐在观众席中为江宴濯加油打气……哪怕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段叙都觉得有一只无形手挖开了他的心脏,把里面的什么东西连根拔起。
鲜血淋漓的。
除了当初用手段把简渺抢到身边那一次,段叙知道自己一直在输给江宴濯。
今天尤甚。
一旦出现了这种感觉,那么反扑而来的就是连绵的悔恨。
他觉得自己足够狼狈,狼狈得不敢抬头去接江宴濯的眼神,怕里面露出的挑衅和炫耀会把他骨髓抽干。
……毕竟当初他就做过这样的挑衅和炫耀。
可江宴濯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擦肩而过。
像他只是无足轻重的可怜虫,无人问津的失败者,不值得他多留一个眼神。
比赛继续。
简渺虽然很少看球赛,但也能感受到江宴濯队伍步步紧逼的压迫力。
陈旭希说段叙那支队伍是去年的亚军,怎么看起来那么不堪一击?
砰,篮球触框,弹飞。
简渺视线被球夺去,紧跟着扑身去断球的是段叙,正是关键时刻,坐在前面的男生一个激动站了起来,拦了一下简渺的视线。
简渺一顿,等男生意识到自己阻碍观赛坐下来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段叙。
哔哔!
哨声吹响,裁判走进,简渺听到细细碎碎的讨论声。
乔桥:“抢篮板的时候碰到了,段叙好像扭到脚了……”
简渺眼睫轻颤,眼前的场景蓦地跟记忆重叠。
高三那场球赛,他站在教学楼二楼的架空层远远地看着,段叙也因为抢球而摔过一次。
简渺那时在架空层呆了好久,才跑下去,段叙扭得挺严重,被裁判和体育老师架了出去。
他下来的时候听到围观的观众说伤得严重,简渺顿时心不在焉,只顾着去看段叙的伤,没有留意脚下。
猝不及防被绊了一瞬,简渺差点摔跤,却被身边的一只手扶起。
手的主人说:“小心。”
简渺说:“谢谢,没关系。”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段叙。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片段……简渺却在这一刻拾到了什么被遗落的画面。
当时……出手扶他的人是谁?
高三的段叙和谁打比赛?
……再抬头,球场上的段叙已经被搀下场,大二换了替补。
简渺视线逡巡,终于在隔壁球场看到了江宴濯,小学弟似乎盯了他很久,直到他回过身才笑了笑。
像是错位的时空骤然交叠,简渺模糊的记忆落在江宴濯的笑容上,一下清明。
简渺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出了向暖,打字的时候指尖轻轻颤抖。
[简:方便问个问题吗?]
[简:高三校运会,篮球赛决冠亚的时候,是哪两个班在打比赛?]
[向暖:是高二理十六班和高三十八班呀。]
[向暖:段叙还在那场比赛里把腿弄伤了,你不记得了吗?]
理十六班。
江宴濯就是理十六班的。
——那个出手搀扶简渺,跟他说小心的人,是高二的江宴濯。
而简渺当时没有发现,没有留意,甚至是没有回头地走向段叙。
……他们究竟错过了多少次?
简渺回过头,跟乔桥交代了一句,悄然离开了观众席。
段叙被老师送到医务室,简渺到的时候,校医把他安置到隔间,给了他一个冰袋让他压着脚。
“隔壁还有个学生,你先按着别乱动。”校医说。
段叙哑声应了句好,抬头便看到站在门口的简渺。
……说起来,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当初受伤时,看到简渺第一个来的时候,满心都是欢喜和悸动。
而现在只有无边的狼狈和嘲弄。
“怎么,看我腿断没断?”段叙别着脸,冷淡道。
“不是。”简渺就站在门边,没有拉进距离,“有点事想问你。”
段叙笑笑:“杨妮难道没有跟你汇报我的情况么?”
他几乎是被那个圈子踢出去了,唯剩一点纠缠的,还是几个官司。
简渺冷淡:“我不在乎这些。”
这句话无疑是把段叙最后的那点自尊踩碎在地上,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我来问你,是高中的事。你用我的手机拉黑过江宴濯?”简渺的质问语气不重,但态度却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
段叙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他削了一层。
他知道,简渺跟江宴濯在一起后,他做过的旧事肯定会被一件件翻出来。
翻得越多,代表那两个人走得越近。
可即便如此,段叙还是扯着唇:“陈年往事,最清楚的人也只有当事双方。而你却来问我……怎么,江宴濯不告诉你?”
简渺眉头一皱。
即便知道段叙是恶意挑拨,但那根敏感的神经还是被刺到了。
“是啊,他当时非常非常喜欢你,不知道从哪要到了你的号码,他给你发消息……意外被我看到了。”段叙笑,“然后我觉得不行啊,他样样比我优秀,还那么死缠烂打,要是让你动心了怎么办?所以我就删了他的信息。”
不仅是删信息,他还拉黑了江宴濯的号码,守了简渺的手机一晚上。
可是不安总是延绵不绝的,删了号码怕他打电话,拉黑了电话怕他换方式,于是段叙想到了一个办法……把简渺的号码挂到表白墙。
简渺换了号码,江宴濯就没办法了。
简渺垂落的拳头紧紧攥着,表情是段叙向来没见过的阴沉。
段叙心底发毛,露出一丝怆然的笑。
从前跟简渺在一起的时候,没看过这个人更多的表情,分手后能看看……似乎也觉得很怀念。
他看着简渺:“要是我,我早就把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数出来,让你心疼,让你内疚……怎么,他没跟你说么?”
“还是说,江宴濯也觉得你知道这些事后,什么感情都回馈不了,只能弥补?”段叙像恍然大悟,“对啊,你不会爱别人,你只会弥补别人。”
作者有话说:
先说对不起,之前说段叙下线了,但是我在写细纲的时候这里也提了一句,当时看漏了QAQ,而这里要给小江讨公道必须提一嘴,我保证这段情节之后他就安安静静地活在回忆里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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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这里。◎
段叙说完, 握着冰袋的手不断用力,仿佛这样才能让刺骨的冷冰住他的神经。
以至于让自己强撑着露出一副从容的旁观者模样。
可是跟前的人只是淡淡地笑,冷漠地看着他:“段叙, 你已经狭隘到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欺骗自己,我对江宴濯跟对你一样?”
咔。
冰块被捏碎的声音传来。
段叙知道自己输了, 从看到简渺为江宴濯出现在观众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跟简渺这十年甚至比不上他和江宴濯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
简渺会为江宴濯改变, 会接受曾经拒绝过多次的事物……甚至会为了当初一个真相,过来质问他。
……段叙也为简渺做过很多事, 但他一件都没在意过。
“那又怎么样呢?”段叙牙关咬死, 脸色紧绷得难看,“你跟他牵手了?你跟他接吻了?你跟他做过了?”
简渺眼睫轻颤了一瞬。
段叙捕捉到了, 冷冷地讽笑:“你为他改变了, 是啊, 可又改变了多少呢?做不到的还不是做不到?江宴濯愿意花费那么多心思那么多时间去喜欢你……真是够可怜的。”
“可怜?他有美好的家庭,有出众的才华,有愿意为他改变的恋人。”简渺字字笃定, “而你有什么, 段叙?”
为他改变的恋人。
段叙强撑着的脸色彻底崩裂, 他脸色瞬间灰败, 嘴唇泛白。
过往的一切像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他无所遁形。
简渺得到答案,转身便想离开。
出门前, 他听到了段叙喑哑而颤抖的声音:“简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你是不是只是在打发时间。”
寂静了片刻。
“这句话你问出口, 不觉得可笑吗?”简渺头也不回地走出校医室。
脚步声远去, 像是踏在血肉上的针刺。
一种无法言说的痛忽然涌上心头,段叙猛地下床,不顾伤脚追了出去,却在出门的时候狠狠一崴。
锥心入骨的痛蔓延全身,他跌坐在地上浑身痉挛。
再抬头,简渺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学、学长……”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隔壁的病房传来,段叙红着眼睛侧脸,看到的是身穿八号球衣的男生。
……八号,好像叫薛望城。
刚刚在球场上因为抢篮板跟段叙撞在一起,都受了伤的大一同学。
薛望城尴尬地看了他一会儿:“我扶你回去?”
刚刚的意外,段叙弄伤了脚,而他磕到了手,算是前后被送到校医室的。
他看到简渺过来,想出来打个招呼,没想到意外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本来想当听不见的,结果没想到段叙跑了出来,还摔在地上。
良久,段叙从地上起身,转过头:“不用。”
*
简渺回到体育馆的时候,观众席的人已经满了,他站在门口看着人头攒动的地方,那阵皮肤刺痛的感觉一下涌现。
像是附骨之疽,在这一瞬间扎入血骨,痛得像每一寸皮肤都仿佛被撕裂烙烫。
本能让简渺想逃。
可那句“你不会爱别人,你只会弥补别人”像一把尖锐的冷刀抵在简渺的脊柱上,仿佛他往后退一步,就在印证段叙的话。
简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修剪得平整圆润的指甲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在过于用力的抓握下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印痕。
……不一样,江宴濯怎么可能和那个人一样。
简渺闭着眼睛沉沉地呼吸了一下,慢步走向观众席的最上层。
幸好是冬天,身上厚厚的外套还能勉强作为支撑他在热闹中隔绝自己的甲壳,简渺沿着墙壁缓缓靠着,视线落在台下,费力地想看清,却时近时远,像是醉酒后的眩晕。
皮肤仿佛被千万只蚁噬,撕咬血管啃食骨头,生理性的反胃和眩晕不断翻涌,简渺却咬牙坚持着。
像是倔强地跟谁证明着,他也能付出什么。
浑浑噩噩地站在台上许久,直到观众席的欢呼和裁判的哨声传来,简渺才恍惚地抬起眼。
比赛结束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从观众席起身的人群,喧闹熙攘的呼声。
强烈的恐惧感升腾而出,像是抓住他的胃部狠狠地拧了一把,汹涌的恶心感瞬间溢上喉间。
简渺猛地抬手捂住嘴巴,慌张地从一旁的扶手下跑出去。
“对不起,让一下……对不起……”他拽住自己仅存的理智,逃似地从人群之中钻出来。
他听到了有男生不满地诶了一声,可简渺只要停下,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只能口齿不清地道歉,费力剥开人群,恍惚地找教学楼跑了进去。
一楼的洗手间里,简渺撑着洗漱台,等胃里反酸时他才清醒了一点,打开水流将秽物冲走。
洗手间里只有水流声淌过,简渺终于清醒了些,却后知后觉自己的每一个关节都僵直在洗手池前,要不是靠手撑着,他会直接瘫坐在地上。
……以前从来没有那么严重过。
衣兜里的手机在震动着,简渺知道是江宴濯,可他手脚发麻,别说接电话,动都动不了。
无助和颓靡涌上心头,简渺盯着自己的指尖,每一个念头都是——
快动啊,接电话。
江宴濯在等他。
江宴濯在等他……
……
电话在第三次拨打的时候接通了。
江宴濯听到了简渺沙哑低弱的嗓音:“怎么了?”
“简渺,你在哪?”江宴濯的身边很安静,不似在欢呼庆祝的球场中。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会儿,才是简渺低淡的回应:“抱歉,我不知道。”
“乔桥说你中途离场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江宴濯放轻了声音,站在体育馆门前,视线扫过一圈附近的教学楼。
电话里静得只有简渺的呼吸声,是处于极端的痛苦中,却强行压抑着。
江宴濯眸色微暗。
无边无际的自责涌上心头,他想说对不起,却又觉得这三个词是此时此刻最无力的。
视线扫到音像教学楼,江宴濯心绪一动,哄着简渺:“没关系,比赛赢了,学长晚上想吃什么吗?”
走进教学楼,江宴濯放轻步伐,屏息凝神地听着附近的响动。
“是你赢了,你想吃什么……”
声音一寂。
江宴濯在音像教学楼最里侧的楼梯上找到了简渺。
学长脸色苍白地坐在台阶上,神情恹恹,却为了想让他放心,竭力维持着笑意在说电话。
简渺黑瞳有些木讷,似乎分不清他是现实还是虚影,握着手机在电话里求证:“小濯?”
“是我。”江宴濯放下手机,俯身拥住了他。
他身上还是黑色的短袖套着球衣,大冬天的却不显得冷,简渺被他温暖的臂弯拥护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暖意蔓延上指尖。
简渺在发抖。
江宴濯感觉自己的心尖像被毒蜂蛰了一下,身体里所有脏器都跟着一块儿疼。
“渺渺,对不……”
“小濯,”怀里的简渺忽然喊他的名字,像溺水的人在呼救一般,“你等等我。”
很轻的四个字,落入耳廓,让江宴濯心神具怔。
简渺的手机从指尖脱落,摔在地上发出很轻的响动,可他却一点也不见心疼,两只手揽上江宴濯的后背抓住他的球衣。
“你等等我。”简渺的语调带上微弱的哭腔,“我会好的,我一定会好的。“
每一个字都往江宴濯的心理刺入细长的针。
“我会等你的。”江宴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恨不得把他嵌入自己的胸腔之中,“多久都等,无论如何都会等。”
“渺渺,你不要害怕。”他轻轻揉着简渺的后脑勺,几乎要把自己的所有温柔掏空了给他,“不着急,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里。”
怀里的人沉默了许久,才缓慢地点点头,虚弱的语调轻轻漫出,不知道是说给江宴濯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小濯,你和段叙是不一样的。”他的笃定中带着一丝执拗。
江宴濯把他从冰冷的地面抱到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知道。”
他怎么可能跟失败者一样。
“我喜欢你。”简渺清晰地说出这四个字,“很喜欢,很喜欢。”
楼梯里很安静,江宴濯听到了自己心脏罅隙中发出的脆响,像一枚硬币掷入水晶存钱罐般清澈。
那是一种期许依旧得到回馈之后的欣喜,一刹那让人涌出想哭的情绪。
紧跟着,平稳的呼吸变得紊乱,心脏的跳动愈发明显,像个手足无措的高中生,大脑都空白了片刻。
江宴濯禁不住失神。
原来听到喜欢的人告白是这种心情。
……明明这句话在脑海里早就预想过千百遍,也在日益相处中清晰地感受到了。
可是听到简渺亲口承认,还是会心动到心悸。
“我……”
江宴濯低头蹭了蹭简渺的发顶,忽然止住了他要说话的意图。
“渺渺,我也喜欢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江宴濯贴着他的耳廓低声细语,“我会乖乖听话,乖乖等你,你说什么我都接受……让我当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其实江宴濯很清楚,出车祸之后简渺对他的邀请,其实就已经迈过了那一步。
但有些事情那层模糊不清的窗户纸没有捅破,总是会患得患失。
等了许久,没听到回音,江宴濯低头,似很委屈:“你不愿意吗?”
说完又蹭了蹭:“可是我今天赢了比赛,你就当奖励我,答应我呗?”
赢了一场八进四,奖励一个男朋友……听起来他赚翻了。
而跟前的人却缓缓抬手,一下勾住了他的脖子,青涩又僵硬地在他颈侧吻了一下。
迄今为止,第一个吻。
江宴濯浑身僵住。
然后就听到简渺像抱怨般:“……抢我的话,罚你当我男朋友。”
江宴濯:“……”
江宴濯默背了一遍影视创作理论与实践课上的重点,压下了徐徐升起的某个欲/念,可又忍不住:“……要不再亲一下?”
简渺往他怀里蹭,闷闷道:“……在学校。”
江宴濯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简渺说的是什么。
……原来学长摸他牙齿的那天晚上装得一本正经,还叫他早点睡觉,其实什么都知道?
江宴濯抱了他一会儿,等简渺身上的僵硬彻底平复下来,才问:“球队和乔桥他们说要开庆功宴,你想去吗?还是回家吃饭?”
“我想和你在一起。”
简渺的回应确实这样,听起来模棱两可,却偏偏极合江宴濯的心。
他忍了忍,又问:“你这回答,让我不知道你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呢。”
简渺没有抬头,贴着他的胸口说话:“就是,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他会克服,会忍耐,会进步。
“那回家吧。”江宴濯说,“你今天够不舒服了。”
“不好。”简渺忽然抬头,“去庆功宴。”
江宴濯眉梢微挑:“嗯?”
“你之前为了照顾我,已经不怎么去训练了。”简渺掌心慢慢贴落他的手臂,察觉他的臂弯变冷,有点着急,“而且社团的成员也在,他们本来就是为了给你庆祝才要办庆功宴的。”
要是江宴濯不在场,乔桥会尴尬的。
更何况简渺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了。
“真的吗?”江宴濯低声问,“可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虽然知道简渺不想被迁就,可是事关他的身体,江宴濯还是相当谨慎。
“但是有你在啊。”简渺哑声说。
江宴濯安静了许久,才克制又隐忍:“嗯。”
庆功宴的餐厅是江宴濯定的,是临江的一家著名饭店,还专门订的包间。
江宴濯和简渺到的时候,包间里面正热闹。
“江总来了!”陈旭希一脸狗腿地起身,“快请快请……”
“江什么总!”沈余更快一步站了起来,替他拉开椅子,“江导。”
因为赢了比赛桌上气氛本来就很好,加上江宴濯还订了那么高档的饭店,纷纷应和:“对对对,江导,简学长快来坐,菜马上就能上了!”
江宴濯本来想像之前一样,在人群之前就保持适度的距离,指尖微微松开时,却发现身后的人抓得更紧。
……他们现在已经正式开始交往了。
两个人前后进来,但因为陈旭希和沈余热情又狗腿,大部分人都没看到他们牵着的手。
除了坐在门口斜对面的乔桥和薛望城。
乔桥坐在里面,进门他就看到江宴濯和简渺牵着的手,含笑不语。
薛望城倒是愣了很久,毕竟他今天意外听到了段叙和简渺的对话,现在再看着这两人情绪相当复杂。
简渺和江宴濯最后坐在了乔桥隔壁,刚坐下菜便上桌了。
“今天江导做东,大家不吃白不吃啊!”沈余今天打球的时候追得最狠,现在满脑子都是吃。
简渺还有点不太舒服,什么菜落到面前,他便象征性地吃两口。
一边吃一边不禁想今天说出来吃饭果然是对的,要是在家,江宴濯一定会察觉到他的不舒服。
到时候又让小学弟担心了。
他心不在焉,直到筷子落到一碗鱼里,才听到隔壁的人低声:“那是椒盐鱼,很辣的。”
简渺下意识就把筷子压了回来,有些尴尬。
他本来就不能吃辣,更何况今天还吐了。
然后他就看到一碗精挑细选的肉菜被端到隔壁。
江宴濯还给他倒了杯水:“慢慢吃,待会再给你补。”
简渺抿了抿唇,小小声:“我是什么不爱吃饭的小朋友吗?”要他专门这么挑菜哄着。
“怎么是挑食的小朋友呢?”江宴濯说,“你是被偏爱的小朋友。”
桌上几个男生还在大声吹谈球赛的事情,乔桥正好去上洗手间,江宴濯和简渺这点情侣间的对话唯有隔壁的薛望城听到了。
他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简渺。
其实白天在校医室意外听到简渺和段叙对话的时候,薛望城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他们不般配。
主要是气质的问题,他觉得简渺很冷,透着遥不可及的疏离,就跟微博或者贴吧上说得一样,像一株无人可采的高岭之花。
段叙和他有过感情,听起来觉得很违和,因为段叙虽然小有名气过一段时间,但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浮躁和世俗气。
一言概之就是不相衬。
可听段叙指责简渺,知道他和江宴濯在一起的时候,薛望城却只觉得想象不出来。
在他印象里,江宴濯有种外显的傲慢,这种傲慢并不是因为他待人接物有什么不妥,而是他的家室和才华堆就出来的,令人艳羡嫉妒的傲慢。
江宴濯跟简渺乍听像天南地北。
可就现在,他看着那位高岭之花微微嘟起嘴巴,半撒娇半无辜地跟江宴濯说话,而后者弯着眼眸,好耐心地逗他时……薛望城只觉得般配。
这么想着,便不经意地出了神,薛望城凝了简渺许久,突然感受到一道冷淩的目光。
他微微抬头,对上了江宴濯深沉的眼神。
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和警告在视线相触的瞬间穿来,薛望城明明是坐着,却仿佛一脚踏空。
“学弟。”简渺低轻的声音传来。
薛望城仓皇地低下头:“嗯,嗯,学长?”
“没,看你在发呆。”简渺微微偏着头,“手伤了吗?能吃东西吗?”
“能。”薛望城不敢跟简渺过多讲话,拿起筷子看向跟前的菜。
乔桥正好回来,坐回座位上,隔开了薛望城和隔壁的两人。
薛望城本来有些忐忑,却在吃饭的时候又听见简渺很小声地提醒乔桥,他手有伤多照顾些。乔桥应好,后面果然对他多了几分照顾。
因为校运会正式开始,饭局维持到八点,一堆大学生还兴奋地约下半场,说想去唱K。
简渺这下是彻底不敢奉陪了,为难地看向江宴濯。
江宴濯跟乔桥说了句,便先带着人离开了。
驱车,回家。
简渺因为今天吐了,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回家第一件事便是先洗了个澡。
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简渺只觉得困顿疲惫,潦草地擦了擦头发便从浴室出来,迷迷糊糊地想去找吹风。
刚出客厅,简渺就看到江宴濯站在阳台外跟人通电话,冬夜寒冷,小学弟将自己关在落地窗外,身影又长又暗。
简渺一个不经意便看失了神。
凝了好久,直到江宴濯回身看到他时,才轻轻歪了下脑袋。
江宴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放下了手机,一瞬间就拉开了落地窗走到他跟前,皱着眉给他擦头发。
“怎么不吹干就出来了?”
简渺被他这么揉着脑袋,觉得有点舒服,不自觉抬手去握江宴濯的手腕。
小学弟的指尖冰冷,应该是在阳台呆了很久,简渺慢慢地把他的手拉下来,然后压到自己的腮边。
江宴濯被动托住了简渺的脸,微微一愣。
“给你暖暖。”简渺眯着眼睛,像被挠下巴的小猫咪,呼噜呼噜地蹭着江宴濯的手心,“我刚刚泡了澡,脸好热。”
他这么说,江宴濯才觉得自己手心像捧了两团暖包子。
简渺眼睫轻垂,软乎乎地把脑袋搁在他的手心里,懒洋洋的。
江宴濯忍住了捧脸吻下去的冲动,把人带回卧室:“别着凉了,我给你吹头发。”
简渺靠坐在床沿,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踩在棉拖鞋上,几乎要融进浅色的被单里。
江宴濯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我没找到吹风啊。”简渺说着,困顿地打了个呵欠。
江宴濯应了一声,随手拉开了简渺放吹风的柜子,看到蕾丝飘带时微微一顿。
他下意识回头看简渺,确认学长正在打瞌睡,没发现他翻到什么,才把柜子重新关上。
吹风被简渺放到下层的抽屉上,江宴濯拿过来之后便走到简渺身边,接上电源。
温和的风渗入发丝,简渺感受到江宴濯拨弄头发的指尖,很轻柔的动作,柔软得让他昏昏欲睡。
江宴濯站在身后,看着他细白的侧脸和颈,眼瞳里的色彩越来越深。
他问:“今天去看球赛是不是很不舒服?”
“……嗯。”
“那为什么不跟乔桥说呢?”江宴濯的语调寻常,让人察觉不到掺杂其中的目的。
他在下半场就发现简渺不在位置上了,赛后去问乔桥,乔桥说简渺中途去上洗手间就再没回来。
江宴濯知道,这不会只是去上个洗手间那么简单。
果然,跟前的人安静了一会儿,才小小声:“不想麻烦他。”
头发吹干,江宴濯放下吹风,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他柔软的发顶:“渺渺,我不着急,一点也不。”
简渺总说他和段叙不一样,却总害怕他会想段叙一样没有耐心。
心理医生说,这是缺乏被爱的自信。
因为受伤过,所以总觉得自己承受不住别人对他的好,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
“所以你不要勉强自己,好不好?”
简渺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慢慢点头,张开手抱着他。
“累了。”他昏昏欲睡地垂下眼睫,低声,“小濯,你抱抱我。”
“好,睡吧。”
*
校运会期间,除了要求大一学生必须出席观众,其他年级S大的考勤并不严格,只要早晚按时签到,报名参加体育项目的选手主动签到,辅导员不会点名。
简渺在开幕式结束之后就回家了,中午是V被正式开赛的第一轮,晚上七点是学校球赛的四强决赛。
今天的行程虽然很满,但时间都没有冲突。
“真羡慕学长们啊,居然不用强行要求出观众,开幕式结束就能回宿舍翘脚躺着了。”沈余坐在江宴濯隔壁,一副不高兴地看着台下正在准备进行的短跑比赛。
江宴濯手心握着一盒水蜜桃汁,倚在观众席的靠背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
还有半个小时V杯直播就开始了,也不知道平台会不会安排简渺开摄像头。
“诶,江哥你也在看晚星的直播啊?”另一把男声从身边想起,沈余抬头,看到的就是薛望城。
“小城城!”沈余gay里gay气地跟他打打招呼,把人招呼到隔壁坐下,“什么晚星TV?”
薛望城:“就一个直播平台啊。”
江宴濯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息屏。
“哟,你居然是看直播的宅男吗?”沈余好奇道,“实话实说,你是看美女姐姐打游戏呢,还是看美女姐姐呢?”
薛望城啧了一声,鄙夷地看他:“肤不肤浅?我是看职业选手的。你最近不是在玩V么?咱们国内的职业选手都在晚星直播啊。”
“是吗?”沈余凑过去,“让我看看都有谁,那个TZ的新宝有吗?”
“当然有啊,平台还办了主播赛呢。”薛望城拿出手机,调出直播间,“待会还要官宣代言人,之后就开始比赛了。”
说到这里,薛望城看向江宴濯:“江哥,听说V的官方代言人是江挽鲤学长,真的假的啊?”
这句听说还是挺委婉的,毕竟官方公布有代言人的时候就放了个剪映海报,评论早就猜出来是江挽鲤了。
江宴濯嗯了一声。
薛望城点点头,小声道:“难怪你也在看直播。”
他刚还想不通江宴濯怎么会看直播,说是看江挽鲤的代言人官宣就合理多了。
看着薛望城跟沈余凑在一块的两个脑袋,江宴濯心口忽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一种藏在心尖上的秘密被人意外发现的阴郁铺满整个胸腔。
Miao虽然才直播一年多,在直播圈里小有名气,但还没火出圈,所以江宴濯尚能告诉自己……Miao是他调教出来,独属于他的小主播。
江宴濯本来不太信所谓的缘分,但简渺总让他有种冥冥之中被命运系连的感觉。
江宴濯当时刚到国外,在系统性地学习影视编导方面的内容,而那节课上老师播放了一个以直播为背景的悬疑短片。
因为拍摄手段和细节逻辑值得研究,江宴濯便随手了解了一下直播平台。
然后,他就发现了开播两天,无论是观众还是热度都低得没有任何水花的“Miao”。
当时的Miao只是拘谨地站在镜头前,远没有如今的自如。
江宴濯本来是想以积累素材为目的,观察一下新手期主播的反应,却意外在Miao起身的时候看到他小腿窝的那颗痣。
高一那年,江宴濯为旷掉班上无聊至极的文艺晚会排练,在艺术楼教室的小露台上看恐怖片。
艺术楼的小露台连接实验楼的架空层,正好是监控区的死角,江宴濯不想被人找到的时候就会过去消磨时间。
当时他在小露台上看着惊悚的恐怖片,意外听到身后的教室传来开门声。
江宴濯醒了神,本来以为是老师进来搬用教材,打算等一会儿就走,结果在起身的时候就意外看到了在里面换衣服的简渺。
简渺当时只顾着看门外,没有留意教室内窗户后面的露台,更不知道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雪白的后背,还有处于青春期,纤细修长,羚羊般的双腿。
江宴濯一眼就隔着玻璃,记住了那颗芝麻大小的痣。
理智让他停止这种不礼貌的窃视行为,可他却像无法挪开一丝视线。
……那条演出的裙子被划破了,简学长茫然提起裙边的样子,真的很像落魄的辛德瑞拉。
青春萌动的时候,最禁不住这样的惊鸿一瞥。
然后江宴濯就看到魏竟和那几个不知死活的混混过来招惹简渺,又看到了一向疏淡的学长狠戾动手的样子。
江宴濯目睹了所有,心跳快得让他自己都发慌。
……那不是害怕,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心动。
教室里穿着裙子,面无表情地挥拳反抗的简渺对他有着极端的吸引力。
后面魏竟和招惹不起简渺,匆忙把人反锁在室内时,江宴濯才从露台一跃到架空层,再去找魏竟和打了一架。
只可惜那几个校痞打不过就尽用卑鄙的手段,把简渺的衣服扔到操场后的树林里。
江宴濯去捡的时候失手在斜坡上滑了一跤,半件校服都是泥巴。
江宴濯拿着衣服和钥匙回到艺术楼的时候,简渺不知道是不是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青春期的男生最好面子,江宴濯不想让简渺见到自己仿佛在泥潭里打了个滚的样子,也不想让简渺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于是悄悄放下衣服,留了一条围巾便走了。
后来,那颗痣就经常出现在江宴濯的梦里。
每一次都像是无声的蛊/惑,一遍又一遍地引/诱着他——吻这里。
所以在Miao的直播间里,江宴濯几乎是没有障碍地就认出了简渺。
他当时误会简渺在跟段叙交往,只能克制着靠近的意图,在无边无际的想念中找到了另一种方式……
他虽然不能是简渺的男朋友,但可以是主播Miao的榜一。
主播和榜一的关系更加纯粹,所有喜欢和支配欲都能用钱去掩盖,所以他建议简渺穿裙子,建议简渺跳舞。
江宴濯卑劣地想重现,高一下午在艺术楼见到过的“辛德瑞拉”。
所以江宴濯即便得到了简渺之后,他也并没有对“直播”的事情有什么抗拒或者厌烦。
因为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学长,而其他人永远只能隔着屏幕看Miao。
……但现在不一样了。
“哇,挽鲤学长居然还要打比赛!跟我最喜欢的新宝一队啊!”沈余激动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他们居然带一个舞蹈区的主播?M-i-a-o?”薛望城看到分队微微皱眉,“怎么是个男的啊?”
毕竟赛制和组队模式都直白地说明了这是娱乐模式,没有女主播在,薛望城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有点扫兴。
沈余在隔壁嗤笑:“哟哟哟,你还说你不是为了看美女。”
薛望城:“……”
但很快,薛望城和沈余就对美不美女没有任何期待了。
因为比赛模式,导播会不停切换两支队伍的视角,先比赛的一队也是三个职业带两个娱乐主播。
一男一女,两个人不能说完全没有团队意识,但至少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是开局献祭就是防守失败,三个职业选手在前排猛冲,他俩在后面求救。
沈余:“仿佛看到了我排位时遇到的队友。”
薛望城:“队友在玩竞技游戏,他们在玩恐怖游戏是吗?”
对看乐子看热闹的观众来说,确实很有节目效果,但对游戏玩家来说看着这种队友究极折磨。
本来沈余还担忧要是江挽鲤也是这个水平,江学长会不会就此从他心中的神坛跌落。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挽鲤水平很不错,不仅是导播镜头下打得漂亮,单人视角也能感受到江挽鲤精准的枪法。
而且,那个叫Miao的小主播虽然意识还没跟上,但技术和对地图的熟悉度也是普通玩家里让人赏心悦目的类型。
沈余:“这小主播挺有东西啊,比另外几个战队强多了。”
薛望城:“我看他是舞蹈区不是游戏区啊,怎么那么厉害。”
一局游戏结束,两个人看着切换到解说台,对视了一眼。
沈余:“要不要看一眼?”
薛望城:“要。”
奇妙的默契诞生了。
就在薛望城要点开Miao的直播间时,身后传来江宴濯不冷不淡的声音:“一千米检录开始了。”
“诶我草!”沈余一个猛地跳了起来,立刻就拽着薛望城,“城哥,快跟我去检录!我都差点忘了!”
两个人着急忙慌地从观众席下去之后,江宴濯才缓缓起身,面色沉郁地离场。
到了音像教学楼,江宴濯靠在楼梯扶手上安静了一会儿,才打开晚星。
主直播间的弹幕大多都是江挽鲤的粉丝,少部分职业选手的粉丝也在刷,而小主播Miao的粉丝只能在夹缝里生存。
还有赛后采访,这是线上采访,江挽鲤应该是被安排在特殊的直播间,笑着跟粉丝打招呼,评价比赛感受……
江挽鲤的采访结束后,是TZ的三名职业选手。
然后是主播Miao。
“很荣幸能跟TZ的职业选手和鲤哥一起玩游戏,他们在游戏上给了我很多帮助和照顾,这次能进决赛也是多亏了他们,接下来会继续努力训练,给大家带来精彩的比赛的。”
Miao说得快,而且能听得出来是刻意压着嗓音。
话音刚落,满屏幕都是[老婆(大哭)]和[老婆(亲亲)]。
即便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弹幕的密集程度也远远压过了江挽鲤的粉丝。
……该说不愧是颜值区的台柱子么?
采访结束,江宴濯又从主直播间退了出来,找到即时上传的录屏,直接滑动进度条。
又回到Miao的采访。
“很荣幸能跟TZ……”
“很荣幸……”
“很……”
短短十七秒的语音,江宴濯垂着眼,听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手机响了一声,江宴濯才万般不舍地拿开。
这是一条关注推送,来自特别关心:江挽鲤v。
江宴濯看了手机屏幕许久,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把江挽鲤的微博设成特别关心的。
他看着词条,一阵不祥的预感忽然浮现。
——#V官宣中国区品牌代言人江挽鲤#
官宣活动刚结束,江挽鲤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色凝重的经纪人。
“怎么了?”他随声问。
“没,就是在观察。”霖姐握着手机,慢慢往上翻,“黑粉不老说你还没成顶流,粉丝的战斗力倒成顶流了吗?我看这话还是抬举你了。”
江挽鲤笑眯眯:“……什么意思?”
霖姐把手机递过去:“我发现那小主播的粉更能撕。”
江挽鲤先扫到的是几条粉丝吹的彩虹屁,然后有一条画风骤变。
[话说那个小主播什么来头啊?我听声音感觉挺软萌的耶~]
[回复:小主播粉前来悄悄安利,晚星舞蹈区台柱子Miao,性格超好的男孩子一枚!]
[……这是个人词条,来安利的能不能往后稍稍?]
[男主播也蹭啊?要不要脸了?]
[不眼拙:请问你家哥哥是什么天仙香饽饽?大家必须追着去蹭?]
[不眼拙:打场比赛就成蹭?那拔了你家哥哥网线吧,别让他上游戏被人蹭。]
[不眼拙:人问一句你们骂十句,谁戾气更重?]
江挽鲤笑眯眯地看着“不眼拙”这个id三个字,把他转发到微信。
[鲤:微博转发]
[鲤:宝贝弟弟?(微笑)]
[Deep:来得正好。]
[Deep:骂不动了,管好你的粉丝。]
江挽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7 19:39:00~2023-03-18 19: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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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47
◎“舍不得男朋友,不对吗?”◎
简渺比赛结束之后, 立刻进厨房把盐水泡着的柠檬拿出来。
去头切片,用刀将柠檬籽挑出来之后,简渺挨个放进水壶里, 并且用蜂蜜中和了一下味道。
感觉味道差不多,简渺便把水壶拧紧, 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发回学校。
篮球赛是重头戏,也是唯一被排在晚上的项目, 四强赛和决赛都安排在室外球场。
乔桥说社团的教室正好对着篮球场,他们可以在教室里远距离观看球赛, 一能实时观察比赛动向, 二来简渺也不会难受。
简渺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刚到教室就发现半个教室都坐了人。
“学长好!”围坐着玩牌的学弟学妹们主动跟他打招呼, 简渺轻轻颔首, 把给江宴濯准备的水放在讲台上。
“比赛还没开始, 学长要一起过来玩吗!”女生往隔壁侧了一下,简渺才发现他们竟然带了一副迷你麻将。
隔壁还有扑克牌、uno等等桌游,几个人一副决战到天明的架势。
简渺含笑摇摇头, 站在人群之外:“你们吃晚饭了没?”
“没呢, 不过我们买了零食。”学妹说。
“吃零食怎么能行。”简渺皱眉, 拿出手机翻开了一家附近的粤菜馆, “过来点外卖吧, 看看你们想吃什么。”
学弟学妹们一顿起哄,有个学妹稍稍有些扭捏:“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每次社团活动学长们都请客吃饭。”
最重要的是,旅行社就三位学长, 这大大小小的请客都十多次了, 他们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
简渺笑:“没关系, 乔桥本来就打算起名叫吃饭社团的,只不过当时的老师没给过审而已。”
“嘿嘿,那是我们赚了,本来入社是为了看漂亮学长的,结果现在还天天蹭饭,我舍友都眼红我了。”
“那可不,我舍友话剧社的,活动没组织几次,倒是各种交社费。”
“我们有吃有喝学长还没架子,运气别太好。”
简渺含笑听着,等乔桥和陈旭希来,也把他们两个的晚饭点上。
外卖刚送到的时候,守在窗户边拿望远镜探看的陈旭希扬声:“开始了开始了,选手进场了!”
乔桥闻言,加快了往杯子里分可乐的动作:“来来来,咱快点举杯欢祝江宴濯挺进决赛!”
学妹打趣:“社长,这不才开始比赛么?你就毒奶了?”
陈旭希也笑:“人家半场开香槟,你还没开场就喝可乐啊?”
“我不管,举杯!”乔桥第一个举起可乐。
简渺知道他这是上头了,没办法,便也跟着碰杯。
碰杯之后,简渺坐在窗边,前后都是社团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乔桥特意打过招呼,他们虽然凑在一块儿,但都很默契地给简渺留出空来。
不过分亲近,但总会时不时地跟他搭话,以示他们并不疏离。
简渺觉得这种活动方式很舒服,也很感谢他们的体贴。
因为今晚观众多,篮球场上的灯全开了,高处看下去除了人脸模糊,其他都很清晰。
简渺忽然感觉,这幅画面跟高中的时候很像。
但又不完全一样。
高中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在窗边,看着影影绰绰的树影,和残破老旧,无人问津的球场。
而现在他有热闹的社团,视野所及也没有碍事的东西。
高中看不见的,现在都能看见。
江宴濯是红色的六号球衣。
“看得那么入迷呀?”乔桥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笑着问。
简渺回过头,轻轻偏了一下脑袋:“想看清楚一点,下面人太多了。”
乔桥点点头,又回头看着跟大一新生玩在一起的陈旭希,心头一松:“去年的时候我还挺担心,我们社团今年会不会因为招不到人而解散。”
简渺眉头微微一皱:“解散?”
据他所知,学校同意创办的社团只会在严重违纪的情况下被勒令解散。
“因为去年,你看着并不是很高兴啊。”乔桥小声说,“啊,毕竟是我强行把你拽过来凑数的,我知道……但有的时候我会感觉你有那么点难以接近。”
简渺微愣,眼睫拢合了片刻,低声:“但我现在很高兴,也很喜欢这个社团。”
“喜欢就太好了,希望毕业很久很久之后,你也有一天能想起来我们在校运会的夜晚,那么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过。”
乔桥说得很简单,却触到了简渺的内心。
他的高中时期供以回忆的事情少之又少,每一件提起来都沾满了遗憾。
而现在却有人希望,他未来的回忆能够是美好的。
“当我八卦,”乔桥瞥了一眼在玩桌游的那群人,小声,“你会喜欢社团,是不是因为江宴濯?”
简渺一顿,良久垂下视线,矜持地点点头。
乔桥一脸姨母笑:“嘿嘿,我看出来了。”
“……咳。”不自然地扭过头,看向窗外。
耳廓却是慢慢攀上了红。
虽然乔桥是打着为江宴濯加油的名义来办的社团活动,但有吃有喝还有玩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怎么在乎球赛了。
就连乔桥陪简渺看了一会儿,都凑过去“碰杠糊”了,也就陈旭希偶尔还走到窗边看看局势,进行实时播报。
陈旭希第三次晃悠过来,随声问简渺:“现在怎么样?”
简渺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比分咬得很紧。五十七比五十五。”
“我草?那不是胜负难分?”说完陈旭希就俯到窗边用望远镜看着。
这句话明明说得不重,但不知道被谁听见了,刚刚还坐在牌局上的人全部都涌到窗户边。
正好接近尾声,一个雄壮的身影砰地一下扣了篮板,哨音响起。
“我草,那不是校篮球队的二虎吗?”陈旭希惊叹。
他开场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拿着望远镜扫了几眼,实际上都在看观众席里的漂亮学妹,压根没留意过赛场上的选手。
“二虎啊?那没办法。”一个学弟摇摇头,“二虎是个健身狂,除了上课睡觉就是泡健身房,没人能打过他。”
“倒霉,怎么四强抽到的是他啊。”
简渺看着在球场中央列队的人,稍微有点心疼。
“我下去一趟。”他从窗边起身,提起在讲台上的柠檬水下楼。
乔桥看着气氛低沉下来的教室,一拍大腿:“唉,都怪我,提前喝什么可乐!”
陈旭希:“对,就怪你。”
乔桥:“……”我就客气一下。
*
简渺下楼的时候给江宴濯发了个信息,他在音像教学楼外等他。
江宴濯回了好,很快又回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不是花里胡哨的可爱表情包,而是微信自带的那群黄豆之中的一个,简渺看着心便软了下来。
音像教学楼比较偏僻,加上是夜晚,没多少人。
简渺看着江宴濯走过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他把特意准备的柠檬水递过去,小声地对江宴濯说:“辛苦了。”
江宴濯微微皱着眉,接过柠檬水,但没第一时间打开:“输了,有什么辛苦的。”
?
简渺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看着江宴濯这幅失落的样子,半晌才憋出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你们是大一新生,也没磨合多久,二虎他们是学长,都打好久了。”
“二虎?”江宴濯忽然回头,重复这个名字,“学长怎么知道那个人叫二虎?”
简渺:“……听别人说的。”
“那学长是不是觉得二虎更厉害?”江宴濯可怜巴巴的。
简渺闭了闭眼。
一场球赛的输赢罢了,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喜欢看球的那一挂,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比赛就觉得别人更厉害。
他沉默的时候,江宴濯拧开了水壶喝了一口,唇角往下压。
简渺看他这幅表情,心底一惊:“怎么了,不能喝吗?”
江宴濯低身坐在楼梯台阶上,抱着水壶,一脸委屈:“蜂蜜水明明是甜的,可是我觉得好酸。”
简渺:“……”
小学弟看着似乎真的因为输了球赛而失落,简渺做贼似地看了附近两眼,然后慢慢伸出手在江宴濯的发顶上揉了一把。
他说:“不觉得谁厉害,全世界我最喜欢江宴濯。”
江宴濯拨弄着水壶系带的动作一顿。
像一蹙烟火骤然在大脑里炸开,刚刚的委屈和失落被驱散干净。
他仰起头:“真的吗?”
“真的。”
“输球也喜欢?”
“喜欢。”
“没二虎壮你也喜欢?”
“……”简渺沉默了许久,反问,“我为什么喜欢壮的?”
“你不是喜欢摸腹肌吗?”江宴濯像小孩儿一样伸手抹了把自己的肚子,“我的腹肌比不上他。”
“我不喜欢天天泡健身房灌蛋白粉养出来的腹肌。”简渺蹲下身,认真又郑重地把手放到江宴濯的肚子上,“我就喜欢你这样纯天然的。”
江宴濯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
简渺本来还想说什么,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丝慌乱从他眼底闪过,转瞬即逝,却被江宴濯捕捉到了。
江宴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往怀里一带,瞬间就把简渺带进了楼道里。
他们一下匿藏在黑暗中,近距离地贴着,安静得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走过去的是几个看完比赛回宿舍的女生,嘻嘻哈哈地还在说刚刚球场上谁更帅。
“虽然江宴濯输了,但他那个三分球还是好帅。”
“让你早点去给人送水要号码,你犹豫了吧?人都走了。”
“我哪知道他比赛一结束就没影了嘛……”
简渺安静地被江宴濯抱在跟前,听着别人对他的议论。
听完有点不太高兴,抬头时却发现江宴濯注视已久的视线。
浅茶色的眼瞳在黑暗里,色泽也不深。
突然,简渺听到了很轻的心跳声,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但凑近时才发现是从面前传过来。
……江宴濯的心跳声?
但因为不太敢确定,简渺有些手足无措。
但江宴濯却轻轻抬起他的手,把他慢慢压到胸口:“听到了?”
“你,”简渺轻咬嘴唇,“你是不是刚结束剧烈运动,没缓过来啊?”
江宴濯低哑漫长地拖了一个音节,又捎上了委屈:“明明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跳加速,你要怪篮球?”
“……怎么就心跳加速。”简渺耳尖有点烫,但仗着这里光线昏暗,江宴濯应该看不到,别过脸,“我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
他又没有多神奇的效用,怎么能让江宴濯每次跟他独处都心跳加速。
“不知道阿,”小学弟低头,凑近他的耳边,“可能是现在的感觉很像在偷/情,所以忍不住有些兴奋。”
“……”
简渺彻底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江宴濯嘴里听到那么……不乖的话,反应了两秒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加速了。
江宴濯抱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轻轻松开手。
本来还想着怎么反击的简渺微微抬头,江宴濯已经退开距离牵着他的手:“走吧,呆太久他们该急了。”
简渺抿了抿嘴唇,跟着他走。
江宴濯回到社团教室时,看到的就是乱七八糟拉起来的一条横幅。
上面写着“恭贺江宴濯同学挺进决赛”,后面四个字被黑色的马克笔划掉,变成了“豪取四强”。
江宴濯淡淡挑眉:“那么快就揭我的伤疤了?”
陈旭希先声夺人:“都怪乔桥,提前给你庆祝了!”
乔桥一脸难以置信:“横幅还是你提议做的呢,怎么不说你是毒奶了?”
陈旭希赖死不认。
打打闹闹地,江宴濯跟简渺前后进了教室。
输比赛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时间还早,他们很快又组了桌游局。
简渺只见过别人玩,实际上不太懂规则,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江宴濯身后,好耐心地看他们玩。
玩到一半,江宴濯忽然回头:“感觉运气不太好,学长,帮忙摇个骰子?”
简渺顿了顿,随后摊开掌心接过两颗小骰子,掷在桌面上。
看清江宴濯反败为胜的动向后,乔桥发出惊叹:“哇哦!渺渺,你也帮我摇一个!”
陈旭希也凑热闹:“好运应该公平地分给每一个人!”
简渺莫名其妙就成了负责给所有人摇骰子的那一个,但游戏总是有输有赢,简渺替一个小学弟摇到不好的点数时就不肯摇了。
隔壁的学妹遗憾:“诶,我还想学长帮我摇呢。”
简渺却摇了摇头,再不敢担这种重任。
一句游戏之后,已经接近九点了,正好有门卫上来巡视,一群大学生就这么被赶走。
“行了行了,大冬天的大家早点回去睡觉吧,被窝里才舒服呢。”乔桥解散了社团,各回各家。
江宴濯是开车来的,简渺跟着他身后,看他上车时都还穿着一件淡薄的外套,忍不住低声:“不冷吗?”
现在都十二月了。
“嗯?”江宴濯回头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还好。”
简渺想让他穿厚点,才想起江宴濯这段时间都住在他家……哪有那么多衣服能挑选。
……早知道自己就带一件外套来了。
想到什么,简渺忽然沉默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都是江宴濯主动搭话,简渺回应,车停入库之后,江宴濯的手轻落在方向盘上。
“学长?”
“嗯?”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江宴濯问。
简渺眨了眨眼睛,慢慢垂下视线,轻声:“我在想,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江宴濯从他上车之后低落的情绪中猜到是这回事。
只不过他拿不准简渺是想他回去,还是不想。
说想,简渺看着又很不舍得,说不想……他又提了。
他不由地轻轻捏住指肚,反问:“学长觉得我应该回去了吗?”
简渺慢慢抬起眼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没有回应,江宴濯却知道这是默认。
他叹气:“好吧。”
也是,住了差不多大半个月了。
简渺咬了咬嘴唇,慢慢抬手握住了江宴濯微冷的手心。
车里暖气那么足,他的指尖还是有点凉。
“你给我点时间。”简渺压低了声音,“很快的。”
江宴濯很轻地应了。
他其实猜到简渺说的是什么,十二月到了,他有新的直播时长。
小学弟在家,简渺会为难。
江宴濯想了想:“那今晚,我就先回去?”
说着,又握了握他的手心:“作为补偿,学长送我上楼?”
他们本来就住在一个小区,想找对方不过十分钟的事情。
但江宴濯又觉得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不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这种程度的撒娇是可以容忍的。
简渺说好,慢慢地松开了手,跟他下车,上楼。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江宴濯第一次坏心眼地希望这东西能故障。
那样他就可以跟简渺呆久一点。
但这样的心思只晃了一秒,江宴濯是绝不忍心让简渺在惊怕中跟他待在一起的。
叮——
电梯门开。
简渺站在门口犹豫:“你的洗漱用具还有吗?”
“都有备用的。”江宴濯柔声说。
“吃的呢?”
“不饿。”江宴濯说到这里,轻轻笑了,“学长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他本来都做好简渺口不对心的回答,或者面红耳赤的沉默了,可跟前的人却慢慢抬手牵住了他的衣角,嗓音闷闷的:“舍不得男朋友,不对吗?”
江宴濯咬痛了舌尖。
恨不得回到三秒前把那句话吞下去。
忍了又忍,他克制道:“那学长要进去坐坐吗?”
简渺抿唇摇摇头,似乎是知道如果答应了就没完没了了,小声:“不了,这不就像第一次谈恋爱的高中生了吗?”
但跟前的人却应得自然:“是啊,高中毕业刚上大学,没谈过恋爱。”
简渺一怔,微微抬起头。
江宴濯凑近,用指尖摸了摸他的眼尾,低声:“抱歉啊学长,你是我初恋,恋爱这门课……可能需要你教我多一点。”
晕头转向。
简渺直到回家脱下外套,还觉得自己浑身都热得慌。
因为江宴濯刚刚那句话。
他躺在沙发上,给江宴濯发了个到家的信息,捧着手机不断地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才分开,就想念,还是那么酸酸涩涩的想念。
简渺忽然有些泄气。
……是啊,他有恋爱的经历,还是被江宴濯一句话哄得找不着北。
但分开是应该的。
他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不能让江宴濯那么不清不楚地等着。
简渺沙发上重新起身,给直播平台发了申请。
在跟江宴濯交往之前,简渺就提了不续约的事情,但平台为了留住他给他开了更好的条件。
当时他还不确定自己之后会做什么,便说考虑考虑。
而现在,他是下定决心。
最后的十二月播完,他就离开直播圈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简渺又打开通讯录,往下翻出了一个叫“章医生”的号码。
犹豫了一会儿,拨通。
“小渺?”干练的女声带着一丝意外,“怎么了?”
“没……只是问问您明天有没有时间,我想去找您聊聊。”
章医生更加意外了。
她是简渺的心理医生,也是诊断出简渺接触障碍和渴肤症的人,她很清楚简渺的心病,也能明显地感受到简渺很排斥跟她说话。
心理医生跟患者对话时,需要打开患者的内心。而简渺不愿意被人看到真正的自己。
这也是当时简渺每周都来她这里谈心,却没有任何成效的原因。
后来,简渺便不愿意再去找她了。
所以她实在没想到,时隔两年多,简渺会主动提出来看病。
她笑着说:“好,不过我明天没有排班,去你家方便么?”
其实明天本来是休假,但她知道病人的心理状态多变,也许简渺今天愿意跟她谈,明天就变了想法。
简渺也知道她是特意为他抽出了时间,低声:“抱歉,我会付双倍诊金的。”
“不用,你愿意找我,我还挺高兴的,就当是朋友间随意聊聊。”章医生笑着说,“那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
即便章医生说把这场对话当成朋友间的“聊聊”,简渺还是没睡好。
甚至在起床刷牙的时候,他几乎都有种冲动打电话给章医生,说他不看了。
临阵脱逃像是埋藏在他血骨里的引线,回过神时就已经点燃了。
那种看着火星一点点烧上身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简渺坐在客厅里,离章医生来还有半个小时,他一想起过往看病的经历,浑身的皮肤就隐隐浮现了不适的感觉。
简渺其实很抵触。
见章医生是他在高中最难受的时候,做出来的一个算是自我救赎的决定。
当时他两只手都是伤,去找魏老师包扎的时候,一向包容他的老师摇摇头,跟他说:“简渺,你再这样下去,我必须得通知你的家长了。”
简渺一点也不像让简东城知道他的任何事情,但也不想为难魏老师。
因为他清楚,自己已经到无意识自我伤害的地步了。
所以他从魏老师那里得到了这位女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简渺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跟这位心理医生聊天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或者是什么情绪,他只是克制而理智地约束着自己,向她阐述自己发生了什么,面对什么问题,违和解决不了。
章医生跟他说了很多……很多简渺自己清楚,但无力挣扎的事情。
每一次谈话的结束,都是简渺礼貌淡然地跟她鞠躬说谢谢,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任何作用。
而章医生也成了他最黑暗时间的标志,简渺自从放弃去看医生之后,就本能地不愿意回忆这件事。
可是那天段叙的话,或多或少还是影响到他。
即便知道那个人是专门说那种话恶心他的,但简渺也无疑是被戳到了痛处。
分神的时候,简渺的手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低头,揪出一个白软的包子。
他这才想起这是江宴濯的解压捏捏包。
……小学弟有的时候剪片子烦躁了,就会拿起来玩一会儿。
叮咚——
门铃声响起,简渺放下包子,闭上眼深呼吸,缓缓起身。
章医生站在门外,一如既往温和柔软的笑容,看着他:“渺渺。”
不知是阔别两年,还是章医生剪了头发的原因,简渺看着面前的女人,忽然觉得她并没有记忆中那么……令他抗拒。
简渺顿了顿,才侧过身从鞋柜里拿出棉拖:“请进。”
章医生点点头,进门的时候无意识扫了一圈客厅的环境。
“就在沙发上吗?”她问。
简渺点点头:“好。”
章医生坐在沙发上,把一份表格递给他。
简渺接过,拿起笔慢慢地开始回答。
这是他高中的时候填过的,不过有几个问题不太一样。
填完,递交给面前的人。
简渺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女医生,先前焦躁起伏的情绪像是被冷水浸过,慢慢冷静下来。
他平静地面对章医生,把这段时间反复的病情清晰地阐述出口。
章医生听完,点点头:“也就是说,你受了前男友刺激,对现状和未来有着强烈的迷茫,既担忧,又恐惧……所以你不断地强调,暗示自己,过去的人和现在的人不一样,对吗?”
简渺沉静片刻,徐徐点头。
后续章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他的回答仍旧平静而淡然。
章医生低头在手里的笔本里记录着什么,纸笔触碰的沙沙声很轻。
随后,章医生抬头,淡然道:“渺渺,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来跟我聊天的时候,情绪都很稳定?”
“稳定?”简渺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个词表现得很惊奇,“稳定……不对吗?”
章医生没有回答,而是浅浅地笑着看向他。
简渺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耳边晃动的轻响。
章医生安静地等他回忆。
稳定其实不是错误,但这种稳定重复多次地发生在他们的对话间,就像一种自我封闭。
一次两次也许正常,但简渺的每一次都像把自己的灵魂从躯壳里抽离,然后以旁观者的态度告诉她,自己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
所以,他的每一句话都只是阐述,不是宣泄。
这种阐述背后,带着一股深深地无力,和自我放弃。
简渺明明有很多情绪,但是他好像在忌惮着什么,总把它藏着掖着。这种东西积压久了,就像一颗坏死的骨头,它嵌在了简渺的身体里,在不经意间刺痛无比。
简渺垂下眼:“好像……不太对。”
章医生没有给予答案,含笑看着他:“渺渺,你有没有试过听听你心里的声音?或者让别人听听你心里的声音?”
简渺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
章医生后续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直到手机的定时响起,章医生才站了起来:“今天只是先来聊聊,之后预约个时间,再来医院看看?”
“好。”简渺有些出神,余光扫见她起身时才跟着站起来:“我送您。”
章医生笑笑:“好。”
到门口的时候,章医生忽然站住,回头看着简渺。
“其实刚来的时候,我有点意外。”她说,“因为这是你第一次没有抗拒地看我的眼睛。”
简渺微愣:“是吗?”
“是,你以前找我的时候,总会下意识低着头,要么喝水,要么坐在沙发上,等正式进入话题的时候你才会看我。”
这是个微妙的习惯,像是在一开始害怕被人看穿,而正式进入话题后他已经封锁好了自我,进入理智状态,才能迎向她。
“然后你的家……也超乎我的想象。”章医生说,“并不是一丝不苟的整洁,也不是杂乱无章,而是很有生活气息,无论是香薰还是抱枕,或者是外面晾着的衣服,看起来都是一个爱的小家,很温馨。”
简渺回头看着阳台上江宴濯还没收回去的外套,眼睫轻颤。
“也许,是你现在对象的?”章医生微微低头,笑着说,“其实从你昨天主动给我打电话,和进门的动作来看,我感觉你的状况是比当年好很多了。你有被好好爱着,渺渺。”
章医生说得自然,却一下在简渺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里,触开了一盏小灯。
女人站在门口,看着两颗晶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简渺的眼眶落下,碎在地上。
可简渺却好像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小水滴:“……是吗?”
章医生看了一会儿,主动抬手揽住了简渺,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所以下次好好把他介绍给我怎么样?”
“……好。”
*
江宴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才跟简渺一起呆了大半个月,什么坏习惯都有了,甚至在刚分开的第一天还提不起劲儿。
就连许久不见的周柯锦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打篮球,江宴濯也如若未闻。
电话里,周柯锦恨铁不成钢:“你真是个纯恋爱脑啊,没了男朋友会死是不是?”
“嗯。”江宴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周柯锦骂了句脏话:“这才交往你就这样,那以后谈婚论嫁的时候你怎么办?婚后怎么办?你是铁了心要当妻宝男?”
江宴濯淡然地翻着书,随声:“学长有本事有钱,要这么宠着我也不是不行啊。”
周柯锦:“……”
早就听闻你们这些搞艺术的脑子都有点病,还真他妈病得吓人。
“我说你们这一个个谈恋爱的能不能都讲点人性啊,我老大也是,追到女朋友就算了,这离圣诞节不是还他妈有个十几天吗,就给我提前预警了。”周柯锦骂骂咧咧,“我不管,我圣诞节没地方住,你不让我去你家,我就睡你楼道门口。”
“随你。”
周柯锦:“你这种人……”
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周柯锦:?]
[周柯锦:我跟你多少年父子情了你居然挂我电话?]
[Deep:刚打开微博,被我哥的唯粉爆破了。]
[Deep:闲着无聊对线去了,漂流瓶联系。]
周柯锦:“……”
亲弟弟的能被哥哥的粉丝爆破,江宴濯你也是独一份了。
但毕竟是多年好友,周柯锦秉承着做父亲的不能跟叛逆儿子过多计较,忍了又忍,打开了微博。
他倒是想看看江挽鲤最近上了什么热搜,能把江宴濯惹毛。
然后,周柯锦就看到了江挽鲤官宣的代言人。
江宴濯有个喜欢的主播这件事,周柯锦还是知道的,但他出于礼貌从来没有问过那位是谁。
但在看到江挽鲤的热搜,还有广场上的吵架,周柯锦眯了眯眼。
随后,他就翻到了一个叫“鲤鱼与喵”的超话。
是个cp超话,新建的,小几百人。
里面都在磕大明星x小主播。
周柯锦盯了一会儿,以“试试呗反正错了也不亏”的心理,把超话里一篇高赞的同人文转发给了江宴濯。
发完,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说的是两个男人,拥有子子孙孙一百零八代的故事。
周柯锦大直男一个,完全看不懂里面的新奇,猛男皱眉三十秒,决定给江宴濯发信息。
[周柯锦:感觉蛮有趣的,你哥的新cp啊?]
刚发出去,他就发现自己的消息之后,有一个血红的感叹号。
Deep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开始聊天。
周柯锦:“……”
嚯,踩地雷了。
但没关系,你不舒服了,我就舒服了。
周柯锦笑嘻嘻地把手机收起来,打算等江宴濯气够了再把人加回来。
江宴濯的心情确实在周柯锦给他发江挽鲤和Miao的同人文时降至冰点。
他是不明白,不过是同队伍打了局游戏,怎么就有人真情实感地磕起来了。
哈,还有人搜到简渺的游戏ID,查到他和KOI私底下双排的记录,说这是糖。
有不玩游戏粉丝的发现在比赛的单人视角里,Miao总跟在江挽鲤身后,像可爱的跟屁虫。
还有粉丝发现在江挽鲤某次拍摄的花絮里,有个镜头他坐在沙发里似乎在看游戏直播,推断一定看的是Miao。
江宴濯沉默许久,发帖:
[不眼拙:主播和代言人合作而已,双排是应该的。他们一个玩一突一个玩二突,一起走打协助很正常,而且游戏区和颜值区都能搞混?里面那么大个比赛录像的标题看不见是吧?]
然后“不眼拙”就被“鲤鱼与喵”的超话管理员屏蔽了。
江宴濯甚至被超话管理员私信。
[好一个好:^^你已经被江挽鲤的大粉头狙击了,能不能收敛点。]
[好一个好:我知道你是Miao的唯粉,但也希望尊重圈地自萌的守则。]
[好一个好:不然祝你磕的每一对CP狠狠BE。]
江宴濯:……
沉默了一会儿,江宴濯在搜索栏输入了DeepMiao。
然后就发现那群天天在直播间里磕得欢的,没一个干实事儿去搞CP超话。
呵,一天天说好磕,真就路过磕一磕。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在江宴濯萌生了“要不自己申请一个”的念头时,手机上方忽然闪入了开播通知。
[亲爱的“Deep”,您订阅的主播Miao正在直播中哦~]
江宴濯瞬间就放弃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点开了Miao的直播间。
Miao今天穿的是一条黑色的缎面裙,戴了黑卷的长发,碎碎的刘海露出漂亮的眼睛。
[老婆白得像一块放在黑丝绒上的奶油蛋糕]
[黑巧雪绒……谁懂……已被美死……]
[mua的便宜那个姓江的代言人了]
江宴濯几乎是一瞬就把指尖落到这句弹幕上,一个冲动就是禁言365.
我在cp超话杀不了你们,在直播间还不能摁头让你别磕了?
但封禁的理由还没选出来,他又看到这个id飘了一条弹幕:
[诶?老婆打耳钉了?]
江宴濯一顿,瞬间关掉碍事的封禁选项,看向屏幕中间。
Miao轻轻地把黑色的大波浪卷别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
“嗯?被发现了。”他轻轻地笑,低头将侧脸靠近摄像头,“刚刚去医院打的,戴上了我最喜欢的耳钉,好看吗?”
江宴濯凝着屏幕里那只绿色的猫眼耳钉许久,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脾气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简渺为了戴上柴郡猫,打了耳洞。
是因为喜欢这枚耳钉,还是单纯地,为了他?
[Deep:好看。]
[Deep: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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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o:我谈恋爱了。]◎
简渺坐在镜头之前, 小心翼翼地把长发别到耳后,不敢过度触碰自己的耳垂。
医生说过,这几天最好不要沾到伤口, 更不要随意碰水。
[老婆的耳钉好漂亮!好像猫咪眼睛!]
[能321上链接吗?]
[只有一边咩?]
“是的,这枚耳钉叫柴郡猫。”简渺看着镜头里的自己, 像炫耀宝物的小孩般确认自己的耳钉能露出来之后,才坐回在镜头里, “没有链接,是我收到的礼物, 只有一边。”
耳洞是简渺送走章医生之后, 去医院打的。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情绪下做出的决定,但他知道耳垂微微刺痛的那一瞬间, 他并不后悔。
弹幕一如既往夸他好看, 往日简渺不会太放在心上, 但今天却忍不住会多想。
是不是因为耳钉加分了,这条精心挑选的小裙子衬不衬得起这枚耳钉,甚至不由自主地凝着镜头里的自己, 生怕垂落的发丝会挡住耳钉。
直到屏幕中闪入了Deep的炫彩弹幕, 简渺的笑意才慢慢敛了些。
江挽鲤说好看, 江挽鲤说他很喜欢。
简渺一瞬间就感觉到强烈的悖德感涌上心头。
随后, 他迅速摆正脸色:“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我跟晚星TV的合同将于十二月结束之后到期,我也没有续约的打算, 当然也不准备签约其他平台。”
弹幕顿时涌上了满屏幕的问号,急切又惊讶, 纷纷是问他为什么和嚎啕大哭。
就连一向安静的好好也忍不住给简渺微信上发了问号。
[好好:宝贝你怎么回了?是学校方面出现问题了吗?]
[好好:有人认出你了?然后威胁你?]
[好好:不会还用直播的事情逼迫你跟他发生什么肮脏污秽的关系吗?]
简渺看着手机上的三行字沉默了许久。
[简:学姐, 你是不是离谱漫画看多了?]
[好好:……]
[简:只是大三了, 想把时间放在学习和生活上。]
[简: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回复完,简渺抬头看着满屏幕哭哭的表情,淡淡地笑了笑:“一年前直播的时候我确实没想过会得到那么多的喜爱,我很感激也会永远记得你们陪着我的这一年。”
简渺知道弹幕现在的难过即便再真再浓,也不过只是短时间里的情绪。主播界更新迭代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得多,过不了多久他这个小主播就只会成为记忆中的一帧画面。
而他也没有自恋到要求粉丝永远喜欢他。
“不难过嘛,我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也不是要签经纪公司出道……”简渺看到弹幕的猜测忍不住笑,“在这一年多里,我有一个人想特别感谢,就是Deep老板。”
简渺认真地看向屏幕,把准备好的话对着屏幕,认真地道谢。
即便Deep不是江挽鲤,他也是这一年多来简渺直播生涯里占据一席之地的人。
江宴濯看着屏幕里的人,主播Miao的语调跟简学长的声音不一样,有着电流加成,温软中带着疏冷。
是一种不易讨好的语调,明明是真心感谢真心,却没有谄媚。
冰冰的,冷冷的,听着很有高岭之花的味道。
……在学长家装了大半个月的乖学弟,硬生生憋回去的失控也有两次,江宴濯舌尖舔了舔犬齿。
饿了。
江宴濯细长的眼睫微拢,浅色的瞳里浮上暗雾,慢慢地把音量调高,让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简渺的声音。
因为突然官宣不续约的消息,简渺粉丝榜上几个老板都有点激动,简渺很有耐心地向他们表达了感谢,并且回答问题。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平板屏幕的光还亮着,江宴濯修长的身影落在床间,光影堆叠得暧昧又朦胧。
眼睛闭上的时候,想到的却是简渺微微泛红,嵌着墨绿猫眼的耳垂。
想把那点珍珠似的小小软肉用唇齿含/吮,咬/磨。
……不妙。
半个小时过去后,江宴濯才慢慢地平顺喘息,面色深沉地落地折入浴室。
洗漱之后,江宴濯盖着毛巾走出客厅,把平板放在餐桌上,转身折入厨房。
随便做了点吃的端出来,镜头里简渺已经从舞蹈时间切换到游戏时间了。
大概是为了哄着观众,简渺开了自定义,每一把都跟不同的水友玩游戏。
江宴濯看着简渺一脸认真,然后花式被狙,忍不住失笑出声。
笨得可爱。
晚上九点,简渺结束了最后一把水友赛,退出游戏准备下播。
“之后每天都会准时播的,大家早点休息吧,晚安~”
招了招手,直播结束。
屏幕刚黑,江宴濯的手机便亮了起来,是Miao的信息。
[Miao:【转账】]
[Miao:Deep老板您好,您之前说过只要我谈恋爱了,就接受转账。]
[Miao:我谈恋爱了。]
江宴濯看着屏幕上短短的信息,挽唇笑了许久,猜测学长现在应该是百般警惕认真,生怕他这个花钱如流水的老板又找什么借口推脱。
想到什么,江宴濯接受了转账。
[Deep:好。]
[Deep:我一直在。]
Deep老板由始至终,给简渺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安全可靠。
如果他不是江挽鲤,最后这四个字会给简渺相当的触动。
简渺安静了一会儿,回了最后一条消息。
[Miao:这一年多以来,谢谢您。]
*
因为打了一边耳洞,简渺只能平躺和往右躺着睡觉,晚上不经意碰到耳垂,会特别不舒服。
梳洗之后,简渺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耳钉,确认穿戴妥当后步伐轻盈地下楼了。
因为快期末考了,江宴濯以沈余天天在宿舍打游戏为由,跟简渺同进同出。
刚从电梯出来的时候,简渺就看到了在门外等着他的人。
江宴濯穿着白色的羽绒外套,脖子上是灰色的围巾,见到他时挽唇轻笑,一下就让人挪不开眼。
简渺觉得自己的脸边有点热,低头往江宴濯身边走去,低声:“不是说在小区门口等就好了吗?怎么专门过来了。”
“不知道啊。”江宴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尖,“回过身就已经走到楼下了,想着来都来了……兴许我黏人些,你会更喜欢我。”
简渺眼睫轻颤,嗓音更轻:“……嗯,那你好好黏着。”
江宴濯失笑出声,慢慢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绕到简渺跟前低头替他系上。
很轻的鸢尾香落到鼻尖,简渺愣了一下,看着江宴濯低头帮他围好。
江宴濯给他弄好,顺带着用暖和的指尖拂了一下他的腮边,低声:“冬天降温了,怎么穿那么少。”
简渺确实对天气的感知比较迟钝,往往是冷得打喷嚏手脚冰凉的时候,才记得给自己添衣。
他刚想回话,然后就感觉自己左耳边的皮肤被轻轻摸了一下。
明明没有碰到耳垂,但是莫名地就感觉那里痒了痒。
简渺一顿,就看到江宴濯近在咫尺的眼睛盛出了浅浅的笑意,嗓音不难听出有些欣喜:“学长……你把耳钉戴上了?”
被江宴濯发现的时候,简渺下意识觉得害羞,可下楼的时候,明明又是想要江宴濯发现的。
这种矛盾的心情糅杂在一起,弄得说话都有些磕绊。
“我,我没有戴这种饰品的经验,会很别扭吗?”
江宴濯的视线正大光明地落到简渺的耳垂上,那里微微有些肿,淡淡的红。
跟昨天晚上臆想的一样。
他眯起眼,嗓音如常:“很好看。”
然后,那阵只坠在耳垂上的红,就偏移到简渺的脸边。
江宴濯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舌尖,忍下想咬一口的冲动,低声:“那你看看,我这里?”
简渺顺着他的话抬头,随后就发现江宴濯的右耳上也有一枚耳钉。
是柴郡猫的另一只眼睛。
他眨了眨眼,有点意外:“你……怎么也戴上了?”
小学弟一脸纯真:“不知道,今天睡醒洗漱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它,就想着要不戴上。”
说完,牵着他的手:“这是恋人间的心有灵犀吗?”
即便这句话很幼稚,但简渺还是禁不住心跳加速了。
……恋人间的心有灵犀,他和江宴濯会这样吗?
想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江宴濯的唇上,浅浅的两片,色泽很淡。
像冬天里的樱。
可跟前的人似没注意,低声:“学长?”
意识到自己在看哪里,简渺胡乱地扭头抽回视线:“走吧,再耽误要迟到了。”
那天之后,简渺去医院找了章医生一次,领了药。
临走之前,章医生建议简渺可以更大胆地去尝试。
尝试倾诉,尝试交流,尝试亲密。
简渺知道这是一条界线,只要他跃过去,或许就有进展。
十二月中旬是S大的期末周,大二的考试比大一早三天结束,简渺便不允许江宴濯晚上再跟他通半个小时的视频。
这个建议是午饭的时候提的,江宴濯一听到就放下了筷子,满眼委屈:“为什么?”
简渺眨眨眼:“谈恋爱不能影响学业啊,虽然上大学了比高中轻松,但是并不代表就能松懈。”
看着江宴濯闷闷不乐的表情,简渺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也就三天,忍忍?我每天早上给你带早餐。”
这是变向补偿他的意思,江宴濯想了想,凑到简渺跟前:“那我要是考好了,有奖励吗?”
简渺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轻声:“你想要什么奖励?”
“说得出来的就不算奖励了。”江宴濯舔了舔唇角,望着他,“有吗?”
简渺视线一顿,又不自觉地盯着他的唇边看。
自从上次篮球赛,江宴濯在球场中间仰头朝他笑之后,简渺总会无意识地在意他的唇。
……像果冻一样漂亮的自然红色,这是男孩子该有的吗?
他慢慢回过神,含糊道:“有吧。”
“有吧?”江宴濯捉住了他不确定的尾音,黏糊地纠缠,“我那么用功读书,学长要奖励好的哦,不好的话要发脾气的哦。”
简渺端起桌面上的橙汁喝了一口,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一下江宴濯的手,小声:“你就作吧。”
简渺已经进入放假状态了,午饭结束后他便把人送回寝室:“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温习。”
江宴濯应了一声,看着简渺离开远去,他才上楼。
刚进寝室,他就看到一脸心如死灰的沈余。
江宴濯看了一眼,淡然地回到位置上,拿出笔记打算扫重点。
还没看两行,沈余的动静就传过来了:“薛望城,城哥,这是小组作业。我知道你特别有自己的意见特别有自己的想法,但你不是江……”
沈余说到一半才看到江宴濯的位置上坐着人,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捂着手机蹿到阳台。
确定门关上了之后,他才压低声音:“但你不是江宴濯啊,你没有那么牛逼的本事说服老师让你自成一组,那你就得好好合作啊。”
他们导演系有个剪辑练习的小组作业,是挑选一部电影,并对电影进行拆解,分析每个镜头的内容、运镜方式、光线影调等等,来学习前辈对故事构建的技巧方法。
因为他们还是一群新手,所以老师让他们三人为一组,共同完成。
但小组作业么,最忌讳的就是不齐心。
沈余和薛望城还有另一个女生一组,他们最初的说法是每个人负责电影的一部分元素,然后到最后一起再围绕电影进行分析讨论。
本来讨论得好好的,小组作业也到最后一步了,结果薛望城今天来了句他感觉主题偏离了,非要重新写。
沈余当然知道时间有多紧凑,更何况马上就期末考了,他们还要抽时间复习其他文化课的考试,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折腾。
偏偏薛望城还犟,说不麻烦他和另一位组员,他自己能搞定。
……那这个意思不就是他不采用组员的意见,自己搞么?
沈余先是觉得麻烦,然后是不爽。
“我不是江宴濯,但我是入学考试成绩第二的学生。”薛望城说完,挂断了电话。
沈余一愣,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气笑了。
第二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跟他们一块儿做小组作业?
进寝室之后,沈余气得半个字看不下,干脆扭过头想找舍友吐槽。
但眼前这位是江宴濯,平时半句不多说的舍友,他上来拉着人吐槽好像又不太合适……
“怎么,想让我给你划重点?”江宴濯却忽然开腔。
沈余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看,江宴濯是被他看烦了。
他轻咳两声,问:“你那个小组,不对,个人作业交了吗?”
“交了。”
“哦。”沈余咬着嘴唇,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然后,他就发现跟前的人站了起来,拿着书和笔记本。
“怎、怎么了?”沈余看着他,“课不是第二大节吗?”
“哦,被你盯烦了,去图书馆。”
沈余:“……江哥,别走。”
他最后还是把小组作业的事情说了,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宴濯的表情,生怕他一个不耐烦听不下去。
最后讪讪地问:“你觉得……重做吗?”
江宴濯看着他递过来的拉片记录,没什么情绪地看完,还给他:“完成吧。”
完成的意思……就是把现有的做完,而不是重做。
沈余:“可是薛望城说主题……”
江宴濯看着他:“你选你们的主题,还是他的主题?”
沈余一愣,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江哥。”
三天后,考试结束。
江宴濯刚提早交卷,薛望城紧随其后。
“江宴濯。”薛望城叫住了他的名字,闷声走到他跟前,“沈余那个小组作业,是你帮忙做到的吗?”
江宴濯淡然看了一眼,没有回应。
“我昨天晚上才把作业做好,本来打算去跟老师求情,把这份迟交的作业补上……但是老师说沈余已经把作业交了。”薛望城脸色不太好看,“我没有给沈余我的部分,按理说他应该做不完……是你帮他做了吗?”
平心而论,薛望城对江宴濯是有那么一丝嫉妒的。
他打听过入学成绩,他跟江宴濯的录取分数只差了五分,五分而已。
薛望城是普通家庭出身,对这个专业一是喜欢二是有天赋,在高三的时候也是被各种老师一直夸出来的,所以在得知这个五分差距的时候,他并不认为有什么。
江宴濯家庭条件比他好,见识的东西无法避免比他多……但换个角度,这么好的家庭这么好的背景堆出来的少爷,也就比他高五分。
所以薛望城总是忍不住跟他较劲,又忍不住关注江宴濯。
沈余张口闭口就是“我江哥”,因为篮球赛江宴濯的名气也不小,加上他还跟隔壁系草简渺……薛望城日益觉得心有不甘。
知道江宴濯被允许一个人成为一组的时候,薛望城就意识到这是个可以一较高下的机会。
所以他熬了两个大夜把作业重新做完,他认为自己的主题比沈余他们讨论出来的要更加独特和新颖,本来还遗憾这份作业得记上三个人的名字,但他一想……要是这个分数比江宴濯的好看,以后就有机会堵一堵沈余的嘴。
但他没想到沈余把作业提交了,那就证明老师是不会看他单独做的这一份。
不仅如此,那份小组作业里甚至没有他的参与。
江宴濯平淡地看着他:“你是觉得沈余那么废物,补不完你那三分之一?”
薛望城一顿。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们小组的作业,你一个外人……”
“我没那么闲。”
薛望城感觉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人忽然扼住。
……这个人,究竟凭什么那么傲慢?
开学以来所有被他刻意忽视的不平衡感一下涌上心头,薛望城开口想说什么,却看到原处的一袭人影。
简学长。
江宴濯察觉到他的异样,眸色骤暗:“薛望城,别看不该看的人。”
薛望城脸色一白。
上一次庆功宴的时候,他看简渺失神时,就收到过江宴濯这样警告的眼神。
只不过当时的江宴濯没对他说什么。
简渺走过来的时候,才看到江宴濯身后的薛望城。
他打了个招呼:“你好?都考完试了?”
江宴濯回过身,慢慢地点点头:“考完了,走吧。”
薛望城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没和简渺打招呼,也不介入两个人的对话。
看着跟前的人转身离开,他有种什么东西被扔到地面踩碎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咬牙切齿,一只白皙干净的手忽然落入视野中,随后是一盒儿童果汁。
“同学,没关系。”简渺把果汁放在他手里,“还有补考呢,寒假回家好好复习。”
薛望城呆了一瞬,扯了扯唇角:“谢谢学长。”
简渺看了他一回儿,回头跟江宴濯并肩走。
江宴濯眉心微蹙,满眼都是简渺刚刚给人送果汁的样子,就连表面上的装乖也有些维持不下去。
简渺却还没看出来,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你是不是考完跟人对答案了?”
江宴濯:“……”
“考完试不要对答案,这样寒假过得多不高兴啊。”简渺认真道,“会有损同学情谊,下次出来就说忘了哦。”
江宴濯:“哦。”
上车的时候,简渺才发现江宴濯低落的情绪,犹豫了一下:“你怎么不开心了?难道你对答案也发现没考好?”
江宴濯的手轻轻落到方向盘上,看了他一会儿,似笑非笑:“简学长,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简渺眨眨眼睛,反思了许久,试探性地问:“你吃醋啦?因为我给那个同学果汁?”
江宴濯哼了一声,仍是这么看着他。
简渺轻轻地笑了,从背包里又翻出一盒水蜜桃汁,放到他手里:“呐,你也有。”
“刚刚我给那个同学的是苹果汁,买水蜜桃的时候搞促销送的,我不喜欢那个酸酸的味道,所以顺手送给他了。”
简渺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没人能分走你的东西。”
江宴濯看着他的笑容,眸色渐深,抬手扣住了简渺揉他发间的手腕,轻轻挪到唇前。
温热的唇贴到虎口,简渺禁不住一颤。
随后就听见江宴濯的声音:“嗯,那给做个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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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渺的注意力似乎只落到他的唇上◎
终于考完试, 江宴濯捉住三天的空档期,非要跟简渺黏在一起。
晚饭之后两个人便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影。
在选片的时候,江宴濯下意识往恐怖惊悚分类去找, 然后就感觉身边的人略略僵硬了一下。
他微微挑眉,慢慢收紧了抱着简渺腰间的手, 把下巴搁到学长的肩膀上,小狗似地抬眼看他:“学长不喜欢看恐怖片吗?”
简渺觉得颈边有点痒, 微微侧过脸:“嗯……很少看。”
“怕么?”江宴濯的呼吸几乎是擦着他的耳垂过的,“怕它躲在浴室还是趴在床底下?”
简渺:“……”
“还是怕半夜梦魇的时候睁眼, 他就贴着脸在跟前?”
简渺:“……闭嘴。”
跟江宴濯在一起之后, 简渺发现他压根就没那么乖,有的时候蔫坏。
江宴濯低低哑哑地笑了, 把遥控器放到他跟前:“那你来挑。”
“我怕我挑的……你不太喜欢。”简渺微微犹豫, “你挑恐怖片, 那你应该是更喜欢刺激的吧?”
江宴濯在他肩膀上歪头,浅茶色的眼睛一顺不顺地看着他:“学长是不是不记得我是什么专业的?”
简渺无声眨眼。
“我不会钟情于某个类型,看惊悚的也只是偶尔刺激一下神经。”江宴濯说。
“那看这个, ”简渺低头在屏幕上输入关键词, “我……我很喜欢这部片的主演。”
江宴濯回头, 屏幕上赫然是很有名的爱情片:《之春》。
他略一挑眉, 讶异地看着怀里的人。
简渺舔了舔嘴唇:“我没看完这个故事, 无论是从剪辑的片段还是画面,总觉得很悲伤。”
他一个人的时候不太敢看。
江宴濯挑眉:“为什么喜欢这位主演?”
《之春》的主演是演员秦弋。
“嗯, 他有一首歌,叫《忆冬》, 是粤语的, 我很喜欢。”简渺的表情很浅, 像在小心翼翼地分享自己珍藏的宝物,“一个人坐着的时候,经常会听。”
高中一个人发呆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单曲循环。
简渺轻轻垂着眼,对自己的分享稍稍有些忐忑。
但他还没想好单曲循环的理由,耳边的人便用低沉磁性的粤语轻哼:“怀念如冬日拥抱,如雪山苍老,如你在河边留下的半步。”
简渺讶然回头,湛澈的眼瞳里烁着光:“你会唱?不对,你会粤语?”
江宴濯看着他亮晶晶的双眸,弯眸浅笑,双手轻轻环着他的腰,低哼后半句:“但我一一错过,连同你最后落在夜景的笑脸。”
这是对心上人的浅浅炫技,也是示好,可江宴濯却没想到简渺的眼眶会一下子溢满了眼泪。
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江宴濯吓了一跳,连忙抬起手,用指节揩去他的眼尾:“怎么了?我唱得不好,把你难听哭了?”
简渺连忙垂下眼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就是很巧妙地因为一首歌,一个人,一个微妙的巧合,突然想掉眼泪。
“你唱得很好听。”简渺努力地眨眨眼,嗓音沙哑,“我一直觉得很遗憾,因为我出生以后就已经没有机会去见他一面。”
江宴濯这才想起来,这位前辈在三十六岁攀登雪山时出了事故,意外身亡。
而那年,他和简渺都还没出生。
江宴濯被简渺小猫似的声音揪住了心脏,把他拥入怀中,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或许,你的降生就是为了知道他的存在。”
简渺窝在他怀里,一边重新掌握失控的情绪,一边问:“你还没回答呢,为什么会粤语?”
“小时候在南方住过一段时间,住家的阿姨教的。”江宴濯说,“不过后来不怎么说,就生疏了。”
“是么?但我听起来很熟练啊?”
“唱歌的时候有加成罢了,说起来还是挺别扭的。”
简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那你说两句?”
简直像得到了新玩具,迫不及待地就想让他展示新功能。
江宴濯看着他湿漉漉的睫毛,想了想,轻轻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
趁着简渺还在发呆没反应过来,他低声在学长耳边表白:“我好中意你。”
这是上次简渺在表白吻他脖子之后,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
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简渺甚至觉得自己的皮肤还没反应过来,就接受了。
他很喜欢,因为喜欢而蜷紧了手心,呆呆地看着江宴濯,鹦鹉学舌:“我,我猴……”
江宴濯笑着教他:“中意你。”
“中意你。”
…
选好电影,两个人便窝在沙发里一起看,甚至很巧妙地把客厅的灯都关上,氛围感十足。
江宴濯当初在接触蒙太奇手法的时候,拉过《之春》的片,但当时多是为了感受导演的技巧,对故事的理解很浅层。
直到现在跟简渺一起的时候,才真正地去感受这段故事,和里面平淡却深刻的感情。
等意识到自己看入了迷,江宴濯才有些愧疚地低头,结果简渺比他更认真。
他屈膝窝在沙发上,大眼睛一顺不顺地看着屏幕,里面的主角吵架时,他跟着皱眉,和好时又带着一丝甜蜜,直到结局,眉眼间又染上淡淡的落寞。
甚至又跟听歌的时候一样,染上了浅浅淡淡的水光。
江宴濯一边看电影,一边无声观察着。
简渺偷偷地用毛衣的袖子擦了好几次眼睛,小心翼翼地不想让江宴濯发现他跟着电影里的主角一同流泪。
电影结束,简渺仍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睛凝视着屏幕,似不知道在看什么。
江宴濯觉得这么看着他,心脏有点疼,于是慢慢朝他倾过去,像一张大毯子般抱住了他。
“在想什么?”
“在想……没想什么。”简渺歪着脑袋靠向江宴濯的肩膀。
好的电影会让人看完之后感慨万千,却一时无从说起。
他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们像电影里一样……”
“不会有那一天。”江宴濯轻声打断了简渺的话,直白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们的困境是地位的不平等和成长背景的差异导致的,他们谁也不愿意改变和低头,所以才没有好结局。”
“而我不会。”江宴濯说完,看着他一知半解的眼神,轻笑,“我永远为你低头。”
简渺心头微微一震,刚刚看电影时郁囚在胸口的情绪烟消云散。
淡橘色的氛围灯落在两个人之间,白日里清晰的轮廓现在掩上了影子,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引诱着简渺去接近,去探寻。
仿佛只要他距离够近,就能清晰地掌握住眼前的人。
可以适度地越界……
大胆地尝试……
简渺喉结微微滑动,慢慢抬起右手,落到江宴濯的侧脸。
江宴濯眼睫微颤,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简渺的意图,但他不退不让,安静地支撑在他眼前,细细地凝着他的脸。
简渺的注意力似乎只落到他的唇上,无意识地抿住了自己的嘴唇,带出一点点水光。
喉结滑动,呼吸微微屏住。
他直起腰凑近,堪堪要贴落的时候,回忆里的画面又不合时宜地闪回。
简渺挫败地回过头,眼底铺落了一层厚重的不甘。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做不到呢?
明明气氛刚好,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觉到江宴濯在等着他吻下来。
可是为什么呢……
温柔的掌心缓缓落到发间,简渺被轻轻按到江宴濯的胸口。
他侧着脸,耳边是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但频率稍快。
江宴濯垂着眼,温柔地抚过他的侧脸:“听到了吗?即便你不吻我,我的心跳也会为你不断加速。”
江宴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隐忍和求而不得的焦躁,温温淡淡的,平静而柔和。
“我说过,我会等着你。”他轻轻抚摸着简渺的侧脸,像在柔声哄着小孩入眠,“你愿意尝试亲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渺渺真棒。”
简渺被他后续的彩虹屁逗笑了,先前的挫败感消失大半,他慢慢抬手抱住江宴濯的脖子。
“你真好。”
“才发现?”
“很早就发现了。”简渺在他肩膀蹭了蹭,又重复,“你真好。”
江宴濯还想说什么,颈间忽然凉了一块儿,他后知后觉是简渺退而求其次的亲吻,先前强装出来的温淡柔和骤然不见。
垂放的腿不由自主地屈起来,江宴濯在心底骂了句脏话,嗓音低哑:“渺渺……”
可后半句还没说完,煞风景的电话声响起。
简渺像只受惊的兔子,一瞬间就从他怀里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找放在沙发边的手机。
江宴濯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垂眼看着自己的裆部……然后把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故作自然。
简渺找到手机,递给江宴濯。
是江挽鲤的电话。
呵。
江宴濯接起:“有事?”
江挽鲤被他低沉的嗓音煞了一下,小心翼翼:“额,虽然我感觉我这个电话打得好像不太是时候,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何导的电影《玄机》,给你捞了个寒假工的位置,过来片场实习吗?”
何闯,电影界大师级人物,国内玩揽获多项大奖,个人风格非常鲜明。
他的代表作甚至都被录入了教科书中,成为相当著名的范本。
江宴濯沉默了片刻:“什么时候?”
“这事儿我求得比较早,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不敢跟你说,昨天饭局上何导突然同意了,我看了一眼你也正好考完试,所以……明天?”
江宴濯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简渺,他正窝在沙发角落,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
“机会仅此一次啊,”江挽鲤提醒,“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比我清楚。”
“好。”江宴濯挂断电话前,不情不愿,“谢谢。”
“嗐,亲兄弟一场……”
“嘟嘟嘟。”
江挽鲤:“……”
电话挂断,江宴濯看向简渺,还没开口跟前的人就小声:“抱歉,我听到了。”
主要是距离过近,他想躲也躲不开。
江宴濯慢慢垂下脑袋,可怜兮兮:“进组的话,一个寒假都得交代在那儿了。”
简渺认真:“不好么?多积累经验。”
江宴濯抿着嘴唇,一脸“你分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他。
简渺失笑:“没关系,我抽空去看你嘛……而且过年的时候何导不至于还要坚守在工位上吧?”
“不会,但这种放假的时候也不长。”
“那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啊。”简渺小声,“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他似乎也学到了江宴濯装可怜的眼神,像无家可归的小猫般凑到他的身边:“我会听话的哦。”
简渺不知道自己这个眼神,这句话,这个依赖的姿态……让江宴濯在短短的一瞬间有多少遐想。
又将他反复拆吞入腹多少遍。
最后才咬牙切齿:“嗯,我带你回家。”
*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简渺没留江宴濯多久,很快把人遣回家收拾准备。
来接江宴濯的是江挽鲤的小助理,凌晨三点下飞机,四点就摁响了江宴濯公寓的门。
江宴濯也没想让简渺大晚上的出来送他,发了条信息就跟小助理赶去片场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江宴濯算是中途插进来的一个路人甲,赶到片场的时候片场已经开工了,他放下东西便跟着忙了起来。
《玄机》是古装片,江宴濯在飞机上大概看了眼剧本,讲的是一段架空的历史下,新朝帝王操纵的暗卫清算不忠朝臣,和前朝遗孤卧薪尝胆复仇的故事。
凭关系进大导演的剧组,自然不可能只做拿着小本本跟在导演背后的事儿,江宴濯从最低级的场工做起。
扛灯光,搬道具,布景,甚至有的时候还需要去点盒饭。
江挽鲤是电影的男三号,戏份不多但都很重要,他结束完一场戏的拍摄之后,才看到在休息区分发盒饭的弟弟。
彼时江挽鲤刚结束刺杀的戏份,一身血污,腹部还挺着一把剑,看到自家弟弟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江宴濯面无表情:“我不知道是你好笑还是我好笑。”
江挽鲤擦干眼泪:“哎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在剧组里打杂,好新鲜。”
以前江宴濯也有进组的经验,但那些个导演都会看在江家的面子上给江二少爷有个好点的待遇。
但何导不一样,他的片场他是老大,哪家的少爷来都没用。
而且他尤为讨厌那些个爆火但只是个花瓶壳子的流量新人和吃着家庭背景爬起来的星二代。
不巧,江挽鲤是二者合体。
所以他在面试男三的时候,整整面试了七轮,甚至在进组的前一周还跟另一个演员进行最终试镜。
江挽鲤在这儿,一个镜头不过都被导演指着鼻子骂,江宴濯一个来蹭经验的就更别指望有什么好待遇了。
江挽鲤走到饭桌前,小声:“诶,看在我是你哥的份上,你要不给我一份好点的盒饭,比如偷摸加个鸡腿什么……”
然后他就换得江宴濯头也不抬地塞了一个保鲜盒和一双筷子:“下一个。”
江挽鲤:“……”
江挽鲤还没伸手去接,真正负责管饭的后勤人员才跑过来。
“诶诶,江哥,那个盒饭不是你的!”后勤大哥一把拿过江挽鲤手中的盒饭,看向江宴濯,“你这小孩怎么干活的?分个饭都分不好,这是普通盒饭,给剧组打杂吃的!”
其实有点咖位的明星最注意食宿,甚至不少是助理准备饭菜或者是回酒店吃的,江挽鲤虽然只在这个片子里演男三,但他的流量大家有目共睹。
也不知道这位江大明星是真的亲民,还是想给何导刷吃苦耐闹的好感,他一直是跟剧组一起吃饭的。
但何导不管,制片不能不管,他们生怕江挽鲤在剧组里吃得不好被粉丝发现了,往他们脸上砸臭鸡蛋,所以一直以来给演员们都有特别准备的饭菜。
哪知道这新来的打杂小工那么没眼力见,什么都往江挽鲤手里塞。
江宴濯平静听训,但江挽鲤却皱起眉。
“我的饭菜还是特别的?”他问。
后勤大哥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干巴巴地咳嗽两声:“制片那边安排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嘛。”
但江挽鲤的眸色一下就冷了:“我连我自己吃的饭是特别的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一个来打工的小孩儿。”
后勤大哥微微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位大流量是为个小屁孩说话,登时汗颜:“这,我,这……”
“要吃,大家就吃一样的。”江挽鲤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随后看向后勤,“以后我吃什么,大家就吃什么,多的开销找我报。”
说完,从后勤手上拿了两份盒饭,看着江宴濯:“过来,吃饭去。”
后勤大哥一脸汗颜,心说这顶流就是不一样。
别的给投资方塞钱加戏,他戏没捞到好的,还倒贴钱。
甚至是为了个小屁孩倒贴钱。
啧,真想不明白……但一想到明天开始就吃好饭菜,后勤大哥又喜上眉梢。
因祸得福了嘿。
江挽鲤端着盒饭,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和江宴濯坐在一块儿。
江宴濯无奈地看着肚子里还揣了根剑的男人,捧着饭:“是我挨训也不是你挨训,怎么一脸不高兴。”
江挽鲤扒了两口饭:“我在剧组挨训是常事了好吗?我就看不惯他那欺软怕硬的样子。”
当着他的面训他的弟弟,疯了吧?
“你干嘛不跟他说,你是江挽鲤弟弟啊?至少不会让你干这么杂的活儿。”江挽鲤皱眉。
江宴濯平静地反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这是我弟’?”
他都知道自己是沾亲带故进的组,那种富二代宣言说出来就脑残,还指望能学到什么新的?
江挽鲤自然也明白,良久,叹气:“你日后一定能成为好导演。”
“我知道。”江宴濯面无表情,“但你能不能成为好演员呢?”
江挽鲤:“……”但凡你说句人话!
吃晚饭,两个人没耽误多久,又去忙。
虽然江宴濯句句不饶人,但是江挽鲤一拍完助理就递水,随身的毛巾也摆放齐整,甚至连戏服都是平整干净的。
江挽鲤这次带的是个新招的助理,因为还不太熟练,很难顾上这些细节,等他回头问的时候,助理才似想起来:“有个小场务一直关注着江哥你呢,我忽视的他都补足了,挺乖一小孩。”
听着,江挽鲤又眼眶一红,心里默唱世上只有弟弟好。
所谓弟爱无声。
剧组虽忙,但江宴濯基本会在干完活的前提下,抽三十分钟蹭到导演组旁听。
有的时候是看何导指挥片场的人,有的时候是听何导跟演员讲戏,每一次都能偷点东西。
然后江宴濯就会在每天吃饭的时候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录着,理论心得一统写进去,等晚上收工了之后再慢慢梳理。
久而久之,这么一个无声,但惹眼的小伙子,再想不注意都难。
进组一周后,何导结束了早上的拍摄,在午饭时间正好瞅到在坐在路边,摊着本子吃饭的江宴濯。
这几天他刻意忽略,就是想观察着小孩的耐心和脾气,但凡他有一点表现不满意,这位少爷都会被请回家享福。
但出乎意料的,江宴濯还挺有韧性。
何导甚至问了一圈,剧组里竟然没人知道这是江挽鲤的弟弟。
随手拿了份盒饭,何导挥开了身边的几个助理,悄无声息地走向江宴濯身后。
他知道这小子每天都在他隔壁旁听,一副偷偷上课的样子,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何导慢慢走到江宴濯身后,本来是想看他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结果走进的时候,却发现他本子上还放了个手机。
[江宴濯:哭哭,想学长。]
[江宴濯:剧组特别忙,各个把我当块砖,路上碰到都要把我硬塞去帮会儿忙。]
[江宴濯:饭也难吃,每天都领到干巴的,油都没多一滴。]
[江宴濯:最招人恨的就是何导,天天板着个脸,比影视基地门外的石狮子还凶。]
何·脸比石狮子凶·导:“……”
50 50
◎我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你还会喜欢我么?◎
“咳咳咳。”刻意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江宴濯回头就看着一脸凶煞的何导。
他顿了顿, 把手机息屏:“何导?”
何闯看了他一眼,绷着脸:“你就是江挽鲤弟弟?”
“嗯。”江宴濯站了起来,“我是。”
“这几天在剧组打工的感觉怎么样?”何闯问。
“还好。”江宴濯回答, “挺真实的。”
何闯纵横娱乐圈那么多年,怎么听不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都成人见人用的砖了,哪里不真实。
何闯又咳嗽了两下, 仍是那副不近人情的表情:“行了,之后几天别打杂了, 跟着李副导。”
虽然何闯并没有说明白, 但他这意思是让江宴濯至少别天天在剧组里跑腿打杂浪费时间,真正去学点有用的了。
他站了起身, 恭敬道:“谢谢导演。”
何闯故作寻常地挥了挥手, 想忍没忍住:“下次在剧组玩手机收着点!”
江宴濯:“……哦。”
冷面大导演一走, 江宴濯轻声失笑,抬手切出了聊天框给简渺打了个电话。
“恭喜啊。”简渺惊喜道,“接下来可以好好跟大导演学习知识了。”
江宴濯嗯了一声, 神情淡淡, 但语调却委屈:“可是我刚刚给你发消息的时候, 好像被他看到了。”
简渺一顿, 小声:“也就是说, 他知道你说他像石狮子了?”
“是啊,学长。”江宴濯的嗓音更低落了, “你说他要是后面公报私仇,偷偷虐我怎么办?”
简渺有些忐忑:“大导演的心胸不至于那么狭隘吧?”
可是转念一想, 万一人在神坛上站久了, 就是习惯被人吹捧着呢?江宴濯的话就是让他不高兴呢?
“所以, 学长什么时候抽空来看我有没有被人欺负呀?”
简渺听到这句话,脑子里冒出四个字——图穷匕见。
他轻笑:“再等几天。”
Miao这个月的直播时长快见底了,而且还有几天就是V杯的线下赛,他想彻底结束了再找江宴濯。
“可是我好想你呀。”
电话里小学弟软软甜甜的声音传来,简渺觉得自己的胸口都酥了。
自从在一起后,简渺就明显地感觉到江宴濯并不只是乖,撒娇也是一把好手。
“我尽快好不好?等办完事我就能去你剧组附近多待几天。”他承诺道。
“那好吧。”江宴濯低低淡淡,又别有心机地补上一句,“那学长见不到我的时候,也要记得我很想你哦。”
“……好。”
*
因为有何导交代,江宴濯第二天到片场的时候,忽然就有场务带他去找李副导了。
江宴濯站到导演监视器前,才发现还有个熟面孔——薛望城。
李副导很快就招呼两个人认识,说到学校的时候才一拍脑袋:“都忘了,你俩都是S大的,是同学吧?”
江宴濯没回话,薛望城扯了扯唇角:“是。”
“那就好好学习吧,我这儿忙,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看着你们,你们在不妨碍进度的前提下可以去听听何导讲戏导戏。”李副导说完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薛望城拿着笔本,神情复杂地看着江宴濯。
他在高中的时候就混了不少学生剧组,凭借一层层关系和人脉累积,他才认识的李副导,而这次知道何导新戏开拍了,他更是塞了不少钱托了不少关系才讨到这么个跟组实习的机会。
早上李副导说还有个新人的时候,他就有不祥的预感,看到江宴濯的时候才不爽。
他知道江挽鲤出演男三,所以一早就猜这个新人是不是江宴濯。
呵,肯定又是借着江家或者他哥的一句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吧。
就这样的资源和背景,高考只高他五分是怎么过意得去的?
但薛望城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是来这里学习和积累经验的,不是起来跟江宴濯斗气的。
于是他伸出手:“江宴濯,虽然之前在学校我们闹了点矛盾,但是现在我们在一个剧组……”
“小江?”何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瞥了两人一眼,表情很臭,“过来一下。”
话音刚落,薛望城就看到跟前的人转身离开。
并不在乎他此刻的示好,也并没有把那天小组作业的事情放在心上。
薛望城慢慢攥住了自己的手,心有不甘地看着何导和江宴濯。
江宴濯跟到何导身边,才发现他正在导一场戏,大概就是一个影卫在质问宫里青梅竹马的丫鬟,而这个丫鬟宁死不愿将背后的势力出卖,与影卫对峙的剧情。
这是第七条了,不到三分钟的戏愣是没过。
何导火都发了两次了,可就是没办法……这丫鬟是刚火的一个非科班女流量,资本塞进来的,何导抗争到最后,终于把她的戏份删剩两场。
谁想孟沅连这三分钟都反复折磨他。
他一手把剧本砸向江宴濯:“这段看过没有?”
那神情之凶,仿佛江宴濯敢应没看过他就能把人就地踹出去。
可江宴濯到剧组那么久,自然是把剧本看完了,一个意外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冒出:“看过了。”
“给你半小时,你来给她讲戏,告诉她,什么叫惊讶害怕,什么叫宁死不从。”何导咬牙切齿,“别他妈只会对着镜头瞪眼噘嘴,看得我火大。”
名导是最会调/教演员的,但不是每个演员都能让导演有足够的兴趣和耐心去讲戏。
孟沅显然就不是那块让他能挤出耐心的料。
江宴濯挑挑眉,这何导确实脾气古怪,不愿意教的,就随手抓人来顶班。
但他没想到何导脾气那么大,以一个大一学生的资历和经验,万万没到能给人导戏的地步……即便是给非科班的女演员讲戏。
但何导就是要他那么做了……无非是想测试他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顺带摸一摸他的天赋。
石狮子应该是没指望过让新人把戏给这位说明白。
但江宴濯笑了笑,他拿着剧本,走到被几个助理围着补妆的“丫鬟”孟沅跟前,弯眸浅笑:“您好,何导让我来给您讲戏。”
孟沅慢慢抬起眼皮看了跟前的人一会儿,才笑:“你是谁啊?我怎么没再片场见过你?”
“我是何导叫来跟您顺一下剧本。”江宴濯慢慢俯在孟沅跟前,“你是怎么理解你扮演的角色,和这个角色与影卫之间的关系?”
江宴濯尝试耐心,但孟沅听半句就补补妆,听半句就喝口水,说道重头戏的时候还要跟助理聊两句。
江宴濯并没有细说,而是提取了核心关键词阐述了一遍,最后抬起眼皮:“懂了吗?”
“懂了懂了,小帅哥你说话声音真好听啊,何导是让你之后都负责给我导戏了吗?可是你这么年轻行不行,你几岁?”
“既然孟姐说懂了,那就跟我来试演一下吧。”江宴濯起身,拿起刀具用的匕首,轻轻在指尖转了两圈,“准备好了吗?”
孟沅捋了捋自己的衣袖:“好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着跟前的少年一步上前,瞬间将她逼退到树干前。
孟沅没想到他是动真格,抵在脖子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小,惊惧着后退,脑袋磕到树干上:“你做什么……”
“你懂?”江宴濯嗤笑,“一个作为敌方间谍的丫鬟被影卫威胁的时候,要扯着嗓子说话?”
孟沅顿了片刻,与其说面前这人是在跟她对戏,不如说是在近距离挑刺。
孟沅脸色一冷,仰着脸威胁:“你是片场里的谁啊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何导让你这么跟我对戏的?”
江宴濯敛着眼,微微有些不满:“这里就稍微有点用力过猛,你还没摸清我是不是要杀你的意图呢,就变脸了?”
没想到眼前的人油盐不进,孟沅咬紧牙关:“你说要对戏,又不说台词,就这么把我怼在树上干什么?重新来!”
“宁死不从的眼神还行。”江宴濯松开手,“记住刚刚的感觉,差不多了,再把台词代入进去。”
说完,就像扔开一块破布似地转身离去。
孟沅看着他又去跟“影卫”聊天,脸色青白一片。
但她不敢在何导眼皮子底下闹,咬牙切齿地记住了这两张脸,重新站在镜头下。
场记喊了Action,镜头开始运转。
何导眯着眼睛在镜头后看着孟沅的表情,直到演完,神情微妙地看了眼江宴濯:“Cut,过了。”
何导拿着水壶喝了一口,问:“挺快的,十来分钟给我解决了那么一段毒瘤。”
倒不是说孟沅的演技一下满分及格了,而是她终于从20分到能看的60分。
前面的惊怕和后面的隐忍,还有夹杂在一整段戏间的愤怒也都到位了,五官虽然还是不好控制,但没刚刚那么夸张,表演痕迹也没之前那么重。
“没,就是稍微说了一下人物逻辑,和带了一遍情绪动作走位而已。”江宴濯说,“用的不是什么温柔的教学方法,可能要被记恨了。”
孟沅一看就是因为是演小角色而不上心,找老师套了个表演模板就跑来蹭镜头了,跟她深入地聊再多他也听不进去。
不过只谈调动情绪么,方法倒是有很多。
何导深深看了江宴濯一眼,没有评价,回头继续拍戏。
薛望城知道早上江宴濯做了什么之后,也跟着在何导旁边转悠,江宴濯能争取到的机会,他不想失去。
果不其然,入夜的第一场戏,何导比早上更暴躁:“隔壁那个,那个小孩!是李副导让你来的对吧?”
薛望城连连点头:“是我。”
“这段戏,给她讲一下!”何导指着人群中的孟沅,一脸暴躁。
同样的对象,薛望城握紧了手里的剧本,连连点头。
到孟沅跟前的时候,他很有礼貌:“孟姐,这段戏我来重新跟您说说。”
孟沅坐在助理搬来的小椅子上,看了他一会儿:“怎么是你啊?”
“啊?”
“早上那个,江、江宴濯呢?”孟沅凑近,“诶你帮我跟他说声抱歉呗,早上我不知道他是江挽鲤的弟弟,可能吼他来着,或者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亲自跟他说……”
“孟姐,戏。”薛望城扯着唇,“何导等着呢。”
孟沅小心翼翼地觑了导演监视器后的人一眼,哦了一声。
“那还记得人物设定吗?”薛望城问,“你虽然扮演的是一个丫鬟,但她身世不简单……”
半个小时后,机位运作,薛望城紧张地看着何导,攥着剧本。
“停停停!”拍到一半,何导不耐烦地起身,“到底演的什么?你是被从小到大最信赖的人一剑封喉,含恨而死的,那副呆滞的样子想表现什么?表现你在回忆今天晚饭吃的什么?”
他都不要求孟沅眼里含泪了,死的时候闭眼装一下痛苦行不行。
他看得倒是要痛苦面具了。
说完,何导又冲着薛望城:“你给她导了半个小时,就导了这?你没发现一点变化没有吗?”
薛望城满头是汗:“我,我跟她梳理了一下这个角色的心路历程……”
闻言,何导哂笑一声:“那你怎么不拿本《演员的自我修养》跟她讲?”
薛望城只觉得自己像被当众扇了一个巴掌,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何导从跟前离开后,薛望城第一反应是确认江宴濯不在现场,才缓缓松了口气。
剧组仍然在忙,但薛望城却觉得自己像一只浑身污垢的老鼠,路过都会受到别人鄙夷的视线。
……他跟江宴濯的待遇为什么那么大?是因为何导给江家面子,还是他和江宴濯的差距就在这里摆着?
薛望城本来还想帮忙,但看着剧组里各司其职的工作人员,瞬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小薛?”李副导路过时看了他一眼,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今天最后一场戏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着急。”
薛望城怔怔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薛望城憋在胸口的那股气越来越压不下去,拿出电话想问李副导江宴濯的酒店时,在路边的咖啡厅里看到了一袭身影。
……江宴濯。
薛望城牙关紧咬,疾步走向咖啡厅,却在推门而入之前扫见江宴濯的手机屏幕……直播间。
江宴濯在看直播?
薛望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眯着眼睛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认出了江宴濯在看的主播是谁。
Miao,和江挽鲤同队的那个舞蹈区的男主播。
薛望城立即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Miao的直播间,刚抬头,就看到江宴濯在手机屏幕上输入弹幕。
[进步很多了,继续加油。]
他低头,直播间里是特殊的绚丽弹幕:[Deep:进步很多了,继续加油。]
一模一样的发言。
薛望城怔在原地。
他也看过直播,最基本的粉丝打赏和榜单排名他都看得懂,江宴濯俨然是这个Miao的榜一,而且砸了不少钱。
——精神出轨。
……他终于抓到江宴濯的把柄了。
这是薛望城第一个反应。
“同学?”低轻的男音从身后响起。
薛望城吓了一跳,迅速地将手机息屏,回头便看到遮挡严实的江挽鲤。
江挽鲤笑吟吟地看着他:“方便让一下么?我进个门……嗯?你是不是小濯的同学?”
薛望城没想到江挽鲤对他还有印象,连连点头:“额,我,我是。”
“嗯?你也在何导的剧组里实习吗?”江挽鲤自来熟地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一起进去,我请你喝杯东西?”
薛望城被江挽鲤带着,踉跄了两步跟上,手足无措地站到江宴濯跟前。
江宴濯已经把手机切出去了,看着跟前的两个人:“来了?”
“嗯,刚刚在门口看到你的小同学。”江挽鲤笑着给人拉开椅子。
薛望城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站在桌前攥紧了手机。
他现在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江宴濯高高在上的时间太长,连他都下意识认为这个人是自己一时间战胜不了的。
……可是现在,他掌握了江宴濯精神出轨的证据。
他就说,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同学,想喝点什么?”江挽鲤拿出手机菜单,礼貌地问薛望城。
薛望城起身:“抱歉,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带一杯回去喝呗?”江挽鲤问。
“不用了,我这边有点急。”薛望城起身离开。
看着人离开,江挽鲤笑容微敛,看向江宴濯:“他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在看你,你先前在干什么?”
江宴濯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江挽鲤看了一会儿,低声:“你不会是在看Miao的直播吧?”
自从被江宴濯戳穿自己就是八块之后,江挽鲤就没再怎么去看直播间了,也不知道江宴濯跟小主播感情发展得怎么样。
“话说小主播真挺难搞的,感觉他不是那种会为钱权折腰的类型……是不是你没跟他见过面啊?”江挽鲤其实想不明白,以自己弟弟的条件为什么会入不了别人的眼。
江宴濯也没到三十岁秃顶啤酒肚的地步,总不会没约小主播见面的底气。
他又问:“难道是小主播脸不行,一直拒绝你的线下见面?”
江宴濯看着他哥一脸愁苦的样子,淡声:“你很想凑合我跟小主播?”
“不是见你喜欢么?”
“那不用了,我已经谈恋爱了。”江宴濯随手端起桌面的牛奶喝了一口。
放下的时候就看到江挽鲤一眼,然后就看到他哥目瞪口呆。
“你谈恋爱了?”江挽鲤震惊,“你什么时候谈的,跟谁?怎么没介绍给我?带回家吗?”
江宴濯还没回答,江挽鲤又反应过来:“那你还看小主播干什么?这不是赤裸裸的精神出轨吗?”
江宴濯:“……”
江挽鲤:“那你要你哥怎么面对小主播?我还是他榜二!”
人家小主播心有所属,弟弟瞒着他偷偷恋爱,结果他还啥都不知道一心想撮合这俩。
那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江宴濯看着他哥震惊的表情,笑了笑:“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别人直播间闹事的。”
“我不去别人直播间,就逮不住你精神出轨。”江挽鲤很快占据道德制高点,对着他弟指指点点,“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去小主播的直播间了。”
江宴濯看了他哥一会儿,低笑。
“行。”他应。
“之后得把你看小主播的事告诉你对象。”江挽鲤说。
江宴濯看着他哥这幅媳妇还没进门就偏心的样子,低声笑:“那你不担心我对象生气?”
江挽鲤:“他生气起来甩你两个巴掌都是应该的,渣男。”
“……”
江宴濯是没想过把简渺就是Miao的事情说出去,说不说都是学长的自由。
“我过两天要去晚星的线下周年活动了,你对小主播了无牵挂了吧?”江挽鲤试探道,“听霖姐说,小主播不续约了,明晚是他最后的直播。”
江宴濯没回答,解锁手机看了一眼,Miao已经下播了。
“累了,回去了。”江宴濯拿着手机站了起身。
江挽鲤看着弟弟的背影,等人出门,才拿起手机给自己的经纪人发了个信息。
[鲤:线下活动那天,能避开跟小主播见面就避开吧。]
[霖姐:怎么了?我看你不是还挺欣赏小主播的吗?]
[鲤:不了,我跟他的关系发生了质变,现在很尴尬。]
[霖姐:……不会是因为他那个毒唯吧?]
江挽鲤:“……”草,都忘了我弟还是小主播毒唯。
就凭这点,未来弟媳得把他弟吊着打吧?
江挽鲤想了想,给他弟发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刚从咖啡厅出门,江宴濯就接到了简渺的电话。
“小濯,休息了吗?”简渺的声音很轻,没有直播时刻意压低的沙哑,听起来很舒服。
“还没,刚收工,怎么了?”江宴濯柔声道。
“额,就,就是……我过几天,可能要去一个地方,我想问你有没有空。”简渺有点紧张。
他说不出来自己是想让江宴濯去,还是不想让江宴濯去,但有些事至少要跟对象坦白。
江宴濯知道简渺说的是什么,晚星的线下活动。
但是晚星的管理人员前几天已经私底下联系过他,江宴濯作为总打赏位居全平台前列的老板,收到线下的特别邀请。
江宴濯决定不看明天晚上Miao的告别直播,是因为他不打算和“主播”身份的Miao告别,而是决定以Deep的身份去现场,然后跟简渺把话说清楚。
他不需要学长去承担这份坦白前的焦虑。
“可是我后续几天有点事……抱歉。”
话音刚落,江宴濯就听到了简渺松了一口气的语调:“哦,那好吧,没关系,你好好实习。”
“好。”江宴濯低声,忽然又问,“如果……我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你还会喜欢我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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