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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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薛肆晨跑回来时, 就看见佘泛在研究跑步机。
他挑眉走过去:“怎么?你这是在想砸了它,还是想试一试?”
佘泛瞥他一样:“2。”
……这一如既往的说话方式,薛肆真觉得自己和佘泛天生一对。
换了别人根本听不懂。
他给佘泛开了跑步机,又教他怎么弄, 还见缝插针:“你要锻炼的话先喝杯温水。”
佘泛有早起喝温水的习惯, 薛肆知道, 他只是多提醒一句。
佘泛也知道:“嗯。”
佘泛看着薛肆脖颈上细细密密的汗,还有他微湿的发尾。
这个距离,他和薛肆之间不算特别近,但也不远,是再凑近一点, 衣摆就会相互交错的距离。
所以他能够感觉到薛肆身上的热量, 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
薛肆没有什么奇怪的体味, 出一身汗, 也就是他原本的气息被湿润着发散, 依旧是让佘泛安心的气味。
薛肆每天的锻炼都很多, 虽然估计是不能和他在队里比,但力量训练和体能训练他是真的一点也没落下。
佘泛进过他房间, 他房间里是摆着不少他看了都不知道要怎么用的器械。
“…泛泛。”
薛肆指尖稍停, 似笑非笑地看向佘泛, 对上他的目光:“你在听吗?”
佘泛瞥他:“在,继续。”
薛肆却不再说了, 而是弯下腰, 凑近他一点:“一直盯着我, 还听得进去我在说什么?”
佘泛大概天生就对情话免疫, 对这种撩拨手段也是,他完全就没有半点波澜:“又不是第一次看你, 听得进。”
薛肆准备好的骚话没能说出来:“……”
他有点不确定地看着佘泛,还没说什么,佘泛就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别问了,不喜欢你,没打算答应你。”
佘泛别过头,示意他:“继续。”
薛肆轻啧了声:“泛泛,你知道你这样容易挨亲么?”
佘泛又偏头看过来,薛肆弯腰低头的角度刚刚好和他平时,他不需要再抬头看他。
佘泛没有表情地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研究跑步机吗?”
薛肆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你说。”
佘泛淡淡:“下次你再敢亲我我直接把你脖子拧断。”
薛肆:“。”
他看着一脸冷淡的佘泛,不住闷笑。
佘泛的头发彻底长回了原来的长度,微微盖过眉毛一点,细软的发丝看着就很顺滑,和头发同色的雪白睫毛稍稍遮住那对漂亮的粉红色宝石,就像是为宝石点缀的纱衣珠帘,漂亮到让人窒息。
偏偏佘泛的眼型和面部轮廓都透着一股锋锐冷戾,用佘泛的话来说,就是典型一张厌世脸。
再配上这话,真的很凶了。
可也是真的…太可爱了。
可爱到他想死在佘泛手里。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怎么就这么勾他。
薛肆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疯了。
他好想抱着佘泛,也不做别的什么,就抱在怀里,狠狠吸一辈子。
察觉到薛肆的不对劲,佘泛后撤一步,眉眼间隐隐有嫌弃:“我警告你别动我,你没洗澡。”
佘泛很清楚,薛肆要真跟他动真格,他是反应不过薛肆的,这点他也试过几次了。
薛肆举手投降:“我知道,我就是想想。”
说想想的人,在去洗澡前,还是忍不住又回头问了句:“洗完澡可以实现一下吗?”
佘泛的回答是拿起了正好在他面前架子上的摆件,直接冲薛肆丢了过去。
薛肆手疾眼快地接住,掌心抵着锐利的角,哼笑了声:“我要是哪天偏偏不接呢?”
佘泛一边调跑步机,一边头也不抬地回:“放心,给你挑好墓地了。”
薛肆骚话随口就来:“现在望星市买一块墓地多费钱啊,你不如直接把我埋你心里。”
“……”
佘泛面无表情地睨他:“能快滚吗,你好恶心。”
薛肆笑着滚了。
他转身走时,舌尖忍不住扫了一下自己的臼齿。
真的好可爱啊。
谁懂啊。
泛泛骂起人来的样子,特别带劲.
薛肆本来以为佘泛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久,毕竟第一天佘泛只走了十分钟,就关了跑步机瘫坐在了沙发上。
鉴于他根本就没有跑,所以薛肆也没有非要让他站起来。
不能坐是剧烈运动后不能坐,佘泛这是走了十分钟路就坐了,还是慢走,真跟剧烈运动挨不上一点边。
不过就因为佘泛这个态度,薛肆很担心他的锻炼能不能继续下去:“你现在是,放弃和放弃的边缘,到了哪一步了?”
“3。”
“?我只说了两个选项。”
佘泛不是很愉快地看他:“没听过锻炼也要循序渐进吗?”
他冷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个原始野蛮大猩猩。”
薛肆:“……”
他知道自己是真惹到佘泛了,故退一大步:“少爷说得对,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是我太浅薄了。”
佘泛收回自己像是要杀人的目光,咀嚼的力度都难得重了点。
他确实就是跟薛肆闹脾气。
太久没锻炼了,真的走个十分钟就让他感觉累了。
主要他本身心里还是很排斥锻炼这件事的,懒得动,不想走。
佘泛只想摆烂。
他愿意稍微支棱起来一点锻炼…是因为谁啊?
然后现在还要被这人阴阳怪气?
他也是有十八岁小伙该有的脾气好吗?
佘泛说循序渐进,就真的是循序渐进,没打算放弃。
他头一周只走十分钟,后面时间就慢慢多了起来,见他有坚持,薛肆也放心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人生就是这么多意外。
距离期中考过后半个月,佘泛走完二十分钟休息一会儿后,正好吃早餐时,他顺便摸出手机看了眼。
就见叮咚有同学给他发了消息。
叮咚是可以在没加好友的情况下通过临时窗口发送消息的,只是不能发图片。
【画画秃头人:那个…佘泛,你看一下群和学校论坛吧,有人说你抄袭。】
佘泛:“?”
因为这条消息是凌晨一点的了,群里消99+刷到了刚刚,佘泛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翻不到了,所以问了句:【什么论坛?】
对方居然是秒回:【[分享连接]-望星大学论坛丨纯艺1班那个被吹得很牛逼的学生抄袭实锤来了】
佘泛是纯艺1班的。
他点开进去看,在网页还在加载时,坐在他对面的薛肆就先问:“怎么了?”
佘泛随口把事说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他不是很在意,薛肆却比他还上心。
薛肆眉头紧皱:“疯了吧。”
说谁抄袭?
佘泛正好加载出了对比图,他看了一眼,就无语到家了:“不是事。”
他把手机推给薛肆:“不用理。”
薛肆也看了一眼,就知道佘泛为什么这么说了。
一句话概括——
佘泛我抄我自己。
对比图是佘泛期中考试画的画和佘泛小时候画的一幅后面被画展买走放在展览里的油画。
虽然两种画不一样,但画里有些东西是一样的。
薛肆还是往下滑了滑,发现发帖的这个人恶意十足,茶言茶语。
望星大学美院的其实有不少人知道佘泛白化病,毕竟没去上过课,但可以去报道考试,人的八卦心是不可预估的,消息总会传开。
这个人就在帖子里说佘泛就算是白化病不能正常上课,也不能抄袭吧。
薛肆眸色微冷。
【这都不用叠图了,那个盒子一模一样,只不过sf画的是放大版,[雪花.jpg]老师画的是缩小版】
【哎雪花老师确实很多年没出过作品了,但也不能这么抄吧[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我感觉sf的笔触比雪花老师成熟很多啊(这是可以说的吗)(顶锅盖)】
【好丢人啊救命,我听人说sf这个满分作品还被拍了电子件发给了别的大学……】
【别说了别说了前天某知名美院的院长过来,我们院长还给他看了这幅画……】
……
佘泛不是很在意:“我看上学期期中考没贴出去展览,就以为这个学期期中考也不会,当时考试时就想着早点结束,所以就没多想。”
薛肆猜得到他的心理。
但他切出去用佘泛的手机看了眼微博,啧了声:“上热搜了。”
现在网络环境糟糕,这种事上热搜,还特意提了佘泛的白化病……
薛肆眼底的躁郁几乎压不住。
佘泛:“?”
这事上热搜?值得?
薛肆真的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无奈地看他:“你对你自己那些笔名有多有名,是真没半点意识啊。”
薛肆看了看热搜广场的点赞和浏览,以及底下的评论,语气中已经带着些戾气了:“不过你这个…我感觉像是有人故意把你送上去,压他的黑热搜啊。”
毕竟雪花再有名,不关注绘画的,也不知道。
底下有不少评论都是说刚去搜索回来,这抄袭真的很过分,越级碰瓷。
还有些难听到薛肆光是看一眼就气到心肝疼的言论。
佘泛很聪明,但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真没听懂。
但他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有薛肆帮他处理。
而且林间月也打了电话过来,接电话的是薛肆,薛肆直接开了免提。
这事大概是真的闹得有点大,林间月问佘泛能不能公开他就是雪花。
佘泛无所谓:“随便。”
佘泛从来就没有要藏着的意思,他只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
说他抄袭也好,说他别的什么也是,反正他长了这样的外貌,说他什么他都听过不是么。
薛肆没有把佘泛的手机还回去,他怕佘泛看到那些评论。
他先用自己的手机给公关部那边发了消息,再看向眉眼淡淡的佘泛:“泛泛。”
佘泛抬眼看他,在薛肆开口前,先说:“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薛肆稍顿,旋即低笑了声:“我知道。”
他轻声:“我家的泛泛,是即便遇上烈日也不会被融化的小雪人。”
佘泛觉得这话很别扭,但薛肆下一句是:“可我有点脆弱。”
佘泛:“……?”
薛肆微微垂眼,低声说:“我讨厌那些人。”
他们世俗、平庸,没有眼光。
要只是这样就算了,可他们在用他们的鼠目寸光,去贬低别人的宝贝。
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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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五十二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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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星大学:一个公告。热搜上我校美术学院纯艺1班“SF”同学原名佘泛, 又名“[雪花.jpg]”,热搜中所谓的抄袭与被抄袭的画作,皆是一人所画。因此事性质恶劣,本院已经对该发帖学生进行谈话处分。】
【???一个人?!】
【正常吧, 雪花老师那么出名但百科和他有关的私人信息特别少, 我有朋友是这个圈子的, 她说之前就有人说过雪花老师应该年纪不大,第一幅画笔触很稚嫩,就是小孩子的那种稚嫩】
【说被抄袭的那幅画本身也有点像小孩子画的啊,就那个视角,感觉像是小孩子视角】
【帖子截图里不是还有人说笔触成熟了吗, 突然串上了】
【这瓜我只能说好无聊…多问问多打听一下再发好吗?】
【淦只有我想说牛逼吗?那么小就开画展了……】
【那个说抄袭的热搜是被撤了吗???难道说雪花老师背后有资本?】
【我淦!快去看空降的热搜第一!】
#雪花电子科技说造谣诽谤者等起诉#
【@雪花电子科技:已截图, 刚移交法务部, 正在起诉, 等着吧。[截图]】
点进去看, 是所有转发和浏览量超过了立案线的微博甚至包括那个论坛都被截图发了出来。
但关键是…雪花电子科技要起诉的, 是造谣佘泛的!
网友们纷纷问号飘过,就见热评一是有人发了一堆问号, 问雪花老师和雪花电子科技有什么关系。
这个平时发宣传微博和科技发布会预告的官博破天荒一改高冷姿态, 在底下回了句:【我们最大的股东兼董事长和雪花老师一起长大的啦///v///】
网友:我淦, 这八卦忽然精彩了起来!
雪花电子科技最大的股东是搜得到的,一搜, 词条就很令人沉默。
毕竟“传奇”摆在那, 什么做生意的同时去国家队打了四年比赛然后拿了四冠王……
大哥!
你是小说男主吗?!
要知道雪花电子科技可是他们国内现在风头最盛的信息技术行业啊!.
互联网发生了什么, 佘泛并不知道。
主要是他手机又给薛肆没收了, 今楠的关心都是薛肆口述转达给他的,说的时候, 薛肆的语气还酸酸的。
让佘泛有一瞬怀疑他喝了一箱醋。
到底为什么那么能醋。
而且关键是薛肆还要一直用幽怨的视线看着他,好似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
比如出轨。
……今楠只是他的朋友而已。
他只是让薛肆回了句“没事,谢谢”,就这么四个字而已。
要换平时,佘泛肯定直接无视了他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继续做自己的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随薛肆去。
但这一次,佘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薛肆的目光实在是有点烫,像是两束激光,要将他物理上的看穿。
所以佘泛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压感笔,看向薛肆:“你没自己的事做吗?”
薛肆幽幽:“有啊,不是在做吗?”
佘泛:“……”
他冷冷道:“你没有朋友是么?”
薛肆知道他在说什么:“有啊,但是我的朋友不会给我发帖贴表情包。”
佘泛没想到他居然是因为这个,实在无语:“一个表情包……”
他本来想说今楠也不知道,但话还没出口,佘泛心下又有些茫然。
不知道什么呢?
他接不上话,也想不出来答案。
薛肆见他气势莫名落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就听佘泛好像中途改了口:“他是单身主义。”
薛肆稍顿:“真的?”
佘泛面无表情:“骗你对我有好处?”
薛肆想了下,确实没有。
他真的醋,也就是自己默默酸着,做不了什么也没法做什么。
啊。
薛肆想。
好想抱住佘泛啊.
薛肆联系国外的医疗团队这件事,有了点结果。
只是对方也不是说能百分百治疗,而是他们在攻克这一难关,目前也没有成功的例子。
薛肆听人跟他简单复述了那边医疗团队的话,知道如果真的要做,就是一场豪赌。
他把这事跟佘泛说了,佘泛听过后安静了会儿。
薛肆轻声:“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会先跟那边医疗团队对接一下外婆的情况。”
“先聊聊吧。”
那个医疗团队的主治医生说的外语不是国内学得最多的外语,所以薛肆没法和他沟通,他本来是说要找个翻译,但佘泛说他会。
于是只能由佘泛来。
好在也是电话聊,暂时都不需要露面。
说实话,佘泛跟那边主治医生聊的全程,薛肆就没听懂一个单词。
他只能通过佘泛的表情来判断大概的情况。
佘泛微微皱眉,他就跟着提心,偏偏佘泛不是没有表情就是在皱眉。
等佘泛和主治医生互相客气了几句后结束通话,薛肆就看向佘泛。
佘泛喝了口水,不等他问,主动低声开口:“情况有点难。”
梁琼甃身上的并发症太多,加上那边主治医生本身也没有成功的例子,他自己也没有太多把握。
见薛肆的神色比他还凝重,佘泛沉默了会儿,到底还是补上了后面那句:“而且…手术如果失败……”
佘泛不用把后面的话再说完,薛肆就已经明白了。因为他知道。
两人坐在一张沙发上,斜着身体面对着对方,距离不算远,但也还是有一点,大概两个拳头。
要是在平时,这样的距离,他们之间的气氛早就弥漫着淡淡的暧丨昧,可现在,只有沉默和清冷。
就算是巧舌如簧,从小到大就知道要怎么逗佘泛的薛肆,在此时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佘泛低垂着脑袋,那双粉红色的眼眸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有些孤寂无助。
他看着薛肆垂放在身侧、自然压在沙发坐垫上的手蜷缩了下。
然后下一秒,这只手就抬了起来,他也落入了一个在这个季节实在是有些过热的怀抱。
望星市四月初已经热到他们屋内都开了空调。
佘泛也因为开空调,在家穿了深秋的长袖,不加绒,但加厚。
他穿衣风格一直都很成熟,和他十八岁的年纪格格不入。
深灰色的长袖和黑色的休闲裤再加上浅灰色的棉拖,光看背影,就感觉他像是什么上层社会的精英,但看脸,就能找到一丝大学生的青涩稚嫩。
为了能够更好地抱住佘泛,薛肆干脆支起一条腿跪在了沙发上,让佘泛的上半身大部分都贴合在了他的胸膛,被他嵌进了自己的怀抱。
他的手臂压在佘泛的脊背,轻而易举地就将佘泛整个人纳入了怀中。
佘泛没有挣扎。
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后闭上了眼睛,用颜色过白的眼皮遮住了自己那双异色的眼瞳。
薛肆的手压在他的脑袋后面,将下半张脸都压在了他的颈窝里。
于是佘泛的口鼻就不可避免地抵在了他的肌肤上。
和佘泛的冷、瘦弱不同,薛肆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夏天。
炽热的,带着热烈的气息,他结实的臂膀和胸膛总是会将佘泛衬托得更加孱弱。
佘泛动了动脑袋,薛肆没有压得太紧,所以他有活动的空间。
他低头,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薛肆的怀抱里,去汲取这一份炽烈的温暖。
哪怕这个怀抱好像可以将他烫化,他也还是感觉到无比安心。
因为是薛肆。
从小到大,挡在他面前,为他撑起了整个世界的薛肆。
佘泛的头发蹭在薛肆的脖颈上,细软的发丝难免挠得有些痒。
两个人的心跳声混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在这寂静的氛围格外明显。
但就算是薛肆,此时也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他只是轻抚着佘泛的后脑、脊背,像是在安抚,好似这样就能够将佘泛那些无处可去甚至不敢表露出来的茫然和恐惧全部驱散。
动作温柔得让人不禁想到猛虎嗅蔷薇时的画面。
安静了许久后,薛肆喊佘泛:“泛泛。”
佘泛没有回应。
薛肆继续说:“要不…我来做选择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佘泛明白了他话里的所有意思。
这个选择其实轮不到薛肆来做,毕竟再怎么说,梁琼甃终究不是他的外婆。
这件事该佘泛做决定,要不要跟梁琼甃说,要不要劝梁琼甃去做这一场豪赌。
但这个决定太沉重了。
所以薛肆想将它揽到自己身上。
如果手术成功了,固然是好,皆大欢喜;如果手术失败了……
佘泛轻呼出口气:“你不怕,我恨你吗?”
薛肆将下巴搁在佘泛的脑袋上,他没有说什么不怕,也没有说什么恨我总比你恨自己好。
薛肆只是轻轻说:“恨我也行。”
他眸色很深,语调让人听不出他这句话究竟是真心的,还是一句安慰——
“恨也是一种很浓烈的情绪。”
“你恨我,就会跟我纠缠一辈子了。”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但我得承认……这么一想,我真的很兴奋。”
佘泛闭了闭眼,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又是长久的安静后,他低声骂了句:“疯子。”
薛肆勾唇,悄悄亲了一下佘泛的发梢:“嗯,那交给疯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四啊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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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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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 他们也不是今天就要跟梁琼甃说这事。
那边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梁琼甃的情况,他们还需要发过往病历以及再让梁琼甃做个全套的检查,把资料整理起来一起发过去。
这对于梁琼甃来说有些折腾,但她没说什么,只以为是疗养院医生这边的要求。
薛肆没有提他做出了什么选择, 佘泛也没有问。
反正薛肆说做什么, 就做什么。
中途大概是薛家那边知道了薛肆联系了国外医疗团队的事,毕竟薛老爷子一直都有在关注薛肆。
所以薛老爷子给佘泛打了个电话。
那时候薛肆正好不在家,佘泛看着,到底还是在第一个电话到时间挂了后,响起第二个时接了。
薛老爷子也不含糊, 开门见山地问了:“泛泛呀?你和薛肆是打算带你外婆去国外治病吗?”
薛老爷子一直对佘泛不错, 而且薛肆自己也说过, 平心而论, 薛老爷子对他并不差, 他只是在迁怒而已。
所以佘泛沉默了会儿后, 第一次感觉薛肆没有在自己身边看着真的很不方便。
要是这个时候薛肆在,就交给薛肆了。
“嗯。”佘泛低声:“只能说有这个打算, 还没确定。”
薛老爷子连连应好, 又问:“那你到时候要去国外陪吧?”
注意到他的措辞是“你”而不是“你们”, 佘泛稍顿,第一时间没有接上话。
因为按照薛肆说的, 是“你们”。
佘泛没有回答, 换了个问题抛给薛老爷子:“您找薛肆有事吗?”
他这段时间喊惯了薛肆, 也没怎么注意自己的称呼, 再说薛肆都亲了他两次了,他也喊不出哥了。
薛老爷子一开始也没注意到, 只说:“哎,就还是那些事。”
他说是说“那些事”,其实薛老爷子根本就没跟佘泛说过是什么事。
薛老爷子这个意思,就是佘泛是外人也是小孩子,没必要知道。
可他并不知道,其实佘泛已经知道了。
薛老爷子想让薛肆回家,他心目中最意属继承人,还是薛肆。
但薛肆并不想跟薛家沾上半点关系,他甚至还给了薛老爷子一大笔钱,大概意思就是还他抚养费。
这举动,跟要和薛家断绝关系也没什么区别了。
事实上薛肆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薛家了,过年也都是跟佘泛和梁琼甃一起过的。
佘泛垂眼,也没说自己知道了。
正好这个时候薛肆给他买了冰淇淋回来,佘泛就说:“薛肆回来了,您跟他说吧。”
薛肆耳力好,听见了佘泛这话,往客厅这边走的同时,佘泛也是递出了手机:“你爷爷。”
电话那头的薛老爷子愣了一下。
刚刚…佘泛喊薛肆是直接喊的大名?
这孩子之前不都是一口一个哥的吗?
薛肆接过手机,但没第一时间跟薛老爷子说什么,甚至在听到对面是薛老爷子的时候,面上也没有什么波澜。
他只是蹲下来,先帮佘泛开了冰淇淋盒子,再将一次性的塑料勺子插好,在冰淇淋盒子里面划了条线:“还没到夏天。”
不是故意逗佘泛时,他跟佘泛说话的语气总是是温柔的:“今天只能吃这么多,行吗?”
佘泛清楚自己这破身体,所以没意见:“嗯。”
薛肆笑了下,这才拿起佘泛的手机往自己房间那边走。
但在转身的刹那,他就上演了一波川剧变脸,语调也冷了下来:“有事?”
佘泛看薛肆一眼,再后面的话他就听不见了。
因为薛肆已经进房间关上了门。
其实薛肆也不是说什么事都避着他,只是薛肆不喜欢在他面前聊太多薛家的事。
佘泛问过为什么,薛肆说……因为不想脏他耳朵。
薛老爷子跟薛肆几乎每次都是那套说辞,什么他身体不行啦,所以需要薛肆回来……不过这回多提了句反正佘泛要陪梁琼甃去国外。
薛肆就淡淡道:“如果去的话我也会一起去。”
薛老爷子:“?你到底是谁家孩子?”
“哦,说起这个。”
薛肆勾勾唇:“我忘了谢你当初把我推到泛泛面前了。”
薛老爷子:“???”
薛肆也不多话:“不然我追他的路会更难。”
薛老爷子:“???????”
薛肆在说什么???
“你、你们……”
薛肆不是很耐烦跟薛家的人讲话,但还是说:“还没在一起,但我觉得应该快了吧。”
快了是指反正佘泛这辈子不答应他也没关系,他就在佘泛身边挂着了的快了。
薛肆压根不给薛老爷子再说后话的机会:“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他微顿,回答了那个问题:“以及我是佘家的孩子。”
佘泛的.
梁琼甃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是佘泛亲自翻译发送过去的。
薛肆就坐在他旁边给他念,他打字。
翻译完文件后,佘泛发送到了那边医疗团队的邮箱里,明明也还没有个结果,但这一周的忙碌就莫名有点尘埃落定的感觉。
佘泛也不确定自己是想听那边说可以过去治疗,然后他们要做好赌的准备,还是想听那边说梁琼甃的这个情况他们没法接收,得到希望破灭的失落。
反正无论是哪个结果,现在都已经交给了不相干的人去决断。
佘泛发完邮件后,看着已发送的弹窗停顿了好一会儿,无意识地点开了绘画软件。
他昨天没画完但保存了的稿子跟着亮出来,是一个硕大的鬼头,线稿和部分上色已经完成,也正是因为颜色还没上完,才有种另类的恐怖。
薛肆乍一看,顿了一下。
他倒不是怕,只是想起好像从小到大佘泛就不怎么怕这个。
薛肆小时候还是有点怕的,无奈那个时候电视剧和电影这一块管得还没那么多,有不少鬼片在电视上播放。
那时候佘泛看得津津有味,薛肆不想看,也被他拉着一起看。
当时他经常在佘泛家里留宿,和佘泛一起睡,晚上的时候,小佘泛就眨巴着那双粉红色的眼睛,在幽冷的月光下问他怕不怕。
说真的,薛肆确实有点怕,但不是怕佘泛,而是怕鬼,可他那时要面子,强撑着非说不怕。
然后…佘泛就笑。
他那时不知道佘泛到底在笑什么,现在却明白了点。
佘泛,大概是知道他怕的。
然后还故意带他看鬼片。
薛肆想到,抬手揉了把佘泛的脑袋,佘泛没有避开,而是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现在还怕鬼么?”
薛肆微怔。
他以为只有他在这个时候才会去想那些分散一下压着这么多天的情绪,然后准备开口将佘泛带出来,没有想到佘泛也去想了些别的,最奇妙的是,他们想的是一件事。
薛肆的拇指指腹和食指指侧夹着佘泛的一缕发丝,轻捻了下。
他哂笑了声,语气幽幽:“泛泛,你知道我怕,还老是故意带我看鬼片?”
佘泛想薛肆还是这样说话好听点。
这一周薛肆说话一直都放得很轻,语调也很温柔,像是迟来的早春的风,温暖且柔和。
听着有些醉人。
也让他不是很习惯。
佘泛:“你那时候…”
他回忆了一下,平静道:“逗起来挺有意思的。”
他和薛肆刚认识那会儿,薛肆处在最要面子的时候。
觉得喊他小雪人尴尬,听他说自己是雪中精灵也尴尬,看他指着那一屋子的娃娃和画架甚至笔刷喊他给它们取的名字,还会尴尬……
偏偏薛肆又不说,就硬着头皮跟他喊。
那时候佘泛就觉得很好玩。
因为妈妈和外婆是不会这样的,所以薛肆的出现对他来说就好像遇见了一个新奇的玩具。
好有意思。
薛肆:“?”
他揉佘泛的手顿住,有点气笑地抬起了另一只手,将佘泛的脸夹住,让人扭头过来看他:“泛泛,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小坏蛋,但你这是不是憋得有点太久了?”
过去了十几年,才告诉他?
佘泛望着他,目光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多差别,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模样:“我后面也忘了。”
他示意电脑屏幕:“刚才想起来。”
薛肆哼笑,但心思却又飘到了另一件事上。
佘泛没有让他把手拿开。
意识到这点,薛肆停了停,眸色有些冷。
两人对望几秒,佘泛:“?”
他才打出问号,薛肆就忽然低下头,佘泛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要去挡。
但在薛肆不让着他的时候,佘泛的速度根本没法和薛肆比。
一个吻就直接落在了佘泛的唇上。
这一次薛肆没有屏住呼吸,炽热的气息洒落在周围,薛肆的眼睫扫上佘泛的眼镜镜片时,佘泛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抵在了薛肆的肩颈那一块,却没有办法推开薛肆。
薛肆的唇柔软但滚烫,好像被百叶窗挡住的太阳落在了佘泛的唇上。
明明只有几秒,佘泛却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好几个世纪。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那诡异的砰砰声在不断加速放大。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薛肆扼住了咽喉,窒息感快了他的命。
所以在薛肆还没来得及深入这个吻时,佘泛就直接抬起了脚,踹在了薛肆的腹部。
薛肆轻哼了声,撤离开来,手也跟着松开,转去擒住了佘泛的脚腕。
佘泛没穿袜子,过白的肌肤让他骨节分明的脚背看上去有些病态,浅粉色的关节又平添几分美感,薛肆只扫了一眼,就感觉整个人有点遭不住了。
偏偏佘泛还要在这个时候骂他:“松手!你又发什么疯?!”
佘泛说话时,还挣了挣脚踝,足尖不可避免地隔着衣物轻蹭在薛肆紧绷的腹肌上。
薛肆狠狠地吸了口气,脑子里全是不可描述的画面,面上却还记得哑着声音回答佘泛。
“没什么。”
他低声:“怕你忘了我喜欢你。”
佘泛:“?”
他这个问号,既是为薛肆这句话打的,也是为……
佘泛别开视线,知道这时候自己再乱动更添火,只能冷冷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松手,然后滚。”
薛肆一定是发丨情的泰迪。
一定——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另外再在这本文这儿跟宝们说一下哦,水仙是八月开啦,目前存稿10了~写得超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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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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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泛把邮件发过去后, 医疗团队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应。
现在就是他们做决定到底去不去以及怎么跟梁琼甃开口了。
佘泛不知道怎么选,但就像薛肆说的,交给他就好。
所以佘泛交给了薛肆。
于是在之后去看梁琼甃时,进病房前, 薛肆看向佘泛。
因为天气热起来了, 戴帽子有点闷的佘泛正用手顶了顶帽檐, 让自己的刘海透点气。
他还在想要不还是剃寸头算了,就对上了薛肆的目光。
薛肆的眼睛其实很好看,他的眉眼很深,所以才能压得住那张过于出挑的脸。
而现在那双眼睛垂着,直直地望着他。
不需要过多言语, 佘泛就读懂了他眼里的询问:“不用。”
他压低声音说话, 嗓音里自带的那点冷就莫名消散了。
佘泛觉得薛肆的停顿真的很奇怪:“那是我外婆。”
他再怎么不想做选择, 也该在场。
他是梁琼甃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薛肆同样压低声音说话, 而且还是用气声:“那也是我外婆。”
懂了他意思的佘泛:“……”
他面无表情:“我没答应你。”
薛肆并不意外, 很欠地耸耸肩:“那反正我喊外婆也喊了这么多年了。”
不是也是了。
佘泛:“?”
他用自己的胳膊肘怼怼薛肆的胸膛:“要点脸行吗?”
薛肆弯眼:“不要。”
他语气悠悠:“要面子的男人讨不到对象。”
佘泛:“……”
他睖他, 还没说点什么,薛肆就故意把门打开了。
于是佘泛只能暂时停嘴, 然后冷漠地在心里给薛肆记了一笔。
梁琼甃最近记忆下滑得厉害, 但还是认得人的, 只是不怎么爱说话了,重复问题还会比之前问更多遍, 有些话现在跟她说了, 下一秒就能忘。
阿尔茨海默病就是这样, 没有办法。
但梁琼甃要治的不是这个病, 而是其他的。
只是佘泛和薛肆都没想到,他们进了病房后, 不仅看见了护工阿娟,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
阿娟忙起身跟他们打招呼,然后介绍了下:“这是我女儿,林沫。她今天放假,所以来陪我。”
林沫看上去有些局促,但还是露出了礼貌微笑:“你们好。”
佘泛和薛肆都只是点了下头,佘泛没觉得护工的女儿过来有什么不好,他之前就听梁琼甃提过几次林沫,说小姑娘人不错,很会讲笑话逗她开心。不过这是佘泛第一次见到林沫。
说起来…梁琼甃之前还想介绍薛肆跟林沫认识。
薛肆则是回应了她的问好后,就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了。
阿娟去拉窗帘,薛肆以为佘泛和林沫见过,所以换了个灯,但没想到佘泛不仅没摘帽子,还把帽檐再往下压了压。
薛肆就知道他们没见过了。
林沫其实是知道佘泛白化病的,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自己知道,佘泛没必要这样闷着,所以她动了动唇后,到底还是坐着没敢开口。
佘泛和薛肆并排坐下来后,因为惦记着要跟梁琼甃说出国治疗的事,所以薛肆还没开口,佘泛就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
薛肆看他,有点无奈:“我才坐下来。”
梁琼甃:“?”
她偏头看向佘泛和薛肆:“怎么啦?”
佘泛睖薛肆一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非要故意这么说一句。
薛肆弯眼:“外婆,没事,就是有点事想跟您说。”
他看向林沫和阿娟:“能麻烦两位先出去吗?”
阿娟和林沫都愣了愣,还是林沫反应快,立马拉起了自己的妈妈:“可以可以。”
她轻推搡着阿娟出去,出去后阿娟才回头半宠溺半怒地瞪她一眼:“干嘛这么着急啊?我又不是不会走路。”
林沫还没说什么,阿娟又道:“你看见那个高个子没?他就是薛肆,就我给你看过照片的,梁姨之前说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不也说帅,可以见见吗?”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再提这事了。
林沫虽然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但听得懂她们嘴里的认识认识是什么意思。
“哎呀。”
林沫压着声音急道:“妈你可别再提这事了!更别跟梁奶奶提,人家不会喜欢我的!”
先不说他俩一看就是一对,就说她是有上网冲浪的,这俩可是她现在正在嗑但没粮的cp好吗!?
不过没关系。
林沫回忆起刚刚看见的一幕幕,内心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CP女孩今天过年了!!!.
病房内的梁琼甃等病房的门被合上后,就主动问了:“有什么事呀?”
佘泛低头摘帽子,就听薛肆在他身边慢慢道:“外婆,我们联系了一支医疗团队,他们那边说可以接收您的情况。”
薛肆大概简单说了一下,他说的时候,佘泛已经取下了口罩,但没有打开墨镜片。
他静坐了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在薛肆温柔的语气下微微侧目去看薛肆。
大概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出来吧,这个人对自己的亲生爷爷会用冷漠到像是结了千世仇怨的语气说话,但对别人的外婆却这么温柔。
薛肆很在意他。
很喜欢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佘泛逐渐关注到了这件事,并且每天都能刷新认知。
每一天,他都在发现薛肆对他的喜欢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可他仍旧不能够确定,这份喜欢可以持续多久。
毕竟当年孟知平也很喜欢他妈妈。
外婆说过,孟知平为了追他妈妈,曾在望星市最热的时候踩着单车跑了半座城为他妈妈找她随口说的想吃、现在好像没看见了的零食;为了追他妈妈,帮他妈妈挡酒挡到胃出血……
孟知平曾经也很爱佘微雨。
然后呢?
佘泛微微垂眼,一颗心已经寂灭下来。
那头薛肆跟梁琼甃说完了他准备好的所有话,梁琼甃陷入了沉默中。
说实话,薛肆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
他跟佘泛认识了多久,和梁琼甃就认识了多久。
就像佘泛说的,梁琼甃不会同意,薛肆也知道。
先不说她本就热爱着这片土地,就说手术如果失败…梁琼甃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心脏是在他乡停止跳动的。
事实就如同他们所预料的一样,梁琼甃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低叹了口气,声音全是疲惫:“饭饭,四仔,外婆老了。”
她轻声且缓慢地说:“未来的时间是你们年轻人的。”
她都九十几岁了,人活到这个时候也该知足了。
她不想看他们有了希望又失望,也不想他们为她在国外奔波、去适应不喜欢的生活……
就让她停在这吧,永远地留在这儿。
也好陪着她那个早早就走了的倔老头。
“我很早就想跟你们说了…要是哪一天,我认不出你们了,你们就别来看我了吧。”
佘泛垂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语调有点控制不住地抖,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薛肆的手忽然将他的拳头包裹住,拇指强硬地通过一点缝隙穿过了他卷起来的食指,穿入了他的拳头里。
在他把自己的掌心掐出血前,薛肆就先将他的指尖和掌心分开,然后扣住了他的五指。
佘泛第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心中压抑着的情绪全部都发泄在了薛肆的手背上,而薛肆眉都不皱一下,只继续跟梁琼甃温温和和地说话。
“外婆,您别这么说。”
他没有急着再提去国外的事,而是很轻松地笑了笑:“前段时间做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医生都说您身体还好着呢。再说您要是真的有一天忘了我们,那不也很好嘛。”
“大家重新认识一下,您也记不得我和泛泛小时候那些糗事,说不定感情还能更好。”
本来还有点伤感悲秋的梁琼甃听到这话,没好气地哼笑了声,但眉眼间的愁态却散了:“那我估计是要记一辈子了。”
她笑着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你被饭饭强行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呢。”
薛肆莞尔:“嗯,我也记得。”
佘泛为了控制情绪,指甲已经掐进了薛肆的肉里,但薛肆却仍旧语气不变,还安抚地轻轻捏了捏佘泛的手:“那次是泛泛看了古装剧,非要我给他当皇后。”
“……”.
之后离开疗养院,上了薛肆的车,佘泛偏头看向车窗外面,走神了好一会儿,才去想还有这事吗?
他小时候让薛肆给他当过皇后?
…啊,好像是有。
“…别急。”
薛肆在漫长的红灯面前停下来:“我之后再劝劝。”
佘泛的脑袋抵着车窗,只嗯了声。
他其实是想说点什么的,但只要一想到梁琼甃拒绝了,那种无力感和沉默就如同海浪一般将他席卷,让他说不出话。
而坐在他旁边的薛肆皱起了眉,无端的烦躁和迫切感久违地笼罩了他,让他全身的细胞在此刻都在不断地叫嚣着、疯狂着,要将他的理智撕碎。
他不喜欢这个状态的佘泛。
他害怕这个状态的佘泛。
只要看到这样的佘泛,他就会想到那天……
他亲生母亲自杀的那天。
薛肆轻呼出口气,伸手握住了佘泛垂放在腿侧的手,用力地捏了捏,企图将自己的力量和温度都传递给佘泛:“泛泛,相信我,交给我,好吗?”
佘泛的眼睫颤了颤,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情绪在这个时候涌上来了一点,让他鼻尖微酸,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也是真的觉得很累。
累到不想说话,累到已经不想再去挣扎什么了。
佘泛垂下眼,视线的余光瞥见薛肆手背上的伤,最终还是动了动唇,低声问:“疼么?”
薛肆的手背上留下了五道血色的月牙。
见他情绪好了点,薛肆勾勾唇,逗他:“不疼,这可是代表你今天牵了我的手,我巴不得能留一辈子呢。”
佘泛:“。”
他把手抽出来,面无表情地在薛肆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然后别过头,不想理薛肆。
看着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了,可薛肆知道,佘泛还是没迈过去。
他垂眼收回手,没再说什么。
再多的语言,也比不上行动证明来得让人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更错章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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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五十五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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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薛肆说交给他, 佘泛也愿意相信他。
可有些事没法控制着不去想。
只要一想到梁琼甃的事,他就不可避免地有些焦躁。
偏偏佘泛也能够理解梁琼甃为什么不愿意去国外治疗。
将心比心,如果换作是他,活到了九十多岁, 每天不是躺病床上就是坐轮椅, 也是想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在自己的故乡离开的。
去国外太折腾了, 去折腾的还是一个没有肯定的结果。
更别说梁琼甃已经九十几了,她是老来得女,一开始都没想过自己还能见到外孙。
对于梁琼甃而言,人生大概没有什么遗憾的事了吧。
佘泛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因此才会格外焦躁。
甚至因为这种情绪一直在蔓延, 触底反弹后让他不禁生出要不算了吧的无力念头。
外婆不想走, 就不走好了。
他们就在这儿, 等外婆走了, 他就陪着外婆一起……
佘泛放下手里的压感笔, 精神上的疲累深深地包裹住了他, 将他灵魂深处一直以来压抑着的情绪全部勾出来。
他趴在手绘板上,想反正这个世界也容纳不下他这样的怪物。
佘泛看着自己的手指。
因为白化病, 他的皮肤颜色过白到显病态, 完全缺乏色素让他的关节都透着粉色, 手背上的痣也是浅粉色的。
尤其是这双眼睛和他的头发。
因为容易过敏,他还不能将其染成黑色。
因为眼睛特别脆弱, 他也戴不了隐形眼镜。
他连伪装成正常人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资格都被这具脆弱的身体剥夺了。
佘泛闭上眼。
好累。
他真的无法忘记路人朝他投来的诧异的神色, 无法忘记那异样的打量。
他努力地想要去做到不在意, 可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不是豁达潇洒的人, 就是做不到一笑而过。
如果他不是这幅外貌…….
薛肆回来时,就见佘泛趴在了露台的桌子上。
这天气热起来了, 倒不用怕佘泛感冒,只是这几天他们之间的气氛难免有些沉寂。
疗养院那边说梁琼甃这几天的精神都不是很好,所以薛肆没能再去跟梁琼甃谈谈。
而自那天起,佘泛整个人都处在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他不对劲的消极状态。
跑步机不用了,画画的时候也总是发呆,逗他的时候他虽然会给点回应,但那些回应反而让薛肆的心情更加沉重。
因为那不是佘泛正常状态下会给的回应。
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将他拉出来了一点点。
薛肆还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办,佘泛就自己缩了回去,不仅是缩了回去,他还退了好多步。
比如佘泛现在完全就是懒得装了,他会察觉就会察觉。
这让薛肆都有点后悔,他不该在那天半点破佘泛的状态。
他倒不是觉得累,只是消极情绪总是会扩散传染,每次看见这样的佘泛,他就会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于是莫大的恐慌从他的心里渗透到了他的骨髓。
让他发了狂地想做点什么将佘泛牢牢锁在他的身边,免得一转身,再回头时就再也找不回他了。
薛肆的手微微收紧,手里的纸盒子被他捏下去一个可怕的凹陷。
但最终他暂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盒子放到了玄关的柜子里,然后收拾好心情朝佘泛走去。
佘泛没有动静,好像是睡着了。
薛肆把手搭在他脖子上,佘泛也没有动。
他掌心底下传来温凉的体温,细腻柔软的皮肉就贴在他的手心,再稍稍用力一点,就可以感觉到佘泛的颈骨。
佘泛的骨架天生就要比一般男性要小一点,薛肆看过他拍片时的颈骨,很细,细到他打拳后每次再看都会有种自己可以一手捏断的错觉。
所以薛肆有很长一段时间,很忧心佘泛。
想让他也跟着他学学格斗。
但结果也摆在这儿了,佘泛根本懒得动。
而且那时候,佘泛说的是——
“反正有你。”
薛肆弯下腰,手臂穿过佘泛的膝弯。
因为佘泛只坐在了椅子边沿,加上这把椅子是带轮子的,薛肆很轻松地就将椅子往后拉了拉,给足了自己活动的空间。
他碰到佘泛的那一刻,就知道佘泛没有睡着。
倒不是佘泛有什么剧烈的反应,就是他的身体本能地绷了一下。
薛肆就装作不知道,他将佘泛直接先单手捞了起来。
强烈的悬空感席卷而来时,佘泛下意识想要寻找支撑自己的浮木,睁大了眼睛,本能地用手牢牢攥住薛肆的肩膀,本来还在心灰意懒,登时因为怕摔的恐慌扬了语调:“薛肆!”
哪怕知道薛肆不会让他摔到,哪怕知道薛肆的臂膀多有力,该怕的还是多少会怕一下。
薛肆的另一只手在他有所反应时,就抬起压住了他的脊背,稳住佘泛的身体。
他这个抱法,直接让佘泛高出他一大截,体会了一把两米几的风景。
而这个角度,他稍微偏头,就能将脸埋在佘泛的腹部那一块狠狠吸一把。
薛肆很心动,但他不能。
他勾起唇,手臂斜着托着佘泛的膝弯和大腿,让他斜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脊背:“我以为你睡了。”
佘泛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压着火,冷冷道:“真睡了被你这么抱起来也会吓醒。”
薛肆想了下:“确实。我没经验,这次吸取教训,下次换个方式。”
佘泛:“?”
薛肆笑,抱着佘泛弯下膝盖穿过阳台的门往屋子里面走:“泛泛,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这么好的乘人之危的机会,不把握,是不是有点不太符合我的人设?”
他在说这话时,已经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佘泛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用自己垂着的脚踢了踢他:“放我下来。”
薛肆是放了,不过是直接将佘泛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佘泛今天难得的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白色的T恤和浅灰色的休闲裤,再配上他白色的毛发和粉红色的眼瞳。薛肆的床单和被套都是深色的,于是把佘泛放上去后,就格外惹眼。
薛肆看着,总感觉他好像真的捕获了一个雪精灵,给他套上人类的衣服,将他困在自己的房屋里。
但他揉了把佘泛的脑袋:“睡吧,你被子那些差不多要换过了,我去给你换。”
佘泛不是很想说话,可他知道自己要是现在起身就走,肯定会被薛肆缠着烦。
他现在也不是很想听他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
所以佘泛还真的就翻身上了床,用藏蓝色的被子裹住自己,背对着薛肆,用行动透露出一个字——
滚。
薛肆失笑,又揉了揉佘泛的脑袋,然后起身离开了。
不是他有那么圣人,真的可以忍住什么都不做。
只是他知道佘泛现在心情不好,而且梁琼甃的问题还没解决,他也不是很有心思。
佘泛蜷缩在薛肆的床上,这是薛肆的房间,当然处处都是薛肆的影子。
尤其是被窝,沾染了薛肆身上的气味,就像是薛肆抱住了他一样,但也只是像。
薛肆的怀抱比这种物品要温暖很多,而且要硬很多,无论什么都带着强势。
哪怕他用再温柔的语调跟他说话,他骨子里的独丨裁也不会改变。
佘泛睡觉习惯把自己埋着,但在这张床上,他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时,就好像贴着薛肆在呼吸。
让他本就有些烦乱的思绪更加混杂,可偏偏又无端令他感到安心。
佘泛本来是觉得自己大概率睡不着的,因为他其实并不困。
可不知道怎么的,就算是到了晚上都入睡困难的他,居然在薛肆的床上睡着了。
佘泛还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被什么巨大的野兽压在了腹部底下。
柔软的皮毛温暖到有些滚烫,毛茸茸的,将他藏在其中。
但就是太大了。
大到压得他根本动弹不得,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
关键是他想挣扎都挣扎不了,好像连手指都被擒住、压住。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佘泛皱着眉清醒了几分,他没睁眼,但也感觉到了自己被抱住了。
隔着被子,将他裹在被子里,牢牢地禁丨锢在怀中。
他的脑袋上还压着一个脑袋,下巴尖就抵着他的发旋,脖颈贴着他的后脑,呼吸全部洒落在了他的发丝里,顺着他的天灵感往下渗,温热的气息就像是要烫进他的灵魂里一样。
那两条肌肉虬结的手臂,一条隔着被子压在他身上,另一条隔着被子穿过他的肩臂,最后隔着被子将他抱在怀里锁着。
薛肆的腿也隔着被子压在了他的腿上,关键他就像是在抱娃娃一样,还将自己的半边身子压在了佘泛的脊背上。
佘泛:“……”
难怪动一下手都很艰难。
他在想薛肆被压着的那条手臂不会麻吗的同时,也试图用力挣了挣。
然后换来的是薛肆更加用力地回抱。
他没睡着,但声音里有些疲态:“泛泛,就让我抱抱。”
佘泛稍顿。
他感觉到了薛肆情绪上有点不太对,现在他没那么emo了,再回想一下,薛肆今天一天好像的不是兴致很高。
“你怎么了?”
“没事。”
薛肆随口道:“就是刚又跟老头子吵了一架。”
佘泛垂眼,没有应声。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
薛肆跟薛老爷子吵架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但薛肆很少会往心里去,更别说颓下来。
……薛肆,有很多事都会直接告诉他,但有些事,也从来没跟他提过。
他五岁就和薛肆认识了,薛肆真的可以说是参与了他从小到大的人生,他的事他都知道。
可是他认识薛肆的时候,薛肆已经十二岁了。
薛肆十二岁以前的事,他只是朦胧知道一个大概。
佘泛想,他们其实…也不是那么没有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双叒叕更错章了……刚才点wps的五五时发现今天早上看过这一章检查过错字了,才意识到更错了,可能是点54的时候wps卡了一下给我跳55了然后我没注意到qwq
真的很对不起麻烦大家重新看下上一章qwq
这章提前发出来给大家说一声,以及这章发红包~
第56章 五十六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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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疗养院那边打电话跟薛肆说梁琼甃今天精神好了点, 于是薛肆就出门了。
走之前,佘泛本来是想跟他一起的,薛肆说让他一个人去试试。
于是两人対望许久,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无声地交流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最后薛肆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泛泛, 你也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呀?”
不然怎么会担心他会因为太喜欢他跟梁琼甃说什么重话?
佘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一次没有敲问号,也没有反讽一句你有病吧。
就好像是一种默认,让薛肆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他双手抱胸,忍不住低笑了两声:“放心。”
薛肆轻声说:“她是你的外婆,也是我的。”
薛肆总是喜欢这样见缝插针地强调什么。
佘泛掀起眼皮看他, 平静地说:“我不会答应你的。”
他不想让薛肆因为他们之间“软和”下来的关系误会什么, 他不会答应薛肆。
永远不。
爱情这种东西太脆弱, 真的喜欢, 是做不到善终的。
这点薛肆也知道, 不是吗?
薛肆稍顿。
他阖眼笑了笑, 并不意外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给佘泛扎麻了。
“……我很早就知道了, 你可以不用强调。”
“你不多想, 不试探, 我就不会多跟你说一遍。”
佘泛语气漠然:“总是说我也烦。”
薛肆:“……”
他举手投降:“我的。”
而关于一起去的这个问题,佘泛最终还是以坐回去告诉了薛肆他的选择。
他还是相信他的。
可谁也没想到, 除了外卖就不会被按响的门铃居然在薛肆没走多久就响了。
佘泛皱起眉, 起身去看了眼, 发现是薛老爷子。
薛老爷子会知道薛肆住哪不奇怪, 但问题是薛肆没跟他说过薛老爷子会来。
薛老爷子的声音听着还中气十足的,因为这一层也就薛肆这一户, 也不怕吵到邻居:“泛泛,能给爷爷开个门吗?”
……还是知道薛肆走了,特意找上来的。
不然也不会上来就喊“泛泛”。
佘泛也不是很确定薛肆想不想让薛老爷子踏足这个家,但薛老爷子対他毕竟不错,他不可能将人晾在外面。
他是想着他出去跟薛老爷子聊,但在伸手的那一瞬间,他压下门把门却没打开时,佘泛就知道糟了。
他忘了薛肆把他指纹删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个指纹锁是全智能的,薛肆他们公司开发出来的软件,如果开锁失败,薛肆那边是会收到消息的。
佘泛看着手里的门把手,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他只能靠着门给薛老爷子打字发消息——因为他不想扯着嗓子说话。
佘泛装不知道薛老爷子是为他来的:【他不在,您先回去吧。】
【薛爷爷:不找他,我找你。】
就是因为这个才麻烦。
佘泛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的手机。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见屏幕里薛老爷子下一句话是:【他是不是把你关在家里了?】
发这话,薛老爷子进行过思索的。
以佘泛的性格,不可能就这么晾着他。
要是听薛肆昨天说了什么,対他有意见,那就直接不理他了。
佘泛素来爱恨分明,感情表露直白,绝不弯弯绕绕。
而刚刚他还听到门发出了像是要打开的声响,却没被打开……
自己的孙子,自己到底有所了解。
薛老爷子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跳,薛肆能干出什么事来,他都猜得到。
佘泛微怔。
他想回句不是,但如果薛老爷子要他证明,他能怎么证明?
…这破局面就是薛肆弄出来的。
佘泛心里又漫起淡淡的烦躁,干脆回了句:【您有事找他吧。】
他发完就不想再管这一堆破事,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玄关。
虽然知道薛肆收到提示多半会往这边赶,但佘泛还是想把消息截图发给薛肆看一下。
只是他才截图完,还没发过去,就隐约听到了争执声。
佘泛稍顿,起身走到玄关,声音便清晰了很多。
是薛肆和薛老爷子在吵架。
“……条件?可以,让他别提我妈,我光是从他嘴里听见我妈的名字我都觉得恶心,他配吗?”
这是薛肆的声音,他的语气里满是讥讽冷嘲:“还有你们别再来找我。你们薛家的钱是很多,但我不在意,也不想要,爱给谁给谁,跟我没关系。”
薛老爷子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压着火:“薛家的产业都是我父亲、你太爷爷亲手打下来的江山,和我叔叔没有任何关系,和你叔公更没关系。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他们现在要挣,你就甘心让给他们?”
薛肆轻哂:“我说过了,和我没关系。您出的抚养费我已经成倍还给您了,再说我上头不是还有两个堂哥吗?您努力培养培养他们,不比给我好?”
他散漫道:“给我,说不定我拿到手的那一瞬间就给您把钱全撒出去了。”
薛老爷子大概是气极了:“那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这么大了,还看不明白看不懂,还在跟你爸生气?!”
“他不是我爸!”
薛肆也扬了声音,愤恨地看着薛老爷子:“当年我妈要自杀时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接了一个吗?!他但凡接了一个,我妈会死?”
“他甚至还在昨天…我妈的冥辰时跟我说什么想起和我妈的旧事,说什么遇上一个人,跟我妈长得有点像……呵。你让他别再假惺惺装作一副深情的模样了!”
屋内和薛肆只隔了一道门的佘泛呼吸骤然一紧。
他微微垂眼,想原来昨天是薛肆生母的生日啊。
薛肆从来没跟他提过,佘微雨和梁琼甃也不知道,所以也没跟他说过。
佘泛不是没有想问过,可这种事,问就是揭人伤口,他开不了口。
但这么多年…薛肆明明也还是记得他生母的事,明明一直介怀着、在意着,却从来没和他提过。
昨天,
佘泛低下头,很轻地抿了下唇。
昨天他还跟薛肆闹了下脾气。
薛肆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呢?
“……是,当年的事的确是你爸做错了,这点我也认。”
薛老爷子指着被薛肆挡着的门:“那你敢说你现在没有做错事吗?是不是佘泛不答应和你在一起,你就把他关家里了?”
“——”
空气骤然一静。
之后他们再说什么,佘泛就听不太清了,因为他们的声音放小了很多,这门隔音效果也不差。
反正等了会儿后,薛肆开门进来,和倚靠着柜子站着的佘泛対上视线,两相都安静了一瞬。
薛肆更是停在了门口,一时间没有动作。
佘泛注意到他身后已经没了薛老爷子的身影,就知道薛老爷子已经走了。
薛肆走进来,关上门,将走廊的光隔绝在了门外。
玄关处便又昏暗下来。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但雨一直没下下来,天倒是阴的。
整个玄关昏暗下去,一直藏着的问题好像全部都在这一刻被剥离了出来,就看两个主人公要不要点破。
佘泛动了动唇,到底还是说:“把我的指纹拉回去吧。”
他是想这样的事别再发生第二次了,可薛肆换鞋子的动作登时就停住。
他低垂着脑袋,阴影让佘泛没法看清楚他的神色,只听见他轻声问:“泛泛,你也要走吗?”
佘泛在瞬间就想到了他的亲生姐姐。
那个在薛肆十五岁跑出薛家后再也没有消息的姐姐。
佘泛动了动唇,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本到底是想说什么。
反正这么些天的情绪积压着,再加上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让他心乱如麻,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表达自己的本意,出口的话冰冷又带着质问。
“我要是想走呢?你难道还要把我锁起来吗?”
他如果真的想走,薛肆做什么都留不住他。
人的生命就是那么脆弱,他的尤其是。
薛肆的心尖轻颤了下,他伸手,想轻轻圈住佘泛的手腕,软着语气好好说一说。
但他的指尖才触碰到佘泛时,就被佘泛猛地一把拍开,而薛肆压抑着的那些情绪也跟着被打开了一道口子。
疯了似的宣泄而出,将他的理智和灵魂都撕碎。
过于害怕失去佘泛的恐惧让他陷入了极其可怖的偏执中,身体绷着,整个人的气压都很低。
危险无端在空气中蔓延,偏偏佘泛察觉危险的感官在薛肆身上总是很迟钝。
薛肆强硬却温柔地将佘泛的手攥在掌心里,佘泛用力挣了挣,没挣脱,正不耐烦地想说什么,薛肆的另一只手就从他背后的柜子里拿了什么出来。
银色的锁链在佘泛的眼前一晃而过,下一秒,他还没反应过来,柔软的毛绒制的东西就牢牢地贴在了他的手腕上,将他的腕骨一并包裹在其中。
紧紧的、严丝合缝的,没有留下一点挣扎的缝隙。
佘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薛肆,就対上薛肆看似沉默,实则底下已经波涛汹涌,戾气和哀恸并存的眼睛。
他低声,就连语气都十分复杂,以至于乍一听都透露出几分冰冷。
“为什么不能呢?”
在低喃出这句话时,薛肆把锁链另一端很明显不是锁手的金属制环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即便是锁着,他给佘泛的也是考虑周到的柔软;给自己的则是佘泛不高兴了,就能随便将他勒得伤痕满满的金属环。
薛肆低垂着脑袋,直直地看着佘泛,一双手撑在柜子上,将佘泛虚虚圈着。
他眼里的悲伤和哀求到底还是藏不住,一同涌出时,染红了他的眼眶。
他压抑着自己更多更可怖的情绪,以至于声线和身体都不自觉地轻颤。
他像是彻底没了办法地乞怜道:“佘泛,你喜欢狗,那我给你当狗。你想怎么样都行……対我怎么样都可以…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恨我,你想怎么样都行,真的,我只求你…求你……”
他真的恨不得自己是一条狗,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被佘泛拴着。
佘泛就算要走他死皮赖脸地跟上去也不会怎么样,说不定还能让佘泛心软留下来,或者带他一起。
“求求你别走,就待在我身边好吗?”
说求,薛肆真的就是求,佘泛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滑落跪在了佘泛面前,连抱佘泛都不敢,好像被抛弃的狗狗,每一步都小心万分。
他拽着佘泛的裤脚,哽咽道:“求你……”
佘泛动了动唇,就算再了解薛肆,还是被这一幕吓到。
他本能有点想退,去把薛肆扶起来,但他才一动作,薛肆就跟应激了似的。
他还是压不住自己的情绪,拿起了柜子上的美工刀,急切地让佘泛用另一只手握住,将刀推出来,隔着衣物狠狠抵在了自己的脖颈。
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薛肆的皮肉瞬间就见了抹红。
本就懵着的佘泛登时一惊,更加想后退,可薛肆的力气他根本没有办法敌过,他只能由着薛肆在他面前发疯,看薛肆仰着头,听薛肆说——
“你要真不想也行。”
他就好像是明明因为长途飞行已经足够疲累,却在茫茫大海上找不到一根可以停靠的树枝的鸟儿,声音沙哑而透着一股不用言说都能感觉到的绝望。
“杀了我再走,或者带我一起走。”
别抛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就是边哭边写的,检查错字的时候还是想哭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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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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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很喜欢他。
佘泛想。
薛肆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刷新他对他的喜欢程度的认知。
他刚还在想他跟薛肆的关系其实也没有那么紧密, 毕竟薛肆真的很少跟他提薛家那些事,提他过去那些事。
然后现在薛肆就因为他一句赌气的话疯到了这个地步。
佘泛闭了闭眼睛。
他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在一片混乱中也能够抽丝剥茧地理出来薛肆为什么不说。
不是他给薛肆辩解,而是如果他站在薛肆的角度上, 其实有些事他也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
尤其是跟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说得出来他过去是多么的难堪啊。
而且……
薛肆是真的很骄傲。
这点佘泛从小就知道。
他在他面前看着没脸没皮的, 但其实骨子里全是傲气。
一百九十二斤的体重, 有一百九十三斤的傲骨。
可现在这么骄傲的人,却因为他随口一句气话跪在了他面前。
这到底是…是有多喜欢他才紧张到了这个地步啊。
佘泛抿了下唇。
他挣扎的力度放松下来,紧绷的身体也跟着他的态度软和下来。
佘泛低垂着脑袋,很轻地说了声:“你先起来。”
薛肆没动,无论是抓着他裤腿的手, 还是强制他握着刀的手, 都没有撼动丝毫, 他的声音同样也很低, 语气都没缓下来半分:“你先答应我。”
佘泛:“……”
他没有说好, 只是先解释:“我没有要走。”
佘泛无可奈何地悄声叹气:“我说让你把我的指纹拉回去, 也是怕老爷子拿这个说他要去报警,以此威胁你回薛家。”
他语气平静:“我早就知道你把我指纹删了, 早就知道你把我锁在家里了。”
“那天…在车上我冷笑, 就是因为这件事。”
薛肆的身体很明显地轻颤了下, 他的声音又有几分沙哑:“你不怪我?”
佘泛实话实说:“有觉得过你神经病吧。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就是害怕, 没有安全感。”
毕竟当年薛肆的姐姐跑出家门时, 他知道。
薛肆说过対他其实不错的后妈因为精神异常跳楼自杀的事, 他也知道。
至于薛肆的亲生母亲,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佘泛确实知道的不详尽, 但也知道是自杀。
所以薛肆在这方面总是会敏感过头。
佘泛顿了顿,看着薛肆脑袋上的三个发旋,到底还是试着将自己的心剖出来一点点:“我确实有想过…但那只是情绪不太好的时候,大多时候我并没有那样的念头。”
尤其这段时间,知道薛肆真的很看重他了,佘泛并不想他因为自己难过太久。
他是想过也许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但他也不确定时间対薛肆需要多久才能起作用。
更别说现在他再一次认知到了薛肆紧张他到了什么地步。
为自己,佘泛找不到什么走下去的意义。
他注定是个没有未来的人,结不了婚组建不了家庭,也不会拥有更多的人际关系。
他连在阳光底下大大方方地站着都做不到。
但为别人,佘泛一直都在坚持。
只是之前名单里一直都只有梁琼甃,而现在……
他想试试加上薛肆。
当然,他还是没有办法朝薛肆迈出那一步,答应薛肆。
他対爱情这种东西恐惧到了一种闻风丧胆的地步。
可不就是薛肆说的吗?
他可以不用答应他,他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这个,他是做得到的。
“刚刚跟你说那话,也是有点气头上,因为你没有告诉我昨天是你妈妈的生日…你也从没跟我提过你和薛家那些详细的恩怨。”
他并不知道薛肆到底为什么恨薛家恨得那么深。
不知道薛肆究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还是悬着的心脏终于落回了一点,让他得到了一点解脱的感觉。
他还是没有起来,但松开了强制佘泛握着刀的手。
薛肆伸手抱住佘泛的腿,手臂穿过他两条腿的膝弯,将脑袋埋在了佘泛的膝盖上面一点,也就是大腿的位置。
使得佘泛一僵。
但薛肆确实没有什么不干净的念头,他只是用劫后余生的语气喟叹了声:“泛泛……”
声音听着又闷又含糊。
因为望星市现在热起来了,佘泛穿的裤子都是薄裤子。
他的吐息透过布料渗进来,烫得佘泛更加绷直。
他把美工刀推回去,反手放到了身后的柜子上,还往深处怼了怼,语气不太确定:“…你哭了?”
薛肆好像从不觉得在佘泛面前哭有什么:“你要再迟一点说那些话,我今天就要在你面前哭干自己了。”
佘泛:“……”
什么时候都不忘贫嘴是吧?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气氛因此稍微轻松了点。
佘泛有点别扭地轻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你能不能起来?”
薛肆就不觉得这场面太诡异了吗?
薛肆拒绝:“不要,我得抱一会儿你才能缓解我刚刚内心受到的伤害。”
他刚刚真的恨不得佘泛一刀捅死他算了。
佘泛忍了半秒:“你的血。”
他的洁癖还是忍不了:“蹭到我裤子上了。”
薛肆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起来:“可我想抱你。”
还别说,他声音闷着,又跪着,听着真的有几分可怜。
如果忽视他那比佘泛腿还粗的胳膊,还真有点小可怜的感觉。
“…你先起来。”
“起来就可以抱你了吗?”
佘泛默然。
一分钟后,薛肆权当他默认。
他麻利地起身,然后又一把将佘泛揽入怀中。
锁链交错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几声“叮咣”的声音,听得佘泛眼皮子跳了跳。
但佘泛没有挣扎,而是任由薛肆将他抱了个满怀。
淡淡的血腥味混杂在薛肆的气息中,将佘泛包裹住,时刻提醒薛肆可以疯到什么程度。
佘泛想他该远离这样的薛肆的。
作为一个画过短篇漫画、5G冲浪选手,佘泛知道薛肆这样的人太危险。
可是……
他会诡异地在薛肆这换任何一个正常人稍微接触一点都会感到窒息、甚至不能单单用喜欢概括的感情中感到安心。
他说薛肆没有安全感,其实他也是。
从小,佘泛就很害怕薛肆会有玩得更好的朋友。
所以每次他听见薛肆提起他哪个朋友,他都会紧张。
每次听薛肆说他们学校组织去干嘛干嘛,他也会失落。
小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大了点,因为早熟,佘泛就明白,他害怕他対于薛肆来说只是一个过客。
是那么多朋友中的其中之一。
可薛肆対于他来说,是他唯一的朋友。
是他世界里除了妈妈和外婆以外,唯一能说话的人。
他不是豁达的人,做不到接受不対等。
他将薛肆视作唯一的朋友,就希望薛肆也这么対他。
他重视薛肆,所以希望薛肆也重视他。
而现在,佘泛知道了一件事。
如果说他重视薛肆是十的话,那么薛肆対他的重视就是一千。
薛肆比他更担心対方身边出现新的朋友,更担心“秘密”这件事。
但他并不反感这份热烈到可以被称作沉重的感情。
这会让他感到踏实。
所以佘泛其实从来不反感薛肆过紧到好像再用点力能将他骨头捏碎的怀抱。
他的双臂禁丨锢着他的脊背,他紧紧贴着薛肆的胸膛。
两颗心脏都好像被塞进了一个地方在跳动。
佘泛听见薛肆问他:“你听到了多少?”
他知道薛肆是在说门外他和薛老爷子的争执,佘泛面无表情:“我听到了多少你就跟我说多少是吗?”
薛肆稍顿,有点无奈地低笑了声:“没有,我是打算全部跟你说的,但我有点怕你听见我侮辱长辈。”
这不太好,没素质。
他家泛泛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
佘泛:“我觉得你在我这儿的印象也不能再差了。”
“……”
薛肆无法,只能换个话题:“聊回来吧。”
他稍顿,还在想从哪儿说,佘泛就开口:“回头说吧。”
左右是发生了的事,也不着急。
佘泛示意他:“你伤口处理一下。”
毕竟是美工刀,怕破伤风。
薛肆顺从地点点头,跟佘泛换到了客厅——链子没解,佘泛还真体验了一把遛狗的感觉。
就是薛肆有点太高,而且怪怪的。
薛肆将小药箱拿出来,本来是打算自己上药,没打算让佘泛动手的,可没想到打开后,佘泛伸了下手。
薛肆微顿,在佘泛把手收回去前,一把攥住了佘泛的手,眼睛有点亮:“泛泛,你是准备帮我上药吗?”
佘泛没有回避:“你看不见。”
薛肆立马低下了头:“那你来。”
该说不说,薛肆在某些地方真的很像狗狗了。
佘泛没有第一时间去拿药,而是试着解开了圈在薛肆脖子上的金属环。
是真的在刚刚的拉扯中还磨破了点皮。
佘泛神色漠然地把自己手上的皮质的还加绒了的手环也给解开了。
解这个并不难,就像是皮带的卡扣一样,特别轻松。
薛肆……
永远给他留了空间。
他把他关在家里,却没有拔掉座机,让佘泛还有机会打报警电话。
他想把他锁在身边,却还是舍不得买带锁的手环。
所以佘泛看着薛肆问:“你这个有用?”
他语气平静:“晚上趁你睡着了就能解开跑了。”
触及某个关键词,薛肆浑身的肌肉一紧,恐怖的气息袭来前,佘泛先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别发疯,问个问题而已。”
薛肆浑身的戾气一点点压下,他嘶哑着嗓音说:“你要是这样还是走了,那我就在身上写满你的名字,然后自杀。”
“让你记一辈子。”
佘泛:“……”
说真的,他觉得是薛肆能干出来的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薛肆:“你真的够狠的。”
薛肆嗯了声,低声道:“所以别走。”
佘泛警告他:“这是我说的第二遍,我不会再说第三遍——我不走。”
薛肆可怜兮兮地哦了声,又小心地问了句:“今天的第二遍吗?”
佘泛:“……”
“这辈子。”他冷漠道:“你以后再拿这个烦我一句你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为了保证榜单字数,明天中午只有一更哈~
另外跟宝们汇报一下,雾宝那本存稿已经写完14啦!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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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五十八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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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泛拿了棉签蘸了碘伏去给薛肆消毒, 他的伤口倒是不深,就是破了点皮肉。
又过了点时间,血是已经凝住了的。
薛肆不怕疼,所以上药时也没怎么样。
就是他看着佘泛凑近他, 难免有点心痒。
佘泛白色的眼睫。
想亲。
粉红色的眼瞳。
也想亲。
微挺冷白的鼻尖。
还是想亲。
尤其是那张唇。
薄而锋利, 色泽偏浅。
特别想亲。
薛肆想到要爆炸了, 呼吸都屏着,喉结不自觉地往下压,身体更是紧绷得不行。尤其佘泛给他上药时,难免会因为距离要拉近一点而有些呼吸洒落在他身上。
就那么点末尾,扫过来时其实已经凉了。
却还是如同星火一般瞬间就燎了薛肆心上的原野。
薛肆已经在头脑里风暴思索要怎么才能亲到佘泛了, 就听佘泛没什么感情地说:“低头。”
他乖乖低头, 佘泛没动:“下一点, 你脖子后面我够不到。”
薛肆哦了声, 直接把脑袋抵在了佘泛的肩膀上:“这样呢。”
确实够得着了。
但很没必要。
佘泛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帘, 斜视着薛肆, 哪里不知道这人就是在这占他便宜。
但他懒得说什么了,就给薛肆上药。
薛肆后颈是真的擦破了皮, 佘泛估摸着待会都得给薛肆脖子上缠绷带:“你打算怎么跟我外婆说你脖子怎么弄的?”
薛肆不喜欢他那个单独的前缀, 但没法纠正, 只能压住自己不愉悦的心情,想了下:“我换件高领衣?”
佘泛:“……你冬天都不穿高领衣的, 这个天气穿, 欲盖弥彰?”
薛肆语气听着很乖:“那你说怎么办?”
佘泛认真道:“说你来的路上救了一只挂在树上的猫, 不小心被抓了一下。”
“……泛泛, 你确定这管用?”
“不信我?”
“信。”薛肆觉得他这样好可爱:“就这个说法了。外婆要是不信,那就是我的演技问题。”
给薛肆上完药后, 佘泛就示意他抬头。
绷带也是佘泛给打的,毕竟是薛肆自己的脖子,薛肆确实有点不方便。
佘泛做这些都很生疏,但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就是最后打得结不怎么好看。
做完后,收拾药箱就是薛肆的工作了。
他把药箱盖好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対望了会儿。
佘泛抬抬下巴,示意薛肆:“去。”
薛肆没动,因为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能亲你一下再去吗?”
佘泛:“?”
他面无表情地指指门口:“去。”
佘泛不喜欢一句话重复第三遍,薛肆懂。
他也不意外佘泛的拒绝,只是不可避免地失落而已。
薛肆起身,佘泛在他背后跟了句:“带盒雪糕。”
因为还没立夏,薛肆还没往家里囤雪糕,所以佘泛想吃,得薛肆顺便带一盒.
梁琼甃今天一天的精神都不错,所以薛肆到时,她正好还在看电视。
是一个很老的电视剧的回放,当年暑假他跟佘泛还在佘家那个别墅里追完全集过。
薛肆还记得,有一集因为他有事迟了点没看到,那时候佘泛还特别不高兴,觉得薛肆是不想跟他看电视。
小孩子嘛,总是是这样的。
薛肆哄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相信薛肆是想看的。
不过又过了片刻,佘泛又还是在广告时期跟他讲他落下的那一集的剧情。
讲得特别详细。
见到他来,梁琼甃本来是笑眯眯地要喊他一声的,结果触及他脖子上的绷带,立马就哎哟了一声,忙问他怎么弄的。
薛肆按照佘泛教的说了,老人家皱皱眉:“是不是饭饭让你救的?”
……老实说,薛肆第一时间还真的听成“是不是泛泛教你说的”。做贼心虚,不愧如此。
薛肆轻咳了声:“没有。”
梁琼甃却不信:“我还不知道你们呀。”
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知道。
佘泛现在长大了看着是冷了,但那颗心还是软的。
薛肆嘛,从小其实就不是个多么好心的人。
她之前还一度怀疑薛肆不是真心跟佘泛玩。
这孩子从小就対旁人过于漠视,更别说小猫小狗了。
她还记得他们小时候,有一只鸟不知道怎么的,翅膀受了伤,掉院子外面的门口了。
佘泛急得不行,拉着薛肆就想让薛肆帮忙,薛肆那时候就说你管它干嘛。
还是佘泛说他就是要管,薛肆才在佘泛威胁的目光下认命般把鸟弄了进来,然后和他们一起想办法帮鸟治好了伤。
如果不是佘泛开口,薛肆根本不会去管。
薛肆没办法,只能认下。
他坐下后,还没开口,梁琼甃又说:“你一个人来的…来游说我?”
薛肆没有否认:“嗯。”
他低头笑了笑:“外婆您也知道,我和泛泛都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梁琼甃不赞同地摇摇头,她想细细跟薛肆说一说——至于为什么不跟佘泛说,因为她心里始终把佘泛当孩子,不想佘泛知道这些。
孩子,就该宠着。
但她还没开口,薛肆就先说:“外婆,我知道您不同意是因为什么,不如您听我说说我为什么希望您去吧?”
梁琼甃动了动唇,示意他继续。
“您年事已高,不想折腾,确实如此。”薛肆低声:“可如果您换位思考一下,您站在泛泛的位置,泛泛站在您的位置,您会怎么做?您也会听泛泛的放弃治疗吗?”
梁琼甃微停。
不可否认,薛肆说的是対的。
如果是佘泛…就算治疗成功最多也只有几年,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治。
多一天也是多啊。
见梁琼甃神色有动摇之意,薛肆继续:“泛泛対您总是很小心,就像您対泛泛也是一样。”
他笑:“所以这个恶人只能我来做。”
“外婆,有些事我想再跟您说说。”
薛肆轻声:“因为泛泛的白化病,泛泛本身在社会上就会受到一些歧视。您也知道,他做不到不去在意,所以他的世界很小,他只跟固定的人社交。我想帮他走出来,但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到的。如果您能帮我一起,说不定泛泛下一次出门,就不会再戴着帽子。”
梁琼甃眸色稍动。
她看着佘泛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过来,不是不心疼,只是她和薛肆已经…就是因为太在乎佘泛了,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生怕稍微不小心,就触到了佘泛的哪个点,让他难过。
“而且我觉得……如果这场手术没有进行过,泛泛会遗憾一辈子的。”
这也是薛肆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
梁琼甃看着薛肆,想这孩子能这么成功是有原因的。
他不谈别的,就讲佘泛,就足够往她心上戳了。
说难听点,就是隐晦的精神绑架。
暗示她该想想佘泛,暗示她佘泛会因为她没有做手术而懊悔,而她如果在意佘泛的话,当然不愿意佘泛真的一辈子都会带着这种情绪生活下去。
……还是那个薛肆啊。
梁琼甃垂眼叹气,笑着摇了摇头。
她说:“我有时候会想,你这样的人喜欢上饭饭,饭饭会很危险。”
薛肆顿了顿,瞬间就紧张起来了:“…您果然知道了。”
梁琼甃哼笑:“你看饭饭那目光,都恨不得黏他身上去了。我眼睛还好着,看得见。”
听梁琼甃这语气,并没有太多不满,薛肆就又稍微放松了点。
就听梁琼甃继续说:“但有时候吧,我又想你喜欢饭饭,也挺好。”
她是看着他俩长大的,薛肆没喜欢佘泛时,就対佘泛诸多爱护宠溺了,她当然不用担心薛肆伤害佘泛。
她就怕佘泛不喜欢,但薛肆非要强求。
不过……
梁琼甃垂了垂眼,回忆起佘泛跟薛肆最近的关系,想她害怕的事大概率是不会出现的了。
梁琼甃问:“去哪治疗?”
薛肆报了个地方的名字。
梁琼甃慢慢道:“也好,听说那边地广人稀,说不定还能让饭饭从那儿开始脱敏。”
“冬天,还会下雪吧。”
梁琼甃喃喃:“正好饭饭一直都很想看雪。”
薛肆的一颗心彻底落定,他语气轻松地应声:“嗯,那边给的治疗方案要持续一年多,正好能看雪。”
他勾勾唇:“我打比赛时去过那边,冬天的雪下得很厚,可以给泛泛堆很多个小雪人。”
……
事情就这么被定下,薛肆出了病房的第一时间就是打电话告诉了佘泛这个好消息。
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真的可以劝说梁琼甃成功,佘泛忍不住问:“你不会是要把外婆绑过去吧?”
薛肆喜欢他这次没有加前缀的说法,因此他哼笑:“这种手术病人不配合的话,绑有用吗?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佘泛实话实说:“是的。”
薛肆:“……”
他决定换一个话题:“除了雪糕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可丽饼。”佘泛说:“要奶油的。”
薛肆说行。
然后两个小时后,他就带着可丽饼和雪糕回来了。
佘泛从他手上接过可丽饼,薛肆说:“少吃点,待会吃饭了。”
“嗯。”
佘泛边应声,边咬了口可丽饼。
奶油馅的可丽饼馅料很充足,里面还有草莓碎,口感特别好。
只是一口咬下去,也难免会有点奶油蘸到唇上。
薛肆本来是要去做饭的,但看见这一幕后,第一时间移不开视线和脚。
他垂眼望着佘泛,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在播放佘泛唇上的触感了。
很软。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亲上去都感觉舌根就开始泛甜了。
佘泛抬眼看他,対上他那双眸色稍浓的眼睛,默然了两秒。
随后佘泛冲他勾勾手。
薛肆就下意识地弯腰蹲在了佘泛面前,仰头看向佘泛。
然后下一秒,薛肆就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佘泛凑近了他,带着香甜的奶油气息,微凉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后脑勺,只是一瞬,却如同一击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灵魂,让他的心脏发出疯狂而又震耳欲聋地回响。
佘泛唇上沾着的那点奶油,印在了薛肆的唇上。
连一秒都不到,薛肆却觉得自己大概是可以记一辈子的。
他甚至愿意自己的生命就终止在这一刻。
幸福死的,很美好,很知足了。
佘泛松开了手,难得地看见薛肆呆愣。
没忍住,抬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跟摸狗似的:“奖励。”
不喜欢他说谢谢,那就换个会喜欢的方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泛泛!!!!!!!!!!
下午没有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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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五十九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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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肆将自己唇上沾着的一点微末奶油扫去, 淡淡的香甜在他的唇齿间弥漫开来,就这么一点,其实在嘴里就化了,可他却还是舍不得下咽。
他看着佘泛, 在佘泛要收回手时,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那一瞬间是出于什么心理, 急切地抓住了佘泛的手腕。
佘泛垂眼睨他,在薛肆如擂鼓般的心跳中镇定地先说了句:“我不是答应你的意思。”
“……”
薛肆瞬间冷静了一半。
但他是冷静,不是失落。因为说实话,薛肆确实没觉得佘泛就这样答应他了。
他就是……
薛肆没忍住往佘泛面前再凑了凑:“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再亲一下。”
佘泛面无表情:“不能。”
薛肆学着他的语调哦了声,然后偏头亲了一下佘泛的指尖。
亲出声了的那种, 还有点响。
他明明也只是上下唇碰碰佘泛的指尖, 佘泛却莫名在这一声中感觉自己被啜了口。
他手反射性地往后缩, 薛肆也没拦着, 顺势松开了手, 然后送了佘泛一个灿烂的笑:“没事, 那我亲你一下。”
佘泛:“?”
他示意薛肆:“滚,别在这坏我好心情。”
薛肆笑得更加粲然:“好的。”
他起身去做饭, 没走两步, 就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偷袭。
薛肆反手过去, 却不是挡住靠枕,而是接住砸在他背上后会往下落的枕头。
佘泛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想这人小心机真多。
摆明了是要告诉他, 他就是在哄他。
所以在对上薛肆望过来的目光时, 佘泛的神情极其冷漠.
梁琼甃同意去治疗了, 不代表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了。
薛肆当天就让助理去安排房子,之后还要给佘泛跟学校打申请。
毕竟梁琼甃的情况不算很好, 那边医疗团队也说能早点尽量早点,他们也空出了单人病房准备随时接收梁琼甃。
所以这一周佘泛和薛肆并不轻松,更准确地来说,主要是薛肆忙。
所以佘泛也没在这时候问薛肆他和薛家那些事,已经发生的事,就摆在那,什么时候听都行。
——他本身也不是很在意,他只是在意薛肆的态度。
而薛肆已经把他想要的态度给他了,所以故事早一天和晚一天,什么时间去知道,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望星大学美院院长是林间月,她听薛肆说要带梁琼甃去国外治疗,帮着打了申请下来。
一开始佘泛和薛肆预计是暂时停学的,因为佘泛肯定没法参与这学期期末考和下学期的考试。
但有林间月在中间周旋,再加上佘泛“雪花”的本事,以及佘泛自身的一些原因,学校方面自然愿意通融。
佘泛可以改为线上手绘考试。
只是为保公平,他们会将画放大查看细节,评分也会更加严格。
佘泛又不怕这个,应下后就跟林间月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林间月笑笑:“这有什么好谢的,要不是你自己有本事,我也没法帮你争取。”
学校这边解决了,薛肆就开始交代公司那边的事。
其实有很多公司,在最开始没钱的时候,遇上了有眼光的投资人,真的发展起来了,变成了大公司,投资人可能也就是分一点股份,每年拿拿分红,没有什么话语权。
但薛肆是他本身就是学这个的,加上当年他毕业后去国家队,蒋骄问过他是打算走这条路到底吗——指就算打不动了退役了,也会转去做教练——薛肆说过不会。
他直白地告诉蒋骄自己应该就是玩几年就回来,拿得到成绩固然好,拿不到也无所谓。
所以蒋骄就给薛肆留了最大话语权的位置,但也不用太管事。
他属于随时都可以插手公司,也可以只在开董事会和一些别的重大会议时出现的最大股东。
蒋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薛肆在当时是第一个愿意投资他的人,还帮他拉投资、当担保人…所以公司的名字是他让薛肆取的,要不是薛肆拦着他,他都想把自己赚到的钱跟薛肆九一分。
他一,薛肆九。
因为他真的就是个技术宅,只是想实现自己理想,钱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够用就行。
“…小老板啊,我就多问一句啊,你们是不是出国结婚啊?”
薛肆轻哂了声:“没答应我呢。”
梁琼甃病的事,蒋骄也知道一点。
还在医院住着的那会儿,蒋骄还带着他老婆带着探望病人的套餐来看过。
梁琼甃也见过蒋骄几次,所以没什么好瞒的。
薛肆说:“带外婆出国去治疗。”
蒋骄那老是莫名有点不太智慧的语气登时就低了好多:“哦、哦。”
他其实不太擅长说话,但还是认真道:“那希望你们一路顺利,外婆早日康复。”
薛肆垂眼笑笑,扫了眼在他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吃冰淇淋的佘泛:“嗯,谢谢。”
挂了电话后,薛肆凑过去:“新口味好吃么?”
“别挨我那么近。”佘泛头也不侧一下地警告他:“脑袋退回去。”
薛肆再近个一厘米,下巴尖就要戳他肩膀上了。
薛肆退了两厘米。
佘泛把雪糕桶递给他:“不是特别甜,但还行。”
薛肆看着佘泛插在雪糕桶里的勺子,喉结滑了滑。
他发现自那天后,他跟佘泛就好像回到了他跟佘泛表白前的状态了。
佘泛不会躲他的肢体接触,揉头勾脖子都行,就是搭上去的那一瞬间会被警告收手,但不会被打了——薛肆对此还有点点小遗憾(?)
而在吃方面,他问佘泛好吃吗,如果东西在佘泛手里,仅此一份,佘泛就会递给他尝,不在意什么间接接吻与否的问题。
这点和没表白前就完全一模一样。
但是!
他不能骚。
如果他在这时候骚一句“泛泛,你知道这样算间接接吻吗”的话,那么佘泛会直接把东西收回去,连带着那一整天他再问他什么东西好不好吃,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句冷漠的“好奇下次买双份”。
别问薛肆怎么知道的。
问就是试过,那一整天痛失了几千亿。
薛肆总觉得佘泛有点像在驯狗,怪怪的。
可他偏偏就是有点贱,很吃佘泛这套,喜欢佘泛跟他这么玩。
薛肆空有一肚子骚话说不出来,只能忍着拿起了勺,舀了一勺淡绿色的雪糕。
这雪糕的口味看着有点怪,芒果抹茶味的,薛肆看见时有怀疑过这个搭配,但试上去口感确实可以。
有种莫名的清新感。
佘泛眼睛看着电视,脑子里却已经预判了薛肆下一步可能会做出的动作:“你敢再含下勺你就完了。”
薛肆遗憾地轻啧了声,乖乖地把雪糕桶递了回去。
虽然只在吃的时候含了一下,那也是含。
薛肆看着佘泛拿起勺子舀了勺雪糕放嘴里,他才满意。
不能再含一下,那就在别的地方找满足好了。
薛肆正要起身去忙自己的事,佘泛就忽然说了句:“你其实不一定非要陪我一起去。”
他的意思是他一个人也可以,他会那个国家的语言,甚至还可以说精通。
相反薛肆在那边生活可能没他那么简单。
佘泛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但薛肆听到这话,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臼齿,有几分切齿的感觉。
他看向佘泛,刚刚那点温馨泡泡瞬间就消失了,进而变成了危险。
“想撇下我走?”
佘泛:“……”
佘泛:“?”
他将电视剧按了暂停:“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佘泛面无表情:“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薛肆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我就是不喜欢你说这种话,什么你自己可以…你不可以,你需要我。”
后面这话是薛肆的自我意愿,而且语气都隐隐有点蛮不讲理了。
佘泛看他,薛肆尽量缓着语气跟他讲道理:“你说我不好好说话,你不也是?你是担心我公司这边有事,你就直说,你别动不动就用这种听着好像要撇下我的话表达行吗?”
他就算知道佘泛的意思,有时候也忍不住会多想一点,然后就要疯。
佘泛:“…你以前也没那么脆弱。”
薛肆都不带停顿的:“爱情使人脆弱。”
佘泛:“。”
佘泛:“?”
“好好说话,别恶心我。”
“认真的。”薛肆对佘泛这浪漫过敏的体质也是有点无奈,但他看着微微皱眉的佘泛,又觉得可爱、喜欢得不行:“以前只把你当朋友,当弟弟,有些事不需要多说、多想。”
“我要是没喜欢你,你跟我说‘你不一定非要去’,我也只会开玩笑回你一句‘干嘛,嫌我烦?’”
薛肆低声道:“但我现在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你随便说一句话我都忍不住发散、多想。”
就算佘泛给了他承诺,他也心里始终还是会害怕,会担心。
佘泛还有点不太适应薛肆这么认真。
所以他收回目光,一时间没说话。
其实要换之前,他肯定会回一句你想什么关我什么事。
但现在佘泛说不出口。
而薛肆又在旁边幽怨道:“泛泛,说你需要我,好不好?”
他还怕佘泛不同意,再补了句:“我现在心灵被你刚刚那句话创到了,需要听点好听的来修补一下。”
佘泛:“……”
小学生吗是。
他无言以对,最后还是回了句:“我需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泛小时候的画落款都是一片雪花(图片版)
下午六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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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六十个小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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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照办下来后, 薛肆申请的医疗包机也下来了。
医疗包机会配备医疗设备,还会有随机的医护人员,佘泛和薛肆也可以上那架飞机,和梁琼甃一起飞。
随机的医护人员, 薛肆是请了疗养院经常照顾梁琼甃的几个护士, 还有梁琼甃的主治医生。
他跟他们谈得很顺利, 毕竟薛肆负责他们的一切费用,开四倍的工资聘请他们。
不过也因为梁琼甃要去国外接受治疗了,所以护工阿娟可以辞掉了。
听到梁琼甃有机会治好,阿娟也很高兴,尤其薛肆还给她多塞了个大红包。
阿娟倒是拒绝了, 不过拒绝不过, 最后还是收下了。
梁琼甃在医院时, 就是阿娟做的护工, 后来转疗养院, 阿娟也跟着梁琼甃。
她一开始还负责两个人, 后来薛肆给她提了工资,她就干脆只负责梁琼甃一个人了, 跟梁琼甃处得也很好, 梁琼甃很喜欢她。
离开时, 梁琼甃精神头不错,还笑着拍拍阿娟的手, 说等她好起来了, 就约她一块去看海。
在国外买房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户籍, 有钱就行。
所以薛肆直接挨着医院那边买了个平层。
装修是上个户主装修好了的, 但没住过。
人家也是买了就放着升值。
薛肆提前预约了钟点工打扫好了卫生,他们到时, 只需要大概再收拾一下东西就好。
装修的色调整体偏暗,但灯泡特别亮,白炽灯惨兮兮地打下来,薛肆打开的瞬间就关掉,并准备待会下去超市买过灯泡换一下。
还好现在是白天,也不需要开灯——他只是提前确认一下。
客厅和餐厅以及厨房是连接在一起的,一整个平面,大块落地窗。
加上楼层高,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正好今天这边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像要下雨。
加上这边地方很冷,下飞机时佘泛就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寒冬”。
哪怕现在已经四月中。
这种冷,真的是在望星市感受不到的。
有一瞬间佘泛都觉得自己踏入了冰箱里,而不是外国的土地。
也难怪刚在飞机上薛肆非要把他裹成个球。
佘泛就站在落地镜前,打开了墨镜片去看窗外的景色。
这边地广人稀,哪怕是在城市里,街道上的行人也没有望星市那么多而拥挤。
而且异国风光,是真的很不一样。
佘泛正想着画,薛肆就将他的画本和笔递了过来,还搬了个软的皮质矮凳过来:“要画吗?”
佘泛偏头看他,想这人是姓蛔吧。
他伸手接过本子,薛肆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俯视着这座阴沉到带了点恐怖气息的城市,忽然说:“那天也是个阴天。”
佘泛稍顿,面无表情:“你到底让不让我画?”
他知道薛肆在说什么,但薛肆在这个时候跟他聊这个,那他是肯定没法画了。
薛肆失笑,心里刚生的那点压抑倏地就消散了,语气也轻松了不少:“要不先听我说完?”
他掏出刚刚在路上买的曲奇:“你坐,听我给你讲故事。”
佘泛没有拒绝。
他咬了口牛奶曲奇,听薛肆继续:“我记得当时天气预报说有雨,但一直没下。”
那时候薛肆十岁,上五年级。
他小学不在望星市念的,在望星市往北的城市。
天气预报老不准,可他还是得带好伞,万一下雨了,妈妈不会给他送的。
不是妈妈不喜欢他,而是妈妈不喜欢出门。
不过那天是周末,他不用去学校,又因为周五晚上提前把作业做完了,早上可以赖床。
薛肆其实早上九点多就醒了,但他在床上看小说,看到了十一点多,实在是饿了,加上他也想边吃饼干边看小说。
——剧情正在精彩之处,不配点吃的他都觉得不过瘾。
可薛肆打开门,率先看见的就是在空中悬着的身体。
他吓了一大跳,甚至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点也不像男孩子的尖叫出声。
反正他摔倒在地,抬头就看见了妈妈狰狞、扭曲的脸。
而她的脚下,是一只屏幕破裂的手机。
“……她是前一天晚上自杀的。”薛肆低声说:“那时候我睡着,没听见。”
“她给薛在文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十秒一通,一百二十通,薛在文一个没接,然后她给薛在文发了句‘行,是你逼死我的’,就自缢了。”
佘泛动了动唇,薛肆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不用太担心我,其实我对她的感情也没有说那么深…她对我也不能是说很好,这么些年我确实是因为她跟薛家闹。”
薛肆说:“但那是一个执念吧,我自己很清楚。”
他低哂:“我就是觉得,如果薛在文接了哪怕一通电话,她也不会自杀。那我就还能有妈妈,哪怕那个时候她并没有说爱我到什么程度,可那也是我的妈妈。”
薛肆的母亲兰嬅确实对薛肆没有说特别好,但也没有说差。
她是有哭得歇斯底里的时候。
说她后悔了,紧紧攥着他的手,让他去求求薛家,求他那个亲生父亲跟她复婚,说他是儿子,是薛定风的孙子,他要是提了,薛定风一定会逼着薛在文跟她复婚。
有时候犯病会在家里打砸,偶尔也会错手伤到他。
那时候的兰嬅,薛肆总是很害怕的。
因为兰嬅会瞪着那双布满红丝的黑眼睛,距离近到像是要把眼珠子都挖出来怼在他的眼眶里,声音嘶哑又带着满腔的不甘与愤懑,仿佛要将他吞噬的恶魔与怪物。
可他也还记得她会在他生日时给他买个蛋糕,哪怕因为精神疾病被折磨得很憔悴,也能克制着,温柔地握着他的手点蜡烛。
她会在他拿到年级第一的时候笑着说我们阿四好棒,今天给阿四加个大鸡腿,会抱着他亲一口作为奖励。
……这就是薛肆记忆里的兰嬅,也是他的妈妈。
佘泛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薛肆,他明白薛肆的意思。
兰嬅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妈妈形象,但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人,她并没有虐待他、恨他,相反她对他也是怀揣着母爱的。
只是心理问题折磨着她。
对于薛肆来说,兰嬅是他十岁以前所有的依靠。
她或许有疯癫可怖的时刻,但她也有温柔爱他的模样。
前者是因为别人,后者是真切给薛肆的感情。
薛肆往前说:“他们是在我刚出生不久离得婚。好像说是我妈怀我时就有点产前抑郁了,因为薛在文那时候很忙,我这一胎她怀得不容易,就容易多想。”
“后来生下我后,我妈精神状态更差,加上薛在文更忙了。”
当时薛家的产业向南发展遇到了点问题,再加上又有新的项目要谈,谁都在四处奔波,自然而然地就忽视了兰嬅。
矛盾最后爆发于兰嬅在薛在文身上闻到了酒店染上的香薰味。
薛肆说:“我妈提了离婚,那段时间他们总是吵,薛在文可能也动了心思吧,就说了离,没跟我妈解释什么。”
然后兰嬅和薛在文就这样离婚,薛肆的姐姐薛落跟了薛在文,兰嬅带走了他。
那时候薛落已经八岁了,是懂事的年纪。
薛肆扯了下嘴角,似笑似嘲:“也不知道究竟是走了什么霉运,我姐姐也有点精神问题,她跟我妈一样咬定薛在文出轨…虽然我真的讨厌薛在文这人,但我也知道,他确实没有。”
他查过,薛家那段时间是真的出了点问题,忙成那样还有时间出轨…那时间管理大师都做不到。
薛肆的故事说得颠三倒四的,他上一秒还在说薛落,下一秒又提到兰嬅:“我妈后来其实精神好了点,变差好像是因为她发现薛在文跟钰姨谈恋爱了。”
钰姨就是薛肆的那位后妈,她对薛肆不错,所以薛肆对她的态度也不差。
薛在文和薛家的问题,没必要加注在一个女人身上。
薛肆低叹:“其实我也知道,我妈就是还喜欢薛在文,没走出去。”
所以她在看到薛在文另寻新欢后,才会那么疯。
“之后我姐的事…你也知道了。”
薛落精神状态比兰嬅还差,她疯疯癫癫的,执着地认为后妈是“恶毒皇后”。
伍钰,也就是钰姨,还因为这个跟薛在文提过要不算了,他们别结婚了。
她怕薛落再受刺激,但最后在薛在文的坚持下,他们还是结了婚,不过因为怕刺激到薛落,没有大办。
之后伍钰一直有想办法化解薛落对她的仇恨,可惜薛落始终认为那都是她的“阴谋诡计”。
哪怕后来薛肆被接回薛家,薛肆也是夹在伍钰和薛落之间,被折磨了好长一段时间。
伍钰对薛落、薛肆是真的不错,当自己孩子照顾,薛肆精神正常,不可能做到站在薛落同一战线讨伐伍钰。
最后他们的关系就变成了薛落认为伍钰是用了什么鬼蜮伎俩迷惑了薛肆,她要救薛肆,保护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
再后来……
佘泛也就知道了。
薛落犯病跑了,伍钰认为是自己的责任,消沉了很久后最后还是顶不住,跳楼自杀了。
这些全部跟佘泛说出来后,薛肆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压抑的气氛。
但他动动唇,发现自己的语言系统好像卡了带,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
而佘泛凝望着他,也没有说别的什么——他不擅长安慰人。
他只是将腰压下,像小时候踮起脚尖勉力勾薛肆脖子抱薛肆那样,这一次他低头,胳膊缠上了薛肆的脖子。
他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轻声说:“别哭。”
佘泛的嗓音放轻后,冷意更甚,像是冬日冰河上散发的寒气。刺骨,却也因此铭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一如那年春天。
他八岁。
薛肆十五岁。
这个诺言,佘泛从说出口开始,就已经遵守了十年。
而往后,还有好多个十年,他会继续遵守——
作者有话要说:
泛泛!!!!呜呜呜呜呜!我的泛!(被老四打)(改口)老四的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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